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靠種地是掙不來幾個銀子的,最多糊糊口,這一點古今通用。


    而江南女人們若是擅長刺繡等手藝,那收入立馬再翻幾倍,從宋朝開始就是如此。


    男人隻能默默的接過灶台,去做飯了。


    罵是沒底氣的,打是不敢打的。


    萬一打跑了,隔壁老王立馬噓寒問暖,上躥下跳,煽風點火,賭咒發誓,惡意打造好男人人設,把小飯碗娶回家。


    老王想的開,換一種思路:


    種地也挺累,出去做佃戶做短工也要受氣,還不如在家哄好老婆,把婚姻當成一種職業,白花花的銀子可是真的。


    每天割肉買魚,回來煎洗煮炒,天天見葷腥,美名曰“老婆辛苦了,補補”。


    展現好男人的大方,畢竟她那麽嬌小,能吃幾口呀。最終,不還是自己落下肚了。


    至於說偶爾她埋怨發脾氣,給自己氣受。


    到了晚上可以狠狠報複回去的。


    三倍五倍還是十倍奉還,悉聽君便,量力而行,豐儉由人。


    碾壓,狠狠的碾壓。


    二一添作五,約等於沒受氣!揚眉吐氣!


    老婆低眉順眼,吳儂軟語。


    老王的家庭地位觸底反彈,穩步上升。


    思路一旦打開,幸福的生活大步向前邁。


    ……


    李鬱結束了胡思亂想,囑咐福成:


    “本王想炒一炒生絲,你牽頭成立一個江南絲棉協會,把這些人都拉進去,共同出資,一起囤貨。告訴他們,商人想和士並列,隻有本王可以給他們。”


    “是。”


    福成恭敬的退出,去聯絡眾人了。


    做了這個副大臣,他總算是放心了。


    放在北邊,大約相當於個右侍郎了,很不錯了。


    他老爹普福,如今閑居蘇州府,每天去茶館泡半天,例行罵大清。從愛新覺羅到六部九卿,從八旗舊事到官場逸聞,全是猛料。


    茶館掌櫃的開心壞了,每天哈著他。


    免費的碧螺春龍井茶加上靠窗的固定雅座,就為了留住這位爺。


    放在2年前,這位爺可是大人物,尋常人想見一麵比登天都難。


    如今屬於“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


    走道、喝茶、說話的那架勢,一般人學也學不來。


    這屬於幾輩子上三旗,紫禁城下浸潤出來的氣質,任誰見了,都得相信這是位吃過見過玩過的爺!


    茶客們趨之若鶩,聽曾經的大人物講故事、罵人,揭露黑幕,一個個聽的耳朵不敢耷拉。


    先講宮闈密辛,再講八旗醜惡,然後是大清要完,最後一個環節誇讚吳王英明。


    每天都是這樣,流程很固定。


    消息傳到李鬱耳朵裏,他忍不住感慨:福成他老爹不愧是當過蘇州織造的,八麵玲瓏。


    於是寫個條子讓宣傳署接洽一下,讓這位老爺子發揮點餘熱。


    您也別光在蘇州府罵,去鬆江府,杭州府,江寧府,湖州府,嘉興府,常州府都轉轉,把“罵大清”變成一項固定職業。


    給他開一份固定薪水,雖然錢不多,可代表了重回體治內。


    普福在院子裏,當著宣傳署來人,雙膝跪地流著淚高呼:


    “吳王萬歲、萬萬歲。”


