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的這條街道在平時也就靠著隔壁酒吧一條街的人氣轉滿了霓虹稍微閃耀了一點。


    今天下雨,加上又是十一點左右,除了剛才過馬路的一群職業學校的高中生外,整條街道到是顯的格外蕭條清冷。


    那個男人聽見撞擊聲後慢慢回頭,此時已經有三三兩兩的人圍了上去,路過的幾輛車可能有事,又可能不想給自己找事,也就隻是車速稍微放慢了一點,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多管閑事,然後想著可能自己不管別人也會來管,於是踩著油門離開。


    “什麽情況?”袁誠平舉著雨傘站在袁戩旁邊。


    袁戩看見那出事的車,目光清冷,薄唇緊閉。


    盡管大家已經消失在人海形同陌路很多年,但楊睿在透過車窗看他的一瞬間,袁戩還是很快就認出了他。


    無論是過去五年,十年,十五年,楊睿對他的態度跟反感一直都存在,並且有增無減,然而,過了那麽多年,今天再遇見那個跟他相處四年的老朋友,袁戩覺得,楊睿的眼神裏不僅透露著排斥跟反感,夾雜著一點不可思議,還參雜著一種讓人讀不懂的恐懼。


    袁戩看著那輛被撞在綠化帶的車


    輕聲笑出來


    怕我什麽呢?


    楊睿,你到底在怕我什麽呢?


    袁戩是個聰明的男人,或者是個自作多情的男人。


    他清冷的眸夾雜著一點路燈橙紅的反光,微微勾起的嘴角映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這是一個看似暖人的微笑。


    隻不過時間不對,地點不對,目標不對。


    可謂,雖暖,易寒。


    袁戩還記得,十六歲時自己做過的那件蠢事,他被人領進現在他連名字都想不起的班主任看見那個姑娘之後,他總是覺得那個姑娘是如此的讓人舒服。


    那年,1995年,轉秋的十月難得下了一場雨,涼爽的味道讓他感覺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然而當他進入辦公室的時候,就看見了那個姑娘。


    她手裏拿著一本初三的奧數正在閱讀,因為沒帶筆,所以用手在那書本上比劃心算,她的手潤白羊脂,削如蔥尖,低頭看書給人感覺安靜舒服。


    袁戩覺得她的頭發很好,雖然紮著馬尾,但是又黑又粗。


    她的睫毛很長,上眼皮微微下垂,袁戩覺得,這個姑娘是如此的…恬靜且美好。


    那天下雨,全校的人都在上課,走廊裏三個人的步子雖輕,但老舊的教學樓依舊在幾個人的腳步聲之後有著空曠的回音。


    袁戩走在後麵,她走在前麵。


    袁戩覺得她的馬尾紮的特別好看,頭發特別黑,於是微微笑的不經意多看了她兩眼。


    後來那姑娘先做了自我介紹,袁戩甚至覺得她的聲音也特別好聽,直到靈曦說自己十三歲的時候,袁戩跟著台下的人都唏噓了一把。


    袁戩上台的時候從她身邊走過,他聞到了那姑娘上好聞不浮誇的肥皂味


    而他的嗅覺傳到心髒,不由自主的緊縮了一下。


    隻是一個簡單的自我介紹其實沒什麽,袁戩環視四周之後不小心把目光又落到了那個叫做靈曦的姑娘身上。


    “你好。”袁戩發現,在他在看那姑娘的時候,那姑娘竟然也在看他


    她是如此的害羞,連做自我介紹時也是微微低頭。


    而當這姑娘正低著頭用餘光不經意的跟他相碰在一起四目相對的時候,袁戩突然就感覺心髒突然又猛烈的抽動了一下。


    草地跟泥土的味道交織著她身上的香味讓袁戩大腦一瞬間產生空白。


    “我是袁戩”


    天知道,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是多麽的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然而全班猝然的起哄跟兩個成年人複雜的目光落到他跟她身上的時候,袁戩是多麽的想把剛才說的話翻新重來。


