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動車堡的精確射擊壓製效果不錯,


    第1派遣軍甲士群情振奮,踩著已經不深的護城河水將一架架雲梯搭上南昌城牆,踩著杠子往上攀登。


    剛攀爬到一半,礌石滾木就劈頭蓋臉的砸了下來。


    一具具活人就這樣從雲梯墜落,摔成肉餅。


    江西巡撫吳誌誠已經陷入了癲狂,跳著腳大喊:


    “援兵馬上就到了,隻要守住城,要官,要銀子,本官統統都給你們。”


    撫標也不全是酒囊飯袋之徒,其中有數位守備、遊擊都是參加過金川戰役的。


    他們舉著盾牌頂在一線,


    指揮綠營兵們往下砸礌石滾木,甚至把整袋整袋的石灰往下潑灑,收到了不小效果。


    眼睛一旦被石灰迷了,人就失去了戰鬥力。


    ……


    甘長勝看的清楚,舉起右手:


    “再上2個營,快。”


    可蟻附攻城的殘忍現場,讓本該出動的2個營出現了猶豫。


    軍官們瘋狂的喝罵威脅,才勉強移步向前。


    可剛衝出去沒多遠,


    一發清軍的實心彈呼嘯著打在了隊伍中間,2架雲梯被毀,周圍十幾個人或死或傷。


    一名打劫犯轉職的士兵,心理防線終於崩潰了。


    同伴的血噴了他一臉,腥臭作嘔。


    “啊~我不幹了。”


    他的潰逃,引起了連鎖反應。


    呼啦啦上百人被他帶動往後潰逃。


    “不許後退,回去,回去!”


    本想伸手阻攔的軍官,隻開了一槍就被這群發狂的人幹掉了。


    ……


    李鬱目睹,悶哼了一聲。


    身邊的黃肆心領神會,立即催馬跑到督戰隊旁。


    “對準逃兵,開炮!”


    炮手們連忙將4門輕型3磅炮調整了方向。


    點燃引線,數聲沉悶的炮響後,20幾丈外的逃兵被霰彈幕籠罩。


    呼啦啦倒下了一大片。


    僥幸在邊緣未曾受傷的還有十幾人。


    他們被身邊慘烈的一幕嚇壞了,居然扔掉兵器,原地跪下,高舉雙手。


    炮長望向黃肆。


    黃肆做了一個切的動作。


    又是幾聲炮響,再也沒有站著的逃兵了。


    用上了3磅炮的督戰隊,武力之強大,令第1派遣軍的甲士們膽寒。


    ……


    甘長勝及時大喊一聲:


    “還等什麽?攻城啊。”


    呼啦啦,又是3個甲士營呐喊著衝向城牆。


    督戰隊的凶殘令他們不敢回頭,隻能把恐懼和恐懼發泄在南昌的清軍頭上。


    瞬間,


    攻城戰達到了白熱化。


    一排的鐵鉤雲梯架上城牆,數不清的甲士提著刀攀爬上城。


    守城的清軍軍官聲嘶力竭:


    “倒滾油,扔狼牙棒。”


    一名舉著短刀,蹭蹭爬到梯子中間的甲士剛一抬頭,隻見滾燙焦熱的液體撲麵而來。


    他捂著臉發出淒厲的叫聲。


    身體失去平衡,直接栽了下去。哢哢哢,把在他後麵的4個兄弟全部砸落。


    底下扶著雲梯的倆甲士僥幸躲過一劫,望著雲梯猶豫不決。


    ……


    殺紅了眼,軍官們也顧不得危險了。


    從第4軍團調任來的一名高個子營指揮使,左手拎著手銃,右手握著佩劍也衝到了城牆下。


    “張老三、張老四。你們倆個鳥毛還愣著幹什麽?”


    “上雲梯!”