    內務府出來的人,在這方麵都挺專業的。


    哪片雲底下會下雨,他們閉著眼睛都能聞出來。


    普福以“前內務府、前蘇州織造、前上三旗”身份在江南各府雲遊,每到一處,當地商賈士紳趨之若鶩。


    聽他講課,分析當前形勢——大清要崩潰,大吳要興旺。


    意猶未盡的官紳商賈們,甚至還給出豐厚的車馬費,邀請他到私宅私聊,談論一些比較敏感的高端話題。


    由於普福被吸納進入宣傳署的消息,極少有人知道。


    加上他的辮子、馬褂、扳指一樣沒改,所以在這些“淪陷區士紳”眼裏,屬於中立狀態,立場更可信。


    普福也是妙人,在小處貶吳王,大處認可吳王。


    通過“淪陷區”和“清統區”的一係列比較,啟發式批判,讓士紳們若有所思。


    ……


    原江蘇布政使,現廣東南海知縣朱珪在接到聖旨後,長歎一口氣,流下了兩行清淚。


    交代好後事,寫了份謝恩折子後就自縊身亡了。


    廣州將軍親自核驗了屍體,確保無誤。


    而現任江蘇布政使錢峰,則是雷厲風行、大刀闊斧。


    力改陳弊,革新鹽務、河道、火耗等一係列積弊,盡量的減少中間商。


    中間環節節約下來的銀子,全部送至江北大營。


    位於儀征的江北大營,帳篷,營寨、拒馬等建設開支一口氣投入了5萬兩。而4萬兵丁,每個月的糧餉湯藥固定支出就是20萬兩。


    淮安府造船,一口氣就征召了3000工匠,10000夫役。


    所需木材更是隻能從陸上購買運輸過來,又是一筆龐大的開支。長江被封鎖了,過不來。改陸運,運費十倍起步,上不封頂。


    所投入已經超過了12萬兩。


    乾隆還是有眼光的,若是換了其他人來當這個布政使,根本搞不定。


    錢峰狠辣又精明,把淮揚兩府的官吏整治的欲哭無淚,生活待遇急劇下降。


    原本的幾十項陋規,被他砍的所剩無已。


    人人都想外放江蘇,是因為實惠,而實惠來源主要就是兩項:漕運和鹽務。


    如今漕運廢了一大半,兩淮鹽務成了清水衙門。


    都拜錢峰所賜!


    ……


    揚州四大總商集體抑鬱了。


    最胖的米總商,人瘦了30斤,還遣散了家裏的廚娘團隊,痛失唯一的庖廚愛好。


    首總江春將兩處莊園一處宅子出手換成了現銀,以解燃眉之急。


    鹽商們哀歎,貪棺要錢,廉吏要命!


    曆數曆任兩淮鹽運使,


    前前任國舅高桓:貪,但規矩明明白白。隻拿銀子,其他一概不管。


    前任尤拔世:貪,狠,不守規矩。


    現任錢峰:一點不貪,也不許其他人貪。


    “江首總,咱們這日子以後還怎麽過?”


    瘦成了麻杆的黃總商,說話都有氣無力。


    江春看了他一眼,歎了一口氣:


    “別著急上火,天塌了日子也一樣過。”


    “你說的輕巧,我黃家的行鹽區域在湖廣。教匪作亂,我的鹽根本賣不出去。”


    米總商一愣:


    “邸報上講,撫遠大將軍已經解圍了武昌,又搗毀了教匪老巢。湖廣馬上就有希望了。”


    江春搖搖頭,指向南邊:


    “長江已經不是朝廷的天下,從崇明到江寧,賊酋水師耀武揚威,官兵片板不敢入江。我們的鹽船出了儀征,就是人家的菜。”


    米總商突然噗嗤笑了:


    “不對,是給人家的菜裏麵加點鹽。”


    ……


    沉默了一會,瘦麻杆黃總商壓低聲音說道:


    “南邊來人了,說打歸打,不影響生意。”


    米總商汗毛豎起:


    “什麽意思?”


    “鹽船可以出儀征,沿江而上,條件是分他一半。”


    “噓。”


    四人湊在一起,開始分享這個消息。


    李鬱的分一半,不是分錢,而是分鹽。


    比如說10艘鹽船,那就留下5艘。其餘的暢通無阻,去湖北也行去江西也行。


    兩淮鹽又滯銷了,快來救救鹽商吧。


    300兩一桌的花酒,一月隻能喝5次了。被褥原本是一天一扔,日拋,如今變成3天一扔了。


    黃總商原本每年要娶12房小妾的。


    每月娶進來一房新人,同時遣散去年的一房舊人,遣散費2000兩,好聚好散,吐故納新!


    雖然我不愛你,但是我很大方。


    如今卻不同了,一方麵流動銀子枯竭,另外一方麵錢峰虎視眈眈,不停的敲打。


    導致自己今年竟然隻娶了2房。


    更離譜的是,由於缺乏新鮮血液,自己居然記住了這兩小妾的名字、籍貫、特征。


    這種屈辱感,讓他痛不欲生!


    感覺自己成了被迫拉磨的牛馬。


    ……


    “我踏馬都不想活了,這日子過的一點意思都沒有了。咱揚州鹽商什麽時候過過這種窮日子?”


    “老黃,好死不如賴活著。”


    黃總商擦幹眼淚,看著三人:


    “揚州鹽商,休戚與共。一起拿個主意吧?”


    江春點點頭:


    “你們容我2天。”


    “2天後我來做決定,風險利潤一起擔著。”


    4雙手,緊緊握在一起。論團結程度,鹽商天下第一。


    無他,太肥。


    潑天的富貴,就這麽幾個人接著,全世界的人都當自己是“金豬”。


    1776年,


    大清的年入在5000萬兩左右,占全世界各國年入總和的33%。


    而一年的鹽稅大約在800萬兩,其中兩淮鹽是350萬兩左右。


    也就是說,揚州鹽商經手的是全世界3%的可支配收入。


    之所以說是“經手”,是大有深意的。


    這就是筆糊塗賬,上到軍機下到小吏,至少有幾萬人一起幫著花銷。鹽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少,別人替自己花了多少。


    年底和各大酒樓青樓結賬,會發現有數不清的人用自己的名字掛賬。


    捏著鼻子,打個7折全結清!