    他如果當時還算鎮定,他應該用這樣的開場白。


    就跟所有初來乍到的新同學一樣,融入新的環境略微緊張,表現的謙虛,話不多,要低調。


    然而那個姑娘在全班的起哄下瞪著一雙大大的眼睛及其不可思議的盯著他,然後在議論聲此起的那麽兩三秒鍾臉刷的一下就紅了。


    袁戩覺得很尷尬,但是當他看見那姑娘選擇臉紅之後,他也越發的尷尬,他的笑容保持的有點僵,但他還是刻意在保持。


    嘈雜的教室,他垂眸,微笑,尷尬,覺得自己茹莽極了。


    他的酒窩甜美漂亮,他垂眸微笑的樣子像是陽光下慢慢隨風而飄的白色羽毛。


    然而,就在他避免自己尷尬微微笑的時候,他的目光側過,他的笑容僵在臉上,他看見了坐在窗邊的另一個男人,那個男人沒有隨著其他人的起哄而跟著起哄,他像一隻憤怒的小獅子,目光灼灼且…醋意滿滿。


    袁戩跟他對上時他也這麽看著他,袁戩從他的目光中讀到了一種叫做主權的東西,而這個主權,似乎跟他身邊的姑娘有關。


    男人在沒有觸及到自己底線時跟誰都可以君子之交淡如水,但一觸碰到屬於他的,或者在他潛意識裏應該屬於他的東西,他就會攻擊滿滿。


    而袁戩覺得自己也挺被挑釁。


    他彎著嘴角挺有趣的回應他,那意思好像在說。


    你來呀。


    有些男人天生就是宿敵。


    就是競爭者。


    袁誠平看見袁戩盯著那輛輝騰在看,袁戩又沒回答他的問題


    “你在看什麽呢?”袁誠平問


    “啊.”袁戩拉出一聲帶著笑意的聲音“我在看他死了沒。”


    袁誠平舉著雨傘走過去“劉賀那邊還等著你開局,走吧。”


    袁戩“好可惜呀。”


    袁戩目光淡淡


    “真的太可惜了。”


    他所可惜的。


    是不能探知未知的究竟。


    他可惜的是...


    不能知道他是否在他在在場的情況下,順利歸西。


    袁戩舉著雨傘走過去,他身邊的幾個職高的孩子讓了一點位置,都是涉世未深的孩子,此時大雨磅礴,除了打120之外,誰也拿不定主意。


    袁戩繞到駕駛室位置的時候一個熱情的十七八的男孩兒跟著走過來


    “撞在綠化帶上,鋁合金戳進去了”


    袁戩順著那男孩兒說的位置看過去,是看見了一根鋁合金的鋼管透過車門戳進了楊睿的左側靠近心髒的位置,一大股白酒的味道順著殘缺的窗戶慢慢飄出。楊睿在裏麵微微喘氣,因為疼痛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彎腰把臉貼在方向盤上。


    “會不會有生命危險啊!他都在喘氣了”那熱心的孩子站在袁戩身邊,因為袁戩看起來就比他大很多,所以很以袁戩馬首是瞻。


    當然他覺得,能夠來圍觀車禍現場的,肯定不會有壞人,都是願意幫忙的。


    那個穿著校服的孩子在問他,袁戩笑著,轉過頭問“你覺得呢?”


    “要不采取點急救措施,先把他弄出來?”他繼續征求意見。


    袁戩收回目光,側過頭饒有興趣的看著楊睿


    而楊睿似乎也洞察到了他,他也微微側頭,嘴唇微張微合。


    袁戩笑,那笑容跟他十六歲一般充滿了挑釁的意味。


    就是這個眼神,楊睿當時也是這個眼神。


    大雨之後的那一天下午,陽光出奇的充足,他走在後麵,楊睿跟靈曦走在前麵,袁戩右肩挎著書包沒想到轉過一個小巷子會遇見他們。


    他安靜的跟在後麵,距離有點遠,他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


    隻不過在下一個路口的時候突然楊睿對他覺得如此美好的姑娘聲音稍大的吼了一句


    “你煩不煩,你到煩不煩!那人一看就是個衰人!靈曦,我告訴你!你離他遠一點,他會影響你學習!靈曦你走什麽走,他一看就不是一個好人!有好學生會轉學嗎?有好學生會十六歲讀初三嗎...”


