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宮變


    禦案前文牘如山,每一樣都是急件,每一樣都需馬上批複。三關告急,請兵請糧;四川告急,請求鎮撫;江南告急,言曰民心騷動;閩南告急,言曰地方不靖;鴻臚寺上報,藩屬國交趾調兵遣將,似有異動;開封府上報,京城物價飛漲,民間謠言頻傳;皇城司上報,有心懷不軌者利用“千金一笑樓”等權臣豪門時常出入之所宣揚大逆不道之言論;軍巡院稟報,捉到幾個酒後狂言,妄議朝政,侮辱先帝,傾向岐王的狂生,請求下旨嚴懲……


    一樁樁,一件件,讓他心力憔悴,他從來也沒有想到,人人爭奪的這把龍椅,居然有這麽多的麻煩,為什麽卻仍有那麽多人前仆後繼,不惜一切地想要得到它?


    趙元佐頭痛欲裂,他輕輕掐著眉心,心中欲嘔,這時小黃門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細聲稟報道:“官家,皇城司甄楚戈有要事回奏。”


    既是回奏,便是他親口下過詔諭的了,趙元佐茫然抬頭,想了半天,卻想不起他曾給甄楚戈下過什麽詔命,便揮手道:“要他進來。”


    皇城司特務頭子甄楚戈快步進殿,向趙元佐叉手施禮,唱喏道:“臣皇城司甄楚戈,見過……”


    趙元佐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道:“行了行了,你……來見朕,是要回複什麽?”


    甄楚戈恭聲道:“聖上要臣查辦先帝遇刺一案,但有任何進展,隨時回報,臣現在已經掌握了一些線索。”


    趙元佐精神一振,霍地一下站了起來:“你講,你講,查到了什麽?”


    甄楚戈道:“是,臣已逐個盤問了當時拱衛先帝禦帳左右的親軍侍衛,隻找到了一個疑處。曾有一名殘了一臂的士兵,時常徘徊在禦帳周圍,與那侍衛們也都廝混熟了的,但是自先帝遇刺之後,此人卻再未出現,起初侍衛們驚慌失措,也無人理會此事。事後想來,卻覺大有疑處……”


    趙元佐如五雷轟頂,驚叫一聲道:“你待怎講?那傷兵……那傷兵殘了一臂?”


    當初趙元佐於天牢被擒,壁宿得脫大難,甄楚戈就是當事人,結合那些禦前親兵所述,其實心中早已有了計較,這時一見趙元佐神情,不由暗暗一歎,輕輕點了點頭,自袖中徐徐取出一副畫來,恭恭敬敬舉起,說道:“臣依侍衛們所述,著人畫了圖形,官家請看。”


    小黃門走過來,接過書畫,回頭奉與趙元佐,趙元佐展開一看,隻瞧見那一雙桃花眼,仿佛那蓬頭垢麵,目光淩厲如刀的刺客欽犯就又出現在了自己麵前,不由啊地一聲,雙手一顫,那張紙飄然落地。


    “查,給朕追查,畫影圖形,詔告天下,一定要給朕找到他!”


    趙元佐咬牙切齒,目露凶光,看得甄楚戈心中一寒,連忙應道:“是,臣已吩咐下去,明日海捕文書就會傳送各州府縣,那刺客隻要還在我大宋境內,必難隱藏。”


    “大宋境內……,他殺了一國之君,還會出現在大宋境內麽?”趙元佐目中凶光消失,轉而一片茫然,茫然半晌,才揮了揮手,甄楚戈忙躬身退下。


    趙元佐的身子簌簌地發起抖來,殺死父親的是壁宿,可他心裏明白, 壁宿本是天牢中一待決的死囚,如果不是他硬闖天牢,壁宿縱有天大的本事,也絕不可能脫逃,父親又怎麽會死?追根究底,父親之死,他難辭其綹。


    正內疚悔恨的當口兒,一個人悄無聲息地閃進了大殿,不得小黃門阻攔通報即可入內的,除了內侍都知顧若離哪裏還有第二個人。顧若離走到趙元佐身邊,低聲稟道:“官家,兩宮太後有請。”


    趙元佐的生母是李賢妃,如今他做了皇帝,母親自然也晉為太後,與原正宮皇後,稱為兩宮太後。一聽母後相召,趙元佐的神誌清醒了些,訝然道:“朕正坐殿理事,太後何事相召?”


