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睥睨


    黨項七氏首領、橫山諸羌首領、自蘆州至銀州一線勢力輻射下的吐蕃、回紇、漢人城寨、部落的首領、頭人、族長、寨主陸陸續續趕到了銀州。這場大會由於即將出兵伐漢,以及暗自備戰夏州而顯得緊迫起來,不過功夫都做在暗處,表麵上熱鬧繁榮之中仍是透著一片悠閑。


    對於各路首腦在飲食、住宿各種條件上,楊浩事先做足了功夫,進了銀州城,你絕對看不出這裏曾遭受過連番的戰爭創傷,市井間一片繁榮,整個城池打理的井然有序,當然,軍紀鮮明、衣甲鏗鏘的威武之師也是必不可少的。


    這一番不是結盟,而是號令群雄,確定歸屬,稱霸一方來著,不立軍威而隻顯其富,那就成了旁人眼中一隻待宰的肥羊牯了,上位者的派頭和威風必須顯現出來,好在各路豪傑在此之前已經有了徹底投靠楊浩的心理準備,再親眼見到了銀州軍威和財力的雄厚,大多都心悅誠服,沒有敢來挑刺起釁的。


    現在能做到讓各族、各堡、各寨的人服從於銀州這就夠了,時日尚短,所謂收服也有個循次漸進的過程,要他們奉楊氏號令、按時進貢、繳稅容易,要他們死心踏地的和楊浩綁在一起大敵當前也要生死與共,現如今是不用指望的,真正可靠的人,楊浩是利用大會為幌子,暗中進行的。所以楊浩這段時間異常的忙碌,與各部頭人首領公開會見,引領他們視察閱軍之餘,楊浩還要見縫插針,私自會見黨項七氏和橫山諸羌中已完全投向他的頭人,為即將到來的大戰做出種種安排,繁嘩喧囂背後,戰爭的硝煙已然悄悄彌漫起來。


    除了對外圍武力組織的秘密安排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銀州和蘆州也在同步進行著戰爭準備。除了加強與派駐夏州、靜州、宥州、綏州等地的間諜密探的聯係,行政體係也在進行著應急安排,以防因為戰爭和堅壁清野、通訊斷絕後整個行政體係徹底癱瘓,失去應有的作用。


    此外,統屬關係、人員委任、錢糧收支、各路武裝、糧秣拱應,也都在範思棋、林朋羽等人的安排下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楊浩可以打一場險仗,卻不想打一場無準備之仗,他在與時間賽跑,盡可能地做好各項戰爭準備,搶先一步,占取先機,大戰起來的時候就有意想不到的重大作用。


    徐鉉、蕭儼也在忙碌,投靠楊浩的各路勢力成份複雜,有的可以直接納入楊浩的直接管轄之下,有的暫時要以羈縻為主,有的還要進一步進行籠絡,不管哪一路勢力,都是因為懾服於楊浩的強大,希圖得到他的庇護,相應的他們當然要付出代價,然後付出多少代價、得到多少利益,這就大可商榷了。


    兩位一身才學,但是在唐國時隻能學非所用的才子能臣這一下終於有了施展拳腳的地方,在楊浩進行禮節性的接見之餘,全賴這兩位大人與各路首領頭人唇槍舌箭、軟硬兼施,把一項項既定政策與被實施者徹底敲定下來。


    蕭儼和徐鉉分工明確,蕭儼不苟談笑,為人嚴蕭,加上名士才子天生恃才傲物的性格,言語不但犀利,簡直稱得上刻薄了,這黑臉理所當然由他扮演了。由於事涉各方利益,談判桌上全然沒有了體麵尊卑,西域各部的首領粗獷豪放,本來也不大懂得規矩的,要他們好好說話,你在帳外聽著都像吵架似的,何況是真的在爭吵。


