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厲言來了以後,季諾更不想出門了。小孩子精力旺盛,不出門就使勁在自個兒家折騰。季家是獨門獨棟的別墅,前庭後院加起來上千平,不算大也不算小,剛好夠他折騰。


    可家裏的假山水池早在他學會走路的時候就被推倒了填平了,換成了一點也不好玩的草地,他折騰了這麽多年,對著草地裏搭好的積木前怎麽推也推不倒的大不倒翁,終於一時再也想不出有什麽好玩的了,於是就轉戰他太爺的暖房。


    季家祖上是書香門第,老太爺也是個極有學問的,平時除了喜歡和幾個年紀差不多的老友顯擺顯擺兒孫孝敬上來的書畫墨寶,也就養養花種種草這麽點興趣了。


    楚厲言正坐在草坪的太陽傘底下看書,見小孩往花房的方向跑,忙把人抱著拖了回來。


    他倒是不怕季諾把那些動輒成千上萬的花怎樣了,而是怕曾祖孫倆一個縱得沒原則一個嬌得沒原則把前兩天季爺爺讓人送過來的兩盆蘭花養殘了,兩年後如果季爺爺真出事,季諾又像上輩子那樣沉浸在對季爺爺的懺悔中過不來。


    其實,季諾後悔的那些事,像不該養歪他爺的蘭花,不該把他爺最喜歡的大毛的毛剪了……這些,對寵孫子僅次於太爺的季爺爺來講都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甚至連調皮都算不上。但人一旦沒了,和那個人有關的一切就可能被無限放大——別人怎樣他不知道,但季諾記他對他爺的“不孝”和“不懂事”記了一輩子。


    但實際上,上輩子季爺爺沒了的時候,季諾也才剛剛八歲。


    可剛滿八歲的季諾因為季爺爺的突然離世甚至恨上了他的年紀,恨他沒有快點長大,沒能讓季爺爺看到他長大後懂事了的樣子,恨得哭暈在了漸漸變得冰冷的季爺爺懷裏。


    也是從那以後,季諾他爸再沒敢罵過季諾小沒良心,沒心沒肺了。


    很多人,甚至包括太爺都說過季諾情不深重。


    但楚厲言卻知道,季諾不是薄情,而是他總善於把對一個人的感情保存在最初最純的狀態,不會隨歲月的流逝而便淺變深,也不會隨人的故去而變淡變濃,平平緩緩,不緊不慢……以致連他交付了感情的人都漸漸忽視了它的純粹和長久,忘記了這才是情深。


    而一個人的感情總是有限,對固定的幾個人交付太多,心裏眼裏便很自然地不會再有旁人。


    上輩子和季諾有些交情的人總是感歎季諾寡情,大概也是因為這個。


    而他,曾後悔過早被季諾記在心裏,以致害他因此丟掉性命。


    也慶幸,還有機會陪著他,給他更多。


    “楚厲言哦……家裏好無聊……”季諾懶懶地靠在太陽傘躺椅上,喝了口楚厲言喂他的水後說。


    楚厲言不陪他玩,又不準他玩這玩那,他太爺果然說得沒錯,楚厲言一來他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明天出去玩?”楚厲言又喂了他一口水,然後拿濕毛巾擦了擦他的手臉,才在另一邊的躺椅上坐下,坐姿端正,跟沒了骨頭似地癱在躺椅上的季諾簡直是兩個極端。


    季諾猶豫了。他也不是一點不想出門,隻是外麵的人太討厭了,總是和他搶楚厲言。


    就這幾天,如果不是他把大毛二毛三毛它們全都拴在門口,肯定每天都有很多人來他們家找楚厲言了——雖然現在還有一個天天過來,但有三隻毛在,那人進不了他們家,也沒辦法。


    “你還要看書的……”而且楚厲言連他爸爸給他報的輔導班都沒上就來陪他了,他不能再耽誤他讀書了。他自己是沒有關係的,反正他太爺逼他爸爸答應養他一輩子了——他有次經過書房偷偷聽到的。


    但楚厲言卻是要做大事的,從小就被楚爺爺和楚爸爸管得厲害,說是以後要養活好幾萬人,好、幾、萬、人、哦,他光數就要數半個小時,而且楚厲言說他少數了,一百之後不是二百、三百,而是一百零一、一百零二……但他已經沒力氣從頭數了,楚厲言太辛苦了,他現在都替他愁了,又怎麽能再浪費他的時間讓他更辛苦呢。


    而且,隻要楚厲言呆在他看得到的地方,讓他一個人玩也沒什麽。


    就是他實在想要和他說話的時候他要和他說話,不要再看書就行了。


    就像現在。


    “沒關係。”手裏的書不過是擺擺樣子,他真正看的是空間裏的書。“去海邊玩吧。你不是想捉蝦,正好今晚下雨,明天雨停了海水退去,海邊會有很多小蝦,貝殼,還有小魚,小螺……”


    季諾被說得有些心動:“會有很多麽……”


    他這次回來一個月了還沒去海邊玩過。楚厲言沒回來的時候,家裏隻有太爺,但太爺年紀大了,他要是拉著太爺去海邊,他爸回頭非念他半天不可。楚厲言回來了,外麵的小孩又都把他們家大門看得緊緊的,別說去海邊玩了,就是替他太爺出去打下醬油都會被一群人堵著,害他好多天沒辦法給太爺好好打醬油。


    沒有新鮮醬油可以吃,太爺飯都吃不香了。


    更讓他無奈的是,他打電話給那家醬油鋪的老板,請他明天送瓶醬油過來,電話裏的老板不知為什麽笑瘋了一樣,好不容易不笑了,就一直問他為什麽知道到他們家電話,送醬油的事提都不提。他隻好告訴他,他兩歲的時候,楚厲言就教他數數了,當然認識他們家大門上寫的那一串號碼了呀……後來,剛好,楚厲言洗完澡出來見他在打電話,就接了過去,給人家道了歉,第二天讓管家過去打醬油了。


    他才明白,原來醬油是不可以外賣的!


