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鬱很忙,控製蘇州府城後,就立即實施下一步計劃。


    江南那麽多的城池,若是一個個攻打過去,太費時間。


    即使城中兵力空虛,也是要流血的!


    李家軍的鮮血,很寶貴。


    所以,趁著自己反了的消息還未傳開,立刻展開欺詐計劃。


    “福成,此事就拜托你了。”


    “屬下遵命。”


    這是福成加入造反行列後,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納投名狀!


    必須做的幹淨利落,才會得到李鬱真正的信任。


    正治人物,做事絕不會被感情左右。


    甭說隻是結拜兄弟,就算是夫妻、父子,亦是如此。


    ……


    一行人,旗幟鮮亮。


    騎兵皆穿八旗製式棉甲,蘇州滿城繳獲來的。


    福成引路,兀思買緊隨其後。


    先抵達吳江縣城,直趨縣衙,門子沒敢阻攔。


    匆匆出來的知縣,也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如此大的陣仗。


    福成嚴肅道:


    “這位是京城來的禦前侍衛,有密令。”


    兀思買掏出粘杆處腰牌,示意了一下,喝道:


    “跪下。”


    知縣也不知咋地,膝蓋突然就軟了。


    “帶上主要屬官,2個時辰內立即去太湖簡村報道。”


    “是,是。請上差用些酒飯,本縣還有土特產~”


    兀思買豪邁大笑:


    “好奴才,我記得你了。不過茲事體大,過兩日自來取土特產。”


    “哎,哎,下官叫張誠。”


    兀思買撥轉馬頭,一夾馬腹已經衝了出去。


    他可沒有時間,和這鳥官套近乎。


    一旦李鬱起兵造反的消息傳開,城池就變成烏龜殼了。


    尤其是幾個府城,城池高大堅固。


    假如知府是個狠角色,臨時招募青壯,把城門全部用石塊堵死。


    即使李家軍有火炮,也頭疼的。


    更關鍵的是,會浪費目前最寶貴的一樣東西,時間!


    ……


    鬆江府,


    城門官驚訝的看著一群“滿大爺”呼嘯入城。


    一個門吏因為躲閃不及,被撞飛出去老遠。


    周圍的人都在議論,這是出了什麽大事嗎?


    鬆江府衙前,兀思買揮舞著馬鞭,把前來詢問事由的門子抽的一臉血。


    “讓知府出來。”


    不知發生何事的鬆江知府,急匆匆的跑到大堂。


    他是認識福成的,眼神裏充滿疑惑。


    “府尊,這位是京城來的禦前侍衛,有口諭。”


    知府肅然起敬,恭敬的跪好。


    “4個時辰內,帶領主要屬官趕到太湖簡村報道。”


    “敢問上差,可是皇上~”


    “住嘴,不該問的別問。”兀思買口氣強硬,才符合身份。


    福成和兀思買一行人,不敢絲毫歇息。


    一口氣跑遍了3個府城,1個州城,還有20多個縣城。


    馬,已經跑廢了一批。


    還好,太倉知州見上差人困馬乏,為了留個好印象。


    將州衙的十幾匹好馬,盡數獻上。


    福成中途墜馬2次,忍痛堅持。


    就連兀思買這樣馬背上長大的漢子,也深感疲倦。


    他的眼窩下陷,聲音嘶啞。


    身上那件唬人的黃馬褂,也染上了灰塵,不再鮮豔。


    ……


    此時,李鬱正在布置他的欺詐江南後續計劃。


    “欺詐,最關鍵在於一葉障目。粘杆處腰牌是真貨、黃馬褂也是真貨、福成這個蘇州織造是真貨、兀思買這個旗人也是真貨。”


    “即使江南的地方官們心中存疑,也不敢不來。因為事關皇家,容不得一點僥幸,否則有身死族滅的風險。而我大清的官兒,是最謹慎的。”


    “根據他們的路程,留出僅僅勉強夠趕路的時間。是為了不給他們思考、打探消息。”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一兩天我們就能集齊江南四府大部分的地方官。”


    “主公,那件黃馬褂是從哪兒搞來的?”


