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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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克蕾雅莉西亞?可麗兒古林……?」


    明明是地底空間,卻廣板無邊的藍天之下,廣場突兀地座落於蓊鬱茂密的草木中。


    紅毯、小而奢華的餐桌、一應倶全的茶具組後方,坐著一名楚楚動人的〈森靈族〉美女。


    宛如童話故事場麵的情景當前,雷利斯驚愕地低語,亞瑟也同樣瞠大眼睛。


    「為什麽……你還活著……?」


    既是〈森靈族〉《誓約者》奧菲利亞?林德雷古的親姊姊,也是前代〈森靈族〉巫女,同時是現任〈解放者〉《誓約者》蒂法莉西亞?可麗兒古林的母親。


    她觸犯了和〈隸人族〉生子的禁忌,被貶到有〈森靈族〉窮鄉僻壤之稱的提斯泰爾,而且應該已經病歿了。


    為什麽她會


    不對,說起來這個地方是怎麽回事?為什麽地底會有天空——?


    無止盡的疑問,讓亞瑟和雷利斯愣愣地杵著不動,同時——


    「原來如此啊……」


    唯獨零次環視周圍,歪扭嘴角,浮現耐人尋味的淺笑。


    「這就是不惜大費周章想藏起來的東西對吧。」


    零次依然無所畏懼地點了點頭,最後以浮誇的動作張開雙臂——


    「好,回去吧。」


    ——並轉身就走。


    「……………………………………啊?」


    看零次已經朝著大門走去,亞瑟慌忙叫住他。


    「——慢、慢著!這是怎麽回事!快說明!」


    「嗯——?沒什麽好說明的,就隻是我已經滿足了,所以要回去而已啊?總之,我已經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而且也沒有特別想達成的目的。」


    零次彷佛理所當然般說出這種話,即便是亞瑟也不由得目瞪口呆。


    居然說「滿足了」——明明眼前發生如此匪夷所思的事啊!


    「等一下,你這混帳——崩喰零次!」


    零次也無視雷利斯的話,就在他正要伸手開門的瞬間。


    門消失了。


    「什麽——」


    目擊這瞬間的雷利斯發出驚呼,亞瑟立刻拔出紅色刀身的劍(克拉倫特)。


    「你做了什麽吧。克蕾雅莉西亞?可麗兒古林。」


    亞瑟眼神銳利,壓低聲調如此斷定。


    克蕾雅莉西亞表麵上看似沒有任何動作,但是亞瑟不可能對她掉以輕心。


    眼下的狀況已經足以稱為異常事態。


    不管發生任何事,我都會妥善應變——


    亞瑟展現強硬的氣概,采取應戰態勢,被劍尖指著的克蕾雅莉西亞淺淺一笑,說:


    「幾位喜歡紅茶嗎~?」


    「…………紅、茶?」


    「你們不知道嗎~?是〈隸人族〉摘取茶樹的葉子和嫩芽~」


    「這種東西……我當然知道……」


    「太好了~這裏有香氣濃鬱的茶葉~希望幾位務必品嚐~」


    「………………不、不了……」


    「我立刻準備,可以請你們在那裏坐一下嗎~?」


    銳氣全失。


    過去矢誌複仇、一再背叛他人的亞瑟——莫桀對看人的眼光有自信。


    對方出於什麽樣的意圖發言、隱藏著什麽樣的感情,即使不刻意試探,她也能在一定的範圍內善加覺察。


    當然,亞瑟現在也探尋著克蕾雅莉西亞的真正意圖——卻完全看不出來。


    這就表示——克蕾雅莉西亞毫無隱瞞,真的隻是一如字麵上的意思,要請他們喝茶。


    「喔,那就來一杯——」


    看零次不知何時已經坐到椅子上,用手肘拄著桌子……甚至整個人懶散地靠在桌上,雷利斯使出全力吐槽:


