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瞧過了,府上當添置的也都添置的差不多了,乘著天還沒黑,阿姐可以去瞧瞧,那府上布置可是與當年一樣?”


    這……


    沉默良久,寧夏試探的問道:“皇上,你沒算計我吧?”


    “我若說無,阿姐可信?”


    好吧,她不信。


    所以,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了。


    小皇帝也是個行動派,在她決定收下這些東西之後,他隨手抄起桌上那信封給她:“黃金萬兩,不夠了再來與我說。”


    “……”


    房子,奢侈品,現在連黃金也給了,小屁孩兒,你說實在的,你是不是改變策略了?


    手裏頭一堆值錢的東西,寧夏真是覺得忐忑的很。


    在這份忐忑中,小皇帝進去換了身玉色袍子,那衣裳普普通通的,卻是掩不去他的貴氣。


    “走吧,早去當能早歸。”


    你確定不是想看看我在進將軍府之時,會不會有破綻嗎?


    兩輛普普通通的馬車,帶著幾人出了宮去。


    前頭的車上,應瞿瞧著小皇帝麵上帶笑時,暗中抹了把汗。


    看來,他給皇上出這主意,皇上很是滿意!


    終於是滿意了,不然,皇上再讓他想法子,他是真想不出來了;對付女人,他倒是有法子,可那是他的女人,自個兒對付起來,自然是簡單!


    那莊映寒,委實不好對付啊,皇上這般費心去討好,他可真怕皇上得不到好處,惱羞成怒動手殺人之時,連累到他……


    後頭的馬車上,寧夏手裏頭還拿著那堆東西,嘴裏頭直念叨:“這是什麽圈套啊?什麽樣的圈套啊?”


    方曉瞧她嘀咕個不停時,與秋怡打了個眼色;秋怡一聲輕笑,端著小匣子上前:“主子,您別再想了,您不是常說,該來的始終要來?既然皇上都將這些給您了,您就放放心心的收下就成;這些東西,不是本就是莊家的麽?”


    是啊,本就是莊家的,可是早不還,晚不還,在這會兒還給她,到底是什麽原因呢?


    心裏頭琢磨著,將那些東西都收進了小匣子裏,這小小的一個匣子是由紅木而成,托在手中頗有份量;那匣子上鑲著白玉寶石,漂亮的很。


    一路上都有些不放心,不知道小皇帝這次是真的想要她合作而放低了姿態?還是在前頭套著網等著她往裏鑽?


    到了莊府,寧夏下車時,隻見著門口立著兩名威嚴的護衛;瞧著小皇帝二人下車之時,忙上前喊道:“奴才叩見皇上,叩見郡主。”


    嗯?郡主?改稱呼了?真好!


    有些高興的進了大門,這一進去,寧夏心裏頭就有些悸動;她沒來過這裏,可是,先前那些夢境之中,多多少少有些畫麵是帶著這些布置的。


    從正門進去,往左走便是大廳,哪裏是那間屋子呢?


    許久之前的那副畫麵,讓寧夏隱隱的不安;她明明不知道該往哪兒走,可潛意識裏就似有一個聲音在對她說,走那邊,沿著這條路,穿過那走廊,然後再是越過那池塘……


    寧夏沉默不語的在前頭走著,秋怡幾人心中忐忑在後頭跟著;小皇帝目光一閃,不遠不近的跟在她後頭,就似在賞著景,又似在想著什麽事兒。


    直到寧夏停在一間緊閉的屋前時,小皇帝這才目光一沉。


    這屋子,他當然知曉,資料上記載,莊氏一杯毒酒死在這屋中,找到莊映寒時,她就似癡傻了一般,跪在莊氏身旁,麵無表情……


    抬手推開房門,瞧著屋子裏的布置之時,寧夏走到那記憶中的位置,仿佛看到地上,那人雙眼緊閉,七竅流血的模樣。


    “娘親,娘親,你醒醒,不要丟下寒兒,娘親…”


    那記憶中的畫麵,讓她頭疼欲裂,記憶的洪流就似被打開一道口子,讓她難受的呼吸一窒,麵色發白。


    瞧著她的異樣,秋怡欲上前攙扶,身旁那人卻是一抬手,阻止了秋怡的行為;目光冰冷一瞪,幾人便是被威懾的退後數步。


    小皇帝上前,托著她微顫的手臂,聲音中無喜無悲:“隻怪當年未臨世,不知過往喜與悲;阿姐,你若是有怨,盡管說,我如今能做的,也隻有盡全力的彌補。”


    在我出世之前發生的一切,我沒有過錯,可我能盡全力去彌補,彌補那些不屬於我的過錯。


    小皇帝要轉達的,就這麽一個意思。


    聽起來,是他在妥協,可他的彌補,不是太過牽強了些?與他無關的事,他如何彌補?就算是一命抵一命,當年做決定的人已經死了,再去追究,又能如何?