    顧若離道:“兩宮太後聽說了邊關接連吃了幾場敗仗的事,似乎也知道了岐王在關中興兵的事情,聽說如今天下人心浮動,四海不靖,大感憂慮,想召官家問個明白。”


    趙元佐一聽勃然大怒:“混帳,是誰把外麵的事說與兩宮太後知道的?不是吩咐過你們,在太後麵前,要閉緊你們的嘴巴?”


    顧若離退了一步,訥訥地道:“是,可……太後宮中人多嘴雜,奴婢實不知道是何人多嘴……”


    趙元佐恨恨地一拂袖子,喝道:“擺駕慈壽宮。”


    趙元佐秉性孝至純至孝,既然母親相召,卻是不得不見的,立即出宮上了肩輿,急急向後宮行去。


    趙元佐剛走,殿前司都虞侯翟沐絲便頂盔掛甲,一身戎裝地出現在垂拱殿前,今天本來就是他當值,如此打扮、出現在這兒也不稀罕,隻是他今天的神情顯得有些凝重,部下們見了上司紛紛見禮,他平時本來笑嗬嗬的最是隨和,這時也板著臉隻是匆匆一揮手,那雙眼睛,時不時的便瞟向大內方向,似有所待。


    趙元佐進了後宮,忽地發覺肩輿不是抬向慈壽宮方向,忙拍拍扶杆,喝道:“停下停下,這是往哪裏去?”


    一直傍在肩輿旁邊的顧若離說道:“聖上,宮中有人欲不利於聖上,為安全計,請聖上隨奴婢出宮暫避!”


    趙元佐又驚又怒地道:“顧若離,你這狗奴才,要造反麽?”


    顧若離道:“奴婢怎敢,奴婢這可都是為了聖上著想呀。”他一麵說,一麵急急揮手,那些肩輿的內侍腳下如風,行的欲發的快了。一路下去,穿亭閣經殿宇,每過一道宮門,都有幾個內侍守在那裏,看情形早就受了顧若離囑咐似的,一見他們過來便急急打開宮門,根本不理會趙元佐的叫喊。


    行至東門,靠近原太子宮後殿方向的角門兒,此處已是一片荒涼,平素少有人來,地麵雖還潔淨,每日有宮人灑掃,宮牆頂上卻是早已長了小草,從琉璃瓦縫隙中頑強地鑽出來。此時已近冬季,草已枯黃,在風中瑟瑟發抖。


    角門前停著幾輛馬車,老遠就有一股異味隨風飄來,好在天氣已冷,那味兒還不算太濃重。


    “官家,為了您的安全起見,奴婢得委曲官家一陣兒了。”


    顧若離一擺手,幾個力大身高的親信宦官立即一擁而上,將趙元佐牢牢抓住,先封了他的口,便將他拉上一輛車去,車前車後擺了幾隻馬桶,原來這些竟是宮中運送五穀輪回之物的車子。


    隨即就聽宮門開啟,外邊又有兵士喝問,驗看腰牌,緊接著便開關放行,驢車吱扭吱扭地駛了出去,壓著平整的青石板路碌碌作響。


    陪在趙元佐身邊的顧若離這才輕輕籲了口氣,先舉袖輕輕拭去鬢邊的冷汗,再掀開車簾兒往外麵看了一眼。趙元佐怒瞪雙眼,瞧見顧若離舉袖間,袖中隱見寒光閃閃,也不知他暗藏利刃是為了應變卻敵還是準備事敗自殺,這時一掀簾子,又看見車子外麵早有騎馬的步行的十餘條大漢隨行於側,想來另一側也是這般安排,看那些人身材高大魁梧,非禁軍中不出這樣的好漢,一個個腰間鼓鼓囊囊,俱都是暗藏利刃的模樣,想來是宮外接應的人馬了。


    見車中有人向外探望,那些人中一個首領模樣的人向車中微微一點頭,顧若離這才放心地放下窗簾,親手取下趙元佐的塞口布,陪笑道:“官家,奴婢方才得罪了。”


    趙元佐一向喜怒無常,情緒多變,此時身落敵手,反而冷靜下來,他直勾勾地盯著顧若離,問道:“你是受皇弟德芳所命麽?”


