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文高帶著唐蘊偉和司機進了書房,何源收起剛才那種玩世不恭,整個人頓時嚴肅起來,變成了一個坐在談判桌旁的商人。


    “安然,如果方便,我想問你個事。”


    林安然說:“行,你問吧,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何源拿出一盒煙遞給林安然一根,自己點了一根,噴了個煙圈,說:“我聽說你們市要搞一個舊城改建項目,規模很大,涉及的土地麵積達到七點多平方公裏,總投資約三十多個億?”


    林安然一愣,沒料到何源居然也知道濱海市舊改項目一事,暗自嘀咕想道:難道是葉文高告訴他的?


    嘴上依舊不動聲色,笑道:“何大哥你的嗅覺好靈敏,咱們濱海市窮鄉僻壤,你在京城也能聞到味道?”


    何源搖搖頭,說:“你少跟我打官腔,現如今,你們南海省一次性拿出三十個億來投資的私企恐怕不多吧?何況,如果你們政府打算自己征用後再賣地,也顯得墊出一部分資金,濱海市不算是經濟強市,恐怕財政一下子拿出這麽一大筆錢,不容易。”


    林安然也不看何源,隻看著麵前的煙灰缸,在上麵撣了下煙灰,說:“何大哥你有什麽高見?”


    何源說:“簡單,找個財力雄厚的財團合作,企業出資,政府搭台,利潤分成。”


    林安然心裏暗想,何源既然開了這個口,顯然對這個項目很感興趣。這人在官場商場上都如魚得水,自己又是紅二代人物,在京城裏混的風生水起。假如他口中說的財團是他自己手裏掌握的企業,恐怕還真有這個財力。


    不過讓他參與進來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林安然覺得今天一切似乎都是暗中安排好的。從自己上來進了秘書辦公室的那一刻開始,仿佛一切都在按計劃走著。


    而背後的導演,如果沒猜錯,恐怕就是正在書房裏練字的葉文高了。


    葉文高安排自己到辦公室見他,卻讓他在那裏“巧遇”了市委副書記鍾山南,然後請自己到家裏吃生日宴,卻見到了何源,而他自己剛進書房,何源就談起舊改項目。


    如果說這都是巧合,恐怕也芝麻掉針眼裏,巧過頭了。


    若真的是葉文高的安排,用以又何在?現在舊改項目已經被不少人盯上,這裏頭最有把握拿到項目的是劉小建和鄔家興的四象房地產。濱海市舊改項目是地方建設性項目,主導權在市委市政府手裏,現如今寧遠已經被架空,常委班子裏是劉大同說了算,其他人即便不是劉大同一派的也不會開口阻攔,惹禍上身。


    葉文高雖然身居高位,人在省城,不過這些情況肯定也能通過一些特殊的渠道傳到他的耳朵裏。


    讓何源插手這事,意欲何為?是為了和鄔士林唱對台戲?林安然覺得這種可能性太小,如果葉文高是一個睚眥必報之人,恐怕也做不到今天這個位置。


    他暫時沒想通,所以順著何源的話往下說:“何大哥看起來對我們濱海市的項目很有興趣嘛。”


    何源倒是直白,說:“我是商人嘛,商人唯利是圖。何況我手頭上有個你們濱海市很難拒絕的方案。這麽說吧,我做事同其他人不同,有人喜歡耍手段強取豪奪,我不是,或許我早年起家時候這麽幹過,可是現如今我做事說的是實力。”


    林安然聽了挺有興趣,問:“你有什麽方案?”


    何源神秘地笑了笑,說:“我聽說你們濱海市的領導目前對就舊改項目有兩種意見,一種是所謂的滾動式征地,征一塊,賣一塊,然後拿錢再征一塊。還有一種……”


    說到這裏,他故意買了個關子,抽著煙,看著林安然,笑得意味深長:“還有一種就是你老弟提出來的,因地製宜,一次統籌,保留原有街道風格的基礎上進行改造。”


    林安然表麵不露聲色,實際上心裏震動不小。何源怎麽對濱海市的情況如此清楚?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就是濱海市就舊改項目領導小組裏的一員呢!


    可是,這些情況是從哪來?林安然更加肯定,何源是得到了葉文高的暗中支持,能掌握這些情況的,這間房子裏除了葉文高,沒別人。


    如此看來,即便在濱海市,除了寧遠,暗中還是有人是葉文高的眼線,恐怕濱海市權力場上的一切小波動都逃不過葉文高的眼睛。


    這就如同下棋,暗中伏下一子,伺機而動。


    “我想知道,何大哥你自己怎麽看?你覺得哪種方案好?”


