“芙淩姑娘終日尋找和風,心思急切,雲漠也能理解,可姑娘總不能把自己逼得太緊了,尋找和風之事短時間內似乎不可能,姑娘平日也不必太過於操勞。”雲漠說著,抿了一口茶水,漆黑如墨的眼眸輕掃她的麵龐,“聽說近日大雨將至,姑娘最近還是不要出門為好。”


    芙淩微微一笑,“多謝雲漠公子關心,可一日找不到和風芙淩便一日寢食難安,和風一人在外,若真是降來雨水,也不知他如何避涼。”她的眼眸露出一絲擔憂,“我不希望他在外受苦。”


    她無意讓自己停歇一日,雲漠手指扣了扣桌麵,輕聲嗯了聲,卻未抬頭看她,頓了頓隻道:“我說過會助芙淩姑娘你尋找和風,姑娘你若要出門記得喊上雲某,雲某一定隨行。”


    芙淩一聲輕笑,“雲漠公子深夜不睡在門側等我至此刻,莫非隻為了告訴芙淩這個?”


    雲漠抬眸看她,幽黃的燈火下眸中光華萬千,他輕聲道:“有何不可?”


    他直直看著她的眼,竟讓她生出一種錯覺,似乎整個天地他的眼中隻能容納她一人,芙淩一怔,不覺愣了神,頓了頓,她撇開目光忽然站起身道:“夜深了,公子早日歇息去吧,芙淩……也該進屋了。”


    說著,她越過他上了樓,動作之快竟似有什麽在追趕一般。


    他放下手中茶水,她問為何深夜等她?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自從看到那張紙,他便心神不寧,想到她也許會喪命在那些人手上,他隻覺得心中一慌。


    他從未有過如此感覺,像是被什麽揪住心髒一般,他甚至有些不明白自己今夜所為,若是得不到那東西的線索便殺了她,這是他曾交代那些人的話,可如今他卻親手破壞了他的承諾,他驀地一聲嗤笑,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


    想到她苦苦尋找和風的執著,他想,也許他是可憐她罷了。


    他一個人坐了許久,廳堂裏安靜空蕩,燈光下他的背影久久不動,直到茶水再也沒有冒出熱氣,他終於一步步慢慢上了樓。


    何洛恭敬的站在屋內,見他進來忙走了上去,夜已深沉,以往這個時候雲漠已入了榻,他輕聲道:“主子,可要休息?”


    他擺擺手,揉了揉眉心,隻道:“你先下去吧,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在何洛的記憶裏,無論何時他的主子運籌帷幄的能力都讓他佩服到心底,他不曾見過主子此刻煩累模樣,何洛抬起黑亮的眸子看了眼雲漠,眼底閃過一絲擔憂,自從見到那個女人,他的主子似乎有些不一樣了,可最終他什麽也沒說,恭謹的行了個禮便要退下。


    “拿一壇酒水過來。”然而他剛欲出門忽然又被雲漠喊住,“聽那店小二說這客棧裏不是珍藏著醞釀五十年之久的竹葉青麽,送到我房間來。”


    “主子要飲酒?”何洛不禁出聲,“可夜如此深了,主子昨日徹夜未眠……”


    雲漠打斷了他的話,“何洛,去拿酒水過來。”


    他的眼神犀利森寒,何洛知道自己多嘴了,主子的話從來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他應了聲是,頓了頓,終是出了門。


    酒水送來後,雲漠便讓何洛離開了房間,此刻他隻想一醉解千愁,可這愁緒從何而來,他卻有些惘然。


    烈酒酣醇,入口滿是辛辣之感,他卻越飲越多,頭也漸漸昏沉起來,腦子裏驀然間浮現芙淩的臉,他怔了怔,輕輕一笑,這個女人怎麽這麽傻,即使受人萬般嘲笑她也甘願嫁給一個傻子,當這個傻子失蹤之後她費盡心力苦尋,她本可以一個人瀟灑過活,為什麽生生要讓日子裏多一個累贅?


    她的腦子一定是壞掉了,對一個傻子付出真心,她比傻子還傻!


    傻子……傻子……這個傻女人……


    他輕輕笑著,可笑容卻越來越苦澀,忽然之間他一把將桌上酒水盡數掀倒,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他要去叫醒這個傻女人!他要讓她知道她究竟有多愚蠢!


    他衝出了門直奔芙淩房間而去,一把推開了她的房門。


    “誰!”


    屋子裏遠遠傳出她的驚疑聲,眼前卻不見她的人影,他眉頭一皺,隻想趕快見到她,對她的問話充耳不聞直奔內室而去!


