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載龍也從椅子上坐了起來,仰靠在椅背上,繼續抬頭觀望星星黯淡、燈光璀璨的城市的夜空,說,“是啊,也許是那樣的。我自小沒爹娘約束,也沒讀過什麽書,自由自性的慣了,也沒見過什麽世麵,眼界難免偏窄啊。你這出去當了兩年兵,明顯得心浮氣躁鳥。”


    穀生笑了,揚頭對天長嘯了一聲。惹得周圍人都驚恐得以為公園裏跑出狼來了,一齊往他們這邊觀望。兩人便囂張得哈哈大笑。


    穀生發泄完胸中鬱悶後,說,“是啊,我是變了。出去當兵,是咱這種農村娃走出自己身邊那片田地的一條小道兒。見識了外麵精彩的世界後,這心哪,就收不回去了……不管你咋想的,反正,我以後,是不想回咱那小山溝裏窩著了,這次轉士官,我一定得爭取上。”


    這天晚上,一向嘻哈慣了的千載龍有些迷茫。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我不知道我以後會怎樣,不過現在我還是想回到咱那兒去……”


    千穀生不知道,在他們的那個小山溝雞鳴村裏,還有一個村裏的姑娘,不是留著長長辮子的小芳,而是叫李青禾的女孩,是千載龍一直默默藏在心裏的秘密。


    ————


    次日,穀生強逼著載龍去買了一身看起來象樣的衣服,又給自己和他一人買了一副假polo墨鏡戴上。


    這一搗飭,兩人還真有點人模狗樣了。


    穀生振振有辭地說,“咱要去給圓圓把腰撐起來,不能讓這孩子在學校裏老受欺負,得讓他們見識見識,圓圓也是有幾個腰杆子硬的靠山的!人靠衣裳馬靠鞍,這是咱們老祖宗流傳下來的,一向講究以貌取人。內裏有沒有,也得讓他們摸不清虛實,走著了!”


    有這倆膽氣兒壯的兄弟撐腰,千麥良也感覺自己心裏可以喘口舒心氣了。


    雖然說,是有些冤枉地去給人家賠錢,但是到底這錢來路不太正,送出去也不怎麽心疼。


    圓圓很開心,背著小書包,由載龍和穀生兩個比爸爸年輕帥氣又霸氣的叔叔牽著,蹦蹦跳跳地就進了校園。


    千圓圓這孩子就讀的小學,算是局屬小學裏麵數得著的。裏麵的小學生家境一般都不錯,象圓圓這種單親、父親又是下崗無固定職業的貧窘家庭背景的,有,但不多,所以圓圓在學校裏是比較受歧視的。


    因為爸爸沒能力給老師送“節日禮金”,平時也沒什麽稀罕東西孝敬老師,更沒社會資源讓老師利用,所以圓圓不但受同學的排擠欺侮,也總是不招老師的待見。


    那天,幾個調皮男生一起欺負圓圓,把她推倒在地上踩她的新裙子,踩她的辮子和小手,她疼哭了,就隨手揀起一塊兒小石頭,朝其中一個男生身上砸去,卻不偏不斜正好砸在男生的頭上,當場就出血了。


    老師明明看到是圓圓吃虧在先,卻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了她的頭上。


    因為那個男生的家長節日裏送她的購物卡含金量比較高……


    男生家長是無理都要爭三分的小生意人兒,兒子明明隻出了一點血,他們卻找到醫院裏有關係的醫生,開了住院證明,訛詐千麥良要五千多塊錢的醫藥費。


    ————


    千麥良、穀生和載龍三個人進了圓圓老師的辦公室,看到那個男生的爸爸正在肆無忌憚地跟女老師講笑話,逗得那個三十來歲的少婦老師咯咯大笑,現場氣氛簡直象到了賣笑場所。


    看到千麥良身後跟了倆身高馬大、戴墨鏡的小哥走進來,女老師的笑聲嘎然而止,張著嘴看著麵無表情的穀生和載龍,一時都忘了開口。


    那個本來憑著有幾個小錢就氣焰囂張的男家長,一看這倆小哥的這架勢,搞不清楚是哪條道兒上來的,一時也有些蒙,一改之前跟千麥良訛詐醫藥費時的蠻橫可鄙嘴臉,站起身來,臉上堆著笑,說:“來啦?”


    萬載龍一看女老師和男家長的這副德行,心裏立馬就改了主意。


    本來想著陪麥良哥把錢送來、再相機行事、震懾一下圓圓這惟利是圖的女老師就算完事,可看這苗頭,今兒這錢不往外拿效果會更好!


    他心說,看來,穀生張羅的換行頭、戴墨鏡這一手,還真是來對了~~~


    他從麥良哥身後往前一站,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牽了牽,無視那男家長伸過來的一隻胖手,將手裏裝錢的那個黑塑料兜往女老師的辦公桌上一扔,回身衝那一臉尷尬緊張的男家長說,“就你兒子花了五千塊錢醫藥費啊?這位老師,那孩子在您班上上著課吧?得把他叫出來我們驗看一下傷勢,看看到底是不是值五千塊錢!”


    他的話,是特意咬著一邊的腮幫子說的,所以聽起來象嘴裏含了個玻璃球,含混不清,卻又讓人捉摸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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