    軍官之所以能叫出名字,是因為對張家兄弟印象深刻。


    兄弟四人在馬鞍山鐵礦附近官道自主創業,挖坑攔截礦上的運輸車,被護衛隊打的半死後扔進了第1派遣軍。


    屬實的悍匪!


    訓練時,


    這兄弟4個還是桀驁不馴,經常被鞭打。


    老大老二被當眾鞭打50,扔進輜重營做苦役,死活不知。所以,上戰場的隻有老三老四。


    麵對黑洞洞的槍口,倆兄弟相視一眼。


    “上!人死鳥朝天,拚了。”


    倆人舉著盾踩著雲梯蹭蹭往上爬。


    此時,垛口清軍又端來了一鍋滾油。


    砰,被移動車堡裏的槍手及時開槍射殺。


    滾油潑在了中彈清軍身上,人在地上痛苦的掙紮,發出一股令人作嘔的肉香。


    倆兄弟絕處逢生。


    大量分泌的腎上腺素讓他們暫時靈魂出竅,爆發了驚人的戰鬥力。


    ……


    張老三,已經記不得他是怎麽竄上城牆垛口的。


    又是怎麽躲過清軍3杆長矛的攢刺,在地麵一個懶驢打滾,一刀劃過3個人的腳踝~


    總之,


    在短短的喝茶功夫裏,他幾乎成神。


    硬生生的成了先登第一人。


    清軍兩極分化,一部分扔掉兵器往城內逃,另外一部分玩了命的想堵住缺口。


    張老三手握短刀,表情凶狠似惡鬼,胳膊滴血,盔甲被劈裂了。


    張老四則是撿起了地上的一杆長矛,在側掩護兄弟。


    雲梯,又陸續爬上來3名吳軍。


    其中1人將城頭的清廷龍旗一刀砍斷,擲下城牆。


    目睹此景,


    數十個吳軍方陣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吼聲如滾雷。


    ……


    “快,殺了他們。”


    吳誌誠跳著腳,睚眥目裂。


    親兵們一哄而上,困獸猶鬥,作最後的掙紮。


    這種時候,個人武藝的作用微不足道。


    各種刀劍矛斧頭,胡亂劈砍。


    張老三不慎被一杆長矛刺中了肩膀,鮮血噴湧,卻是沒多少痛感。


    他扔掉手裏的短刀,雙手握著矛杆,怒目瞪著對麵的清軍。


    這名清軍也頗為凶殘,攥著矛杆的另一頭用力的往前推。


    一步,兩步,三步~竟是硬生生的把張老三頂到了城牆垛口。


    ……


    張老三心中暗想,怕不是要死在南昌城了。


    突然,


    空中飛來一長矛。


    將這名清軍戳了個對穿。


    關鍵時候,


    還得是兄弟!


    張老四隔空的一記投矛絕殺,挽救了命懸一線的張老三。


    張老三揮刀砍斷矛杆,


    矛頭留在肩膀裏,不敢拔出來。


    也許是腎上腺素在快速消退,他開始清晰的感覺到劇痛,還有無力虛脫感。


    砰砰砰,


    城牆上連綿的槍聲響起。


    撫標衛隊在城門樓子下列隊2排,不分敵我的開槍。


    衛隊長已經喪心病狂,


    居然把一門佛郎機炮調轉炮口,點燃了引線。


    ……


    張老四死了。


    血噴的像泉水一般。


    他眼珠子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張老三連滾帶爬的過去,想按住兄弟的傷口,卻發現怎麽也按不過來。


