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丈高的紅色圍牆、琉璃瓦的重簷屋頂、朱漆銅扣大門在周圍繁茂的綠樹的掩映下,若隱若現,三公主府依舊安靜地有些與世隔絕的味道。而此時已得知三公主即將歸家的蝶衣、蝶羽等人已經在公主府門口等候多時。


    在蝶衣和蝶羽翹首以待中,達達的馬蹄聲打斷了清晨的沉寂,隻見俊美的白馬上,雪夕寒著臉抱著一個臉朝下看不清長相的男人疾馳而來。


    “蝶衣,去開後門!冬雪,去請禦醫。”雪夕並未停留,丟下吩咐就駕馬向後門奔去。蝶衣和冬雪見雪夕臉色不好,也不敢耽擱,分頭行事,留下蝶羽等待瑾瑜回來。


    瑾瑜雖然不得不跟於颯霜一起進城,但是心中記掛南宮少卿的傷勢和雪夕的心情,心急如焚,行進速度明顯快了很多。於颯霜雖然有些詫異,倒也沒說什麽。一進城,瑾瑜就拋下眾人,快馬回府。到了門口,把韁繩扔給守門人,就拉著蝶羽低聲詢問。


    蝶羽壓低了聲音:“雪夕公子剛吩咐人把蔣太醫請來了,受傷的那人是誰?”


    瑾瑜一愣,“你不知道?”


    “雪夕公子帶人從後門進的府,沒看到。”


    瑾瑜聞言,心中五味陳雜。雪夕無論多生氣,都會把她擺在首位,首先為她考慮。瑾瑜眼底酸澀,“雪夕在哪裏?”


    “雪夕將蔣太醫請到屋裏之後,就回自己的房間了,吩咐不許人打擾。”蝶羽皺眉,臉上露出恍然的表情,“主子,那人不會是……”


    瑾瑜苦笑著點頭,“蝶羽,你會不會看不起我?”


    “主子明白孰輕孰重就好!”


    瑾瑜仰頭,孰輕孰重?她一直到都清楚!但是,管不住自己的心怎麽辦?


    “吩咐廚房做些雪夕喜歡吃的東西,我送過去。”


    “主子,你不先去看看南宮公子?”蝶羽有些詫異。


    瑾瑜頓了頓腳步,“不去了,估計他也不喜歡看到我。讓春風過去服侍,等他醒來,找輛馬車,偷偷送他回家。”


    “是。”清晨的楊光灑在瑾瑜的身上,背影卻有些淒涼。蝶羽咬咬唇,歎了口氣,轉身離去。


    沐浴換衣後的瑾瑜端著餐盒站在雪夕門前,深吸了一口氣,才抬手敲門。敲了半晌,沒有動靜。瑾瑜突然想起上次雪夕不離而別時那種恐慌感,她推了推房門,房門並沒有鎖。瑾瑜踏進屋裏,看到背對著她躺在床上的男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將飯菜放在桌上,瑾瑜向床邊走去。還沒走到床邊,就聽雪夕聲音不冷不熱地道:“我還以為,你回來會先去看他。”


    瑾瑜無聲地走到床邊,抱住雪夕,不理會他的掙紮,抱得很緊,埋在他的秀發裏,好半晌,才低聲道:“雪夕,我軒轅瑾瑜對天起誓,此生絕不負你。”


    什麽是留得住的風景,什麽是握不住的風,她其實一直都明白,隻是感情永遠先於理智行動,她其實有過試圖控製,或許真得因為年幼,因為初次動心,所以做起來格外艱難。而對雪夕的感情太過於複雜,之前或許會認為兩人太熟悉,從小一起,親情成分占絕大成分,當然至今她也不排斥有這種感覺,但是還是有些變化,她的視線會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飄,她會忍不住想抱他,想吻他,盡管他的武功在自己之上,還是會擔心。


    鹹鹹的味道傳來,瑾瑜慌忙去握他的肩,雪夕沒有拒絕,順從地轉過身來,滿臉的淚水就這樣呈現在瑾瑜眼前,他睜著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她,委屈的、憤怒的、難過的神色交織,眼淚不住地從眼眶中流出來,無聲無息,卻淚流成河。瑾瑜從來沒有看到過他哭成這個樣子,頓時手忙腳亂,伸手去擦,卻越擦越多。瑾瑜心如刀絞,心想你現在讓我做什麽都可以,隻要你不要再哭了。


    瑾瑜俯身,將那些讓人心疼的淚珠含進嘴裏,依舊是苦的,澀的。瑾瑜捧住他的臉,似捧著稀世珍寶般,話語如同起誓:“雪夕,今天的事以後再也不會發生了,相信我,給我時間。”


    終於,雪夕伸手抱住她的脖子,在她懷裏哭得泣不成聲:“軒轅瑾瑜,不準……再因為他……忽視我!”


    “好。”瑾瑜答的幹脆。


    “不準……在他麵前看不到我!”