    「啊!?不對——啊啊!?你這混帳剛剛不是還一心想回去嗎!!」


    零次不理會瞪大眼睛的雷利斯,伸手取用放在桌上的餅乾。


    「喔,好吃。」


    「真的嗎~?太好了,那也是親手做的~是〈隸人族〉的朋友教我做的~」


    「哦……真希望蒂法莉西亞(你女兒)也能遺傳到你的手藝啊——」


    「……唔嗯~雖然我也姑且教過這孩子~但她在拿捏微妙差異這方麵好像不行~」


    「……啊——我懂。凡事都認真過頭了。」


    「就是說呀~雖然托某人的福,好像改變很多了~」


    兩人發出嗬嗬笑聲、天南地北談笑的光景,不管怎麽看都十分閑適。


    「——亞、亞瑟……亞瑟!覺得這個狀況很奇怪的吾才不正常嗎!?」


    雷利斯幾乎快哭出來了,如此向對方尋求幫助,而亞瑟也同樣難掩無措。


    亞瑟本來就覺得零次是高深莫測的《英雄》,她不認為自己能正確揣測他的心思。


    但就算是那樣也實在——太誇張了。


    亞瑟輕吐一口氣,宛如下定決心般上前,到桌邊就坐。


    然後她不看向在正麵露喜悅笑容的克蕾雅莉西亞,而是看著零次問道:


    「崩喰零次……透露一點就好,我希望你說明一下這個狀況。」


    如果單純地思考,可以想見他原本想離開卻遭到妨害——出入口消失了,所以正在摸索其他逃脫方法。


    但是,他可是那個崩喰零次。思考方式不可能和亞瑟一樣。


    因此,亞瑟刻意冷漠發問,隻見零次依然用手肘拄著桌子說:


    「也沒什麽好說明的,既然出口消失,就沒其他地方可去了,不是嗎?」


    「這……是沒錯……但是——」


    「應該說~你從一開始就沒有想出去吧~?」


    克蕾雅莉西亞若無其事地插話。


    「……從一開始就沒有想出去?」


    「不聽我說話、當作沒看到眼前的異樣事態就作勢掉頭,想看看我會采取什麽行動,之類的嗎~?」


    克蕾雅莉西亞的語氣依舊悠哉,眼神平靜。零次的笑臉瞬間邪惡地扭曲。


    「不是喔——?我隻是累了,又剛好有椅子、有桌子、有食物和飲料——當然會想休息一下吧?」


    零次發出hahahaha的笑聲,亞瑟已經不會再受這樣的他所騙了。


    「……你假裝休息,其實在摸索逃脫的方法嗎?」


    亞瑟用克蕾雅莉西亞聽不見的音量對零次呢喃,零次突然看向亞瑟,伸手托住她白皙的臉頰。


    「咦?」


    因為這個舉動實在太過唐突,亞瑟僵住了,零次於是將臉湊近亞瑟——


    「你……你要做——?——!」


    吻了亞瑟的嘴唇。


    「你——你你你你這混帳————!?你剛才做了什麽!?」


    怒發衝冠的不是當事人,而是其召喚者雷利斯。雷利斯使用『龍神白化』,介入亞瑟和零次之間。


    麵對齜牙咧嘴、作勢攻擊的雷利斯,零次晃了晃雙手並笑著說:


    「做做樣子而已啦,做做樣子而已。和某人那時一樣,隻是把嘴湊近臉頰而已——」


    零次笑嘻嘻地這麽說,雷利斯忙連望向亞瑟。


    「………………就、就是這麽回事,雷利斯……呃…………我沒事。」


    「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沒事啊!?」


    「啊嗚——真、真的沒事,我隻是有點……那個……嚇到而已……」


    亞瑟嘴上這麽說,


    卻滿臉通紅,舉止可疑到極點——因此雷利斯流露殺氣,狠瞪零次。


    「哎呀,亞瑟是美女吧?臉靠那麽近,就不小心親下去了——」


    那是毫無誠意的表麵話。雷利斯雖然完全摸不清零次的意圖,但她至少察覺了盟友的貞操危機,於是拉過椅子,坐在零次和亞瑟中間。


    瞬間,零次不著痕跡地斜眼看向她。


    「——那麽。」


    拍了一下手——


    保持一貫和氣笑容的前〈森靈族〉巫女不慌不忙地接著說:


    「既然承蒙幫助,讓大家得以就坐,就來開茶會吧~」


    「承蒙幫助……讓大家就坐?」


    亞瑟立刻感覺到措辭有異,於是看向零次。


    「就說了,是因為亞瑟長得很可愛。」


    零次在亞瑟開口以前就搶先做出的回答,讓亞瑟的推測變成確信。


    零次對亞瑟做出的唐突行動。


    是為了讓到現在都尚未解除警戒的亞瑟及雷利斯,坐下來和克蕾雅莉西亞對話。


    ……不,不對。


    恐怕從更早之前,零次就已經醞釀促成這個局麵——


    亞瑟暗自驚愕,雷利斯對此毫無所覺,不耐煩地質問:


