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佳人已是芳心有主,瑾瑜禮貌地收回自己的視線,望著何牧,表明自己的來意。


    何牧微微一笑,眸子裏的利光一閃而逝,但是還是被瑾瑜捕捉到了。


    何牧說:“不過是情人間私會,一時不合,動了手。你放心,凶手我已經處死了,也算還了令兄一個公道,隻是這畢竟於令兄的名聲以及軒轅武侖兩國的名聲有礙,所以不宜大肆張揚。”


    好厲害的手段,瑾瑜心裏暗歎。可不是嘛,為何鳳後會親自來為天賜國的新皇賀喜?為何這個下人來的時候他的院子裏裏外外都沒有人?這麽短的時間就利用鳳後房裏和院子裏都沒有人伺候這個事實來編了這麽一個雖然荒唐但卻由不得人不信的故事。事情到最後,軒轅和天賜兩國反而吃了一個暗虧,還算是落了把柄在天賜國。這個女人若是敵人,怕是極為不好對付。


    “原來如此,也是我皇兄命薄,還得多謝丞相為他討回了公道,並且維護了他的名聲。”


    “你我朋友一場,說謝就太見外了。明日就是吾新皇登基之人,大典落成之後,你一定要留在京城多玩幾日,我帶你去幾個好地方。”何牧眨著眼睛說道。


    瑾瑜心領神會地點頭,“好啊,難得來一趟這裏,一定得玩夠了才能回去。”她下意識地望了望何牧身邊的男子,卻見他正襟危坐,雖然麵紗擋住了他的表情,但是瑾瑜能感覺到他並沒有因為何牧說的話而有一絲一毫的不滿,看來他對何牧倒是一心一意地順從。


    天賜國新皇宇文幽然登基儀式辦得極為隆重,長長的紅毯從皇宮直鋪到太廟,沿路擺滿了開得燦爛的牡丹花。宇文幽然一襲赤金的鳳袍,坐在敞開的馬車上,雖然臉上還殘存些稚色,皇家威嚴卻是表露的十分到位。何牧自始至終都陪在一側,甚至陪新皇進入了太廟。


    拜過太廟、祭祀先祖、昭告百姓之後,這才回宮裏擺宴招待各國前來賀喜的使者。絲竹管弦,彩袖飛舞,歌舞聲聲好不熱鬧,瑾瑜看著場中異國風情明顯的歌舞,覺著有耳目一新的感覺。心裏琢磨著回去應該跟祝顏商量商量,讓妓子們學點異國風情的舞蹈,生意應該不錯。


    宮宴很熱鬧,直到掌燈時分才落下帷幕。瑾瑜剛回到驛館,軒轅碧就奔過來,笑得手舞足蹈,“護國寺裏的牡丹花果然不負盛名,本來在春季開放就有些違反節令,但是那種明東京城的國色天香之美實在讓人難以用語言去描述。”聽其語氣似乎有極為意猶未盡之感。


    “哦?那明日我們也去看看吧。”反正明日何牧很忙,沒時間陪自己。


    “明天我就不去了,我要去東郊釣魚,聽說那裏每日黃昏都有人在比賽,釣的魚越稀有就算贏,贏了的人會有獎品。”軒轅碧充滿向往地說。


    “哦?”瑾瑜一聽也極為感興趣,“沒想到天賜國的人活得這麽愜意悠閑,我明天也得去看一看才行,那我明天跟你去釣魚,後天再去看花好了。”


    東郊那處水塘名叫牡丹塘,雖然是一處水塘卻是活水,所以水中魚蝦極為豐富,常年有人在湖邊垂釣。至於釣魚比賽則每月舉辦一次,由上一次得冠者提供這次的獎品。這次的獎品是一盆洛陽魏紫,牡丹花中四大名貴品種之一,市麵上千兩銀子都不一定能買到,所以來參加此次比賽的人都躍躍欲試。


    軒轅碧也端出大幹一場的架勢,拉著瑾瑜尋了一處柳蔭下盤腿坐好,兩人掛好了魚餌,就下了竿。春風拂過,水麵蕩出細小的紋路,魚竿也順著水波微微蕩著。瑾瑜望著軒轅碧認真的側臉,突然開口:“皇姨,皇兄被殺之事,你不關心嗎?”出事之後,軒轅碧對軒轅初英的死隻字未提及過,似乎絲毫不關心。


    “死都死了,我關心他就不會死了?再說我又不喜歡他。”軒轅碧眼神認真地落在水麵上。


    瑾瑜心中一動,是皇家親情淡薄?還是她與軒轅初英沒有交情?才表現的這麽淡漠。


    “那若是死得是瑜兒呢?”瑾瑜視線無目的的亂逛著,卻在觸到對麵赤色的衣衫和麵上的輕紗之時,驀然定住,他居然也在?!她四下裏望了望並沒有發現何牧。


    軒轅碧難得把視線從水麵上移到她的臉上,嗤道:“我會先嘲笑一番你真遜,然後去你府上把上次那把鞭子搶回來。”


    “那我還是好好活著好了,我就知道你對我那把鞭子還沒死心。”


    對麵的人顯然也發現了瑾瑜,微微頷首之後,就靜靜地望著水麵,不再抬頭。瑾瑜心頭飛快地掠過一絲異樣,卻一時沒抓住。


    軒轅碧見她神色有些異樣,歎了口氣說:“瑾瑜,你是不是覺得皇姨有些淡漠無情?”