    到處都是傷口,到處都在流血。


    嗚,


    一聲沉悶巨大,好似火車頭駛過的動靜。


    那是城外的重炮再次開火,又是一發300斤的鐵球越過城牆,砸入城中。


    所過之處,半條街呼啦啦塌了。


    煙塵滾滾,周圍的人尖叫著逃離。


    爬上北城牆的吳軍越來越多,有人砍斷了吊橋繩索。


    西麵的第2軍團也陸續登上了城牆。


    他們沒有付出多少傷亡,隻是順手撿了個果子。


    這一仗,


    9成的傷亡,都是第1派遣軍承擔了。


    吊橋轟然放下,城門被人從內隆隆打開時,所有人都歡呼了起來,南昌城相對完整的拿下了。


    ……


    第4軍團、第2軍團分別從不同方向殺進南昌,又如水銀瀉地一般,占領各衙署、官庫。


    剿殺殘兵,控製全城。


    在局勢基本控製後,李鬱在大批親衛的簇擁下入城。


    沿路、屍體倒伏。


    “陛下小心路滑。”


    通往北城牆的階梯,鮮血還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流。


    越往上走,屍體越多。


    令人作嘔的氣味就越濃,以至於李鬱也放棄了登頂的打算。


    黃肆低聲說道:


    “恭喜陛下。”


    “早了點,現在最大的危險不是清軍,而是洪水。你盡快把南昌城情況摸清楚。”


    “是。”


    ……


    1個時辰後,


    喊殺聲、槍炮聲幾乎平息。


    甘長勝清點了剩餘殘兵,原本8000人的第1派遣軍,現在無傷者加上輕傷者勉強超過3000。


    打貴州綠營那一仗損失了千餘人,打南昌損失三千多。


    還有許多重傷員就算命大,活下來了,也沒有再歸隊的可能性。


    損失恐怖!


    望著這些鮮血染甲的漢子,他也心生憐憫。


    好在,


    考功官很快就兌現了賞賜。


    “陛下有旨,第1派遣軍有功當賞。營中已備好酒肉,賞銀一並發放。先登立功名單統計如下。”


    原撫標兵營,暫時成了第1派遣軍的駐地。


    城中的大夫還有隨軍的各“蒙古大夫”都陸續趕到。


    傷員的慘叫聲此起彼伏,地麵血水流淌,氣味很糟糕。同時又夾雜著酒肉的香味,還有女子的哭泣。


    ……


    張老三,從布口袋裏摸出2錠銀子。


    扔給一名正在哆嗦的南昌本地外傷大夫:


    “你別怕。幫我好好治,銀子歸你了。”


    “是,是。”


    “你手別抖啊!”


    “軍爺,我,我也不想抖啊,手不受控製。”


    旁邊一名覬覦已久的隨軍大夫,立馬湊了過來:


    “兄弟,這活兒我來接吧?”


    “你?”


    “對,普通大夫能見過幾個刀傷槍傷?我就不一樣了,第2軍團正經在編拿餉的老軍醫。處理你這種貫穿傷我有經驗,6死4活,成功率很大。”


    此人長得十分強壯,麵相顯凶。


    張老三想了想,又抓出2錠銀子,一並推給他。


    “老子的命就交給伱了。兄弟們幫我見證,我要是被他治死了,銀子幫我要回來。你們分一半,剩下一半分給我大哥二哥。如果他們也死了,就幫我們兄弟4個買4口好棺材。拜托了,兄弟們。”


    “沒問題。張老哥。”


    眾人連忙拍著月匈膛保證,這是對先登勇士的尊重。


    ……


    老軍醫不慌不忙開始走流程。


    先換一身幹淨的棉布衣服,藍色的,吉利。


    抄起長筷子從爐子上沸騰的水盆裏撈出各種鋒利的家夥什,狹長的刀子、剪刀、鑷子、錘子、還有小斧頭,繡花針。


    6步洗手法!


    洗完了手,把棉布麵罩拉上去。


    竟有些慈眉善目。


    身邊的倆個助手,姑且叫做小軍醫吧,就拿出麻繩把張老三綁了。


    端出一大碗烈酒:


    “喝下去。”


    張老三咕嘟嘟,全喝了,沒醉。


    老軍醫皺眉:


    “不行,再喝。”


    連灌3碗,他還是不太滿意。


    走到後麵,一拳~


    張老三終於軟塌塌的昏過去了。


    ……


    “師父,可以了嗎?”