    顧若離陪笑道:“岐王遠在關中,奴婢怎麽見得到岐王呢,這是朝中文武大臣們眼見國家勢危,不得已而為之的法子。”


    趙元佐恨恨問道:“都有何人?”


    顧若離道:“曹彬、潘美、羅克敵……,嗬嗬,咱們這去的就是潘將軍的府邸,到了那裏,聖上自然就都清楚了。”


    趙元佐呼出一口氣,慢慢閉上了眼睛。


    既然有潘美參與,他倒不虞自己會被殺,潘美此人雖戰功卓著,乃是戰場上的一員武將,但是做事有所為,有所不為,是一個真正的大丈夫,昔日他皇伯父趙匡胤陳橋兵變,揮師返京,搜出周世祖柴榮的兩個兒子,簇擁趙匡胤謀反的眾文臣武將皆示意斬草除根,唯獨潘美扶柱不語,麵色不愉。趙匡胤見了,也覺得欺侮孤兒寡母,取了人家江山就已經很過份了,再斬殺人家幼子未免有違天和,遂拒絕了眾將領。柴榮遺下的第二子尚年幼,又被潘美帶回家中撫養,以之為倒,改名潘惟正,視若親子一般,如今業已成為一個年輕的武將了。


    本朝開國的立國功臣,而不怕皇帝猜忌,親自撫養先朝皇帝子嗣,這樣的人物,古往今來又有幾人?所以一聽潘美也參予其中,趙元佐就知道,自己必無殺身之禍,隻是……連潘美也參予其中,難道我這個皇帝真的當得那麽失敗?


    “好,好好,國朝本出自太祖之手,今還於太祖之子,亦是天理正道。”趙元佐慘然一笑,便閉目不語。


    宮門一封,顧若離留在宮內的小內侍便立即飛奔出去,向殿前都虞侯翟沐絲報訊去了。


    在諸位武將的策劃之中,上策是把悄無聲息地把皇帝控製起來,然後控製整個內廷,再與關中岐王取得聯係。如果事情有變,則執行第二計劃,由殿前都虞侯翟沐絲,利用當值的機會,以他控製的力量,迅速繳除其他指使、都虞侯的人馬,以武力掌控內廷。如果這樣也失敗,才動用最後一步,用曹彬、潘美、羅克敵三位樞密院長官,調動禁軍實行兵變。


    而禁軍沒有皇帝詔命,合斟虎符,根本是調動不得的,三位將軍倚仗的隻是他們對禁軍中一些將領的掌控力,在皇權衰落,軍心動蕩的情況下,大多還是很聽從調動的。這樣一來就是下下策了,與忠於皇帝的兵馬一場惡戰,勢必鬧得滿城風雨,使得汴梁形勢雪上加霜,不利用岐王就位,更不利於安撫邊關眾將,尤其是國舅李繼隆。


    如今趙元佐順利被控製住,接下來就好辦了,宮中有翟沐絲出麵,先控製住今日當值且不屬於他這派係的人馬,羅克敵則立即點將,將趙光義突擊提拔起來,並非自己心腹的幾員大將兵不血刃地控製在樞密院,曹彬出麵安撫京營禁軍,潘美帶人分頭抓捕張洎、程羽、宋琪、賈琰等人,顧若離控製大內,羅公明等文臣則軟硬兼施,“說服”趙元佐禪位。


    事隔十多年,東京汴梁再度上演了一出禪讓的戲碼,大概是五代以來漢人自相殘殺血流成河,殺得實在是太狠了些,十多年前趙匡胤兵變當國,基本沒有出現屠殺場麵,更無任何擾民舉動,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就謀奪了大位,十多年後的今天,同樣的戲碼再度上演了一回。