    “還記得以前,我策劃了一次賽裏斯使團進京嗎?乾隆賞賜下來的。”


    眾人哄然大笑,覺得這太滑稽了。


    “義旗初立,事情千頭萬緒,麻煩車載鬥量,諸位拜托了。”


    李鬱深深的一拱手,眾人立馬回禮。


    修築防線的事,交給了範京總攬。


    不過他的事實在太多了,所以底下又增加了一個張有後具體負責執行。


    老張鐵匠父子,屬於較早從龍的那一批人。


    張老爹叫張滿庫,兒子叫張有後,屬於大清特色的名字。


    這樣的名字,大清朝至少有上百萬。


    範京,眼睛都熬紅了。


    身為民事官,他有一樁特別重要的急務。


    統計已占領區域的官庫儲備,種類和數量。


    然後加以調度,轉運。


    除本地必要消耗之外,其餘全部搬入堅城,以防清軍反撲。


    杜仁是後勤供應官,若是將李家軍比喻成一個現代化企業,他的職位就相當於生產總監、兼供應鏈負責人。


    這個工作難度很大,繁瑣無比。


    任何一個環節出問題,其他的就會跟著停擺。


    所謂的水桶短板原理,就是如此。


    ……


    大清朝沒有erp,隻能靠一摞摞的賬冊。


    杜仁挑選了,識字、細致的下屬10人,專門負責數據更新。


    “各處工礦的產量,運輸途中的數量,入庫數量,出庫數量,在庫數量,還有各城池據點的消耗量,都要及時的反映在賬冊上。”


    “杜先生放心,我等不敢有一絲馬虎。”


    “好。諸位認真做事,我不會虧待你們的。”


    眾人暗喜,自是更加勤勉。


    這份工作很不錯,一不用在工礦幹活,勞累風險。二不用上前線,安全無虞。


    後勤供應官署,設在西山島。


    而西山島,是李氏大本營。


    四周環水,巡船密布。


    灘塗、重要道路都有哨卡,炮樓。


    說句不好聽的,即使有從天而降的敵人出現在灘塗,也不必擔心。


    西山守備兵力有一個營,倉庫裏的槍炮堆積如山。


    18世紀的任何一支軍隊,都吃不消火炮的密集轟擊。


    ……


    李鬱願意放權,底下人才敢放開手腳做事。


    杜仁已經派人去聯絡徽州煤礦的王六了,讓他供應優質無煙煤。


    不僅如此,還會給他支援一批槍炮。


    建議他把煤礦變成一座要塞。


    以下,是李鬱的原話:


    “王六可用,即使他步調不能完全一致,至少也是我們的盟友,絕不會投到清廷一邊。支援槍炮,讓他在徽州府打下一片地盤。”


    徽州府,雖然商賈眾多,文人雲集。


    可底層百姓並不比其他地方過的好,缺乏足夠的耕地,七分山兩分水一分田。


    農業社會,耕地就是唯一。


    經商、科舉對於絕大部分人來說,是不現實的。


    當兵吃糧,先登賭命,概率或許還略大一些。


    徽州府的私礦,更是觸目驚心。


    大清朝嚴禁開礦,戶部白名單上合法開采的官礦數量稀少。


    可規定是死板的,底下人是靈活的。


    低調點,規模小點,偷偷摸摸的開采私礦,是很普遍的事。


    隻要和衙門裏合理分潤,地方的士紳們利益均攤,私礦就沒有一絲風險。


    畢竟大清朝沒有互聯網,沒有衛星圖。


    微服私訪,欽差下鄉之類的,也都是文人瞎扯。


    ……


    “主公,有人求見。”


    “何人?”


    “潘府的老管家。”


    李鬱愣了一會,才從記憶庫裏搜索出了這個人。


    潘老爺子死之前,囑托他送給了自己徽州府煤礦,還有礦上所有工匠。


    “請進來。”


    半年未見,人更加蒼老、佝僂了。


    李鬱趕緊製止了他下跪的行為:


    “老人家,坐著,上茶。”


    “謝謝李大王。”


    這個稱呼比較神奇,不過也符合實情。


    李鬱不打算糾結這些口頭問題,徑直詢問:


    “是不是遇上了難事?”


