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牌姑娘笑盈盈轉身,木牌上赫然寫著“2000兩”。


    1號玉石大約有冬瓜那麽大,外表髒兮兮的。


    眾人卻是眼睛放光,盯著這塊玉石。


    此前,各地已經零星的出現了一些暴富的例子。


    例如,杭州府一賣包子的光棍漢,咬牙用畢生積蓄80兩買下了一個西瓜大小的滯銷石頭。


    當場切開後,竟然有一半是翡翠!


    所有人都瘋了。


    這位幸運兒做事果斷,當場以2200兩賣掉。


    然後,花100兩買下了路人的馬,一溜煙跑了。


    鋪子不要了,租的房子也不要了,非常的冷靜果斷。


    全城瘋傳,全杭州的潑皮都在找他。


    借錢!


    笨一點的去包子鋪,空空無也。


    隻能吃了幾個免費包子。


    聰明的直接去各大城門堵他,也沒趕得上。


    這位幸運兒一口氣把馬跑死,才停住了腳步,消失在了所有人的世界中。


    沒人懷疑是假的。


    因為這位幸運兒有些瘸,長相三寸丁樹皮,在杭州城賣了20年的包子。


    城裏起碼有幾萬人認識他。


    ……


    有人開始競價了。


    “2500兩。”


    “2800兩。”


    突然有人大喊一聲:“9000兩。”


    眾人大怒,誰這麽不講武德,瞎喊價。


    一看,又是剛才那個外地來的胖員外。


    王神仙立馬問道:


    “有沒有加價的了?”


    “9000兩第一次,9000兩第二次,9000兩第三次。成交。”


    一姑娘端著銀盤,胖員外把銀票拍在盤子上。


    很嘚瑟的起身,向四周人拱手。


    “這位貴客,玉石我們可以安排送貨。”


    “可以,俺想切開瞅瞅行嗎?”


    “不好意思,拍賣現場不做切割,費時費力,而且噪音很大,會驚擾了諸位客人。”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


    玉石,被幾個漢子搬上了馬車。


    眾人準備繼續拍賣,卻突然聽到門外一聲尖叫:“噫,綠的,綠的!”


    王神仙很不悅:“外麵怎麽回事?”


    一個看門的杭州府差役,跑了進來:


    “那人拿斧頭砸出了翡翠。”


    嘩,眾人都不顧身份,跑到門口看。


    隻見那個外地胖子,舉著一斧頭狠砸石頭,碎屑亂飛。


    底下那一層綠瑩瑩的,分明是買到寶了。


    ……


    這突如其來的插曲,直接把氣氛推向了巔峰。


    所有人都紅了眼睛,瘋狂舉牌。


    王神仙的嗓子都喊沙啞了,錘子敲的砰砰砰。


    每一塊玉石,都是幾倍溢價出。


    “第108塊,6200兩,成交。”


    過於興奮的他,錘子都敲壞了,幹脆用拳頭砸桌板。


    這不是拍賣,是搶錢!


    所有石頭全部售罄,銀票收了一木箱。


    顧不得一群人的恭維、扯近乎,他以半天沒吃飯,餓的發慌為理由,先離開了。


    “快,離開杭州城。”


    護衛們都是李鬱派來的,立即照辦。


    先坐馬車,再換乘船,中途在河麵又換船一次,才算擺脫了有心人的窺視。


    財帛動人心!


    拍賣現場,有杭州府衙差役站崗。


    離開時有一群硬茬子護衛,刀劍就掛在腰間,懷裏還有短火銃。


    這才勉強製止了本府小成本創業人士的殺心。


    望著身後的杭州城門,王神仙癱在船艙裏。


    一邊灌著茶水,一邊啃燒餅。


    這可真是太刺激了!


    光一個杭州城,就狂卷大幾十萬兩。


    加上湖州城、江寧城、鬆江城、湖州城、常州城、太倉城~


    潑天的富貴,就這麽落在了自己身上。


    嗯,還有摯愛親朋,李大官人。


    ……


    他並不知道,李大官人,已經變成李大王了。


    此時的蘇州城牆上,旗幟換成了“江南保境安民團練,李”。


    府城的官吏,除了布政使朱珪以及極少數幸運兒,其餘人都成了階下囚,被軟禁在了原城守營軍營當中。


    三餐照舊,沒有虐待和打罵,隻是限製了自由。


    眾官吏惶恐不安,有大罵的,有哭泣的,有哀求的,也有一聲不吭不知道在琢磨什麽的。


    黃文運尤為震驚,他怎麽也想不到眉清目秀的李鬱會是這種人!


