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千夜一伸胳膊肘將蘇岑曉拉帶著停留到半空。蘇岑曉對他信誓旦旦地點點頭,手緩緩伸出觸碰到發狂的血婆娑。


    她隻能一試,上回被梓兒的幻瞳蠱惑卻反轉侵入她的記憶沒準也是種異能。蘇岑曉不明白血婆娑口中的他是誰,或許就是他們老提著的花神吧,她也有些好奇,閉上雙目,笨拙地探測黑影血婆娑的意識深處。


    血婆娑周身發出紅亮的光芒籠罩住蘇岑曉,連千夜也被彈開。眾人隻好眉頭緊鎖、萬分心急的盯著那巨大的紅色龍卷風。


    花海。


    五彩繽紛的浩瀚花海。


    蘇岑曉的意識成了虛體,飄在半空注視下方。下方是塊小池塘,搖曳幾尾錦鯉,除卻小池塘就是漫天飄灑的花朵了,紅黃藍綠不盡相同,十分曼妙,包裹著小池塘,花瓣都快將它淹沒。可是血婆娑呢?


    呆立了半晌,她才看到一個姑娘蹦蹦跳跳著踏過花朵鋪成的道路而來,拿著魚食往塘中投撒,一邊喚著,“小花,小黑,快來吃東西,很美味的哦。”這是血婆娑?蘇岑曉若有所思盯著姑娘,大約十五六歲,長得清秀可愛,全無半點邪器的影子。


    然而,一個黑影悄無聲息的靠近,伸手擊向姑娘的肩將其拍暈,蘇岑曉看到那張臉時嚇了一抖,黑黢黢的,隻有兩個白茫茫的空洞作眼睛。分明是血婆娑!穿了件姑娘家的花哨衣服,可身子還是黑洞般毫無形態。


    她要幹什麽?血婆娑四處張望,接著拖那個小姑娘的身體到了間屋後,蘇岑曉意識自然而然也跟著到屋後。但!她沒想到!那血婆娑,如此之心狠手辣,將小姑娘活生生剝皮,血腥的氣味仿佛隔著回憶侵襲,蘇岑曉陣陣幹嘔,閉眼不忍心看。


    再睜眼時,那血婆娑已然變成窈窕明媚的少女,正是之前姑娘的麵皮,被她調教眼神笑容竟生出嫵媚來。蘇岑曉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硬著頭皮隨她前進。


    一轉眼變換場景,還是同樣的池塘邊,血婆娑拾起姑娘掉落的魚食裝模作樣地往塘裏投,卻不想那塘中錦鯉吃了她經手的食物竟一秒毒發身亡。血婆娑也沒料到如此,氣哼哼的扔了魚食,撈起死魚刨了個大坑一並丟進去,再揮掃些花瓣遮蓋。剛剛了事,就聽得背後傳來聲,“蕊兒?”


    血婆娑還沒反應過來,直覺轉身卻一刹那五髒六腑都開始跳動。她等的人,回來了。


    蘇岑曉好奇的看,那人的麵容湮在花雨中,模糊不清,但依稀可辨醉人的繾綣笑意和灼灼桃花眼,又是個大美男。他的額心似乎還描了花黃,暗紅色仿佛朱砂。


    從穿著來看,倒是素白,隻是頸上掛了條細鏈,鏈上有七彩光芒,綴著卷曲的古文“花”字。這大概,便是花神了吧。蘇岑曉有些咂舌,沒想到傳說中的花神,竟是個男的,會不會很花心?


    花神頂著瀑布般的銀發走向血婆娑,血婆娑這才回神趕緊有模有樣的跪下。他微微一笑,伸手要扶她。這可不行!血婆娑一驚,會被發現的,她閃身後退好幾步,差點跌入池中。花神傾身摟住她,轉了好幾個圈才落定,“蕊兒,我何時變得如此可怕?”


    她聞著他懷中撲鼻清香,貪戀而不願起身,沒料到花神無所謂的讓她吃豆腐。血婆娑臉微紅,趕緊俯身作揖,“神君,是蕊兒失禮了。還請神君責罰。”


    “責什麽罰。”花神淡笑,又抬手扶她起身。不知為何,神君並未遭到邪器侵蝕,也未感覺到異常。對她綿綿笑意,“你在這裏等我?”


    “是、是啊。”血婆娑有些緊張,她的暴虐本性完全不見了,將斟酌已久的詞搬出,“神君今日參加蟠桃大會,可曾遇到什麽有趣的事了?與蕊兒說說可好?”


    “有趣的事沒有,人倒是有一個。”


    “哦?”血婆娑的眼中閃現寒光。


    幸虧花神正陶醉於在他精心布置的花雨中,微蒙雙目說:“那人兒,天上天下難得一見,比任何花都要美麗。更難得是,她古靈精怪得很,著實吊著人興趣。”


    “她是誰?她是誰?”血婆娑急了,顧不得禮儀拽住花神的衣角問。


    “你怎麽啦?”花神真是細微之至,發覺蕊兒臉色不對勁就關切,調笑句,“別想多,你也算是個有趣的人兒嘛。”


    血婆娑低頭,既高興又鬱悶。奈何花神這架勢看來是打死也不會道明了。她隻好繼續抬頭看他,眼中臉蛋上都是光,滿含溫情。花神拂袖回府,帶著血婆娑。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花神的貼身侍婢逐漸變為血婆娑一人,原因很簡單,她暗地裏悄悄殺死她們,埋葬在漫天花雨下。