    「……你的目的是什麽?克蕾雅莉西亞?可麗兒古林。」


    〈龍鬥族〉的《誓約者》到現在都沒有解除『龍神白化』。


    她的尖牙外露,銳利的爪子能輕易切開桌子。


    麵對雷利斯威逼的眼神,克蕾雅莉西亞不改笑容,微微歪頭。


    「說到開茶會,不就是聊天嗎~?」


    她似乎非常開心地交握雙手,露出陶醉的表情說:


    「因為我一~直待在這裏,很渴望跟別人聊天~什麽都可以跟我聊喔~喜歡的人也好、喜歡的類型也好、戀愛諮商也好、戀愛話題也好~」


    「為什麽盡是關於戀愛的事情……?」


    「咦~?女孩子聊天不都是聊這些嗎~?」


    「……………………是這樣嗎?」


    亞瑟不知是否因為被當成男孩養大而無法理解,但她也無法全然否定,雙手環胸認真思考起來,克蕾雅莉西亞浮現淘氣的微笑。


    「啊~那個表情是對戀愛興致勃勃的表情呢~」


    「啊……啊?咦——我、我嗎!?我、我是《英雄》,對戀愛那種事……」


    「咦~會吧~但凡女孩子都會感興趣——對吧,雷利司妹妹。」


    她極其自然地說出那句話,那個事實。


    眼見克蕾雅莉西亞知曉一切,亞瑟和雷利斯都瞠大眼睛,身體不自覺僵硬。


    「啊,放心放心~以我的立場,就算想泄漏那份情報也無法泄漏。」


    和蒂法莉西亞長得一模一樣的她笑著這麽說,那副模樣就連身為同性的雷利斯都覺得格外可愛且美麗。


    但是她說的話卻帶著難以捉摸的詭異。


    「…………你這家夥,到底……」


    「那個問題,我可以在聊完戀愛話題之後回答嗎~?」


    她的態度看似毫不正經,卻一直掌握著主導權。


    雷利斯非常熟悉這種感覺,她無意識地看向零次。


    「——嗯!這個餅乾,和紅茶超配的!」


    「是不是、是不是~!我以絕妙比例混合了相同茶葉~!有人懂得品味,我好開心~」


    「這真是太屌了。分開吃也很好吃……不知道大廚師會不會做呢?」


    「大廚師~?」


    「提斯泰爾的大廚。就我目前所知,他是這個世界最棒的廚師。」


    零次這麽說完,克蕾雅莉西亞將視線轉向右上方,很不自然地停頓一段時間之後說:


    「…………多花一點巧思,就會大為生色對吧~說到提斯泰爾,你去過浴場了嗎?希望你務必體驗看看~那裏非常講究唷~」


    「——等一下,你們兩個。」


    「啊——那家夥也說過同樣的話。因為太強迫推銷,我反而退縮了。」


    「哎呀~外柔內剛的個性往不好的方向發揮了嗎~他不會那樣,所以那部分是像我吧~」


    「喂……」


    「說到那家夥,有沒有什麽趣事呢?那種母親才知道的兒時糗事。」


    「………………我想想~……」


    這時克蕾雅莉西亞再次擺出宛如回想的姿勢,最後綻露微笑,接著說:


    「……嗬嗬嗬~很多喔~例如——」


    「喂!!」


    雷利斯儼然忍無可忍地拍桌而立,睥睨著談笑風生的兩人叫道:


