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答應了玲奈醬要一起去東京逛一逛,南千住有家西餐廳裏有位很帥很帥的大哥哥在當侍者,結衣隔著櫥窗偷偷拍到過照片,一直在和我們炫耀,玲奈總是不服氣,想去和那位大哥哥見麵”


    “前天媽媽說下周要一家人一起去鄉下外公外婆家,那裏的西瓜豐收了,是很甜很甜的西瓜.”


    花子的願望很多,不過大多不是什麽遠大的願望,都是些瑣碎的小女生的小心願,大概是假期還沒來之前就有憧憬過假期生活。


    隻是可惜,到現在一切都成了夢幻泡影。


    她說著說著,臉上還帶著靦腆的微笑,明亮清澈的眼睛裏卻不斷溢出晶瑩的淚水,到後來聲音哽咽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慢慢蹲在地上,將小臉埋在膝蓋裏嗚咽。


    巨大的白狐趴在她身邊像是座小山丘,他憐憫地看著悲傷的少女沒有說話,夜風撩動修長茂密的毛發,如浪湧一般流動著。


    “果咩娜塞,狐狸尼桑”花子擦了擦眼睛,覺得自己的願望有些多了,這麽貪心肯定會讓狐狸尼桑討厭的。


    白狐吐出一口氣,站起身來,龐大的身軀投下一片陰影,將月光遮蔽,隻留下一雙明亮的狐狸眼睛。


    “你的魂體被妖魔啃噬了一部分,需要盡快往生,否則可能就沒機會了。”


    大概是怕她不懂,東野瑜用簡單易懂的話解釋了一下輪回、靈魂還有黃泉的概念。


    花子聽罷後沉默下來,微微抿起小嘴:“即便如此,我還是想和他們好好道別,很快就回來,可以嗎?狐狸尼桑。”


    她小心翼翼地看著東野瑜,生怕觸怒眼前這位神秘的大白狐狸。


    對於東亞文化圈的人來說,如果有什麽足以稱得上超越死亡的恐懼,那莫過於沒有來世。


    這意味著作為‘我’的個體,完完全全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不再有機會觸碰陽光的明媚,嗅到花朵的芬芳,這樣的徹底消亡足以讓大多數人崩潰。


    “這樣麽”


    東野瑜猶豫半秒,這女孩和自己素不相識,幫她忙活這一遭,到最後大概率是既沒有報恩獎勵也沒有現金獎勵的。


    可是如果就這麽放著不管,心裏總有些難受。


    就當是做一會誌願者吧,自己至少能收獲她的謝意。


    想到這裏,白狐抬頭,看向東方日之出町的方向。


    “那些願望,一起去完成它們吧,然後不帶遺憾的離去。”


    花子先是一愣,抬起頭,淚眼婆娑的眼眸裏亮晶晶的:“狐狸尼桑,真的可以嗎?可是我家裏不算是有錢人,沒什麽能給您的。”


    一點錢都沒有?不能吧?


    東野瑜雖然是這麽一說,但真白幹活,那這女孩欠自己的因果承負可就大了,下輩子說不定真投胎給自己當牛做馬。


    額,現代好像也用不著牛馬,投胎成小電驢?


    東野瑜在心中胡思亂想著,隨口回答:“沒事,十萬円你爸媽總掏得出來吧?”


    花子有些奇怪:“誒,可是您是妖怪,要錢來做什麽?”


    “少女,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萬萬不能,這年頭即便是妖怪也要用到錢啊,買房子買車子買保險,房產稅電費水費.”


    東野瑜絮絮叨叨的說著,聲音裏難掩怨念。


    每個月看到家裏一堆水電費賬單,還被nhk上門收費,任誰也高興不起來。


    花子有些奇怪,狐狸尼桑不是妖怪嗎?妖怪也要買房買車,還要買保險?


    似乎是因為聊天的緣故,她的情緒穩定不少,這時候才想起自己從剛才一直就自說自話的,根本沒有自我介紹,於是有些慌張地躬身一禮:“果咩娜塞,剛才一直都沒有自我介紹,狐狸尼桑,大姐姐,我的名字是衝田花子,請多指教。”


    東野瑜被這突如其來的有些生硬地自我介紹給整愣了一秒,隨後笑著說道:“我叫東野瑜。”


    “我的名字是神宮寺柊鏡。”神宮寺柊鏡輕聲回答。


    “事不宜遲,現在就走吧。”


    “嗯!”