    難道說真要父債子償?若真是如此,死的人也不該是小皇帝,先皇兒子就有三個,一個被廢,一個她愛,還有一個,水深火熱,自保都難。


    壓著心中那份異樣,寧夏有種預感,那些過去,就要掀開了;而禁錮的莊映寒,不再平靜。


    “皇上言重了。”


    退開一步,寧夏再次掃了一眼屋子,這才說道:“走吧。”


    反正是要住在這裏的了,那些過往,慢慢來掀開吧。


    莊映寒,我給你查清當年之事,查清之後,你走可好?我離不得這身子了,因為,他在這裏啊……


    雀占鳩巢,她卻已然舍不下,若一切查清卻要她走,她寧願灰飛煙滅……


    府邸甚寬,寧夏也沒那個心思去一一而過;夜幕之時,亭中布著酒菜,麵對著一園臘梅。


    下人早便準備好了酒菜,這亭中也早便準備好了屏風擋了刺骨的寒風。雖說留下一處賞景,卻也因著火盆生的旺,不顯得冷。


    臘梅飄香,置身這香味之中,那人倒酒之時,酒香四溢;讓人分不清到底是梅香更甚?還是酒得迷人?


    “阿姐,物歸原主,也是喜事一樁,此話雖是不討喜,卻希望阿姐能看開些。”


    親手倒了兩杯酒,小皇帝手執一杯,與她淺笑:“敬你一杯。”


    其實從那屋中出來之後,寧夏心裏就平靜了許多;心裏頭要琢磨的事兒太多,此時倒是一時不知當從何處著手了。


    瞧著小皇帝舉杯望來時,寧夏微一沉吟:“皇上見諒,我不喜飲酒。”


    酒這種東西,要跟熟識的人喝才行;若是一不小心多喝了兩杯,醉在愛人懷中,那也是一種情趣。


    跟外人喝酒,那是很不明智的決定。


    寧夏這般說,小皇帝淺淺一笑:“如此,阿姐以茶代酒便好。”


    說話間,又是給寧夏倒了一杯茶,瞧著那杯中清霧繚繞,寧夏視線轉向小皇帝,並未去接。


    一國之君,放低了姿態,放軟了態度,他欲利用是必然,可拋開他的意圖,他的出發點,卻是讓她莫名心悸。


    十歲的孩子,生活在爾虞我詐之中,生生母親欲操控他的一切,旁人亦是覬覦他的所有;他做戲之間,又何嚐不是在暴露他的無助?


    寧夏不接茶杯,小皇帝也不惱,將茶杯放到她跟前,端起酒杯便是一口飲下。


    那人不言不語,一杯接著一杯的飲著酒時,寧夏的視線轉向前方的臘梅。


    不可否認,此時的小皇帝,比他咄咄逼人,眸中暗藏算計更讓她覺得不安。


    一壺酒,他飲的甚快,當那麵容之上布滿緋色之時,寧夏起身,欲出亭叫下人來伺候他回宮;卻在她起身之時,他拉住她的手臂,開口之時,眸中暗藏無助。


    “阿姐,我好累啊。”


    他這話,說的很慢很慢,那輕緩的話語 ,滿滿都是無助;無助的聲音,無助的語氣,就連那麵容之上,也是令人憐惜的無奈、痛苦。


    累嗎?我也累啊,我也想這些事快些結束,我隻想和逸軒平平靜靜的過日子。


    不管他是出於什麽心思放低了姿態,他此時眸帶氤氳瞧來時,寧夏那心,卻是平靜的很。


    習慣了算計,習慣了爾虞我詐,此時麵對小皇帝的示弱之時,她也習慣的認為,這是小皇帝耍的把戲。


    從開始到現在,她算計來,算計去,算計的好累。他說她累,她又何嚐不是累的想拋下一切?


    “阿姐,你幫幫我可好?我不能讓北煜江山落入他人之手,更不能讓北煜江山落入外姓人之手;阿姐,你是在意的對不對?就像當初莊將軍為了守住北煜江山,而與先皇達成了承諾。”


    達成了承諾,達成了什麽樣的承諾?


    寧夏這恍惚之間,小皇帝便是靠在她懷中:“阿姐,幫幫我可好?”


    我在幫你啊,我現在不就是在幫你嗎?是你不信我啊,你不信我沒有野心,你不信我做的一切隻是為了活命啊。


    狠心了太久,就在她以為自己就要練就鐵石心腸之時,小皇帝的示弱,讓她忽然發現,他做的一切,又如何不是為了活命?


    若是他輸了,輸的不止是江山,還有他的這條命啊。


    她與北宮逸軒同為炮灰,小皇帝又何嚐不是一個被炮灰的小角色?他擔負了許多的事,承受著他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一切,他又何嚐輕鬆?


    想著想著,那要推開他的手,不知不覺的放到他肩頭,許久之後,輕歎一聲:“皇上,我從未想過背叛,我隻想你能活下去,活下去,與北煜江山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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