    「你們在開玩笑嗎!?現在不是聊那種事的時候吧!」


    「——你相信嗎,那孩子到了十歲還會尿褲子喔~」


    「聽我說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雷利斯!」


    『龍神白化』會讓使用者的個性變得好戰。


    平常就相當暴躁的雷利斯不理會亞瑟的製止,當場情緒發作,用拳頭敲桌的瞬間——


    防禦魔法伴隨劈的一聲發動,用力彈飛雷利斯。


    《大誓約魔法》的絕對防禦魔法——本來並不會因為拍桌這種程度的行為發動,此刻卻宛如自動察覺會遭到破壞般正確地展開了。


    「————」


    不僅是雷利斯,就近目睹的亞瑟也瞠大眼睛。


    這當然不是物體本身讓《大誓約魔法》的絕對防禦魔法發動的。


    讓防禦魔法發動的是——


    「不行喔~」


    明明是責備的話語,卻一點都感覺不出責備的味道。


    「我說過要先聊完戀愛話題吧~?」


    克蕾雅莉西亞可愛地微笑,說著「不乖」,雷利斯望著她,差點看到入迷,包含變成這樣的自己在內,雷利斯感到百思不解,因而有些膽怯。


    〈龍鬥族〉和身體能力過人的〈獸妖族〉一樣,都擁有稱為第六感的優異超感覺。


    雷利斯基於那股超感覺確信——


    這女人有些不對勁。


    彷佛察覺到雷利斯的戰栗,隔壁的亞瑟閉上眼睛,狀似若有所思。


    接著她再度睜開眼睛,深深吸氣——雙手撐在桌上開口:


    「隻、隻要聊戀愛話題……你就會回答我方想問的事情嗎?」


    「————啊!?」


    你在說什麽!?——雷利斯用視線這麽訴說,與她相反,克蕾雅莉西亞則是表情發亮,和亞瑟一樣雙手壓著桌子往前探身。


    「那當然那當然~」


    要講什麽呢?要講什麽呢?——克蕾雅莉西亞這麽催促,亞瑟盡管主動發話,卻似乎無法立刻下定決心。


    「那、那個…………也就是說…………」


    「咦~什麽什麽?」


    「我……我……就是…………」


    隻見亞瑟在嘴裏含糊地說了半天,有些自暴自棄地豁出去般,指著零次說:


    「——心、心係崩喰零次!!」


    如果人會因為害羞而死,那就是現在!——便是這種感覺。


    亞瑟渾身發抖,漲紅了臉做出驚天動地的發言。


    「————」


    「雷、雷利斯!?」


    雷利斯渾身一軟,宛如燃燒殆盡般變得雪白,癱坐在椅子上,不知為何甚至解除『龍神白化』,對亞瑟的聲音毫無反應。


    「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哎呀~!」


    克蕾雅莉西亞開心過頭似地站起來指著零次,瞥了瞥另一個當事人說:


    「這真是一樁美事~」


    亞瑟隻覺得自己被取笑,但又感覺對


    方好像沒有惡意,她的臉更紅了,刻意不看向零次。


    「這、這樣……就行了吧……?來,快回答我方的——」


    「那你是從什麽時候喜歡上他的呢~?」


    「咦……嗚…………沒、沒必要回答……我已經聊過戀愛話題了……!」


    剛才的告白是為了直接進入正題的戰略性判斷——亞瑟似乎亟欲這麽主張。


    「不不不不。」


    遭到克蕾雅莉西亞搖手否定,亞瑟彷佛一口氣失去自信般開始顯得不知所措。


    「咦……咦?」


    「不如說,接下來才是重頭戲吧~?——你欣賞他的什麽部分?為什麽會喜歡上他?接下來希望怎麽發展?說嘛說嘛~」


    克蕾雅莉西亞使出全力展開問題攻勢,亞瑟陷入絕望——宛如一名身受致命傷、煩惱該選擇何時自盡的騎士。


    「話說回來~另一位當事人被告白之後的感想呢~?」


    亞瑟陷入絕望之時,克蕾雅莉西亞已經將矛頭轉向零次。


    「——」


    如果是零次,應該會察覺才對……!


    察覺亞瑟的告白純粹是為了從克蕾雅莉西亞口中獲取重要情報,並非出於真心。


    ……不過,要說「完全不是真心」卻也不盡然,這甚至可以說是相當真摯的想法——


    「不對不對!」


    亞瑟不小心出聲,甚至不自覺揮舞起【克拉倫特】,和先前拚命刻意避免直視的零次正麵對上了眼。


    「——」


    平淡的表情。


    而且平時的零次,絕對不會散發出這種令人感覺到灰暗陰影的氛圍。


    這似曾相識的絕望感,卻在下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哎呀,受《英雄》愛慕,感覺真害羞啊。」