    一鬼一白狐說著就準備啟程。


    神宮寺柊鏡有些意外,以往早苗想要讓他陪著去調查妖怪都要用福澤諭吉釣著


    隨後,她回想起幾個月前在櫻田家的時候,他似乎也是這樣,非常溫柔的幫助櫻田和歌子夫人,不求回報。


    他對於善良柔弱的人們似乎總是幾乎盡可能的寬容幫助,櫻田和歌子夫人是這樣,禦子也是這樣,還有早苗.


    他當初救自己和香織詩織也是因為善良順手而為嗎?


    神宮寺柊鏡看向身邊的白狐,到現在她其實對於東野瑜這個自己一直以來看作良師益友,甚至有些好感的同學居然是狐狸的事實還沒有太多實感。


    他身為人類的身世幾乎沒有破綻,是在京都一家叫陽光園的孤兒院裏度過的童年。


    一直以來的表現和人類也沒什麽區別,如果他和人類進行一場名為模仿人類的比賽,搞不好得第一名的會是他。


    不過阿瑜的確是隻溫柔的狐狸妖怪。少女心中想著。


    剛才腦海中出現過的一個疑問——有關他作為一位強大的大妖怪為什麽要在一家孤兒院裏待那麽久的問題。


    現在大概是有了答案。


    妖魔雖然邪惡暴虐,但普通的妖怪們卻都很單純,拒絕人類社會,遊離在山野之間悠哉悠哉地生活,不知年歲,不知寒暑。


    很少有像阿瑜這樣積極想要融入人類社會的妖怪。


    想必是見識、感受過許多人類的善意才成為如今這樣溫柔的存在吧。


    甘願冒著可能被祓除的危險也要走入到人類社會,居然不是為了吃人,而是跑來打工賺錢,還說什麽要在東京買房.


    神宮寺柊鏡想起他先前在西餐廳當男侍者幾乎成了牛郎的事情,不由失笑起來。


    真是奇怪的狐狸。


    再考察看看吧,要是敢做惡,自己就把他收服了。


    她下意識伸手擼了擼他那一看就很柔軟暖和的狐狸毛,然後在白狐疑惑的目光裏若無其事地挪開視線,抬頭看一眼夜空中在如銀紗般的雲翳中發出朦朧光芒的月亮。


    不遠處紙人法術似乎發現了什麽,草叢裏傳出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有什麽要從裏麵竄出來了。


    “柊鏡姐!”


    “主公!”


    人未到聲先至,驚魂未定的香織詩織從草叢裏竄出來跑向神宮寺柊鏡,嘀嘀咕咕開始問一些情況,不時將看一眼白狐,似乎想到什麽,瓷白的小臉變成了粉色。


    兩人身後跟著那頗為威武的式神,他見白狐打量自己,朝他點點頭,同時神色警惕,一隻手始終按在銅環禪杖上,並不掩飾自己的戒備。


    與此同時,繡吉則一振翅往這邊疾衝,鳥還沒落地,哭天搶地的嚎聲就已經響起來了。


    “內臣真是罪無可恕,是無能庸才,兵敗被俘,還連累主公率兵前來營救,結果害得主公身陷險境——”


    “誒!”


    東野瑜與這鳥相處這麽久,已經可以預見它接下來要嚎什麽了,連忙打住。


    “行了,事情已經結束了,沒事就好,其他的等回去再問你,現在還有要緊的事要做。”


    “要緊的事?”


    繡吉一抬頭,鬼鬼祟祟地左右打量:“是了,我等還未脫離險境,主公,不如趁那墮神還未反應過來,暫且撤退保存實力。”


    東野瑜搖搖頭:“那墮神連帶兩個大江山來的妖魔都已經被我斬殺了,不用擔心。”


    一旁警惕著,害怕這狐妖突然暴起將自家三個小姐一口炫進嘴裏的木菱聞言眉頭就是一抖,目光上下打量白狐,神色有些愕然。


    剛才那墮神和妖魔的威勢自己可是領略過的,光是那羽扇法寶自己就無法抵抗,更別說後麵隔著老遠都能感受到的讓自己渾身戰栗的火焰


    這就殺了?


    木菱有些恍惚,不是,剛才自己才看到這妖狐被那墮神和妖魔追著打,一轉眼怎麽全死了?


    誇張哦。


    他小心翼翼地飄到神宮寺柊鏡身邊:“小姐,那墮神真的.?”