    恩?瑾瑜一時不解地望著她,似乎不明白她為何會如此問。


    “生在皇家有很多的無奈,最無奈的事親情淡薄,親人之間有時甚至連陌生人都比不過。或許是初英從小就高高在上,我跟他幾乎沒有說過話,說是陌生人都不為過,所以他的死我雖然惋惜,卻真得沒有感覺難過。”


    “但是,你不一樣。”軒轅碧說,“我第一眼見你就很喜歡你,接觸了才發現很多時候我們臭味相投,當然你縱橫歡場除外,所以我雖然身為你皇姨,卻更希望和你做朋友,做知己。”


    軒轅碧認真的神色告訴瑾瑜,她現在說的話都是真心話。瑾瑜沒想到她不過是隨口的一問,竟招來她這麽掏心掏肺的一番話,心暖的同時,調侃著:“我看你是不想承認自己比我老吧。”


    “切,我哪裏老?我正值風華正茂之際,你這個小屁孩怎麽能明白我這個年紀的鳳華。皇姨我走到哪裏,都會引起一堆男兒的芳心落地。”


    瑾瑜極為懷疑地望著她,笑道:“但願你釣魚的本事有你吹牛的本事這麽好。”


    傍晚時分,岸邊有人吹響了口哨,眾人都拎著自己的小水桶過去集合。軒轅碧運氣還算不錯,最起碼比起隻釣到幾隻普通鯉魚的瑾瑜要好一些,她釣到一條非常漂亮的蘇眉魚。但是當她自信滿滿地走到集合地的時候,聽到驚呼聲,原來有人釣到了金龍魚,軒轅碧和瑾瑜推開人群看過去,居然還是一條紅色的。


    金龍魚一直被視為神魚,世人認為它可以旺家鎮宅避邪,當做風水魚來養,尤其是紅龍魚,更是其中最為尊貴的品種,被視作家財和身份地位的象征。


    “公子你確定要用這條魚來換我的洛陽魏紫嗎?”獎品的主人是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他自然知道那條魚幾乎可以用價值連城來形容,所以忍不住開口詢問。


    “既然參加了比賽,就得遵守比賽的規則,不是嗎?”


    竟然是他的?!天賜國大皇子宇文幽塵!他居然這麽有閑情逸致來釣魚,還運氣極好地釣到了一條金龍魚。但是看他對待金龍魚淡然的態度,瑾瑜倒是生出了一絲讚賞。


    隻見宇文幽塵接過中年男子遞來的花,說:“我要把它送給一位姑娘。”他的聲音有些飄渺,似乎每個字都帶著韻味。他的話更是讓現場一片嘩然,雖然他蒙著麵紗,但是穿戴不俗,舉止高雅,定然是一位有家世有教養的男子。所有的年輕女子都翹首企盼,希望那個人是自己。


    瑾瑜倒是一時不解,不是說這位大皇子對丞相何牧癡心一片嗎?如今這番舉動又是為何?


    軒轅碧也極風騷地整了整頭發,問瑾瑜:“你猜會不會是我?”


    瑾瑜想也不想地就說:“青天白日,你做什麽夢?”


    “切,就算不是我,也不會是你。哼,就你這副毛都沒長齊的稚嫩樣,人家隻會當你小朋友。”


    她說的也是實話,瑾瑜確實還未滿十五歲。但是下一刻,她就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宇文幽塵捧著盛開得極為燦爛的牡丹花,慢慢走到瑾瑜的麵前,說道:“還請姑娘收下。”


    瑾瑜也一時呆愣住了,片刻之後,她輕笑著望著他問:“我是外族人,不知這裏接受男子送的花,會不會有什麽說法?”還是問清楚的好,他畢竟是何牧的男人。


    男子輕笑出聲,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慢慢飄來,帶著迂回飄渺的味道。“姑娘放心,今日不是情花節,不會有別的意思。”


    “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在這裏謝過公子了。有機會,一定送一份回禮給公子。”無功不受祿,人情很麻煩,必須得還。


    “好。”他輕聲應了,轉身而去。微風拂過他豔紅的衣角,飄落之間,翩躚似彩蝶。瑾瑜這才看清,他束在一側的發並不是初見之時以為的墨色,而是在陽光下閃著赤色的光芒,他離去的姿態優雅,腳步翩躚,似落入凡間的蝶之靈。


    人群安靜片刻之後,爆發出更加熱烈的討論聲,而瑾瑜自然成了被討論的主角之一。


    “他是誰?你認識?”軒轅碧趴在她肩膀上,好奇地問道。


    “他是天賜國大皇子,丞相何牧的未婚夫——宇文幽塵。”


    “那他為何會送你花?明明毛都還沒張齊。”


    瑾瑜望著他漸漸變得渺小的身影,淡淡地說:“我在想,或許是因為在場之人中,他隻認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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