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行劍眉星目,五官俊美,卻不知道為何出家來當和尚。當年她第一次見到空行的時候,空行看起來和她差不多大,實則比她大五歲。似乎是幼年被施了什麽法術,所以外表沒變,明心和尚給他解了法術之後,他才又能生長。


    也不知道空行是天賦過人還是佛家的法術在防禦和速度上有優勢,連渺就算用上寂影無聲逃跑也會很快被空行抓住,拿法術和空行對打也討不了什麽好處,這讓自認為武力值很高的連渺頗受打擊。十年之間,她沒事就去找空行比試,自然無一例外的失敗了。她自我感覺進步很快,但是空行似乎比她進步的更快。每次都是她靈氣耗幹,累得半死,空行卻還是一副輕輕鬆鬆的模樣……要不是佛修一般都不主動攻擊,她估計每隔幾天就要傷筋動骨一回。


    “連施主要和小僧一起進去嗎?”空行站在一家賣藥草的店門口問連渺。


    按理來說,佛家都是要化緣的,但是化緣並不是總能行得通,所以才會使得佛修也要買賣。搖光界默認有七成靈礦是佛修的,道修不可以沾染,其實也算得上是佛修化來的緣。這後麵還涉及到一些關於搖光界的秘密,卻是連渺所不知道的了。


    連渺果斷對空行說:“我在門口等你。”這家店的老板信佛,空行每次來都會給他講一個時辰的佛法。她寧願站在門口被圍觀也不願意被精神折磨。在寺裏聽得就夠多了,難得出來還要聽?她有沒有受虐的愛好。


    空行也不勉強,對她輕輕頷首道:“那請連施主在一個時辰之後回來。”連渺說是在門口等他,但也不能真讓連渺站在門口等一個時辰。


    “好。”連渺看他走進了店裏,順手抓住了眼睛閃亮的青容,“你矜持點。”


    “我們去酒樓!快!”青容簡直太感動。他和連渺能自由活動的時間在這三年才有,而且也不過是一個月兩三次罷了。每次他都要拉著連渺去酒樓,慰藉自己之前空虛了整整七年的胃。


    “前次一批雉雞才被你吃完了,怎麽還想著吃!”連渺簡直頭大。她和青容三年前在一念之間裏養了一群雉雞,動物在一念之間裏生長的速度並沒有植物那麽快,但是也比外麵快個十倍,卻也完全不夠青容吃。搞得她每次下山都要重新多買一些小雉雞來養。


    “我最近很餓。”青容的回答很理直氣壯。


    “餓也得適可而止啊,種的藥草都要被你吃掉大半了,你吃這麽多不會有事?”青容最近食量增長得很快,連渺難免有些在意。


    青容停下東張西望的腦袋,想了想才說道:“其實我總感覺吃不飽。”


    “……吃那麽多還吃不飽……”連渺徹底放棄與他交流,扭頭看街邊的小攤。


    有個小攤上的木質首飾吸引了連渺的注意,雖然對於手上的木鐲諸多怨念,但是她還是死性不改的喜歡各種木製品。攤上有一串黑檀木製成的佛珠,木質溫潤顏色沉穩,看起來很不錯。連渺對於手上變得像是白玉一般的木鐲一直很不滿,她原本喜歡的是黑色來著,所以這會兒看到那串佛珠,便想著要買下。


    “這位姑娘——”連渺正打算問攤主價格,麵前卻突然出現一把繪了青鬆的銀光閃閃的扇子。她盯著那扇子看了會兒,一抬頭卻見到一個笑得露出了潔白的牙齒的男人,“有沒有興趣和在下雙修?”


    “……”連渺雖然習慣了被人盯著看,但是因為她之前做過把調戲她的人綁在柱子上的事之後,來城裏被搭訕的幾率約等於她能回到第一世的幾率,所以此刻聽到這麽“熱情洋溢”“直白爽朗”的話,臉上的表情出現了些許空白。


    “在下是玉衡界萬珍門內門弟子,宇以誠。今日一見姑娘,驚為天人,怕日後若不得再見,必會思之如狂。姑娘要不要考慮做我的雙修伴侶?”宇以誠一身繡了青鬆的墨色長袍,衣服和說出口的話完全不在一個位麵內。


    “宇以善和你什麽關係?”連渺反問。


    宇以誠麵露好奇,“姑娘還認識我堂哥?”


    “原來是堂兄弟……”難怪渾身上下都充滿了不靠譜的氣息。看來,是應該讓七哥和宇以善絕交了。連渺回過神,衝宇以誠一笑,“是熟人就好辦了。”


    宇以誠沉浸在連渺那恍若百花齊放般炫目耀眼的笑容之中,一時半會兒忘了問什麽好辦。


    “吼——”


    震耳欲聾的咆哮聲把宇以誠從美好的夢境中拖了出來,他仰頭看著那隻身長快要有兩丈,占了半條街麵的白熊。白熊低下巨大的頭對著他的臉“吼——”,在看清那血盆大口和陰森森的尖牙的同時,他差點被掀翻。而剛才還嬌柔美麗的姑娘,此時一臉淡定的站在白熊身邊,語氣平和的對著他說:“你追求女孩子的方法有問題。”


    他、他他他他知道有問題了啊啊啊啊!不過在說這個之前,能麻煩姑娘你先把靈寵收回去成麽?