    “好。”


    “不準……”再喜歡他!這句話含在舌尖輾轉反側,卻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他其實沒有太多資格說這句話,不是嗎?所以,我不會讓你保證不再喜歡他,但是請你不要忘記我。


    瑾瑜詢問地看著他,等待他的下文。雪夕在她衣服上蹭了蹭眼淚,道:“不準對我耍流氓。”


    瑾瑜一愣,隨即笑出聲:“這個似乎做起來很難。”說完就在他唇上親了一口。


    雪夕紅著臉推開她,臉上還有殘留的淚水,卻沒有了悲戚的表情,瑾瑜鬆了一口氣。摩挲著他臉上的淚痕,喟歎:“你哭的我心都碎了,從來沒見你這麽哭過,讓人恨不得把所有的東西都給你,隻要你不哭。”


    雪夕沉默了半晌,偎進她的懷裏,低聲道:“我什麽都不要,隻要你這裏有我就好。”手指點在她的胸口,那裏有一顆跳動有力的心髒,隻是不知道自己能占幾分。“雖然我一直都知道你的身邊不可能隻有我一個人,也不能隻有我一個人,我的身體讓我也不能有這樣的妄想。但是,看到你無視地越過我眼裏隻看得到他,而且他又是你的初戀,我就心痛的不得了,就感覺特別委屈。”


    “是我的錯,以後不會了。你也不要太擔心你的身體,一定會治好的。”


    從雪夕房裏出來,瑾瑜就被召進了宮裏,無非就是關於軒轅初菡此時的情況和如何搭救的問題。因為於颯霜已經先她一步進宮,所以瑾瑜隻負責義憤填膺控訴綁匪的惡行和對軒轅初菡牽腸掛肚的擔心就好了。但是,這次綁架事件的確詭異的很,綁匪一沒向朝廷提條件,二沒有要軒轅初菡的命,就這樣不上不下的吊著,其實最讓人尤其是師霖和華親王恐慌。


    好久不去禮部報道了,瑾瑜破天荒從宮裏出來去禮部報了個到,這才晃晃悠悠回府。回到府裏,蝶羽就神色古怪的來報。


    瑾瑜十分吃驚,南宮少卿竟然沒提出離開,反而讓下人傳話給瑾瑜,可不可以在公主府裏住一段時間。瑾瑜剛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他不是應該對自己避之而唯恐不及嗎?


    不過她現在沒有太多的心思在他身上,一來她想補償雪夕,二來她很忙,三來她的確有回避他的意思,所以並未去詢問他為何要留在公主府,而是派春風過去服侍,院子裏的人也都安排成自己人,盡量不要對他的名聲有損。


    既然回來了,就得吃頓團圓飯,畢竟也算是有了家室的人。所以當晚瑾瑜就在她的院子裏設宴,將濮陽傲和蘇煙全叫了過來。濮陽傲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視線從雪夕身上一掃而過,隨即偏開頭,在下人引領下,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席間除非瑾瑜問他,其他時間都在沉默用飯。蘇煙一進來就眼淚汪汪地望著她,若不是她和雪夕並肩而立站在一起,瑾瑜想他肯定會撲過來,親自己一下。


    雪夕在三公主裏的地位,所有人的人都心如明鏡,說他是三公主府的第二個主人一點也不為過。所以,當他在瑾瑜身邊的副主位上坐下後,沒有人提出質疑或者神色不快。


    瑾瑜見濮陽傲的神色雖然有些憔悴,到是沒有了病色,走路的姿勢看來腿傷也好的差不多了,放下心來。瑾瑜讓人開席後,詢問了一番兩人她不在的這一個多月裏過得好不好,有沒有下人不盡心伺候。蘇煙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她,看得瑾瑜心軟不已。不過濮陽傲突然變得不冷不熱的態度,讓她多少有些介意,明明兩人之前已經變得那麽熟稔,那麽親密。


    雪夕自始至終都沉默著,看著她,或者看著她交談的對象,偶爾動動筷子吃口菜,本想趁她跟蘇煙聊得開心不注意的時候偷杯酒喝,卻被她眼疾手快地攔下,自然而然地遞了一杯茶。


    雪夕捧著茶,垂首,無聲笑得燦爛。


    飯後,濮陽傲規規矩矩地行完禮之後就離開了。蘇煙磨磨蹭蹭地湊到瑾瑜身邊,紅著臉問她,今夜在哪裏休息?


    瑾瑜拍了拍他的小臉,“改天再陪你,今晚我有事情要做。”


    “哦。”蘇煙失望地眨了眨鹿兒般的大眼睛,有些不甘願地離開了。


    “這個娃娃似乎很喜歡你。”雪夕從後麵靠過來,趴在她的肩膀上,“不過,是不是嫩了點?”


    瑾瑜挑眉,雪夕笑道:“十二歲?十三歲?什麽時候你的口味這麽重了?”


    話落,天旋地轉,跌進她的懷裏。瑾瑜捏了捏他的腰,輕咬著他的耳朵,曖昧道:“雪夕要嚐嚐看我真正的品位嗎?”


    耳朵上傳來的酥麻感迅速擴散,雪夕紅這臉推開她的頭,“聽說南宮少卿打算在三公主裏住一段時間?”


    瑾瑜身體僵了僵,沉默了一小會兒,“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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