    他向看守要求麵見李鬱。


    可看守搖搖頭,回複道:


    “主公很忙,吩咐照料好諸位。等他料理完了手頭的事,自然會召見諸位。”


    完了。


    主公這種大逆不道的稱呼都出來了,沒空接見太正常了。


    這會怕不是和官兵打的正酣呢。


    眾官吏不再心焦,而是心死!


    趁著這幾天好好想清楚吧,是從賊?還是赴死?


    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


    朱珪很幸運,他逃了。


    忠心耿耿的新任城守營遊擊,王連背著他在李家軍合圍之前,逃出了生天。


    出齊門後,他們牢記阿克齊的提醒,沒有立即去投奔城北陽澄湖畔駐紮的江南提標。


    提標副將胡之晃的忠誠,尚存疑。


    二人躲在一處土包後,窺視遠處飄揚著提標軍旗的大營。


    “胡之晃按兵不動,怕是居心叵測。”


    “藩台,你看。”


    幾裏外,上千名打著“江南保境安民團練”旗幟的人過來了,為首的正是蘇十八。


    殿後的是50龍騎兵,李二狗率領的。


    他的任務不是助攻,而是督戰。


    監督蘇十八部,和胡之晃部交火,流血。


    朱珪攥緊拳頭:


    “我等且觀望一陣,姓胡的是忠臣是賊子待會便知。”


    王連點點頭,默不作聲。


    說心裏話,他挺鬱悶的。


    本以為從貴州綠營平調到江南綠營,是掉進了蜜罐裏。


    誰知道是掉進了賊窩裏。


    幸好他有個合理理由,護送布政使衝出了敵人包圍,估計不會降罪。


    若是沒有這位老大人,以朝廷的嚴苛。


    失城,斬立決!


    ……


    蘇十八騎著一匹騾子,表情興奮。


    他雖然對李鬱極度不滿,恨不得剁碎了。


    但是形勢逼人低頭,不得不乖巧的做孫子。


    就在2個時辰前,他去拜見李鬱,恭賀正式造反插旗。


    卻被那無恥的李鬱當眾介紹,這位是蘇卿憐的表哥。


    眾人恍然大悟,眼神裏卻是不屑的很。


    他提出要更多的兵器,擴展人手,李鬱一口答應了。


    然後就令他好好表現,去碰一碰城外的綠營。


    臨走前,範京還悄悄和他耳語。


    說主公被枕頭風吹的很舒服,想提拔你,但是你畢竟無寸尺之功,不能服眾。


    今日,狠狠的打一仗。


    拿官兵的首級來,主公就可以將伱提拔,鎮守一方了。


    這個承諾,說到了蘇十八的心坎裏。


    他做夢都想單領一軍,鎮守外地。


    隻要假以時日,他就有了資本遠離李鬱,割據一方,或者是聽宣不聽調。


    ……


    回過神來,他緩緩抽出佩刀。


    大喝一聲:


    “弟兄們,綠營都是一幫慫貨。不要怕,給我上!”


    於是,烏泱泱的上千人就呐喊著往前衝。


    提標大營內,胡之晃一臉肅穆。


    昨晚,他流著淚告訴所有人,賊酋李鬱乃是他曾經的結拜弟兄。


    汙點,絕對是大大的汙點!