    花神也疑惑過,但血婆娑畢竟是上古邪器,隱匿氣息的本領很強大,花神除了在外周多布幾個陣法也沒有別的辦法,他甚至更加記掛著蕊兒,期盼她不要受傷。


    終於到了那一日,血婆娑本性比之蕊兒要急躁得多,她按捺不住,急匆匆奔去找花神。


    花神卻不在自己的閣樓裏,問剩下的看守,說是王母的小女兒來了,花神帶著她去後院施展百花爭妍。血婆娑火噌的上漲,趕去後院。百花齊放有違時令,但在這後院中也沒什麽罪過,隻是過後花神的功力怕是要消折大段,畢竟是禁術。


    後院,牡丹、石榴、山茶、水仙、菊花、梅花、桃花、芍藥……種種不同時令、不同季節的花兒齊齊綻放,絢爛了半個天邊,倒映在池水中奪目耀眼。簡直就是場奢侈的視覺盛宴!蘇岑曉的眼睛發直。


    血婆娑的關注點卻不在這,她看到一男一女距離極近的站在池水邊,女孩子笑意盎然的側臉十分刺眼,而她的神君,竟就盯著女孩子精致的臉蛋發呆,半晌被女孩嬉笑著回神,才淺淺地一笑。血婆娑這下接近失控,他怎麽可以對著別人的臉蛋失神!怎麽可以,他從來都是對她淺淺笑,對任何人都是,隻有這個女孩子!完全不一樣!憑什麽。


    “神君,”她聽到自己牙齒狠狠咯吱的聲音,臉上笑不出來,“這位是?”


    “蕊兒,不得無禮。”花神嗔怪了她一眼,是不是自己平時太縱容這丫頭了?才弄得這般不知禮數。“這是西王母的小女兒,繆詞公主。”


    繆詞公主?哈哈,好個繆詞公主!血婆娑仰天長笑,看著眼前的男女極默契的疑惑不解,氣血上湧。她卻猛然收斂,陰邪道:“公主殿下好,正好借此良機。我想向您道明一事,來這府上時不覺得很奇怪嗎?”


    “奇怪什麽?”繆詞公主倒真仔細尋思。


    “這府上加上我統共不過兩個下人,另一個還是守衛。請您想想,神君好歹是上神,所居住處竟隻有我這一個丫鬟,難道不奇怪?”


    花神臉色驚變,上前扼住血婆娑的手腕,厲聲道:“你胡說什麽,還不退下。”


    “讓她說,我覺得有道理。”


    繆詞公主頗為理性,讓花神不要阻攔。血婆娑更為猖狂,笑得愈發邪氣,“因為,神君他隻想要我一個人服侍啊。我曾親眼見過,他那日與我幽會被他人所擾一氣之下殺死這池塘裏的所有錦鯉,事後雖後悔又悄悄埋葬在花瓣之下,還有之前的侍婢,無一例外,皆在其下!”


    “哦?”繆詞眉頭一挑,略動法術掀起這後院的漫漫花瓣堆。掀起後,露出了許多具森然白骨與尚在腐爛的新肉,還有些隻剩黴臭的魚骨架,繆詞看到角落裏那具被剝皮的爛臭女屍時,再也沒忍住,到桃花樹下一陣幹嘔。


    公主質問花神,“這些是什麽?!!”


    花神苦笑:“你可聽我解釋?”


    “聽。”


    “好吧,都是我幹的。”


    話一出血婆娑蘇岑曉公主的臉皆大驚失色,怎麽會?血婆娑和蘇岑曉都清楚,卻沒想到花神居然這麽輕而易舉的承認了。他在想些什麽?


    “你你你——”繆詞公主氣得說不出話來,指了花神半天。方才拂袖而去,留下句:“哼,上神花神,莫怪我無情,三日後天罰令必到!”花神注視她離去的身影,不動聲色。


    血婆娑卻頹喪了,慢慢跌坐在黃泥巴翻出的土地上,不敢抬眼看。


    “唉,”她聽到花神輕輕歎了口氣,再抬頭卻見一隻芊芊素手朝她伸過來。血婆娑不會忘記那一瞬,陽光直射,那隻手細膩如羊脂,每一寸肌膚都絮亂她的呼吸。


    花神扶她起來,不打不罵,隻說:“現原形吧。”


    她愣住,可花神鐵了心與她僵持,隻好剝離蕊兒的外皮,露出自己烏漆墨黑的身軀。她空茫茫的眼睛與他對視一秒,卑怯的低了頭。


    “原來是血婆娑,”現原形後花神的神眼博古通今,看出是什麽後便命人壓住血婆娑趕往雲昴郊境,那是離府邸最近的封印之所。


    最後的時刻,花神要傾盡自己的符咒之力方能壓住血婆娑,一旦封印便永世不得出。蘇岑曉震驚,難不成全靠著旺仔才破除了封印?


    他與她淩空對峙,隻是她身負枷鎖無法掙脫,所以並不是難事。而且血婆娑不忍心傷他,隻問:“為什麽?”


    “因果輪回罷了。”花神淡淡地說,隨意折了朵粉梨花送給她。他不曾說,上古三十六邪器是天宮大肆圍剿的玩意,一旦被發現下場必定是器碎魂亡。而他畢竟是花神,和天庭沾親帶故,頂多暫扣神職關押思過個幾百年,總好得過血婆娑。這大抵又是花神的弊端——太過濫情、太過善良。


    於是乎,血婆娑被封印在雲昴郊境地底深處,漸漸迷失心智,記憶混淆。她再也記不清當年,她隻想好好攥緊最後這朵、小小的粉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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