    老蕭儼外柔內剛,骨子裏就是一股性如烈火的勁頭,可惜在唐國軟綿綿的官場風氣中他從來沒有施展的餘地,頂多見到實在看不過眼的事情,旁敲側擊陰陽怪氣地說著刺話兒,這一回可不同,楊浩已全權授權於他,而且他是站在強勢的一方,那真是揚眉吐氣的很。


    為了每一項談判項目,老蕭儼全力以赴,錙銖必較,把那些馬上的漢子將進了絕地,雙方吹胡子瞪眼睛、掀桌子摔茶壺,那是時常見到的場麵,等到摸清了對方最終可以接受的底牌,扮紅臉的徐鉉便出場了。徐鉉做了這麽久的外事工作,那真是長袖善舞八麵玲瓏,經過一番討價還價,那些各部首領自覺得又有了麵子又有了裏子,至於楊浩這邊,也得到了他想得到的最大限度的好處。


    雖說這些事累得兩位老大人精疲力盡,可是那種成就感卻是從未體驗的,尤其是以一個強勢者與弱勢者談判,那股子揚眉吐氣的感覺,前所未用,兩個人縱然心中還沒有下定從此死心踏地效忠楊浩的決心,但是卻已在潛移默化之下,不知不覺地成了他的死黨。


    一紙契約到底作用多大?一紙契約,保證它能得到履行的條件有很多,即便沒有更多的強力措施,一方首腦輕易也是不會撕毀契約的,隻因為信用兩字。信用是無形的,也是有形的,如果一方勢力派係的首腦人物烙上一個出爾反爾、言而不信的印記,這個人基本上就很難再得到其他勢力的認可和支持,所以除非萬不得已,哪怕大奸大惡之輩,也是絕不情願輕易撕毀承諾的。


    盡管如此,楊浩還是以強力手段,加強了他們對所做承喏的重視,哪怕來日銀州城重兵圍城,暫時對他們失去控製力,他們想做出任何決定的時候,也得三思再三思,輕易不敢決定。楊浩的強力手段就是:絕對的武力威懾。蘆州草創之初,橫山諸羌中主動挑釁、襲擊的部落受到血腥反擊的場麵,在銀州再次上演了。


    荒原漠漠,原馳蠟象。


    山麓下一片緩慢的山坡,這是山麓的南麵,陽光充足,而且左右是半探出的山坳,阻擋了寒風的侵襲,再加上厚重的駱駝氈、牛毛氈,足以讓牧民們抵禦這一冬的嚴寒。


    一條澗泉從山坡上傾瀉而下,泉水右側是一片稀疏的山林,可以讓牧人們伐木取火,汲取用水。氈帳大約有兩百餘帳,算是個中等規模的部落。


    前邊一頂氈帳,日達木基穿著一件大皮袍子正在帳前宰著一頭綿羊。今兒是他兒子百日之期,要請親朋友好友過來飲酒慶賀的。室外滴水成冰,如果手法慢一些,這頭羊沒宰完就得凍得**的,可是這個大漢的手法顯然高明的很,一柄小刀在他手中上下翻飛,羊皮已被整個兒剝下來,此時羊肉還在冒著白騰騰的熱氣。


    旁邊架著一口大鍋,他的婆娘蹲在灶旁,正往底下填著柴禾,鍋裏的水已經沸了,這時候,遠處忽然傳來一陣陣淒厲的號角聲:“嗚~~~嗚嗚~~~~~”


    這是報警的號聲,日達木基怵然一驚,急忙踏前兩步,將一整頭羊丟進了沸騰的開水之中,急急奔向一旁的駿馬。馬兒還未披上馬鞍,可是號角聲緊急,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日達木基從放在地上的馬鞍旁取下長弓掛在肩上,又取一壺箭斜著一挎,一縱身便躍上了馬背。


    他的婆娘急急叫了一聲:“日達木基。”


    日達木基回頭喝道:“抱著孩子,先躲起來,號角聲急,恐有強敵襲擊。”