    汴梁城,不聲不響地就變了天了……


    東京遽變,消息傳到關中,立即引起轉然大波。狂喜之後,隨之而來的,便是一場激烈的爭執。


    此時,蕭儼、徐鉉都已趕到了長安,玩政治,就算是種放也嫌嫩了點兒,這兩位可都是一國鼎柱重臣,見多識廣,經驗豐富。這兩位唐國的吏部尚書、樞密軍機和宋國的前後兩代宰相,就展開了激烈的辯論,這幾位中,蕭儼、徐鉉、盧多遜都是博學之士,趙普雖然讀書少,號稱隻知半部論語,卻是自學成才的方家,論辯的本事絲毫不在其他三人之下,見識甚至尤有過之,這四個人吵起架來,當真是引經據典,天馬行空,旁人根本就插不進嘴去,就連丁承宗也得瞠目結舌,退避三舍,楊浩見此情景,幹脆裝聾作啞,隻等四人爭出一個結果來。


    徐鉉病了,年紀大了,又長途奔波,天氣又寒冷,趕到長安便病倒了,一直低燒,咳嗽不止,就這樣,老頭兒也是吹胡子瞪眼睛,情急起來拍桌子大喊大叫,絲毫不落人後。


    四人爭論的焦點其實隻有一個:是讓西夏王楊浩現在就從幕後走到台前,直接接受趙元佐禪位,還是先讓永慶公主繼續冒充岐王,待權力順利過渡,再由永慶公主禪位於楊浩。


    原本,他們隻想盡可能的爭取宋國前朝老臣的擁戴,等到打敗趙光義,後來變成了趙元佐,再由“岐王”讓國,那時江山砥定,順利傳承權力,誰也翻騰不起什麽浪花了。


    可是曹彬、潘美那是怎麽的人?要麽不為所動,既然決定投靠,又豈是包袱一卷,全家翹班,跑到關中做個尋常順臣的人物,他們都是當世英雄,自然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這樣一來,就打亂了楊浩的原有計劃,先由岐王接受禪位,再由楊浩接受禪位,短短時間,一連兩禪江山,在趙普和盧多遜看來,未免太兒戲了。


    現在他們後退無路,已經死心踏地保了楊浩,當然,前提條件是楊浩對天地鬼神盟誓,答應了他們三個條件,也是場浩答應永慶公主的三個條件。


    趙普道:“若一禪再禪,視江山如無物,天下必然人心不安,難免有人再生異誌,此其一也。第二,若由公主先繼皇位,必得趕赴汴梁,在這裏,識得公主的人不多,一旦到了汴梁,公主身份難免被人識破,大義名聲本在我們手中,一旦到了那時,反而讓人捉了短處……”


    “咳咳咳……咳咳咳……”徐鉉咳的滿臉通紅,上氣不接下氣地道:“趙相此言差矣,以我看來,若是直接由我王接受禪位,才是弊大於利。岐王繼位,天下歸心,想來邊關眾將也不會有所反彈,等天下盡入掌中,再從容禪位,可保四海安定。而我王兵馬現在尚未出關中一步,中原雖心向關中者中,其心在岐王,而不在我王,此時由我王出麵,大為不妥。”


    蕭儼也道:“正是,其實則平所慮並不要緊,岐王檄文曾有言,北朝一日不退兵,便一日不出關中,這個理由正好拿來利用,‘岐王’可以接受禪位,但是不到汴梁登基,這樣就不虞身份泄露。至於潘美、曹彬諸將,已然做下這樁大事,再也無法回頭,他們縱然知道真相,也隻有幫助我們隱瞞真相。


    我王本是宋國屬臣,這樣就可由公主頒詔,由我王監國,率兵出關,統禦宋、夏兵馬,北驅胡虜,到那時兵馬已盡數掌握手中,又立下收複故土,驅逐外敵之大功,那時由公主禪讓皇位,豈非名正言順,亦可少了許多凶險?”