    做人還是糊塗點好,反正江春知道自己隻是大自然的搬運工。哪怕路上遇到個乞丐主動請安,他高低都要賞一串銅錢。


    揚州府人人皆知,江老爺是散財童子。


    ……


    “老爺,少爺的信來了。”


    “哦?”


    江春拆開,略略一看,就炸了毛。


    幾月沒個音信,一來信就是要錢的。


    “爹,濟南府消費太高,孩兒的社交圈子又太廣,10萬兩已花完。預計到年底至少還需10萬兩,多多益善,請速寄。兒,江雨。”


    “小王八蛋,當銀子是大海裏撈出來的嗎?”


    旁邊的管家一聲不吭,心想鹽商的銀子可不是從海裏撈出來的嘛。


    主子之間的矛盾,下人不要多嘴。


    果然,


    過了一會江春氣消了,手書一封,叮囑兒子江雨:


    “花錢要講究方式方法,不要都扔到水裏。江湖豪傑、衙役胥吏、左鄰右舍、落魄書生、哪怕是丐幫,隻要是萍水相逢,並無惡意的都可結交一二。但單次給銀不可太多,不宜超過50兩!”


    “萬萬不要合夥做生意,被人攛掇投資,切切。世事險惡,人心複雜,你看不透。”


    “生在咱江家,你不需要會掙錢,隻需要會花錢。”


    ……


    封上火漆後,吩咐管家:


    “送9萬兩銀票去。”


    “是,老爺。”


    “叮囑你兒子,照顧好江雨的生活。出門至少8個保鏢,遇事先保人,捅了簍子不要怕,我會出手。”


    管家猶豫了一下,還是小心問道:


    “少爺不喜排場,嫌保鏢簇擁影響他逛街雅興。”


    “那就便衣,前4後4,暗中保護。這點事也要來問我?”


    管家陪著笑臉,退出書房。


    心想,這得是修了幾十輩子的福,才能降到江府做少爺。


    到了院子裏,一群下人垂手肅立,準備例會。


    管家背著手,清清嗓子:


    “如今外麵形勢困難,諸位要體會老爺的深刻用意、良苦用心。出門的時候,外麵套件帶補丁的衣服。要看起來寒酸點。”


    江春的貼身丫鬟笑道:


    “管家,沒有補丁破衣服怎麽辦?”


    “沒事沒事,拿剪刀現剪嘛。待會吃飯的時候,你們幾個馬倌端著碗,剪個破衣服去門口蹲著,讓路人看到。”


    “是。”


    一群下人居然很興奮,剪了乞丐裝穿在外麵,蹲在府門外。


    ……


    消息傳到錢峰耳朵裏,他冷冷一笑,不置評論。


    他在寫一份密折,建議朝廷修改運銷鹽的製度,取締鹽商,取締鹽引。


    選官,派人,直接掌握鹽務。


    取消所謂的固定鹽區還有各地鹽價差異,實行統一價。


    按照他的推算,此舉可為朝廷增收至少1000萬兩白銀。如果經辦的人效率高,甚至可以是2000萬兩。


    “藩台,江北大營又來要糧了。”


    “多少?”


    “2萬石。”


    “告訴廣陵倉、清江倉,撥給他們。”


    屬官猶豫不決,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默默退出了衙署,去找揚州知府商議了。


    江北大營就像一個吞金獸,不斷的從揚州淮安兩府吸取錢糧,負擔沉重,而且看不到頭。


    胡佐佑——現任揚州知府,曾經的都察院禦史,因為爭寵靈活,不按常理出牌,被和珅踢到了地方。


    他一聽又要2萬石糧,瞬間牙疼。


    上任這段時間,他已經融入了這個小集體。


    因為擅長打成一團,又不端著,該拿就拿,且沒有酷吏的作風。,本地官紳都認為擁有這樣一位父母,乃是本府(士紳)的福氣。


    “府尊,這何時是個頭啊?”


    “要麽他們平定江南,解散回家。要麽被對麵全殲,也算是個頭。”


    胡佐佑猶豫了好一會,還是手書一封:下令廣陵倉先放1萬石糧食。


    ……


    江寧城,


    李鬱從史密斯手底下的二五仔韋森,聽說了一個比較“重口味”的製硝方子。


    “殿下,應當收集治下所有百姓的尿。尤其是做快樂生意的那些女子,她們的尿是最好的原料。”


    “伱是怎麽知道的?”


    “撒克遜帝國,法蘭克帝國都是如此。這在歐洲不是秘密。”


    “為何必須是那些女子?”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對海神發誓。若我撒謊了,出海就翻船。”


    見韋森如此鄭重,李鬱信了。


    一個水手不敢對海神撒謊。


    這就好比一個福建中南部的人,不敢對媽祖撒謊一樣。


    一旦撒謊後,心理壓力太大,人扛不住的!


    早晚會靈驗。


    當然了。


    人類是一直在進化的,幾百年後,這種非硬件的認知缺陷可能就被進化掉了,又敢對著一切神仙撒謊了。


    從發展的眼光來看,人是早晚要踐踏神仙的。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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