    ——完全不知道他太爺飯吃不香是因為看他曾孫每天不出門,還派三隻狗守著門不讓人進,憂心他這樣下去會自閉的季小祖宗自覺又學到了。


    “很多。”知道他是真想出門,楚厲言就繼續講,“待會兒我們做個小蝦籠,再買點餌料,還有小水桶,你不是不喜歡那個顏色了嗎。”


    “嗯,對的。而且我長大了,要用大的,那個是給小寶寶用的。”


    “好。”楚厲言對不滿六歲的大寶寶說,“我們買大的。還有很多模具,有海星、螃蟹、章魚……”


    “還有小海豚!”這個時候沙灘玩具才剛剛興起,季諾也正對這個感興趣。


    “嗯,還有小海豚。你喜歡什麽我們就買什麽。”


    “……可是爸爸不讓我亂花錢。而且我也沒有錢了。”他這這個月的零花錢都給太爺打醬油了。至於過年過節收的錢,都是捂不熱就被他媽媽收走存起來留著以後娶她兒媳婦了,以至於,他每要一次零花錢就對他媽媽的兒媳婦怨念深一點。


    “沒關係。我把小紅本帶來了。”楚厲言邊說邊拿出來一本存折。


    不同於季諾爸爸媽媽對他零花錢的嚴加管束,楚厲言上戶口本那天,楚父就在銀行給他開了戶,平時長輩給的錢都在裏麵存著,他兩歲給季諾買拚圖的時候就被告知了存折的存在,並被告知存折裏的錢他可以自由支配。不過那時候,楚厲言想了想還是把存折還給了他爸爸,而且以後每個月把多出來的零用錢也都存到了上麵,讓他爸幫忙打理——楚厲言的自由支配就是讓他認識的人當中最善於財生財的楚父幫他投資理財。


    “小金庫!”季諾見到楚厲言手裏的存折立刻激動了,“從楚爸爸哪兒拿回來了?”


    季諾是知道小紅本的存在的,不但知道,他還很大方地用了——早在楚厲言告訴他他有存折的時候,他就把偷偷藏起來的壓歲錢,還有平時太爺多給的零花錢都給楚厲言讓他存到存折裏了,雖然林林總總加起來再減去偶爾應急用的還沒楚厲言的一封紅包多——沒辦法,他不敢藏太多,藏太多會被他爸爸發現。


    “嗯。來之前拿回來了。”楚厲言道。


    “哦……”季諾知道了,可他發愁的是,“那裏麵的錢怎麽辦呢,我們兩個都不會生的呀……”


    生不了錢,楚厲言就沒辦法養活那麽多人了,沒辦法養活那麽多人,楚爸爸說楚厲言就隻能喝西北風吃他自己了。西北風一點也不好喝,他聽太爺講過的,有好多沙子,而且,他怎麽能讓楚厲言吃他自己!還有他呢!


    有他在,絕對不會讓楚厲言吃自己!


    楚厲言:“……”


    他總覺得季諾的話裏有那點不對,不過小孩子說話向來有頭沒尾的,長大了就好了,也就沒深想,而是直接道,“可以慢慢學。”頓了頓又說,“我們一起。”


    季諾不管是在理財還是在管理方麵都很有天賦,上輩子十幾歲接管季氏並讓它從重創中迅速恢複壯大就是很好的證明。


    如果季諾這輩子對這方麵仍然感興趣,他會教他。


    “好吧……”既然楚厲言陪著他,那他就學好了。而且他也知道總是靠別人不是辦法,還是他們兩個會生了才有保障,不過,“我們慢慢學吧……感覺楚爸爸可以養活大家好久好久的……”


    “好。”楚厲言笑了,“慢慢學。”


    季諾不願意學,他也不會勉強他。


    不管怎樣,隻要有他在,他總會讓季諾一輩子衣食無憂。


    楚厲言這樣想著,也就認真考慮起了賺錢大計。


    修煉固然重要,但他不可能因此忽略身邊的人——如果真這樣,那就是本末倒置,有違他想修改上輩子結局的本心了。


    而且這幾天他把《遠古實錄》能看得到的部分已經看得差不多了,也了解到哪怕他修煉了真正的修真功法也不可能一步成仙,無所不能,所以經營好現實生活更重要。


    “楚厲言……困……”得到可以慢慢學的答複後,折騰了半天,有點累了的季諾就想睡覺了。


    楚厲言看太陽不是很大,也就沒讓他回屋睡,讓管家挪了挪太陽傘,把人全部遮在傘下,又拿了條薄毯給他蓋上:“睡吧。”


    “你坐這裏吧……”覺得楚厲言坐得離他有點遠的季諾拍了拍身邊還空著一半的躺椅。


    楚厲言就拿著書坐了過去,幫他把毯子重新搭好,親了親他的額頭:“睡吧。睡醒了做小蝦籠。”


    季諾這才安心了,點點頭,一手抓著楚厲言的衣角一手抱著小金庫很快入睡了,而楚厲言則吩咐傭人退下,然後接通手機,輕聲和他父親講起了電話。


    他需要一張和楚家沒有關係的身份證和一個在證券公司的戶頭。


    這個年代,賺錢最快的無疑是炒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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