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就算慌也來不及了,四周空蕩無物,更是無處可躲,惟一值得慶幸的是,進來的並不是雷高,而是齊少繁。


    齊少繁一見何為念,本想邁出的腳步又硬生生收了回來。他警惕地看看著何為念,冷冷說:“你怎麽會在這裏?”


    何為念身後沒有窗,隻有硬邦邦的牆,想逃也走投無路,無論他動與不動,說與不說,在齊少繁看來都可疑之至。


    果然,何為念剛挪了一下步子,開口說:“我是來……”


    話還沒完,齊少繁就一個箭步竄過來,何為念一見來勢洶洶,頓覺不妙,連忙掙紮,隻是論身手,他如何鬥得過齊少繁?


    齊少繁下手凶猛,沒幾下就把何為念摁在了辦公桌上,厲聲說:“你來找什麽?你是誰派來的奸細?”


    何為念脖子被扣住,雙腳也動彈不得,連忙說:“齊哥,你聽我解釋,我不是奸細,我隻是來找份資料……”手卻已經摸到桌上的鎮紙,想要拚死一搏!


    此時,齊少繁從口袋裏拿出槍,指著何為念的腦袋,大聲說:“你還在狡辯?雷老板根本不曾見過你,你怎麽知道他這裏有什麽資料?你最好老實交待,否則我一槍斃了你!”


    何為念不敢亂動,說:“齊哥你冷靜點,我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為自己著想,也是為了你好!”


    齊少繁哼道:“少在這花言巧語,你混進來絕不是賺大錢這麽簡單,老實交待!”


    何為念說:“對,我不止想要賺大錢,還想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人物!難道齊哥你不想嗎?”


    齊少繁不說話,何為念便繼續說:“我們拚死拚活,摸爬滾打賺的血汗錢,雷高隻要輕鬆陪日本人吃餐飯,就有白花花的銀子入賬!我們憑什麽屈居於他之下,他能做的,我們一樣能做!小弟生死都是你的人,隻是混這行,不能自己做主,就永遠沒有出頭日!”


    齊少繁愣了一下,似乎被說中心聲,隻是槍仍然沒動:“你怎麽知道這些的?”


    何為念一動不動以表忠心,接著巧舌如簧:“齊哥你不用擔心,兄弟們都跟了你這麽多年,要是你做老大,他們肯定支持你!我敢擔保,除了我,沒有任何一個人有膽量做這件事!我幫你打倒雷高,你也不用擔責任,如果齊哥現在殺了我,我也無怨無悔,有了我,齊哥要做人上人,隻會如虎添翼!”


    齊少繁冷冷說:“你這種人我見得多了,野心太大,我又怎麽敢留?”


    何為念馬上接口:“沒有野心的人跟了齊哥你,恐怕隻能壞事!”


    齊少繁哼了一聲:“身手不行,嘴巴倒是能說會道,不過我告訴你,反我的人也不少,誰知道你是不是打倒雷高後再栽贓於我,等到我們兩派窩裏反之時,就是你漁翁得利上位之時!你以為我是這麽好騙的麽?”


    何為念幹笑一聲:“我可沒有這麽夜郎自大,就算我要上位,沒了齊哥提攜,怎麽會有人服我?如果齊哥不放心,等到雷高失勢再殺我也不遲!”


    齊少繁沒有說話,雖然冰冷的槍口仍然抵著何為念,但何為念知道他已在猶豫。


    他正在苦苦思索要說什麽之時,門外突然響起一個怒氣衝衝的人聲:“齊少繁,你個龜|兒子給老子滾出來!”叫罵聲似曾相識,卻更加響亮,何為念一聽,卻是胡來無疑,想不到他還不死心。


    一句話說完,外麵卻安靜無聲,何為念正覺得奇怪,突然,門又被踹開了,隻見胡來一臉獰笑地走進來,何為念終於明白為什麽沒有人敢攔他了,而抵在自己腦門上的槍,居然也抖了一抖。


    胡來的手裏,拿著一個足以塞滿拳頭的手榴彈。


    何為念看得出來,手榴彈不是外麵買的,但可不能因為賣相不好就小看它,土法製的手榴彈,就和農家飯一樣實惠,胡來既然一臉得意地拿出手,威力想必非常驚人。


    雖然手榴彈令人懼怕,但也不是隨便一個人上來,就能炸掉公館的,胡來熟悉公館的構造,又老奸巨猾,想必也還有兄弟做內應,這才放了他進來。


    胡來抖了抖手榴彈,見麵前的兩人都抖了抖,得意得哈哈大笑,手榴彈上的引信,也跟著挑釁般地動一動。


    何為念咽了咽口水,小聲說:“齊哥,我剛才說的事先放一放,現在這個情況,我們隻有互相合作了。”


    胡來一臉喪心病狂地大叫:“合作個屁!在火藥麵前,不管你蠢如磚頭,還是聰明蓋世,都要變成爛肉灰燼!我本來隻想殺齊少繁,沒想到又看見你,當日若不是被你趕走,我早就能殺死齊少繁,所以你死得也不算無辜!”


    何為念轉了轉眼珠,突然大聲說:“齊哥,你放心,我們共進退,小弟絕不會丟下你不管,做這行生死有命,隻當被狗咬死,不成功也死得痛快!”


    一聽這番話,齊少繁終於下定決心收起了槍,胡來被激得更怒,瞪大眼睛喊道:“想死得痛快還不容易?老子現在就成全你們!”