    零次就這麽嘻皮笑臉,露出儼然不懷好意的表情,他表現出的態度,彷佛接下來會說「既然亞瑟對我情有獨鍾,那要請亞瑟為我做什麽好呢?」——


    「所以說,你要等到什麽時候才要講你老公的事情?」


    宛如欺入懷中,拔刀抵住對手脖子一般。


    零次朝克蕾雅莉西亞拋出話語,沒大沒小地將雙腳放到桌上。


    餐具互相碰撞的聲響,將半昏厥的雷利斯拉回現實。


    「先說好,不管你做什麽,我都無意理會你的請求。」


    那是充滿攻擊性的拒絕。零次前所未見的反應雖然也令人驚訝,但更驚人的是——


    「…………老公?」


    克蕾雅莉西亞?可麗兒古林的伴侶。蒂法莉西亞?可麗兒古林的父親——?


    「你這混帳……突然胡說八道什麽?」


    「突然?哪有,她一直都想講那件事吧。麵前擺著〈隸人族〉摘的紅茶和〈隸人族〉朋友傳授做法的餅乾,坐著想必出自〈隸人族〉巧手的桌椅,要求我們談論戀愛話題。天底下還有這麽露骨、這麽昭然若揭的誘導嗎?」


    零次翻過右手,讓雷利斯看手背並眯起眼睛。


    「甚至不需要以自由聯想法為例,人本來就會無意識地將耳朵聽到的詞匯連結思考。對方說到家人就會想到家人;說到過去的心靈創傷,就會想起自己的傷心事——就像這樣。當然情啊愛啊,也適用這個道理。」


    「但、但是既然這樣,隻要自己主動開口不就好——」


    「再怎麽信賴的他人提出的言論,都比不上自己靈光一閃的言論。所以要取信於對方,就要讓對方以為是自己想到的——這也是溝通的必須特性。」


    所以克蕾雅莉西亞不直接道出那件事。


    純粹促使對方想講那件事。


    看穿對方會受促使。


    「還有一點。人看對方和自己相像,就會不由得產生親近感。」


    豎起一根手指的零次一邊描摹亞瑟的動作,一邊接著說:


    「相同境遇、相同經驗——即使隻是有意和對方采取相同行動,都能夠讓對方對自己抱持正麵感情。」


    你有類似經驗吧?——零次淺笑著這麽說,亞瑟瞠大眼睛。


    「不過那並不是重點——問題在於她為什麽想讓我們對自己抱持好感——是因某種需求,需要我們對克蕾雅莉西亞?可麗兒古林有好感。」


    零次豎起的手指不知何時變成兩根,雷利斯凝視著零次的手指低聲說:


    「需要好感的……理由……?」


    彷佛早就料到雷利斯會這麽低語,零次輕輕指著桌上說:


    「亞瑟啊,可以幫我拿那個茶杯嗎?」


    「…………?這個對嗎……?」


    「嗯。那麽雷利斯。幫我拿那塊餅乾?」


    「……啊?為什麽吾非得聽你這混帳的話不可?」


    吾好歹是堂堂〈龍鬥族〉《誓約者》——雷利斯正要繼續抱怨,就被零次直接打斷。


    「那就算了。接下來,亞瑟把衣服脫掉。」


    「啊!?哪可能脫啊!!」


    零次不理會雷利斯激烈的反應,笑嘻嘻地凝視亞瑟。


    然後,紅著臉感到不知所措的〈龍鬥族〉《英雄》,最後小聲地說:


    「…………告、告訴我理由。」


    「亞瑟!?」


    「不、不是的!我絕對不是想脫!隻是——崩喰零次會這樣開口,想必是出於某種考量。」


    「就算是出於考量,難道你要服從脫衣服這種命令嗎!?」


    「這、這個——雷利斯之前不也依照要求,打扮成形同隻穿內衣的模樣嗎……」


    「那是因為攸關種族的命運!現在和〈龍鬥族〉沒有任何關係!」


    就在雷利斯扯開嗓門,提出完完全全正當的主張之時——


    「好,感謝配合示範。」


    零次拍了一下大腿,讓在場所有視線瞬間集中到自己身上,同時說:


    「剛才的對話就是所謂的『好感』對於『那個』有多有成效的明顯例子。」


    例子。有意為之地揭示的範例。


    零次口中的『那個』是指——


    「——交涉?」


    「正確答案。」


    零次輕輕抬起手指回應亞瑟的低語,故作滑稽地聳聳肩說:


