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回家一趟的蘇青研,除了帶些城裏的新奇玩意給他的妹妹,還要負責修補漏水的屋頂,和其他粗重活。


    無父無母的蘇青研一直覺得,沒有什麽比找一個和自己同患難共甘苦的人更重要了,而在他十二歲那年撿回一個女嬰後,他告訴自己,這個人不能是愛人,隻能是家人。


    妹妹就是他生活的動力,隻要是為了她,蘇青研願意做任何事。


    他拋棄了所有燈紅酒綠的誘惑,一心一意地賺錢養家,這成為他所有的目標。


    如今,他的妹妹還有一年就要中學畢業,在她畢業後,還要找一份工作,還有可能和對麵那個姓方的小子談戀愛。


    一想到未來會湧現的許多可能性,他非但不欣慰,反而很焦急。


    雖然他對蘇流惜和方澤桐的關係從不過問,但這並不代表他不在意,隻要想到未來妹妹會減少對他的依賴,他就感到十分惆悵。


    當蘇青研修補完屋頂,準備從梯子上爬下來時,他看到扶著梯子的蘇流惜,正把頭扭到了對麵,偷瞄方澤桐家裏。


    蘇青研心裏覺得好笑,他爬到一半,故意哎喲一聲跌下來,假裝摔在了地上。


    蘇流惜聽到聲音嚇了一跳,連忙扶起疼得齜牙咧嘴的哥哥,急道:“摔到哪了,嚴不嚴重,要不要去醫院?都是我不好,剛才我走神,沒穩住梯子……”


    蘇青研頓時滿足了,他在妹妹懷裏半坐起身子,嘻嘻笑說:“還好你哥哥我夠聰明,知道你信不過,否則我真要摔死。”


    蘇流惜意識到自己受騙了,連打了哥哥好幾下,叫道:“你幹嘛要騙我?很好玩嗎?”


    蘇青研笑眯眯的,也不躲,隻是說:“那你告訴我,你剛剛在看誰?是不是方澤桐?你是不是覺得他比哥哥還要重要,所以你才不在乎我,才沒扶住梯子?”


    他的眼神半開玩笑半認真,還帶著少見的壓迫感。


    蘇流惜沒想到他會問這麽古怪的問題,連忙說:“當然不是了,你是我哥哥,別人怎麽能比?”


    蘇青研輕輕歎了口氣,無言地看了蘇流惜良久。


    突然,他趁其不備,用力彈了妹妹的額頭一下,蘇流惜先是吃痛驚叫一聲,然後捂著額頭恨恨地看著他說:“幹嘛?很痛!”


    蘇青研得意地笑了:“還想騙我,你分明就是喜歡上那個小子了,打你這下是要提醒你,不準無視我。”


    蘇流惜叫道:“那你也不用下手這麽重吧,好痛,肯定紅了一大片,讓我怎麽出去見人。”


    蘇青研撥開她的手,看著她的額頭,笑得更開懷:“沒有很紅,哈哈,還好還好,要是在你臉上多彈兩下,你就成關公了。”


    蘇流惜一聽更是著急,扯著哥哥的衣服開始耍賴:“都是你害的,你說怎麽辦,讓別人看見,肯定要笑死我的。”


    蘇青研說:“這好辦,我把我的帽子給你戴上,你看,這不就好了……”


    把帽子扣在妹妹腦門上後,他本想說件正事,卻不悅地發現因為帽子太大,耷拉下來,把蘇流惜的眼睛都擋住了。


    他便順手將帽沿轉到另一側,摟過她,湊到她耳邊悄悄說:“最近在蘇州發生一件很轟動的事,我準備……”


    話沒說完,蘇流惜就搶著問:“要帶我去玩嗎?”


    蘇青研哭笑不得:“都快畢業的人了,別老想著玩,就要考試了,多跟著看點書,你上大學我是不指望了,可你總得順利畢業吧,唉……”


    “我要說什麽來著?哦,你最近別去蘇州,最近好像因為簽訂了什麽條約,好多學生上街遊行呢,挺危險的,好幾個學生被抓起來的,還有的被槍打死了,你千萬別去。”


    蘇流惜點頭:“我不會去的,軍隊還能打到我們這破地方來?對了,你剛剛是不是還要說什麽?”


    蘇青研一愣,也站起來笑說:“沒別的,就這件事,你去買點鹽吧,家裏的用完了。”


    蘇流惜哦了一聲,隱隱覺得哥哥的表情很是古怪,也忘記了自己腦門上那頂不合適的帽子。


    思前想後,一臉懵然地走到轉角,卻和一個人撞了滿懷,一抬頭,卻是方才她準備偷窺的方澤桐。


    方澤桐看到她的樣子,先是皺眉,又有些疑惑:“你這幅打扮是要幹什麽?還有,你的額頭怎麽紅紅的,像關公一樣。”


    蘇流惜方才完全把自己的額頭拋諸腦後了,此時才想起來,又想起蘇青研把她頭上的帽子調了邊,戴了等於沒戴,連忙捂住額頭,懊悔得直跺腳,仿佛全天下最不願意的,就是讓方澤桐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卻又意識到額頭早就被看到了,隻能低著頭,裝腔作勢地瞎叫喚起來。


    方澤桐見她奇奇怪怪,又說:“你老捂著隻會更紅的,是受傷了嗎?要不要到我家……”


    蘇流惜一聽要到他家,連忙抬起頭,帽子耷拉著遮住半邊眼睛,急忙說:“不,不用了,我哥已經回來了,我還要去買東西,先,先走了……”


    話還來不及講完,她就一溜煙小跑消失在方澤桐的眼前。


    方澤桐費解地看著她的背影,剛走過轉角,卻突然出現另一個奇怪的人,把他嚇了一跳。


    蘇青研一看到方澤桐就咧開嘴笑了:“正好,哥哥我找你有事。”


    方澤桐對這個稱呼很不以為然:“誰是你弟弟。”


    蘇青研也不覺尷尬,嘻嘻一笑:“我跟你說個事,我老是不在家嘛,我妹妹又冒冒失失的,就要畢業的人了,還是教人不省心,你住對門,什麽事情幫我稍微看著點,也不會讓你太麻煩,隻要她不出什麽事就成,你也不用很費心,隻要……”


    方澤桐打斷他:“我知道了,你真囉嗦,我是她同班,又是她鄰居,還能讓她出什麽事?而且我覺得,她一個人過的挺好的。”


    這句話令蘇青研臉色一僵,說:“嗯,那樣最好,她要是沒有我也能過得很好,那我也沒什麽遺憾了。”


    方澤桐說:“怎麽連你也這麽奇怪,說什麽遺不遺憾的,你妹妹要是獨立了,你就算沒事幹,也應該是開心的,何必苦著個臉。”


    蘇青研頓時撫上自己的臉:“有嗎,我挺開心的啊,哈哈……”


    麵對最愛的人,總是想放手,卻又總是不放心,蘇青研無法描述這樣的心情,隻能古古怪怪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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