    說完就握著門把,按下了內側的按鈕,想必是要丟下炸彈後立馬把門反鎖,在整個房間被炸毀之時逃之夭夭,留下兩個甕中之鱉飽受炮烙之刑!


    何為念站起身來,大聲說:“你別指望走得掉,你把雷高的辦公室炸掉了,他還會讓你活命嗎!到時我們黃泉下再相見,就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胡來愣了一愣,又叫道:“你少威脅我!如果真能殺了你倆,死又如何?”


    齊少繁拿起槍說:“我現在就殺了你,看你還能得意到幾時!”


    胡來哈哈大笑:“我問過兄弟了,你今天才要準備去倉庫拿彈藥,手上的隻是把空槍,要不要我借你點火藥,讓你威風一刻?”


    見齊少繁倒吸一口氣,何為念內心大叫不妙,齊少繁手上居然是把空槍!


    說時遲那時快,胡來已經拉掉了引線,然後輕輕一丟,手榴彈便直直向自己飛來,胡來自己則關上門,隨著哢嗒一聲,這裏已成為一個必死無疑的密室!


    說也奇怪,何為念的眼力並不好,有時看報紙還要戴眼鏡,但此時此刻,他實在是被逼急了,滿腦子都想的是不能死在這個瘋子手上,否則就太冤枉了,他還有大把的仇沒有報,苦心經營的複仇之路,怎麽能被一個小小的手榴彈炸毀!


    何為念抄起桌上的鎮紙,想也不想就使勁全力超手榴彈擲去,手榴彈受到撞擊就會爆炸,想要改變它的方向,速度無疑是最大的關鍵,或許是老天眷顧,鎮紙居然準準地打中了手榴彈,並且和它一同打破了房門,飛向外麵!


    不等齊少繁反應過來,何為念一把拉住他,大喊:“躲!”


    兩人躲到桌底下的瞬間,“轟隆”一聲巨響,身下就被震耳欲聾的熱浪所籠罩,何為念隻能緊閉著眼,希望能逃過這一劫!


    不知過了多久,等到爆炸餘震消失後,何為念才睜開眼,回頭一望,驚得滿身冷汗,原來身後用來庇蔭的足有幾十斤重的紅木辦公桌,居然被燒得支離破碎,輕輕一碰,就化作灰燼!


    何為念摸摸身後,還好衣服沒燒著,心裏直慶幸這辦公室不旦辦公桌厚實,連鎮紙也足有七八斤重,否則哪能這麽快將手榴彈打飛?方才用盡全力丟出鎮紙,現在胳膊才開始隱隱作痛!


    他看向齊少繁,這家夥平日威風,現在卻完全嚇破了膽,喊他幾次才反應過來,臉上還是一副餘懼未消的樣子。


    何為念心想,這種情況,不會利用的是傻瓜,便說:“齊哥,你現在看到了,誰才是對你忠心的人!”


    何為念扶齊少繁站起來,這家夥雙腳發軟,著實費了一番功夫。


    整個辦公室被燒得七零八落,房門本該被打破一個大洞,隻可惜現在門口燒得黑漆漆,光禿禿一片,連木條也看不見。


    何為念無奈一笑:“現在什麽罪證也沒有了,想扳倒雷高,還要另想辦法。”


    齊少繁終於回過頭來,緊緊盯著何為念,一字一句地說:“你救了我一命,從今以後,我們就是同生共死的兄弟!”


    何為念一笑:“我早就當齊哥如此,否則早棄你而去!”


    兩人走出門外,看到公館一半牆都變得黑漆漆,走道卻寬敞空曠,根本看不到什麽焦屍,心裏又是一涼,沒想到胡來竟然真的逃了。


    何為念又說:“不如這段日子讓我來貼身保護齊哥,胡來喪心病狂,必定不會善罷甘休。雷高回來之前,我倆都要小心。”


    齊少繁說:“你放心,你的命就是我的命,我們自當同進退。”


    過不了兩天,雷高就回來了,看見公館被燒得慘不忍睹,客人也來得稀稀拉拉,自然勃然大怒,動員了所有手下追殺胡來。


    而有了齊少繁的力保,雷高也暫時沒有懷疑何為念的心情,當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足足花了一個月,公館才恢複原樣,胡來也依舊杳無音信,仿佛隨著門板一同變成了灰。


    得益於此,隻要有齊少繁的地方,都能看著何為念陪伴在旁,有時齊少繁忙碌,對方也習慣由何為念出麵交易,齊少繁也很放心。


    這一天,何為念照例跟著齊少繁去見一個高|利貸老板,賣給他一些貨。


    走到路邊,突然看到安潔站在對麵馬路,在向他招手。她的皮膚白得像玉,嘴唇卻是豔紅的,裹著的皮草披肩,更襯得她的臉精巧,笑容媚眼如絲,柔波流轉,加上華麗的首飾,孤高的姿態,讓男人怎能不多看兩眼?


    齊少繁這才想起,好久沒有找安潔了,當下心癢難耐,就三步並作兩步跑向了馬路對麵。但隻有安潔知道,她的笑,是對著何為念。


    何為念自然不想湊這個熱鬧,所以並沒有加快腳步,反而放慢了速度,邊走邊想,要如何利用齊少繁對安潔的親近,把齊少繁的權力轉移到自己手上。


    他隻想了五秒鍾就抬起了頭,而就在這五秒鍾,又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當時齊少繁離何為念不過十米遠,然而當他再抬起頭,卻看不到齊少繁奔跑的背影了,安潔本來笑得眉眼彎彎,此刻卻瞪得眼珠都要迸出來一般,臉色更是慘白如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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