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織忠道將東野瑜邀請進自家院子,順手關了院門口的燈,走在前麵引路。


    “我聽東野君剛才說有要事來訪?”


    “是的,和禦子有關。”


    東野瑜說著跟在後麵走上長廊,打了蠟的木地板上


    “哦?”伊織忠道皺眉回頭看了一眼東野瑜,“是前兩天那件事?”


    “不,那件事已經結束了。”


    東野瑜微笑著說道,隨後解釋:“是晚輩最近得了一顆靈丹,有固本培元,延年益壽,補先天不足的功效,正好對症禦子的情況。”


    “因為明天接到委托要去印西市除妖,估計這兩天都沒法回東京,想著禦子身體不好,能早些吃下丹藥便能早一天好受一些,所以深夜來訪。”


    靈丹?


    伊織忠道聽到這裏,沉默地又走了幾步,腳步漸漸慢下來,隨後站定在前方,背對著東野瑜,走廊上昏黃的燈光照在他身上,投下一片蕭索的陰影。


    有這種靈丹他作為禦子的爺爺自然是想要,可伊織家已經欠下眼前的少年太多人情了。


    他用低沉的聲音說道:“這樣的靈丹我隻在家中的古籍上看到過,想必是異常珍貴,但伊織家已經沒什麽能回報你的了,東野君。”


    禦子的父母去世後留了不少遺產,其中有壬天堂、三棱等公司的一些股份。


    不多,但每年的收益足夠伊織家過上小康生活。


    隻是真有那種補先天不足的丹藥,恐怕不是錢多就能買到的。


    東野瑜聞言,神色認真的回答:“伊織先生,先前我已經說過將禦子看作妹妹。她先天不足,平時容易生病,在學校裏又被同學隱隱排斥,我都看在眼裏。”


    “眼下有機會讓她恢複健康,難道還需要猶豫什麽,考慮什麽得失收益?”


    “更何況晚輩在東京的這段時間蒙受您的照顧,昨天您又贈伊織家家傳名刀,我們之間的關係難道還是那種需要禮節的外人關係嗎?”


    “請不要再多禮了,禦子的健康比區區一顆靈丹重要很多。”


    伊織忠道聽著這番話,轉過身,目光與東野瑜對視著,少年如黑夜般純粹的眼眸裏滿是誠摯,閃著熠熠輝芒,讓人隻是看一眼就能明白他的心意。


    這番話的確出自肺腑,伊織忠道一時間有些心酸,心中不由得感歎。


    禦子這丫頭雖然有先天缺憾,父母又早逝,到底還是被神明鍾愛的,讓她能遇到這樣一位少年。


    他與東野瑜對視著,緩緩點點頭,“我能叫你阿瑜嗎?雅人在信中是這麽稱呼你的。”


    “當然可以,伊織爺爺。”


    伊織忠道笑了笑,轉過身繼續引路,同時語氣中的禮節變少了許多,像是家人閑聊一般問道。


    “阿瑜你剛才說明天要去印西市除妖?有危險嗎?”


    東野瑜聞言,微笑著說道:“危險應該不大,是晚輩一位同學邀請的,據說是宗教文科省的除妖師帶隊,晚輩跟過去湊個數,賺點錢。”


    “順便看看能不能認識一些知名除妖師,看看他們是怎麽除妖的,增長些經驗,以免日後獨自除妖時經驗不足多生事端。”


    “若說之前可能還有些波折,但有澄明一文字長光相助,必然是順利的。”


    “這樣麽”


    伊織忠道表情有些嚴肅,本想說隻是錢的話伊織家還是有的,但他後麵又說是跟著去增長經驗,腦海中思緒翻飛,想了想,又不好勸了。


    如果是東野瑜說的這樣,那確實是個很好的鍛煉機會——除妖師是很需要經驗和學識的一項工作。


    隻是後麵那句話就純屬扯淡了,自家的刀什麽樣自己還能不知道嗎?


    當年刀鞘被崩裂,劍靈潰散後便再沒有什麽神異之處了。


    哪怕在禦前供奉這十多年也沒什麽氣色,拿去砍小妖怪都費勁,碰上大妖怪當場就得現原形。


    但眼下東野瑜臨行在即,又不好說些晦氣的話,於是隻說。


    “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前兩天說過有關家中傳承的典籍後,我已經給你整理好了,放在禦子的書房,你到時候拿些回去看?”


    “晚輩沒什麽傳承,說白了就是野路子,伊織家的傳承確實能解當下的窘境,就卻之不恭了。”


    東野瑜蒼蠅搓手,有些迫不及待想鑽禦子書房了。


    伊織忠道見能幫到東野瑜,心中好受了不少,帶他來到茶室。


    東野瑜正坐下來,問道:“禦子已經睡下了嗎?還要麻煩您去將她叫醒。”


    “她一般八點左右就睡了,我讓她奶奶去叫她,阿瑜在茶室這邊稍等。”


    伊織忠道先是到臥室去和妻子簡單說了下,讓她去將禦子帶來茶室這邊。


    回來以後見東野瑜身前的桌子上擺著一個貼著黃符的小玉瓶。


    “這就是阿瑜剛才說的靈丹麽?”