    “李大王恕罪,老漢一時糊塗,當初沒有完全執行老爺的遺囑,良心不安,故而來向大王坦白交代。”


    李鬱一愣,停住了翻閱公文的動作。


    疑惑的問道:“是嗎?”


    老管家點點頭:


    “老爺在蓋房子時,在老宅地下埋了價值40萬兩的白銀和銅錢。如今知曉這秘密並且還活著的,僅剩老漢一人。”


    “老爺臨終前,囑咐將此財寶全部獻給李大王。可是,老漢豬油蒙了心,一直隱藏了秘密。”


    李鬱很是詫異:


    “潘老爺子,為何要將這麽一筆巨款留給我?恕我直言,他可是有兩個兒子的。”


    “老爺慧眼如炬,說您是有天子氣象的。希望盡綿薄之力,待您潛龍上天之時,能夠庇護兩位小少爺一二。”


    老管家從椅子上起來,鄭重的下跪磕頭。


    ……


    李鬱半天沒說出話來,隻能離座扶起老漢。


    “這是老爺半輩子走南闖北,所留下的商路圖。也許對您的大業有用,老漢一並獻上。”


    望著一疊羊皮紙地圖,潘老爺子的模樣又浮現在眼前。


    李鬱也大為感動,鄭重發誓:


    “我若坐上龍椅,定然給潘府兩位少爺封官加爵。”


    老管家連忙擺手道:


    “不必不必。”


    “嗯?”


    “老爺臨終前說,您有帝王氣象,一定能當皇帝。但是千萬不要給二位公子封官,隻求封賞個世襲罔替的虛名保平安,再賞半個湖和湖畔幾百畝地就知足了。潘氏後人不要一兩俸祿,並且照常交稅。”


    “我答應了。”


    “謝謝李大王,還有一件事。”


    “講。”


    “此事可否不要外傳,也不必讓二位公子知道,隻當是您自己挖到寶了。老漢想留些顏麵。”


    “可以。”


    “謝謝大王,老漢告辭。”


    老管家仿佛完成了人生大事,出去的時候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


    “來人,封鎖滿城,清理都統衙門廢墟。”


    “遵命。”


    次日,李鬱視察到被燒成白地的都統衙門。


    看著那殘垣斷壁,突然抽出長劍敲敲地磚。


    “掘開。”


    護衛們不知何意,但依舊照辦。


    掘地三尺後,突然驚呼道:“全是銅錢!”


    李鬱佯裝驚喜,下令:“調集更多人手,全部挖開。”


    結果,越挖越多。


    銅錢,銀錠重現天日。


    “主公,伱是如何知道此處藏著如此龐大的一筆財富的?”


    “我隨手一敲,就是幾十萬兩,這就相當於天上掉餡餅,雖然不大可信,但人得相信運氣。你們不必這樣看著我,這些銅錢正是目前缺乏的原材料,都送去融化鑄造吧。”


    燧發槍的許多部件,已經改成了銅製。


    銅的一些優勢,是鋼鐵沒法比擬的。


    潘老爺子藏寶,很有意思。


    銀錠隻占據兩成,其餘的都是銅錢。


    非是市麵上的某些劣質銅錢,而是銅7鉛3的優質銅錢。


    李鬱走到門口的拴馬樁旁。


    漢白玉的,造型別致,四方柱子,上麵是一匹馬,馬背上坐著一隻猴子。


    寓意是“馬上封侯”。


    隻不過,被槍炮毀傷。


    猴子殘缺了一半,駿馬的蹄子也斷了。


    就好似這個煊赫一時的家族,傷痕累累。


    他從地麵撿起斷裂的猴子腦袋,擺放在上麵。


    念叨道:


    “父母之愛子,必為之計深遠。”


    “潘老爺子良苦用心呐。”


    李鬱是何等精明,他早就看透了老管家自汙的用意。


    並不是老管家財帛動人心,而是在忠心的執行老爺的遺囑。


    自己占據蘇州城後,


    再獻上第一筆投資,這個人情才印象深刻。


    而子孫後代不當官,就不會卷入是非。


    禦賜虛爵,就能保平安,地方宵小之輩忌憚,不敢做的過火。


    ……


    “潘老爺子的兩個兒子,都定居何處了?”