    盧多遜道:“此言大謬,公主以岐王身份向西夏借兵,這個說法也還過得去。可是如今元佐讓國,‘岐王’卻不就位,反而避居長安,就連文武百官也不見,卻讓我王監國,統禦宋夏所有兵馬,百官會怎麽想?士卒會怎麽想?士子百姓們會怎麽想?唯一的解釋就是岐王隻是一個傀儡,已受製於我王,自西夏兵出蕭關開始,所有的一切,都是出自我王的謀劃。”


    徐鉉反駁道:“難道直接由我王接受禪讓,便沒人有這種想法了麽?”


    趙普微微笑道:“有又如何?大位已定,名份已定,縱有些風言風語,也不會撼動朝廷根本,日久自然散去。而緩登皇位,轉承禪讓,在這個過程當中,猜疑傳言便會愈演愈烈,監國非比當國,封賞恩賜出自聖意,宋國屬臣不會承我王的情,安知背後不會搞出什麽事來?


    眼下宋國內部之爭已塵埃落定,不管是誰當國,第一件事必然是集結宋夏兩國兵力,驅逐北朝犯邊之兵。我王以西夏王身份監國,宋國各路大將能做到俯首聽命嗎?上下不能一心,旗號仍分宋夏,如何抵擋北朝兵馬?一旦勝了還好,一旦落敗,那時還有何名目接受禪讓?”


    其實在這種情況下,不管是永慶公主先接受禪位,還是楊浩直接接受禪位,都是有利有弊。從名聲上來說,不管是和平演變,還是武力奪國,不管你用什麽的樣子,你都不可能統一天下所有人的看法,做到人人擁戴,也不可能讓所有人都承認你是正確的,你就是真做到了聖賢那份上,也一樣有人說三道四,揣己度人,把你說的肮髒不堪。


    從眼前形勢來看,用柔和委婉的手段避免內部強烈反彈,也就埋下了種種禍根,在抵禦外敵時會遭遇重重凶險,而當仁不讓直接自趙元佐手中接掌江山,沒有經過一場戰爭,龐大的宋國文武臣僚體係沒有經過一個厘清敵我的過程全盤接收過來,一旦揮軍驅逐北朝兵馬時,這找毛病的、扯後腿的、撩陰腿下絆子的都蹦躂出來,在一著不慎滿盤皆輸的前敵戰場上,那可是凶險之極。


    不管怎麽選擇,利弊各半,就看你如何取舍罷了。蕭儼、徐鉉和趙普、盧多遜立場不同,自然大起爭執。


    蕭儼和徐鉉對宋國並沒有感情,而且因為宋國滅了唐國,害死了舊主李煜,而對宋國懷有很深的敵意,他們隻希望楊浩能以最順利的法子成為中原之主,至於這樣做對宋國可能造成更大的傷害,或者因為內憂外亂死更多的人,喪失一部分邊關領土,他們就無動於衷了。


    趙普和盧多遜倒不是篤信和平能解決問題,暴力能解決一切問題的狂人獨夫,他們希望楊浩能一步到位,立刻、馬上接受禪讓登基為定,是認為長痛不如短痛,哪怕有些人會冒出頭來,也能迅速解決反對力量,否則拖的越久,內耗的損失越大,宋國的黎民百姓便越受苦。他們畢竟是宋國的宰相出身,多年為相,治理天下,當然不希望自己多年的心血付諸東流。


    還有一個難以啟齒的原因就是:楊浩一旦馬上登基,就屬於先入洞房,然後拜堂,娘子雖然娶到了手,一應手續卻還沒辦,也就不至於幹出佳人娶進房,媒人拋過牆的事來,眼下對永慶公主還有許多倚重,他依約履行那三個承諾就大有保障。不然的話,將來楊浩如想背信毀諾,他們也毫無辦法。對效力多年的趙匡胤和宋國,他們還是相當有感情的,如今他們能為宋國、能為趙匡胤的子嗣所做的,也就隻有這麽一點事了。


    楊浩一直在靜靜聆聽雙方的發言,分析其中的利弊得失,聽到這裏,終於下定了決心,他輕輕咳嗽一聲,趙普、盧多遜、蕭儼、徐鉉立即住聲,一起向他看來,就連一直眼觀鼻、鼻觀心,狀若禪定的永慶公主也張開一雙妙目向他瞟來。


    楊浩清咳一聲,說道:“殿下,我看……咱們就按趙相說的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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