    何源嘿嘿一笑,道:“說起來,我又不是體製內的人,有些話本該是我來問你的,不過既然你問起來了,我就說說吧。第一種滾動式方案看起來不錯,可是你想過沒有,這種征了賣,賣了征的過程是漫長的,而且賣給誰開發都是領導說了算。一來保證不了買地的企業是不是有誠意開發這片土地,現在有些人,看準了房地產市場,認為這幾年會大漲,不排除會買了地而不開發,專門等升值再拋售的情況。”


    林安然笑道:“何大哥看得挺透徹的嘛。”


    何源歪著嘴笑,搖了搖頭說:“如果這點事情都看不出來,我早就混不到今天了。言歸正傳吧,還有,滾動式的方案還有個不好的地方,說穿了就是你們濱海市的官場不適合搞這一套。你看看,前段時間你們那邊才出了事吧?現在你們的市委書記不還被關在黨校裏頭嗎?如果滾動式征收,中途隻要領導一出事,這個方案就完了,肯定擱置,後上任的人誰會按照你前任的這一套搞?搞好了成績是你前任的,搞不好了責任還是自己擔著,傻子才這麽幹。肯定得推倒重來,這樣一來,勢必對原有的項目造成衝擊,很容易就會成為爛尾項目,最後落得個不湯不水的下場。”


    林安然越聽越是佩服,這個何源如果去當官,恐怕手段不會比任何自己見過的官員差。他幾乎是把現如今官場的弊病都琢磨透了,不過想想也是,何源是靠關係發家的,就算是現在,很多生意和官場上也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就拿今晚同自己談項目這件事來講,誰敢擔保這不是一場政治買賣?或許他是按照葉文高的意圖來插手這個項目,目的隻是作為一種感情投資,其起因不過是他看好了葉文高的政治前途而已。


    林安然不禁又想起了胡雪岩說過的那句話官無商不穩,商無官不富。官商之間,幾千年來就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關鍵在於官商之間怎麽保持一種良性的合作關係。


    官和商就像寒冬野外裏的兩隻刺蝟,抱團抱緊了會刺傷對方,離得遠了又取不了暖。


    其中之微妙,唯有高明的官場老手才能把握得好。


    林安然說:“何大哥,看樣你是有備而來了。說說看,我能幫你什麽?”


    何源笑道:“很簡單,你回去堅持好你的那個一次統籌的方案,合作建設,互惠互利,政府搭台,企業唱戲。”


    林安然故意苦笑道:“恐怕以現如今濱海市的狀況,是輪不到我說了算的,這事我堅持可以,可是我可不能擔保到最後能幫得上忙。”


    何源哈哈大笑:“你按我說的做就是了嘛,我覺得你老弟的方案是不錯,我不過是想按照你的方案給你一個選擇而已。”


    林安然說:“何大哥你打算自己投資?”


    何源馬上搖頭道:“我從來不會自己投資,那也不是我的風格。其實我認識一個叫雷諾的法國朋友,說起來同你們濱海市挺有淵源。當年西營被強行租借的時候,他的的祖爺爺是當年的其中一任公使,現在這人是法國dsb財團的董事長,最近在京城我見了他,說起你們濱海市這個舊改項目,他倒是很有興趣。他們財團正好來華尋找商機,這次到京城是設立華夏區域辦事處,如果能攬下這個項目,也是他們進入中國市場的一個切入點。”


    聽何源談起他的法國朋友雷諾,林安然也覺得這事還真是巧了,如果真是如此,這項目能交給法國的財團來做,也未必不是好事。一次性招商總比慢吞吞磨個幾年搞征收的好。


    其實劉大同之所以要搞什麽勞什子滾動式征收,無非就是又沒錢又想貪錢。市政府一次性拿不出這筆征地款,隻好分塊把蛋糕咽下去,隻不過,所有征來的地皮控製權都在劉大同這些人手裏,到頭來愛賣給誰就賣給誰,最後還是讓劉小建賺了個盤滿缽滿。


    最讓人擔心的不是這個問題,而是按照劉大同和馬海文的所謂“貼手腕”來搞征收,恐怕遲早得出簍子。出了簍子,項目進行不下去,間接又影響到了王勇的白沙島項目。


    白沙島項目是附在西營舊改項目這棵大樹上的一條藤蔓,樹長不起來,藤蔓就無可依附。


    於公於私,林安然都必須把西營的舊改項目做得有聲有色。


    何源看起來似乎一點不擔心自己在舊改項目上說不上什麽話,好像有所持的樣子,難道是葉文高給他吃了什麽定心丸?


    無論如何,既然這件事是葉文高在背後操縱,自己當然要支持,何況葉文高的方向也是符合自己的利益和目的。


    “那我就回到濱海市,煮好茶,做好海鮮大餐,等著何大哥你的到來了。”他不想在何源麵前再談什麽困難,既然葉文高敢讓何源來渾水,那麽手裏就一定有棋子。


    葉文高練完字,從書房出來,看到林安然同何源聊得十分投機,笑道:“你們倒是話逢知己千句少啊?”


    完了抬腕看了看表,自語道:“咦?怎麽還沒到?”


    林安然問:“葉書記,還等誰嗎?”


    白璿從廚房裏出來,解下圍裙,正想說什麽,忽然聽見門鈴聲,她笑道:“看,說曹操曹操到。”


    小保姆趕緊過去開了門,隨著輕微的一聲開門聲,一個熟悉的倩影出現在門口。


    林安然抬眼看去,心裏通通跳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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