    他走過去正坐下來,目光在玉瓶上打量。


    這玉瓶雖然簡單,卻渾然一體,哪怕是簡單的弧線也給人以難以言喻的相當奇怪的美感,不像是人類工匠能達到的水平,堪稱巧奪天工。


    溫潤的玉石表麵流轉著燈火暖黃色的光芒,如琉璃般澄澈,呈現半透明狀,能隱約看到其中有一顆丹藥。


    玉是好玉,符紙也不一般,上麵蘊藏的力量即便是對天地靈機感知遲鈍的自己也能清晰察覺。


    “是的,這顆靈丹光是丹氣都能讓人精神抖擻,為了不流失效果,所以封存在玉瓶中。”


    伊織忠道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在自家的古籍上有看到過類似的寶貝。


    不過都是那些大人物才擁有的,伊織家的祖先當年估計也是站如嘍囉,道聽途說。


    兩人閑聊一會兒,外麵傳來很輕的腳步聲,以及拐杖拄在地板上發出稍顯沉悶的篤篤聲。


    穿著白色單薄百褶睡裙,外麵披了一件黑色帶兜帽夾克童裝外套的伊織禦子拄著拐杖來到茶室外。


    少女神色困倦,琉璃般的靈眸有些空空的,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一頭茂密得像是小獅子般的棕紅色卷發有些亂糟糟地披散在身後。


    她耷拉著眸子,在茶室中觀察一下,先是向爺爺打了聲招呼,隨後落到東野瑜身上,眨了眨眼睛:“東野尼桑,晚上——”


    說到一半慢吞吞地用小手捂著嘴打哈欠:“好~”


    “晚上好,禦子。”東野瑜笑著打招呼。


    她身後站著的伊織奶奶向東野瑜微笑一下,手輕輕推了推禦子,讓她進到茶室,又朝東野瑜和伊織忠道微微躬身,隨後消失在門後。


    嘩啦!


    茶室的障子門被合上,走廊上傳來她逐漸遠去的腳步聲。


    “伊織奶奶不進來嗎?”東野瑜有些疑惑,說罷朝禦子招手,讓她坐到自己身邊來。


    伊織忠道看了一眼障子門,有些無奈。


    “來龍去脈我已經跟智子說明了,她為禦子感到高興,於是更覺得不能薄待阿瑜你了。守了一輩子的禮節,她是不願意拋棄的,現在估計在煮茶吧。”


    之前看上去挺慈祥的,倒是沒想到是個固執的老人家。


    東野瑜微笑著不做評價,就在這時,坐到身邊的伊織禦子拉了拉自己的衣角。


    “東野尼桑,今天繡吉左衛門跟我說話了,他好像喜歡吃麵包屑。”她輕聲說道。


    少女的脫線讓東野瑜愣了一秒,一般情況不是問自己來找她有什麽事嗎?


    緊接著東野瑜反應過來。


    這死鳥,我跟他再三叮囑,在外麵不能隨便說話,全當耳邊風了!


    今天敢為了麵包屑觸犯律令,明天就敢為了碼頭薯條滿世界竄,後天要做什麽簡直不敢想!


    東野瑜有些生氣了,決定回去以後懲罰他半個月之內不能看電視、玩手機。


    伊織禦子在旁邊觀察東野瑜的表情,眼角漾開一絲狡黠的微笑,不過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


    “他隻有在沒人的時候才和我聊天。”


    “沒事,隻要不被人發現就好了,繡吉作為禦子的保護者,聊聊天不礙事。”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把懲罰改為三天吧,聊作懲戒。


    東野瑜口是心非地說著,同時在心中更改了對繡吉的判決,隨後將小玉瓶推向禦子。


    “東野尼桑,這是什麽?”禦子身子微微前傾,有些好奇。


    “是一種叫草還丹的丹藥。”


    東野瑜一邊介紹著草還丹,一邊輕輕揭開黃符,生怕撕壞了。


    自己如果能參透這張符籙的話,說不定可以用在日常生活中。


    揭下黃符以後,編織了一層薄薄的法力封住瓶口,然後將玉瓶放到禦子手中。


    “禦子,吃掉裏麵的那顆丹藥。雖然不知道它是否能讓你補足你的先天缺憾,但應該能讓你變得健康許多。”


    伊織禦子靈眸裏蘊著些許好奇,精致白皙的小臉上沒什麽表情,隻是意識到這大約有什麽效果,微微抿著小嘴,呼吸變得急促了些。


    她接過玉瓶,有些好奇地打量一眼,然後看向東野瑜:“可以嗎?”