    與此同時,其他氈帳中的男人紛紛鑽了出來,不管是壯年還是老年,甚至十二三歲的孩子,穿著一身肥大笨重的皮袍子,卻十分俐落地紛紛挎弓上馬,向前方快速聚攏過來。


    兩側山頭上的報警號角還在吹響,而且越為越急促,緊跟著就見莽莽雪原上飛馳而來三匹駿馬,遠遠地揮舞著手中的兵器,大聲地呐喊著甚麽。


    “是美思子”,日達木基手搭涼蓬望著他們,忽然叫了起來。


    美思是太陽的意思,美思子就是太陽之子,這位太陽之子是這個部落族長的兒子,眼見他似遇到了危難,最前邊的戰士們紛紛摘弓搭箭,後邊的側拔出了長刀,近千騎倉促湊成的隊伍已迅速形成鍥形陣,向前迎了上去。


    “快走,快走。銀州大軍來了!”日達木基衝在最前麵,已經聽清了美思子的呐喊,他剛剛一怔,就聽馬蹄如雷,無數的戰馬突然湧現在山口,無數的駿騎滾滾而來,金戈鐵馬,殺氣衝天。


    緊接著,天空中的陽光突然一暗,無數的箭羽衝宵而起,鋪天蓋地的向他們飛來。


    “美思子,鐙裏藏身!”


    對方還遠在一箭之外,這時發箭,根本射不到他們的,日達木基連弓都懶得摘,雙手攏在嘴邊,隻向正在射程之中的美思子大聲示警。可是隨即他就驚駭地發現,那些鐵騎的利箭竟然突破了他所認知的射程,鋪天蓋地的利箭黑壓壓地向他們射來,箭矢驟急如雨,甚至聽得清那破空而過的風聲。


    更多的騎士如他一般驚恐地望向天空,無數的箭蔟映在他們的瞳孔中,越來越近,越近越近,直到整個瞳孔完全被驟密如雨的利箭所覆蓋……


    “殺!”


    楊浩大軍沒有擺出鍥形衝陣,對麵未曾接戰已經倒下一片,對方在頭兩撥完全一麵倒的火力壓製下已經喪失了大部分遠程功擊能力,剩下的三撥對射之中,他們稀稀落落的箭矢已經很難發生什麽效用,對著這樣一支敵人,已經完全用不著破陣了,隻要進行屠殺就行了。


    他們同樣是千餘騎人馬,但是隊形整齊劃一,整個隊形成一個月弧形掩殺過來,日達木基還沒有死,他左肩中了一箭,右胸中了一箭,一邊用雙腿牢牢控製著同樣中了箭,正在焦躁跳躍的胯下戰馬,一邊吃力地拔出了自己的佩刀,仰天嘶吼道:“殺了他們……”


    他的一生,就在這一聲嘶吼中結束了,對麵的騎士已經到了百步之內,他們也在向前衝,馬上就要進入短兵相接的肉搏戰了,對方衝鋒陣營中突然又飛出一柄柄三尺長的短標槍,對麵的騎士固然臂力驚人,借著前衝的馬力,脫手飛擲的標槍更如閃電一般,呼嘯而至。


    這麽近的距離,脫手飛擲的標槍就像鐵葉盾也無法抵擋,何況當麵之敵大多根本連盾牌也沒有,日達木基一聲呐喊未了,一柄標槍就洞穿了他的胸口,餘力把他碩大的身子帶得向後滑去,飛跌到馬股下,偏那戰馬身上中箭,正痛極跳躍,一失了控製,雙足向後飛起,又將那已然氣絕的日達木基屍身飛踹出一丈多遠。


    “噗噗噗”標槍勢大力沉,一旦射中,根本無從抵擋,再壯碩的身子,在那鋒利的標槍下都像紙糊的一般被紛紛貫穿……


    “殺!”