    “一人在陽澄湖蓮花島,一人在西湖畔。”


    李鬱一愣,半個陽澄湖可以給,半個西湖是堅決不能給的。


    西湖畔,留個墓地都能青史留名一千年!


    半個西湖,你怕是要上天?


    不行,


    西湖堅決不能給。


    甭說40萬兩,400萬兩都是虧本的。


    潘老爺子這投資眼光真是毒辣,看透500年。


    隻可惜死了,否則定然能替李家軍開拓商業,帶來滾滾財源。


    賴二那貨,潑皮出身。


    商業眼光差的不是一星半點,想獨擋一麵,做好商貿官還有很遠的路要走。


    這一瞬間,李鬱想到了兩個人:


    王神仙和江春!


    此2人都算是商業精英,可以攬用,一奇一正。


    王神仙,已經是彀中人才了。


    這一局翡翠炒結束,大清朝就容不下他了。


    但江春,揚州鹽商首總,天子舊友。


    怕是就沒那麽好招攬了,除非清廷一步步的把他逼到絕地。


    “叮囑一下江北的弟兄,繼續給江春府邸送燒鵝,每天一隻。若是他想舉家逃跑,離城50裏後,就不必客氣了,全部做掉。”


    ……


    此時的江南,十分魔幻。


    沒有幾個人意識到,變天就在眼前。


    杭州城、江寧城、鬆江城、常州城、湖州城、嘉興城的士紳商賈,甚至是中等殷實百姓家,都陷入了瘋狂。


    炒玉石!


    經過了三輪的賣出-收購-賣出,市場已經充分的適應了。


    睿智的投資人們,已經嚐到了巨大的甜頭。


    每轉手一次,就翻一番的利潤。


    之前還有很多人質疑,分析。


    現在都沒了,要麽一起瘋狂,要麽被罵的不敢出門。


    王神仙放手一搏,開始收網。


    杭州城,他親自操盤。


    其餘各城,是他委派的人手操盤。


    為了防止錢財太厚,不講義氣的事發生,這些人的家眷都被暫時保護了起來。


    同時,李鬱派出的保鏢寸步不離,監督各城的收尾工作。


    杭州城,最高檔的青樓。


    王神仙豪擲2000兩,包了。


    門外,是杭州府的差役站崗,都拿足了車馬費。


    樓內,是本府的有錢人士。


    按照李鬱的囑咐,盡量的避開了最上麵的那一小撮人。


    這些人不好惹,也不好騙。


    直接送點翡翠就成了,避免節外生枝。


    ……


    “媽媽,弄這麽些大石頭幹嘛?”


    “傻女兒,這些都是玉石,切開裏麵就有好大的翡翠。”


    姑娘捂嘴,羨慕不已。


    她的頸間,就掛著一小枚翡翠佛像,是一位豪客所送。


    她拿到當鋪問了,死當,立馬給1000兩。


    論體積,比金子還貴了數十倍。


    她視作珍寶,為了搭配,還特意挑了一件月匈前失守的綢裙。


    王神仙紅光滿麵,從房間出來了。


    手戴4顆翡翠戒指,左右手腕各戴著一鐲子,沒啥用意,就是想露個富!


    “諸位都是老朋友、老相識了。”


    “相聚在這裏,就一個目的,賺錢!”


    “老王,甭廢話了,開始吧。”


    一個胖員外,豪橫的拍出一疊銀票(事先安排的托)。


    立馬引來旁邊的本地士紳不滿:


    “鄉下佬,這是杭州城,不是你那山窪窪裏。”


    “就你那點銀票,還不到1萬兩,也配在杭州城大聲說話?”


    杭州城的士紳,財大氣粗。


    胖員外,隻能灰溜溜訕訕坐下。


    王神仙見氣氛到了,舉起右手。


    兩個窘迫的補丁都打不起的當紅姑娘,笑盈盈的舉著牌子,走到貼著紅紙的石頭旁。


    “1號財富玉石,現在開拍。”


    “起拍價,請看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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