    “這就是給你準備的,快吃吧。”


    伊織禦子與東野瑜對視了數秒,冬泉蒙霧般的眼眸微微低垂下來,不知道在想什麽,隨後將玉瓶口放到嘴邊,沒有任何猶豫,仰頭吞下。


    她完全相信東野瑜。


    咕碌碌。


    丹藥順著玉瓶滑落,氤氳著的清新丹氣先進了嘴裏,伊織禦子的靈眸稍稍睜大一些,精神眼看著好了很多。


    隨後她的喉嚨動了動,隻覺得那拇指大小的丹藥入口,一沾著唾液便化開了。


    蘊著草木清香的平和溫潤順流而下,吞到肚子裏後渾身都開始暖起來,有溫柔的氣在四肢百骸流轉,剛才起夜的些許寒意如春日之陽下的白雪一般杳無蹤跡。


    不僅如此,還有一種暢快的感覺,好像過往十幾年自己都背著冰做的枷鎖,如今這些枷鎖在那溫暖中漸漸融化了。


    “東野尼桑,我好困。”


    隨著暖意漸漸驅除那些隱藏在身體裏的沉屙舊疾,如同被包裹在人體最舒適溫度的溫水中,睡意如同海嘯般拍打著伊織禦子的意誌。


    她幾乎睜不開眼睛了,坐在地板上,單薄的身子搖搖晃晃。


    “睡吧,禦子,明天早上起來就好了。”東野瑜輕聲說道。


    伊織禦子聞言,輕聲“嗯”了一下,自然而然地躺到他腿上,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蜷縮著,像是小貓般睡著了。


    怎麽感覺好像有點倒反天罡的意思,在一般的輕裏,自己和禦子的角色不應該反著來嗎?


    東野瑜愣住,不過並沒有將她推開或者搖醒。


    事實上在孤兒院的這些年自己算是孩子王,有過許多弟弟妹妹,其中大部分都這麽幹過。


    有些小孩甚至會組團鑽自己被窩,打鬧一會兒,又都四仰八叉地睡著。


    那的確一段溫馨的時光。


    隻是這些年孤兒院收入來源太少,政府補貼又接連減少、拖延,身體好、心智健全的孩子幾乎都被領養走了,要麽送到其他孤兒院。


    留下的大多是身體不太好的孩子,人數也不多。


    這次去印西市後,回來留下生活必須的錢,剩下的就全寄回孤兒院吧。


    這樣想著,伴隨著伊織禦子陷入沉睡,沒過多久,整間茶室開始彌漫著一股頗為神異的草木清香,讓人心曠神怡、垂涎欲滴,東野瑜的臉色也逐漸變得嚴肅起來。


    果然是神物!


    伊織忠道感受著眼前的異象,看到伊織禦子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好,意識到孫女也許真的有恢複健康的希望。


    一時間,老人隻覺得百感交集。


    他靜靜地看著伊織禦子安詳的睡容,心中覺得放心踏實的同時,也莫名堵得慌,滿是皺紋的眼角顫抖著溢出清淚。


    隻是隨著時間推移,伊織忠道發現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注視禦子的表情逐漸變化了,好像她變成了什麽仙珍靈果。


    他下意識咽了口唾沫,隨後驚醒過來,有些慌張地起身往後退了幾步,神色愕然,目光看向東野瑜。


    “阿瑜,這是——”


    “靈丹的效果。”


    東野瑜輕聲說道,自己對這種情況的出現早就有所考量,隻是沒想到居然還有些許異象。


    “這就是晚輩要親自來的原因,這顆靈丹的創造者可以被稱為神明,效果極好的同時,也會引起所有凡俗生命心中對於生命力的渴望。”


    “簡而言之,在禦子沒有完全消化掉靈丹前,吃掉禦子,也可以汲取到部分靈丹的效果。”


    “所以在禦子完全吸收靈丹之前,您不能讓她離開神社,否則會招來妖禍,當然,也可能是人禍。”


    草還丹對凡人的吸引力沒那麽大,正常人隻需要稍微花些功夫就能擺脫誘惑。


    但不排除有些人心理下限極低,意誌極差,這在島國不稀奇。


    “神妙,詭異。”


    伊織忠道輕聲感歎道,屏氣凝神一會兒,神色變得正常起來,不過目光也不敢看自家孫女,隻是注視著東野瑜。


    “那麽今晚就拜托阿瑜你照顧禦子了,我去拿被褥來。”


    他本來還想陪著東野瑜一起,但現在改變主意了,剛才那種想將禦子生吞到肚子裏的衝動讓人感到恐懼和極度的自我懷疑。


    伊織忠道怕自己待久了會瘋掉,說著就要離開,東野瑜見此連忙補充一句。


    “還請您順便幫我帶幾本有關法術,符咒的典籍過來,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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