    “且看為師操刀。”


    老軍醫的動作看似粗暴,實際上一點都不溫柔。


    剪掉汙血幹涸的衣裳,露出了2處明顯傷口,以及5處輕微傷。


    最嚴重的一處是肩膀的貫穿傷。


    他握住矛杆,輕微搖晃了一下。


    然後氣沉丹田,雙腳著地,腰馬合一。


    一聲低吼~


    矛頭落地,鮮血飆出,老軍醫被糊了一臉。


    徒弟連忙拿幹淨棉布摁住傷口,棉布上灑有止血藥粉。


    張老三青筋暴起,嚎叫的撕心裂肺。


    老軍醫聽的心煩,順手抓起一塊布塞入他嘴裏,嚎聲戛然而止。


    ……


    過了一會,洗幹淨臉上鮮血的老軍醫又返場了。


    拿著酒水往另外幾處刀傷慢悠悠的倒~


    很穩,很準。


    烈酒涓流把傷口裏麵的泥土汙物衝出,露出了鮮紅綻放的傷口。


    “傷口必須處理幹淨,必須完全止住血,不然他早晚還得死。”


    說著,他又走到旁邊的爐子旁,抓起一根燒紅的烙鐵。


    屋子裏圍觀的眾人,紛紛倒吸涼氣。


    望著慈眉善目的老中醫手握烙鐵一步步走向張老三。


    過了一會,


    他望著徒弟摁在肩部的棉布不再滲血,才釋然道:


    “止血效果還行,那就不需要上烙鐵了。吉兆啊!”


    “是,是,是。老天爺肯定保佑。”


    ……


    眾人敬畏的望著老軍醫,撿起銀錠塞入醫藥箱子裏,一時間竟是百感交集。


    議論聲四起:


    “這老軍醫醫德很高尚啊。”


    “荒年餓不死手藝人,瞧人這醫術,肯定是祖傳的。”


    吳軍的戰場醫療製度,是李鬱親手擬定的。


    僅僅是模仿了近現代的衛生製度、操作流程,就將死亡率降低了4成。


    這些軍醫都有些不可名狀的前職業。


    除了基本餉銀之外,他們還會對照救治存活率拿到對應的賞銀。另外,李鬱並不禁止他們收取傷員的“拜托銀”。


    但出於某種擔憂,救治的順序不可改變。這就避免了以後出現傷員沒銀子就扔到最後救治的情況。


    作為一個穿越的現代人,李鬱崇尚“合理製度與金錢激勵相結合”。


    ……


    第1派遣軍和其他正規野戰軍團有很多差別。


    比如,沒有火器!


    比如,軍紀更寬鬆!


    打下南昌城,自然要清理掉一批人。


    巡撫以下文武官員、士紳100多戶被列入了清理對象。


    吳誌誠被梟首示眾。


    另外還有50餘人陪同掉了腦袋。


    200多號年輕女眷,被編入了第1派遣軍的隨軍女營。


    江西大戰,


    炮灰們前有清軍的槍子,後有督戰隊的炮子,死傷慘烈,集體的怒火可想而知。


    一手胡蘿卜,一手大棒。


    賞賜酒肉、女子就是起個“釜底抽薪”的效果。


    這一招,大大緩解了殘兵們的憤怒,將殘兵們造反炸營的風險降到了最低。若一味壓製,這幫野獸早晚要搞魚死網破!


    傍晚,下起了小雨。


    3000殘兵在營區放浪形骸,麻醉自我,接受了命運的安排。


    李鬱毫無獲勝的喜悅,因為撫河、贛江陸續傳來的都是壞消息——水位還在上漲。


    舟橋營已經不可能再搭建起浮橋了。


    ……


    (本章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清話事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憂鬱笑笑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憂鬱笑笑生並收藏大清話事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