    聲音漸行漸遠。


    他覺得如此美好的姑娘用沉默跟步伐回應了那個沒有禮貌的刺兒頭。


    袁戩看見靈曦走的時候,心裏覺得暖暖的,就跟今天雨過天晴的陽光一樣。


    他的心情還不錯,於是他吹了聲口哨回家。


    然後在他進入自己小區準備上樓的時候,他突然遇見了那個令他討厭的人。


    如果說靈曦的不回應讓他覺得這姑娘是真的更好了,那麽楊睿的撅耳根子就是更讓他覺得這刺兒頭實在討厭。


    “你怎麽在這?”楊睿很驚奇,很驚奇也很討厭再次遇見自己不喜歡人。


    袁戩把套在自己食指的門鑰匙甩了甩“怎麽?這棟樓是你開的還是你買的?”


    楊睿一直是個驕傲的人,剛才在學校沒杠上是他忍了,此時,他作為一個及其要麵子又虛榮的官二代聽見袁戩口氣來者不善,於是打量了袁戩一下,雙手抱胸“哦,我知道了,是來看親戚吧,也對,這房子也不是平常人能夠住的起的,說說你親戚在幾樓,說不定還是我爸的手下呢。”


    楊睿說著還推了推袁戩的肩,力度有點大,袁戩朝後麵退了一步。


    袁戩駐足穩定之後冷笑了一下“你爸?”


    楊睿有個副秘書長的爹,自然是很驕傲的“是,我爸。”


    “我爸,楊.誌.誠,聽清楚了麽?我爸,楊誌誠,副秘書長楊誌誠,聽清楚了麽?”


    袁戩一笑“嗬。”


    袁戩側過頭看了往外麵的黃色楓葉掃過一眼“你爸”袁戩上前兩步,拍了兩下楊睿的肩“你爸算老幾呀!”


    那是袁戩第一次打架,那也是袁戩第一次莫名其妙的跟才認識的新同學打架,他們好像是天生的宿敵,互相看對方異常不順眼。


    袁戩記得這場打架是怎麽被分開的呢?


    好像是楊睿的母親下班買菜回來後看見自己的兒子在打架於是趕緊上去分開,那時候張迪作為一個知識分子還勸說他們兩個應該同學互相幫助,和好如初。


    那時候袁戩假裝謙讓的笑


    那時候楊瑞表現的厭惡的冷笑


    簡直跟今天,如.出.一.轍。


    那男孩說了自己的想法,見袁戩沒回答他,於是想了想又說


    “哥,你就給一句話吧,這人到底是搬還是不搬。”


    那麽清高的楊睿,怎麽還會需要人幫助呢?


    那麽清高的楊睿,怎麽會想在120還沒來之前就死在這裏呢?


    他舍不得死呀


    舍不得牡丹花下死,做鬼更焦愁。


    “你覺得呢?”袁戩彎下腰,觀察裏麵的楊睿。


    “這樣血液會不循環,要不咱們把他搬出來吧。”


    袁戩直起身子,打量了那個還未出社會的男孩,他頓了頓,然後說“好,搬。”


    “袁戩你做什麽呢!”袁誠平此時已經過來,他們的對話也聽得差不多,那孩子不懂,他也跟著不懂麽,都是開車的人,胸腔受損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傷者呆在原來的位置,然後用純棉布料之類的東西包紮傷口或者堵住傷口周圍,避免血液流失,造成更大的生命危險“胸腔受損,你把他 搬出來不是要他的命麽!”袁誠平小聲耳語“平時沒見你那麽熱情幫誰的忙,你倒好,一幫就幫倒忙,真沒事做?”袁誠平挽起自己袖子指了指手表“看見幾點了嗎?劉賀還在那等我們。”


    袁戩被袁誠平拽了拽沒拽走,袁誠平又拽了拽,依舊沒有拽走。


    “袁戩。”袁誠平納悶了一句“我打120了,還愣著。”


    “三爸”袁戩回過頭“他是楊誌誠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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