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彪推開林安然辦公室的大門,看到後者正坐在椅子上,饒有興致地舉著一張嶄新的百元大鈔,對著窗外光亮的方向左晃右晃,看來看去。


    “林大書記,我沒打擾你欣賞你的錢吧?”萬彪和林安然關係極好,雖然是上下級關係,但說話也較為隨便。


    說罷,自己去倒水,一點不見外。


    見林安然半天沒吭聲,照樣拿著錢自顧自端詳著,萬彪吞了口茶水,好奇地問:“假幣?”


    林安然把百元大鈔遞給萬彪,說:“你仔細看看,看出啥來了?”


    萬彪狐疑接過鈔票,學著林安然的樣子對著窗外的光線看了起來。看了一陣,皺著眉頭道:“這錢是真的,沒什麽特別。”


    林安然說:“你看到錢上麵的指紋沒有?”


    經林安然這麽一提醒,萬彪又拿起那張鈔票仔細檢查起來。


    過了一陣,道:“好像有,又好像沒有,估計是鈔票上的汗液蒸發了,不容易看到。”


    林安然說:“彪子,我想問你這個刑警隊長一個專業性的問題。”


    萬彪放下鈔票,捧起杯子,繼續喝著茶,嘴上道:“你說。”


    林安然道:“從你專業的角度來說說,如果鈔票被一個人拿過,上麵會不會留有指紋?”


    萬彪嘻嘻笑道:“你算是問對人了,這就是我老本行嘛!從痕跡學上來講,大凡是被人手接觸過的東西都會留下指紋,隻要拿鈔票這個人的手沒有經過一些特殊處理,例如帶著手套,或者在手上噴塗一些膠水類的東西形成塗層,理論上是能提出來的。”


    林安然說:“如果是幾個月前拿過鈔票,還能提出來嗎?”


    萬彪說:“從專業角度來說,有一種方法是采用粉末顯現,這種方法最大的好處就是是物理顯現,不會破壞或較小程度破壞檢材。考慮到是百元的鈔票,就選用鐵粉或碳粉進行顯現。倒適量鐵碳粉末至被測客體上,輕微震蕩後,讓粉末和可疑處重複接觸,但考慮到氣溫和客體的影響,這種效果會因為汗液的蒸發而減弱甚至失效但提取及時也是種非常優秀的方法。至於你說鈔票上的指紋是前幾個月的,那麽這種方法顯然不大適合。”


    林安然失望道:“這麽說,就是沒戲?”


    萬彪笑道:“這你倒不用太過悲觀,現在科技日新月異,痕跡學也在發展。出了剛才的方法,還有一種方法可行。這就是采用碘熏法這種方法由於是化學顯現,客體會受到不可逆的破壞,也就是那張百元大鈔估計會受點兒影響。這種方法通過采用固態碘在加熱之後變成氣態,熏染懷疑部位進行顯現,碘與指印中的澱粉反應後成藍色甚至紫色非常便於後期的鑒定。”


    林安然大喜道:“你的意思是,這鈔票上的指紋是可以提取出來的?”


    萬彪道:“當然可以!問題是,咱們市公安局技偵科這方麵的技術還不算十分成熟,況且如果是客體數量少,我們還要考慮一個成功率的問題,如果把客體消耗完了,指紋沒提取出來,就等於把證據給糟蹋了。目前真要做這種提取,一般都送到省廳去完成,他們那裏高手如雲,設備也比咱們市裏好。”


    轉念一想,忽然又道:“怎麽?安然你想查什麽案子?”


    林安然把李善光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萬彪,並且提出自己的看法。在李善光案子中,作為證物的那幾疊百元大鈔顯然是嶄新的,而且各方證言裏都證明了李善光是親手從走私煙販子手裏接過這些錢,再把錢分給打私辦兩個幹部。


    如此一來,如果李善光是冤枉的,錢是別人栽贓到他辦公室抽屜裏的,那麽錢上麵一定是沒有李善光的指紋,而且會有栽贓人的指紋。


    如果現在案宗裏記錄的所有一切是事實,那麽錢上麵一定有李善光的指紋。


    林安然說完事情經過,萬彪皺著眉道:“李善光的事情我也聽說了,不過都是刑警隊的同事之間私下議論,這幾年走私到處都是,咱們分局也搞過打私行動,也抓過走私分子。現在那些人身上隨時都帶著一堆現金,隻要被截下來就會拿出現金收買參與行動的部門幹部,這都不是什麽新鮮事。所以李善光的事情,大家都覺得很正常,今天讓你這麽一說,這裏頭還真有點兒貓膩了。”


    林安然道:“那我馬上讓廖書記把證物送過來,你給我送到省廳去,委托省廳做一個指紋鑒定,如何?”


    萬彪奇道:“你現在是市委常委,怎麽還要通過我一個開發區刑警隊的小隊長去坐這些事?直接讓市公安局送不就得了?”