    楊浩這支統兵的將領杜懶兒拔出了長刀,身邊的騎士們紛紛應聲拔刀挾矛,做好了衝鋒準備。他們都穿著輕便的皮甲,左挎弓、右挎箭,鞍掛鐵盾,如今完全都用不上了,隻需手中的兵器做最後的清掃就成了。


    迎麵之敵已不足二百,望著呼嘯而來的銀州鐵騎兩股戰戰,麵無人色,他們撥轉馬頭就欲逃跑,可是比起疾衝過來的敵人已經沒有速度優勢,他們很快就以一個勇士最可恥的死法棄屍雪原:他們是背後中刀而死的。


    騎士們迅速兵分兩翼,將那兩百餘帳完全包圍起來。杜懶兒策騎當中,率領三十餘騎直趨中軍,這個部落所有的族人正在四下騎士們的壓製下向那裏集中。


    婦孺們牽著孩子的手,默默地聽從著命令,自小生長在弱肉強食的草原上,她們已經見慣了屠戳和掠奪,他們之中不乏從其他部落掠奪而來,又成為這個部落一員的人。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老淚縱橫地站在族人最前麵,張開雙臂,一步步向前走來,隔著十步遠,便在杜懶兒麵前卟嗵一聲跪倒在雪地上,泣不成聲地道:“露佛子冒犯楊浩大人,甘願受死,請大人開恩,饒我族人性命!”


    杜懶兒收起了長刀,大聲喝道:“莫說本指揮不教而誅。太尉早有諭令,凡我銀州轄境子民,願遵銀州號令者,正月二十八,頭人族酋便去銀州覲見,諸事都好商量。不願受我銀州轄製的,早早離開銀州境內,否則以圖謀不軌者侵襲我境論處。你露佛子既不順降,又不遷去,反大刺刺受了我銀州賑濟災糧,意欲何為?這是你自取滅亡,休怪我家大人手段。”


    露佛子以頭觸地,連連叩頭,這一刻真是悔得心都在滴血,他知道夏州李光睿絕不會坐失銀州,他的部落在李氏統治下已逾百年,在他想來,楊浩不過一時得誌,夏州大軍一到,楊浩就得灰飛煙滅,所以根本不想歸降楊浩。不過白災之下,銀州放賑,他倒是老實不客氣地遣了族人前去領糧。在他想來,銀州楊浩勢難持久,等到李光睿大軍一到,他的部落旗幟鮮明地站在李光睿一邊,必將受到重用,想不到一念之差,招來滅族之禍,可是這時後悔已經晚了。


    杜懶兒一擺手,不屑地道:“砍了他的狗頭。”


    立即有一名騎士飛身下馬,提著血淋淋的彎刀走上前來,四下武士持刀戈虎視耽耽,露佛部落一眾男女誰敢妄動,眼睜睜看著那騎士走上前來,手起刀落,一刀斫下露佛子的人頭,揪住他的辮子,把人頭提了起來。


    杜懶兒又道:“所有器仗氈幄、牛羊馬匹、財帛子民,統統帶回銀州,聽憑大帥發落!”


    很快,露佛部落從山坳中消失敗,所有的東西都被掃蕩一空,原本白皚皚的草原隻剩下一片片鮮血和死狀淒慘的屍體,遠遠看去,就像一匹巨大的白絹上染上了處處桃花……


    同樣的大清洗在其他各處也在陸續上演,木恩、木魁、艾義海各自居中調度,將屬下分成一個個千人隊,厘清銀州轄下所有不肯馴服的部落,同時把他們的器帳牛羊、財帛子民盡皆擄入銀州,這也算是以戰養戰了,楊浩現在缺錢用呐。


    雖說楊浩立於蘆州後著意發展工商,積累了大量的財富,打下銀州後又獲得了銀州府庫的大量積蓄,同時又有繼嗣堂的全力支持,可是迅速的擴張、建立基本的行政體係、募兵練兵、打造購買兵器甲仗,修繕改造城池、大量籌集糧秣物資,每一樣都要錢,簡直是花錢如流水。


    尤其是建在蘆州的譯經院、譯書館、印書館、書院,前期投入也相形巨大,就是一座金山也要花光了。而回報最快的要一年,最慢的要十年、二十年才能顯現,要支撐一支龐大的軍隊,要建立一個實力雄厚的地方勢力,眼下最快的資源渠道就是掠奪。這種掠奪還能起到懾服群夷的作用,何樂而不為?