    「雖然由我自己說這種話不太好——亞瑟喜歡我吧?」


    「什麽——你這混帳!」


    「不不不,這是客觀事實喔?嗯,要說是相對而論也行啦。也就是比起雷利斯,亞瑟對我比較抱持好感。」


    零次簡直像在說別人的事,極其不認真地繼續道:


    「相對於雷利斯事事不配合,亞瑟明顯采取合作態度。如果隻是這樣也罷,但亞瑟的行動乍看合理,其實卻是偏袒我。換句話說,就是亞瑟會配合我,是出於主觀認為這是正確的行動。實際上,如果隻聽亞瑟的主張,會覺得亞瑟的行動有正當性。但是從客觀角度來看,其實雷利斯的反駁比較正確吧?」


    「————」


    亞瑟自己都認為雷利斯的反駁是正確的。


    盡管那麽認為,她卻反駁了她。


    因為有什麽理由讓亞瑟不得不那麽說。


    「那個。正是在交涉時能成為最強王牌的東西。然後——那就是你想要的,對吧?克蕾雅莉西亞。」


    那句話不是對亞瑟或雷利斯所說,而是拋向另一邊的那個人。


    「用戀愛話題將話題轉向自己和老公的故事,進一步徵求我們的協助——我還漏了什麽嗎?」


    零次當麵質問,和蒂法莉西亞容貌極其相似的她,臉上洋溢柔和的微笑,雙手交握。


    「果然有一套~全部看透了呢~」


    她


    爽快地這麽承認。


    「不不——是全部讓人看透了才對。」


    宛如回馬槍互刺,以平靜語氣貫穿核心。


    「我不知道你的計畫到哪裏為止,但包含這個誇張的舞台裝置在內,目前全部都按照你的心意進行吧。」


    零次如此斷言,臉上浮現極其冰冷的淺笑。


    「……………………」


    令人難以置信的話語。


    甚至到了教人完全不明白要如何思考,才會做出那種結論的領域。


    最重要的是,零次已經揭穿手法、剖析心理到這個地步,克蕾雅莉西亞總不能說「對,就是那樣」吧——


    彷佛嘲笑亞瑟的想法般——


    「你說呢~?」


    克蕾雅莉西亞既沒有動搖,也無驚愕之色。


    極其普通地回應的前〈森靈族〉巫女兼提斯泰爾城主,以優雅的動作端起紅茶啜飲,將茶杯放回盤子上。


    「可是,既然你們這麽疑神疑鬼~」


    她模仿零次豎起食指。


    「要不要來【打賭】呢~?」


    「……【打賭】?」


    「對~在《大誓約魔法》保障下互相立誓【打賭】。很劃時代吧~?」


    克蕾雅莉西亞說得十分歡快,亞瑟瞠大眼睛。


    「這——」


    「你在說什麽。這是那個人渣《英雄》擅長的方法吧。」


    「——咦咦~?真的嗎~?……咦~……我還以為是我原創的~」


    聽了雷利斯的話,克蕾雅莉西亞歎了一口氣,彷佛很失望地垂下肩膀,從她身上感覺不出矯揉造作。


    明明她散發的氣息一樣閑適,溫和的表情甚至給人少根筋的感覺——


    亞瑟卻充斥已經中計的不舒服感覺,簡直像和某個尼特族《英雄》對峙時一樣。


    「嗯~不過——既然是擅長的方法,就沒有理由拒絕對吧~?」


    克蕾雅莉西亞好像順理成章般這麽作結。


    「…………原來如此啊。」


    零次浮現了旁人難以解讀的複雜表情這麽低語——既像有所企圖、也像樂見其成。


    「來這招嗎?」


    聽到零次這句話的瞬間,克蕾雅莉西亞鬆了口氣,發出嗬的一聲,浮現帶著確信的微笑說:


    「事情就是這樣,為了決定【打賭】的內容,可以請你們聽我說嗎~?」


    「…………啊——」


    瞭解了兩人對話的意義,亞瑟為之驚愕;克蕾雅莉西亞不理會亞瑟,隨意豎起食指——將前方的藍天變成夕陽映照的滿天彩霞。


    「在很~久很久以前~十八年前,〈森靈族〉《誓約者》露菲西亞?林德雷古過世的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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