    “嗯,祂過於狂妄,被東野君的式神斬殺了。”神宮寺柊鏡看著這神宮寺家世代供奉的大妖怪認真說道。


    東野君的式神?


    哪兒來的式神?不都是他變的嗎?


    木菱眨了眨清澈純真的眼睛,露出敬佩的神色:“東野大人真是強大的妖怪啊!”


    神宮寺柊鏡看著純質如初的馬臉妖怪沉默一秒,是了,不是所有的妖怪都像阿瑜那樣,簡直像是個披著狐狸皮的人。


    她於是詳細解釋了一遍,木菱這才恍然大悟。


    “您不想讓別人知道東野大人是妖怪變的?”


    他雖然感到奇怪,但點頭應下:“如果是您的命令的話,我會保守這個秘密的。”


    一旁的香織詩織見此,彼此對視,都從對方的眼眸裏看到了驚詫。


    堂姐腦子開竅了?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物理學不存在了?


    她倆剛才躲起來的時候還在想待會兒該怎麽勸住堂姐讓她不要對東野尼桑下手,她倆對於東野瑜就是當初那隻白狐的事實接受得很快。


    甚至因為對阿魚的好感與對東野瑜的好感疊加在一起,導致她們更喜歡東野瑜了。


    隻是以堂姐的性格肯定要祓除東野尼桑,再不濟也會把他趕走。


    倆人躲起來嘀嘀咕咕頭腦風暴商議對策,討論半天也沒轍。


    最後香織得出的結論是,堂姐肯定要和東野尼桑打起來,到時候自己和姐姐找準機會救走東野尼桑,至於之後怎麽辦.


    香織還沒想到,卻沒想到到頭來堂姐自己想通了?


    另一邊,


    “斬斬殺了?”繡吉僵住,注視著眼前的白狐,眨了眨鳥眼睛,隻覺得從尾巴根到頭頂都是一陣酥麻。


    我的乖乖,我家主公竟然斬殺了一位神明?


    到時候我再去高尾山那邊,看誰還敢說我吹牛?


    繡吉大喜:“是該如此,理應如此,主公英明神武,天下無敵,區區小神也敢冒犯主公威嚴,實在不自量力,自取其辱,自尋死路,自找苦吃。”


    花子躲在東野瑜身邊,有些好奇地看著這隻一直圍著白狐拍馬屁的大鴿子。


    “這是我的隨從,繡吉左衛門。”東野瑜留意到花子的目光,柔聲介紹道。


    繡吉這才注意到東野瑜腿邊躲著的鬼魂,伸著脖子打量片刻,見她穿著東野瑜的短袖,鳥眼睛轉了轉,樂嗬嗬點頭哈腰地打招呼。


    “小的繡吉左衛門,乃我家主公近臣,小姐如果遇到什麽難事盡管吩咐繡吉。”


    “你好,繡吉左衛門,我的名字是衝田花子。”


    花子非常有禮貌地躬身打招呼,她同時也像旁邊好奇打量自己的兩個很漂亮的姐姐躬身打招呼。


    香織詩織此時腦子有點宕機,乍一看這女孩全身上下什麽都沒穿隻穿著東野瑜的短袖,沒想明白為什麽,但心裏很急。


    但隨後再仔細一看,發現她身形虛幻,在月光下甚至呈現半透明狀,


    “是幽——”


    “詩織。”


    詩織的話被妹妹香織打斷,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通過她的目光發現了不遠處蓋著東野瑜短袖的淒慘屍骸。


    “是她吧。”


    香織沉默著微微點頭,這女孩看著年紀比自己和姐姐還小


    “喂!她們在這裏!”


    “好,快通知神宮寺先生。”


    “消防隊來了嗎?”


    “在路上了,說還要二十分鍾,真急死人了。”


    就在這時,神社外的參道下傳來呼喚的聲音,同時響起一陣腳步聲。


    東野瑜目光一凝,當時就想變回人形,嫻熟的化形神通在心念一動的時候便開始變化。


    我測,我沒穿衣服啊!


    東野瑜想到這裏,硬生生止住化形,逆轉的法力差點沒把他憋死。


    大概是知道東野瑜肯定舍不得衣服褲子,神宮寺柊鏡走到廢棄的手水舍那裏把被風吹飛的褲子內衣之類的撿了回來。


    “我給花子把衣服穿好嗎?”她看了一眼蓋著短袖的少女屍骸,詢問東野瑜的意見。


    東野瑜現在開始扮演一位式神,聞言非常威嚴地點頭:“嗯,穿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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