    月華宮,蕭綽逗弄著白白胖胖的兒子。要是有人看見,絕不會相信,他們眼中威儀無限、殺伐決斷的皇太後居然會扒著眼角、吐著舌頭向人扮鬼臉,小家夥被逗得咯咯直響,不時伸手去摸母親的臉蛋。


    忽然,小家夥蹙起眉頭,抿緊了嘴巴,小鼻翅一翕一合的好象在運氣一般,蕭綽因為國事繁忙,平時總要讓奶媽幫著帶孩子的,還有點不太熟悉自己兒子的肢體語言,她好奇地側著臉龐,猜測似地問道:“寶貝兒,是要拉了還是要尿呀?”


    小家夥的胖臉蛋忽然鬆馳下來,一道亮晶晶的水注衝天而起,“哎呀哎呀”,蕭綽飛身跳了起來,險險地避過了頭麵,卻已被兒子尿了一手,蕭後又氣又笑,嗔道:“你這臭小子,存心暗算娘親是不是呀。”


    一向愛潔的蕭綽,倒不嫌棄自己兒子的尿,她取過一方手帕,拭淨了手上尿液,正要試著親自給兒子換塊尿布,侍衛女官塔不煙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站在門口低聲稟道:“太後娘娘,西域秘函。”


    “哦?”蕭綽目光一閃,急忙迎上前來自她手中接過了用竹筒藏著的秘柬,吩咐道:“皇上尿了,叫人給他換件衣服。”


    “是。”


    蕭太後急急回到自己的書案旁,使銀刀剖開竹筒,取出秘信看了一番,臉上露出一絲似笑非笑的神氣:“哼,你倒知道分寸,從不向我提出過份的要求……”


    她抬頭看看正在榻邊忙碌的奶媽子一眼,對仍侍立在門口的塔不煙吩咐道:“召耶律休哥入宮,在勤政殿候朕。”


    勤政殿,耶律休哥踱來踱去,猜度不出皇太後急詔有何吩咐。如今新君年幼,契丹連年內戰損耗不小,基本國策已定為休養生息,維係根本,不啟事端,外不做戰,內撫百部,他這位統兵大將除了操練兵馬,還真沒什麽事做。


    “太後娘娘駕到~~~~”


    殿外一聲唱報,蕭太後盛裝走了進來,蕭綽在臣子們麵前一向注重儀表,哪怕隻在宮中會見一個客人,也絕不隨意的。耶律休哥隻聽聲音,便已搶前三步,拜倒在地,高呼道:“臣耶律休哥,見過太後娘娘。”


    眼見隻見澱青雲龍紋的袍裾一閃,入鼻一股淡淡香氣,蕭綽的聲音已在頭頂響起:“休哥大人少禮,平身。”


    蕭綽到書案後坐下,耶律休哥起身上前一步,恭謹地道:“臣奉詔而來,未知太後有何吩咐?”


