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慶的目的很簡單,而且,他本身也不想多事,隻想著能把蘇白順利帶回去就好。


    “我能了解一下,到底是怎麽回事麽?”任明宇當了十幾年的老師,派頭還是有一些的。


    “老師,我也不廢話,今天所以找到這裏來,就是想把我兒子帶回家去。”本著不廢話的原則,蘇白張口就把自己的目的說了。再說,早一點把事情辦完,他還能趕著下午的車在天黑前趕回家。


    任明宇抬手揉了揉額角,如果他沒記錯的話,蘇白是學校今年特招進來的學生之一吧?能來市一中讀書,還是學費雜費食宿費全免,這是一般人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事吧?就是家裏再困難,又有幾個家長能夠放得下這樣的誘惑,忍心讓自己的孩子繼續窩在窮山溝溝裏的?又不是腦袋被門弓子給抽壞了。


    “原因呢?”


    “我們家裏窮,蘇白上麵還有個腦癱的哥哥,家裏還指著他去找個活計來貼補家用呢,哪有時間讀什麽書。”蘇慶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十分誠懇,“老師,你看,這人我能帶走了麽?”


    任明宇仿佛聽到了一件十分可笑的事情,微微張開嘴巴,視線不自覺的在蘇慶身上來回打了幾個轉兒,“這個,好像不行。不說蘇白現在還處在九年義務教育的範疇內,就是是他這個年紀的孩子,你想讓他去打工賺錢,又有哪家敢收他?”雇傭童工什麽的,得有多大的膽子才敢頂風作案?


    “嗬嗬,我已經替他找好了地方。”說到這裏,蘇慶臉上帶上了點自豪的笑模樣,“就在我們隔壁村的一間鋪子裏,讓孩子從小就學門手藝,將來不期待他有大出息,能不愁吃穿,能方便照顧他哥,幫襯著些家裏我就知足了。”


    任明宇臉上的表情越發詭異起來,也是從農村考學出來的他,哪會不明白蘇慶腦子裏那點陳舊的彎彎繞?


    “蘇白爸爸,你就沒想過,蘇白如果讀了書,將來能夠在大城市裏找到份體麵的工作,不比在家務農開個小作坊強?再說,這孩子現在還是拿了讚助在讀書,根本就不用你們家裏花一分錢,要是他期末成績考得好,反倒還能給家裏賺錢呢!”


    “啥?”天上真會有那麽好的事情掉下來?蘇慶可不相信,“我就是個山裏長大的農民,不懂你們先生說的那些彎彎繞,我就知道,想要過好的生活,舊的靠自己的一雙手。我讓蘇白去學個本事,也是為了他好。老師,你就讓我們走吧。”


    “你這人,怎麽……”怎麽這麽不明事理呢?任明宇話還沒說完,就被秦牧攔了下來。


    “你覺得,蘇白去你說的地方工作,一個月能掙多少錢?”


    “開始可能會難一些,以後學成了手藝,總有個千把塊吧。”蘇慶一家子本來收入就不高,一個月能掙上千把塊錢的,在他看來那都是十分厲害的人物了。


    “那我一個月就給你一千塊,買下蘇白的時間。而且,隻要他一天還在讀書,我這一個月一千塊錢就不會少給了你。這個買賣,你不吃虧吧?”在商言商,況且,蘇慶話裏的意思他聽明白了。合著,蘇白這孩子就是家裏的勞碌命,從小就要背負著他那個腦癱的哥哥不說,現在又要讓他把那一大家子老老小小都背在背上了麽?


    有錢拿,蘇慶自然是高興的,千把塊錢在他家裏,都能把被火燒了的房子簡單翻修了一下了。可秦牧對他來講畢竟是個外人,再說,蘇白還是放在他自己身邊比較保險些。所以,對於秦牧那誘人的條件,蘇慶還是咬著牙拒絕了。


    “嫌少?還是覺得我這是在給你開空頭支票?”盯著蘇慶連眼睛都沒眨一下的秦牧,自然沒有錯過對方眼裏一閃而過的精光。果然是個為了錢和另外一個兒子,蘇白就變成了那個可以被隨意犧牲的人了麽?“如果你怕我說話不算數,等一下我可以一次性的把三萬六千塊四舍五入湊個整,一次性支付給你四萬塊,三年的分量。條件就是,蘇白讀書的這三年,你不能來打擾他。可以做到麽?”


    四萬塊!蘇慶瞪大眼睛,他可是一輩子都沒拿在手裏過的巨額財富!