    有水聲淅淅瀝瀝傳進耳內,他拉過內室珠簾,忽然腳步一頓,隻看到她從浴桶中急速飛身而出,水花四濺,飄灑一地,她雪白的胴/體讓他想到了冬日的雪花,水珠濺到他的臉上,他卻忘記了擦掉,隻怔怔看著她如同仙女一般在空中快速旋轉片刻之間便將掛在一側的粉紅輕紗籠罩在濕噠噠的身子上。


    芙淩又羞又怒,身子快速避到了屏風之後,“雲漠公子深夜到芙淩的房間不知有何事,事情急到讓公子連敲門都不會了麽?!”


    她憤怒的聲音聽在他的耳裏,他竟然沒有一絲憤怒,雖然隔著一層屏風可她纖細玲瓏的身影仍清楚的展現在他眼前,他看到她在發抖,是生氣了?屏風上的影子讓他知道此刻她的手緊緊捂著胸口,他微微眯了眼,印象之中他似乎記得在那雪白的胸口正中有一塊巴掌大小的青色胎記,朦朧的記憶裏似乎聽到她語帶幽怨的抱怨那胎記不好看。


    他怔怔看著屏風上映照的身影,似乎忘記了說話,隻看著她的身影出神。


    屋內充斥著濃厚的酒水味道,芙淩眉心一皺,雲漠一向不是輕率之人,平日舉止之間也並無半點逾矩之處,他如今這般,隻怕是喝醉了。


    對於一個喝醉酒的人,怎麽能指望他還有什麽理智!想到剛才他冒然闖進之景,她心下一頓,也不知被他看去多少?


    她咬住粉唇,快速將一旁衣衫套在了身上,這才從屏風後出來。


    “雲漠公子,你有何事?”她站在離他五步遠的地方,語氣不善地問道,她的武功不是他的對手,此刻隻希望他的腦子仍能保持些許清醒。


    然而他靜靜的站著,眸子牢牢看著她卻並未說話,隻輕輕搖了搖頭。


    他這是何意?她眼中怒意更甚,“公子不知男女有別麽?芙淩如今雖然和你同住此處,也稱你為一聲義兄,可你今夜舉動如此莽撞,實在有失兄長之稱。”


    他仍是不說話,似乎除了看她再也不會其他的了。


    她指了指門口,“夜已深了,公子該出去了。”


    他仍站著不動。


    他打算就這樣與她僵持下去?她白皙的臉因為憤怒而漲得通紅,“芙淩乃有夫之婦,和風如今雖然不在,可我也不能有違婦道,雲漠公子是酒喝多了腦子糊塗了麽,若是公子執意不肯離開,那芙淩走便是!”


    她說著就要走,在經過他身邊時他卻猛地伸手攔住她。


    “不要找和風了,不要找他了。”


    他定定的看著她,一張口,濃厚的酒氣便直撲她而來,他真的是喝多了。


    她狠狠甩開他的手,“為何不去找,和風是我相公,我自是要找到他!雲漠公子醉了!該去醒醒酒了!”


    他雙眼隱約有一絲醉態,可看著她的眼神卻甚是清明,“和風不會回來了,他不會再回來了。”他伸出雙手,不去理會她的抗拒之態,牢牢鉗住她的手腕,“你不要去找他了,你找不到他的!你不是要見和風麽,其實我……”


    他的氣力甚大,她的手腕上隻覺得一陣疼痛,可她氣力不如他,掙脫不開他的桎梏,醉酒之下冒然闖進她的房間,此刻他對於她來說是極具危險的,她並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麽,也不想聽他滿口酒話,她咬了咬牙,猛地用手肘擊向他的胸口,他毫無防備,悶哼一聲,身子向後猛然倒去“撲通”一聲掉入了浴桶之中。


    他似乎嗆了水,趴著浴桶邊緣不停的咳嗽。


    她安靜的站在一旁,剛才她那一拳可不輕。


    他從桶中站起身,走了出來,麵上茫然神色淡去一些,腦子也似乎比之前清醒。


    他看了她一眼,忽然之間將頭又伸進水中,水打濕了他一頭黑發,他濕漉漉的從桶中走了出來。


    “剛才抱歉了。”


    淡淡丟下一句話,他轉身想走。


    芙淩忽然喊住他,“公子的酒醒了?”


    他腳步一頓,良久轉過身看她,“之前喝多了,若是冒犯了芙淩姑娘,還請姑娘不要見怪。”


    他又欲離開,可芙淩似乎不那麽想放過他。


    “公子為何飲酒?今夜公子隻身於廳堂之中等芙淩,如今喝醉卻又闖進芙淩屋中,若說公子心中無事,芙淩隻怕是不相信了。”


    雲漠雖是清醒不少,可腦子卻還一陣陣疼痛,這五十年竹葉青果然後勁十足。


    他轉身看她,靜默了片刻,終於對她說道:“芙淩姑娘,所說我已找到和風,不知姑娘如今還信不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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