    靠著身份和臉從來在女修堆裏戰無不勝的宇以誠,頭一次發現,世界上居然還會有這麽可怕的女修。他頂多是說話直白了一點,別的女修來一句“討厭啦”再小粉拳捶兩下不就完了,怎麽這姑娘搞得他像是要強搶一般?天地良心,他從來都是君子,不逼迫人的好吧!


    連渺拍拍手,看起來像是把靈獸收回,其實是把自己的折紙放回空間裏。她這幾年陣法和符咒沒停下練習,不過明心和尚嚴禁她用獸魂來做陣,她現在用得熟練的也隻有輔助陣法和幻陣。別的除非她有傀儡,不然是別想了。所以攻擊手段就變成了以符咒為主,實驗做了很多,現在她的自創符咒水平也增長了一些,讓她頗感欣慰。於是做了很多動物形狀的符咒來用,一開始靈力控製和符咒搭配稍有不對就整個符咒都自爆,不知道廢了多少才練習到現在收發自如的地步。還好她有一念之間,不然就她這個敗家速度……


    對於哭喪著臉的宇以誠並沒有太多注意,連渺買了佛珠,想著要不要回去找大和尚開個光,一邊領著青容向城西的酒樓走。


    搖光界和普通的天靈界不太一樣,一年有春冬兩季。現在是七月,正好是春季快要結束的時候。興許是覺得過幾天就要在和北風的戰鬥中失敗了,這兩天的太陽光異常炎熱,拚命釋放者高溫。連渺作為修士,雖然普通的寒暑可以抵抗,但是她天生不愛熱,隻往樹蔭下走。


    微涼的風吹動了滿樹的紅葉,輕輕撩過連渺的裙角,她身上的玉石碰撞的清響和著樹葉相互摩擦時的沙沙之聲,意外平息了不少燥熱。


    連渺微微仰頭,看到了樹葉之間不斷閃爍的亮光,那斑駁的光點落在身上,從晃晃悠悠慢慢變為平和。在春末時會變成紅色的火楓樹,是搖光界荒涼而漫長的冬季唯一耀眼的色彩,而現在,紅葉豔麗到了極致卻轉化為了靜默的平和。就這樣看著,塵世的喧囂如退潮般漸漸遠去,帶著幾分愜意,幾分悠閑,仿若時光都要在此刻靜止。


    “找到你了。”


    低低的聲音,仿佛隨風而來,在耳邊輕輕響起。那聲音,似夏日最清亮的溪水,流入心田。屬於另一個人的如水一般的氣息和溫度,從背後包裹住了她,像是要把她像夢境之中再拉深幾分,好和他一共沉醉。


    風過,墨色的發絲在空中和她被揚起的長發曖昧糾纏。


    連渺僵著自己的脖頸,順著那垂落的發絲往下看。眼熟的月白色暗紋衣袖,眼熟的骨節分明的手,眼熟的墨綠色的扳指。


    很眼熟,眼熟到她渾身戰栗,眼熟到她的每塊肌肉,每根骨頭都在恐懼。


    遠在不知何方的爹爹和娘親,你們的女兒,似乎,又要被人吃了。


    草原上的小動物們要從凶猛的肉食動物的爪牙下活下來,一般有兩個方法:一、跑得快;二、會打洞。總之,就是在被吃掉之前,拚命逃出利爪和尖牙的勢力範圍。


    然,像人類這樣的高等動物,在腎上激素和對自己的運勢等亂七八糟的東西的信念之下,還會選擇一個方法,那就是背水一戰殊死一搏奮力反擊,以達到自損一千傷敵八百的效果,從而博得一線生機。


    連渺從來不會放過任何生機。


    所以,當天所有在若方城的修士有幸見到了一朵巨大的黑色蘑菇雲從城西騰起,並且還體驗了一把差點連加上了三級防禦陣的城牆都被震塌的地震。


    好不容易加固完陣法跑到事發地點的修士們,卻沒見到任何的人影,隻能對著地上的大洞和空氣中異常混亂的靈氣麵麵相覷。


    “你看上的小丫頭破壞力可真驚人。”坐在事發地點不遠處的茶館裏的黑衣男子,對著對麵挽袖泡茶的男子說了一句,“她是用什麽做到這個效果的?”


    “隻是些符咒罷了。”身著月白色長袍的男子,微微一笑,和煦似初春暖日。


    “她真是你要找的人?”黑衣男子對於他閉口不言的行為顯然不在意,而是隨意問了另一個問題。


    “不知。”


    黑衣男子奇道:“不知你還特地來找她?”


    “目前而言,她是最有可能的一個。而且——”那男子笑容意味深長,左眼之中爍亮金色令人不敢直視,“她很好吃。”


    “嗬,還真給你碰上混元靈根體。無咎啊無咎,你的運勢好得真是讓我妒忌。”黑衣男子仰頭喝幹了杯中之酒,說著妒忌,一舉一動卻大方瀟灑。


    被喚作“無咎”的男子端起一杯茶,似漫不經心地答道:“你若是我,怕是不願要這樣的好運。”


    黑衣男子再為自己斟上一杯酒,對著無咎一舉,才笑道:“天道如此,該你的就是你的,也不是我等意願可以更改的。”


    無咎不可置否,目光卻越過了窗口,不知看向了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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