    嚇的眾人酒杯都端不穩,生怕被賣了。


    他朝著麾下並不太熟悉的一群遊擊、都司、守備們一拱手:


    “吾輩當兵吃糧,報國就在今日。”


    “本官打先鋒,請諸位緊隨。”


    熟悉的配方,令人敬佩的忠誠。


    胡之晃提著大刀,走到了營區門口。


    環視麾下兵丁,他想起了一句話“麻杆打狼兩頭怕。”


    想想都刺激,2000人的隊伍,就自己一人是反賊,其餘人全部是官兵。


    此時此刻,


    一個反賊,帶領著2000官兵,去真刀真槍的打另外一群反賊。


    he~tui


    老胡吐了一口,用白布條纏在手掌心。


    大喝一聲:“鳥槍手,弓箭手。”


    400多號人呼啦啦的衝到了軍陣最前麵。


    距離60步時,齊刷刷的放箭打槍。


    對麵的反賊,頓時倒下一片。


    蘇十八大喊:“別怕,穩住,官兵就是一錘子買賣。殺進去,肉搏。”


    ……


    被他鼓舞的反賊們,高舉刀劍長矛衝了上來。


    胡之晃一馬當先,對衝!


    身後的一群武官愣了幾秒,也趕緊衝了上去。


    將官們帶頭,綠營兵們也深受鼓舞,衝了上去。


    典型的豬突衝鋒,冷兵器廝殺。


    胡之晃還是勇猛的,大刀上下飛舞。


    身旁,血光四濺。


    殺的手熱,幹脆扔掉了頭盔,玩勇將那一套。


    王連在遠處詫異道:


    “那漢子,是副將胡之晃?”


    朱珪點點頭,苦澀道:


    “正是。”


    “藩台,此人勇猛,殺賊非常狠辣。”


    “哎,老夫誤會了他。原來是一位忠臣。”


    “藩台勿要自責,即使他還在城守營,也擋不住底下人造反,無濟於事的。”


    “你說的對。”


    胡之晃滿身血紅,身後綠營兵見主將如此勇猛,莫名的跟著發狂。


    一炷香的功夫,所謂的“江南團練”就扛不住了。


    蘇十八帶頭逃跑,其餘人紛紛跟上。


    ……


    而遠處督戰的李二狗,嘿嘿一笑。


    “弟兄們,咱們掩護一下。可別傷了胡副將,打後麵那群人。”


    50龍騎兵,摘下鞍邊燧發槍,倒入引火藥,蓋上藥池蓋後,催馬繞到側翼。


    一陣排槍後,就撥馬離去。


    提標挨了一頓槍子,死傷十幾人。


    胡之晃趁機下令:


    “賊人精銳火器犀利,不可窮追不舍。鳴金收兵。”


    “砍下首級,回去本將給你們請賞。”


    回營後,他又下令,把總以上武官大帳開會。


    上百號綠營武官,看著他卸甲,在水盆裏擦洗。


    連續3盆血水,潑在地麵。


    自古軍中敬勇士!


    諸葛式的將官,丘八們不感冒。


    許褚式的將官,丘八們紛紛豎起大拇指。


    胡之晃拿毛巾擦幹臉上血跡,心中竊笑。


    跟著李鬱混,演技日益精湛了。


    他大馬金刀的拉過一張椅子,坐下。


    開口就是一句粗話:


    “恁它娘,今日殺的痛快,弟兄們都是好樣的。”


    眾人哄堂大笑,頓生好感。


    親切!


    “反賊不堪一擊,但賊勢浩大,我們作為客兵能夠打一仗,還打贏了。上對得起朝廷,下對得起軍餉。”


    “接下來,咱們咳咳,向江寧府轉進。”


    “遵命。”


    眾將官紛紛單膝跪地,毫無異議。


    個個心中佩服的五體投地,發自內心的愛戴。


    一個敢帶頭衝鋒,還體恤下情的主將,簡直完美,到哪兒找?


    咱綠營,當兵吃糧。


    再打下去,會死更多的人。


    見好就收,撈點賞銀軍功,上下都好交代了。


    ……


    轉進的軍令一下,全營歡騰。


    短短2個時辰。


    胡之晃就以自己的人格魅力,征服了這2000綠營兵。


    完成了李鬱交代的任務!


    一箭雙雕。


    過了一會,又掉下來一隻雕。


    朱珪主動現身了!


    “胡副將,為何撤退?”


    “恩人老大人,本部不是撤退,而是轉進。”


    朱珪點點頭,以他的宦海經驗,明白這裏麵的道理。


    胡之晃見好就收,沒有錯!