    蕭綽漫聲道:“休哥大人,你調部族軍、五京鄉丁和屬**的一部分人馬,在武清、永清、興城一帶調遣運動,聲勢造得越大越好。偶爾經白溝河、拒馬河,稍入宋境也無所謂。”


    耶律休哥矍然一驚,蕭太後微微一笑,又道:“不妨找些名義,就說德王餘孽逃至那一帶,朝廷出兵剿匪。不過這個理由不必聲張,等到宋國遣使交涉,再著鴻臚寺出麵就是了。”


    耶律休哥本以為宋國要對契丹用兵,亦或契丹要對宋用兵,聽蕭綽這麽一說,卻有點摸不著頭腦了,不禁訥訥地道:“太後……太後這是何意?還請明白示下,臣心中有數,才好做的得當,以免出了差遲,壞了太後的大事。”


    蕭綽道:“宋國就要對漢國用兵了,朕要你做的,隻是對宋國略做牽製,拖延它一些事情,這火候要掌握得好,不可真的與宋國輕啟事端。”


    耶律休哥訝然道:“太後已然遞了國書,承喏不再幹涉宋伐漢國之事,莫非……如今改了主意,還要保住漢國不成?”


    蕭綽搖搖頭:“漢國,是塗不上牆的一塊爛泥,扶不起來啦。就算不曾做過承喏,朕也無意再為漢國與宋國用兵,這一番作為,隻是為銀州楊浩爭取些時間,西北……恐怕是要有一番大動作了。”


    提起這個情敵,耶律休哥心中未免有些不痛快:“太後,前些日子伐銀州,我迭刺六院部損失不小,可是楊浩卻是坐享其成,得了銀州。咱們如今還要為楊浩多方策應,所為何為?”


    蕭綽美目一瞟,義正辭嚴地道:“伐銀州,若無楊浩用計破城,我迭刺六院部恐怕損失殆盡,也未必便打得下銀州,取耶律盛首級,我們各取所需,卻不能攬功諉過。漢國日漸凋零,已經起不到牽製宋國的作用了,在西北,咱們必須得重新扶持起一股勢力來。趙光義已然與李光睿有所勾結,除了楊浩,還有何人可用呢?休哥大人,朕對你甚是器重,倚為柱國,你……可要公私分明呀!”


    耶律休哥一點私心被蕭綽當場點破,不禁為之赧然,連忙拱手,唯唯稱道:“太後教訓的是,臣……知錯了。”


    楊浩忙碌一天,精疲力盡地回到府邸,往花廳搖椅上一坐,妙妙和娃娃立即迎了上來,一個捧了參茶來,一個在他身邊錦墩上坐下,把他一條大腿搬到自己膝上,輕輕為他捶著大腿。


    楊浩自妙妙手中接過茶來喝了兩口,往藤椅上一躺,問道:“冬兒和焰焰呢?”


    妙妙為他按摩著腦袋,答道:“大娘和二娘與大小姐一起巡視城防去了,四城走一遭,各處的兵力配給、器械準備都了解一番,總需要些時辰的,想必也快回來了。”


    楊浩唔了一聲,閉著眼睛享受著兩雙玉手的溫存,又問道:“娃兒,回複官家的題奏和附送樞密院的揭貼已經送出去了麽?”


    娃兒道:“嗯,按老爺的意思,奴家潤色一番,又讓大老爺看過後用了印信,已快馬呈遞京城了。”


    楊浩籲了口氣,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室內火盆燃的正旺,溫暖如春夏,娃娃和妙妙都穿著紗羅對襟的窄袖衫襦,薄如蟬翼,春光無限,妙妙還透著些稚嫩清純的氣息,娃娃一張天生可愛的娃娃臉兒,**卻是曼妙異常,酥胸飽滿,裂衣欲出,曲線勾魂懾魄,童顏**,叫人眼餳耳熱。


    可是這幾日的忙碌,楊浩看來真的是累了,如此活色生香、嬌豔欲滴的兩個美人兒就在身邊,他卻連眼都不睜,兩位娘子看在眼裏,憐在心頭,娃娃不禁幽幽地道:“老爺這幾日著實地辛苦,各部各寨的族酋們已陸續散去,老爺把事情交待給範大人、徐大人他們,好生歇養一下吧。”


    楊浩歎了口氣,喃喃地道:“歇不得,明兒我就秘密離開銀州,麟州、蘆州、府州,都要走一遭,大戰在即,要做的事太多了,我是天生的勞碌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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