    但是,這份激情來得快,去的也快。難得蘇慶沒腦袋一熱,就被這四萬塊錢衝昏了頭腦。這個男人一下子為了個孩子拿出那麽大一筆簽,到底是吃錯藥了,還是太有錢被錢把腦子給燒壞了?還是,這個男人想要用錢把蘇白買去做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他蘇慶現在雖然手頭緊的厲害,卻也不會真的為了錢,就把自己的孩子往火坑裏推。


    “我不會要你的錢,我隻要把蘇白帶回去。”咬了咬牙,蘇慶還是把馬上到手的誘惑推了出去。


    “那你想要什麽?不要錢,剛才你眼睛那麽亮做什麽?”秦牧嗤笑一聲,毫不猶豫的從身上掏出錢包來,點點裏麵大概有四千塊的現金,一股腦的全塞在蘇慶手裏,“這是定金,剩下的,一會兒我找個銀行提出來給你。”


    秦牧這錢給的夠爽快,也看得任明宇心下一驚。四萬塊錢,在他這個月收入四位數的老師這裏,也是一筆不小的數額,這個從一開始就把蘇白護在身後的男人,竟然眼皮都沒眨一下,就允諾要拿出來,可見其財力一斑。但是,任明宇心底同樣有個疑惑,用四萬塊錢,去買斷一個孩子三年的時光,就為了能讓他在學校裏讀書,這樣的事情,曉是他一直在教育一線工作,也是他從前聞所未聞的。而且,另外一件事也讓任明宇覺得困惑,這三個人之間,到底是什麽關係?


    任明宇又看了看蘇白,後者這時候正忙著從蘇慶手裏把錢拿出來,打算還給秦牧,“秦大哥,這錢我們不能拿!我已經欠你太多了,再加上這些錢,我怕我這輩子永遠也還不完欠你的情了。”


    “那就不用還,就當我是在日行一善好了。”在秦牧的觀念裏,凡事能夠用錢來解決的問題,就都不是事兒,“如果你覺得心裏過意不去,就努力把成績搞上來,那就是對我最好的回報了。”


    蘇慶被兒子抓著手動彈不得,這時候才想到仔細看了一眼這個自己已經快個把月麽見到的孩子。不但換了嶄新幹淨的衣服,還剪了頭發,整個人氣色也比離開家時不知好了多少。一看就知道最近日子過得不錯,至少比在家時要強。


    蘇慶心裏一陣難受,家裏老的老病的病,全指著他和妻子兩個人忙前忙後的張羅著,近裏又出了走水的糟心事,連個能搭把手的人都沒有,為什麽這破孩子就能過的滋滋潤潤的?蘇慶心裏一陣惱火。


    “這位先生,你覺得我蘇慶就是個賣兒子的人麽!蘇白,跟我回家去。”說著,蘇慶又去拉蘇白的手,那手勁大的機會要把蘇白的骨頭捏碎一般。


    “你是覺得我錢給少了麽?”秦牧的視線落在蘇慶身上,恨不得把他直接上去扇他一巴掌,看能不能把這個男人打醒,“還有,四萬塊的現金跟一個回去了也做不了什麽事的相比,哪個更實惠,我想你不會不懂。”


    “我家現在需要的是勞動力。”蘇慶幾乎是咬牙切齒的瞪著秦牧,他就弄不明白了,這個男人到底是圖什麽,為什麽要一次又一次的跑來攙和他家的家事?“還有,我們跟你沒有任何關係,誰知道你現在出了錢,是不是要把我們蘇白弄去賣了!你們這幫子城裏人,沒幾個有好良心的。”


    “蘇白爸爸,話不能這麽說。”蘇慶這話說的就有點過分了,幾乎是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也讓一旁站著的任明宇臉色難看到了極點,虧著這時候辦公室裏沒有其他老師在,不然他這個班主任,豈不是跟著丟臉丟到了爪哇國去?


    “那要怎麽說?”蘇慶不自覺的就把他平日裏狠戾的一麵露了出來,好像他現在麵對的不是兩個普通人,而是兩個跟他有仇的仇家一樣。


    “你是覺得,我前給少了麽?”秦牧伸手攔住了要說話的任明宇,又把自己剛才的問題重複了一遍,“如果你覺得我錢給少了,你可以自己開個數。但我要的條件,就不是單純的買斷到一個時間節點,而是要求你從拿到錢以後,永遠都不要主動來打擾蘇白的生活。”


    秦牧這話說的有些決絕,而且是直接越過了蘇白在和蘇慶談判,他能賭的,隻有蘇白對於知識的渴望,以及蘇家人一次次的讓他徹底寒了的心。


    果然,秦牧話一出口,對麵兩父子齊齊的變了臉色。


    蘇白看著爸爸臉上的表情,從一開始的呆愣,慢慢轉變成思索的模樣,最後則是將視線放在自己身上來回打量。蘇白感覺自己的心髒就像是坐了過山車一樣,明明知道車子行駛到了製高點以後,就會迎來一個大坡道,卻完全無法控製車子,讓他不要那麽快的一直加速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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