    “請大人坐上馬車,隨本部一起轉移。”


    “好,好。”


    朱珪心中的疑慮,已打消了7成,最後的3成,決定再觀望觀望。


    李鬱是如何繞過胡之晃,把城守營全部換成了自己的人。


    疑點太大。


    所以,朱珪依舊存有戒心。


    轉進江寧,而不是回鬆江府,倒是明智的。


    一旦李鬱控製了蘇州周邊,鬆江就是絕地。


    而西北轉進就不一樣了,說不定途中就能和江寧府援軍匯合。


    ……


    離開蘇州府,抵達常州府江陰縣後,眾人就放緩了腳步。


    反賊已經遠離了,那就該考慮考慮自己了。


    首先是報軍功,有藩台為人證,首級為物證。


    想來問題不大!


    綠營兵在這方麵,還是很信任朝廷的。


    雖然平時餉銀低,當炮灰,命賤,可是一旦戰場斬獲首級,朝廷從不賴賬。


    至少,當今皇上沒賴過賬。


    然後嘛,就得禍亂一下地方了。


    綠營的傳統技能,可不能丟了。


    客兵,就是來做客的外地兵。


    沒有了老鄉情感的羈絆,可以抓緊時間放飛自我。


    胡之晃瞪著眼睛:


    “弟兄們饑腸轆轆,得好好犒勞犒勞。去吧,大膽點。”


    “標下遵命。”


    一群把總,笑的嘴角都咧上天了。


    這麽好的機會,不爽一爽可惜了。


    江陰知縣聞訊,都親自趕來了,想穩住這群客兵。


    ……


    胡之晃敞開衣裳,提著把大刀,踩著石頭,瞪著眼睛,唾末橫飛,一口一個恁你娘。


    江陰知縣畢竟是文官,在氣勢上天然的弱勢。


    “你,你,你~”


    “俺咋了?俺堂堂朝廷副將,比你高了6級。你個龜孫,想教訓俺?”


    “你們是官兵,不是流賊,不能這樣滋擾地方。”


    “he~tui,老子們提著腦袋保護你們,殺退了流賊。牽你們幾頭豬怎麽了?”


    旁邊,三個綠營兵趕著一頭肥豬路過。


    兩人揪著豬耳朵,一人在後麵邊走邊踹。


    幸福的笑容,洋溢在臉上。


    吃肉,對於絕大部分大清國百姓來說,都是奢侈的。


    “本官要上折參你們。”


    胡之晃一聽,這還得了,揚起了巴掌。


    剛要落下,


    “住手!”朱珪出來了。


    亮明身份後,江陰知縣好似找到了救星,去哭訴了。


    老胡不屑的朝著一群看熱鬧的兵,笑罵道:


    “本官要為提標兩千弟兄的肚子負責,甭管那酸廝,放手幹。”


    “遵命。”


    這群綠營兵,剛準備大幹一場。


    朱珪和江陰知縣出來了:


    “胡將軍,請來帳內,所需糧餉咱們以和為貴,談個數?”


    “好。”


    ……


    江陰知縣和士紳們還是理智的,知道自己乖乖湊數,總比讓這群丘八動手要好。


    至少,能保住周圍的大姑娘小媳婦。


    這一晚,臨時大營燃起了幾十堆篝火。


    白米飯管夠,厚兩指的大塊紅燒肉管夠,釀造的醬油一瓶瓶的直接往鍋裏倒,又油又鹹的飲食很科學,2000綠營兵吃的眉開眼笑。


    胡之晃視察了營地,每到一處,


    兵丁們都立即起身,單膝下跪表示敬意。


    “弟兄們,吃得飽嗎?”


    “回大人,小的們自進了綠營,頭一次這樣開葷。”


    “聽老子的話,以後吃肉的機會還很多。”


    “謝將軍。”


    胡之晃對著一大群兵丁,說出了名言:


    “讓麾下的每一個兵吃上肉,是作將官的不可推卸的責任。”


    凡是和李鬱走的近的人,都容易三觀塌方,說出一些怪裏怪氣的話出來。


    可不知為何,圍著的兵丁們都哽咽了。


    胡副將的恩情,比山高,比海深,比爹娘還親。


    總之一個字,愛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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