    林安然沉吟片刻,說:“這事是因為要保密,所以我才找你。彪子,你是我在公安係統裏最信得過的人,把事情交給你的原因很複雜……總之,這事就算是曾春麵前也不能提及,誰也不能說。最好是通過私人關係送上去,免得中途走漏了風聲。”


    除了林安然,曾春也是萬彪的伯樂,當年是曾春將萬彪調到開發區分局來,才有了今天這位刑警隊萬隊長。


    但是萬彪的性格林安然也十分清楚,知道萬彪和曾春算不得一路人,曾春用萬彪,一是欣賞萬彪的工作能力,二是覺得萬彪有些像當年初入警隊的自己,懷才不遇,所以才施以援手。


    可是萬彪不像曾春地方是,他比曾春更有原則性,能守住自己的底線。曾春可以為了權位放棄一些黨性和職業道德,而萬彪則做不到這一點。


    見林安然不把自己當外人,萬彪內心也是激動萬分,當年不是林安然,自己恐怕現在還在臨海區的派出所裏當個窩囊的小片警。


    “行,我在這裏等著,你讓紀委把錢拿過來。我有個警校的同學在省廳搞痕跡鑒定,他可以幫我做這事。”


    聽說林安然找到李善光案件的突破口,廖柏明大喜過望,馬上回市紀委拿了證物就趕到了林安然的辦公室。


    在走廊上,王培海依舊像往常那樣,把門口開著,隨時注意著書記室這邊的動靜。


    看到廖柏明,黃培海趕緊丟下手裏的報紙,屁顛屁顛迎出門來。


    “廖書記,來找林書記啊?”


    廖柏明和王培海算不上熟悉,隻是見過,隻是淡淡笑了笑,點點頭,繼續往前走去。


    王培海看到廖柏明腳步匆匆,手裏還提著一個牛皮紙檔案袋,心裏暗自琢磨這裏頭裝的是什麽。


    雖然廖柏明態度冷淡,王培海還是貼身膏藥一樣,一個箭步跟上廖柏明的腳步。


    廖柏明驚訝得看了王培海一眼,想說點什麽,卻一下子連王培海的名字都想不起來。


    “你……”


    王培海滿臉堆笑,說:“林書記的辦公室裏有客人,我去替您敲敲門。”


    廖柏明是市紀委書記,在常委裏排名比林安然還要高,按照規矩是不用經過辦公室人員直接到林安然辦公室敲門的。


    正因為清楚這一點,王培海不敢讓廖柏明先在這裏等等,自己先去通知,而是直接說去替領導“敲敲門”。


    機關裏阿諛奉迎之輩,廖柏明也見多了,王培海留給他的印象本身就屬於這類人,做出這樣的舉動不足為奇。


    廖柏明急著見林安然,也不想因為這點兒雞毛蒜皮的小動作去板著臉批一頓王培海,隻要由得他去。


    等到了林安然的辦公室門外,王培海果然客客氣氣敲門,說:“林書記,廖書記到了。”


    林安然趕緊應聲道:“廖書記,進來吧。”


    廖柏明直接走到林安然辦公桌前,將檔案袋一放,說:“錢拿來了。”說完便從檔案袋裏拿出一包贓物鈔票。


    王培海開了門,人卻沒走,故意磨蹭著找了個杯子,走到水機旁給廖柏明倒水。


    林安然趕緊給廖柏明打了個眼色,這頭卻轉向王培海說:“王副主任,你先去忙你的吧,我和廖書記談談就好。”


    王培海見林安然下了逐客令,也不好再磨蹭下去,隻好把杯子放在桌上,對廖柏明說:“廖書記您喝水,我先走了。”


    說罷,朝林安然笑笑,又朝萬彪笑笑,點了點頭,走了。


    出了門,王培海摸著下巴,慢悠悠往自己的辦公室裏走。他認得那個精幹壯實的年輕人,是公安局開發區分局刑警隊的隊長,姓萬。


    這人怎麽會在林安然的辦公室裏?況且,林安然顯然不想讓自己在裏頭聽見他們的談話內容,但卻沒看到萬彪從辦公室裏出來。


    難道林安然叫萬彪過來處理什麽事?然而,會是處理什麽事呢?


    他聯想到剛才那個神秘的檔案袋,廖柏明從裏頭抽出來的是一包塑料包裝裹著的百元大鈔。


    以廖柏明的身份,怎麽可能光天化日之下,當著一個刑警隊長的麵前給林安然送錢呢?


    王培海怎麽想都不對勁。回到自己辦公室裏,一直就沒聽過琢磨,剛才看了一半的報紙也沒了興趣。


    斟酌再三,他決定把這事告訴馬海文,雖然自己猜不透這裏頭有什麽乾坤,不過馬海文吩咐過,林安然的一舉一動,自己都要向他詳細匯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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