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你要睡到什麽時候!快遲到了!今天還要打工……」


    門外的明華猛眨著眼睛,一臉相當意外的樣子。珊瑚色的嘴唇呈半開狀態。


    「早……早啊,明華。」


    拿下肩頭的運動毛巾後,慧這麽打招呼。他半蹲身體,一邊開始脫下運動襪。


    「怎麽啦?好奇怪的表情。」


    「原來你已經醒了。話說那是什麽打扮?你去慢跑了嗎?」


    「嗯,跑了一個小時左右。昨天沒能完成每日的運動量,所以就改在早上補回來。」


    「……」


    明華的眼神就仿佛看到了某種未知事物。什麽嘛,那種反應就好像我平常是個懶惰鬼一樣真是失禮。


    宋明華,十六歲。一頭馬尾發型令人印象深刻的中國人,也是自己從小學以來的青梅竹馬因「災」的侵略而逃離大陸,目前借住在自己的祖父母家中。她在故鄉就是個大姐頭個性的人所以如今也很會主動照顧別人。就像今天早上,她也擔心打工會遲到而前來挖自己起床。


    「唔……唔唔。」


    仿佛掄起的拳頭忽然失去目標一樣,那黑色占了大部分的眼眸變得有些慌亂。


    「早餐呢?」


    「隨便吃過了。」


    「床單和枕頭呢?」


    「天氣似乎不錯,所以就拿去曬太陽了。」


    「換氣。」


    「你也看到了,窗戶還開著吧。」


    「神氣什麽嘛!」


    挨罵了。


    怎麽回事?剛才那個應該要誇獎自己才對吧。


    「我說你要不要也運動一下?最近都一直往返於家裏和學校,大概沒怎麽活動吧?」


    「少看不起人了。」


    明華挺起套著圍裙的胸膛,抬高看似很柔軟的下巴。


    「我跟你基本的訓練方式不同,一點點空窗期還不至於退步喔。不然來比個腕力如何?」


    「可是我現在想趕快換衣服。」


    「hurry up!」


    她到底在生什麽氣?慧皺起眉頭反瞪回去,但少女的目光卻相當堅定。她整個人呼吸急促地注視這邊。


    真沒辦法。


    慧歎一口氣,采半蹲姿態將手肘抵在床墊上:


    「一次定勝負吧。」


    「待會可別吵著說要比三次喔。」


    「會說才怪。」


    雙方牢牢握住彼此的手。慧做了個深呼吸:


    「預備——」


    開始!


    一口氣擠壓。仿佛摘采花草一般,明華的手就這樣輕鬆倒下。


    「咦?」


    「好,是我贏了。結束。」


    「等……等一下!再來一次!」


    麵對拚命糾纏的明華,慧加以躲開之後保持距離。


    「我剛才是說一次定勝負吧,禁止事後再變更。」


    「可……可是有點怪怪的,我居然完全使不出力氣。」


    「你該不會身體不舒服吧?趕快回房間休息。好了,我現在要換衣服。」


    整件慢跑服沾了汗水,相當惡心。盡管不像格裏芬昨天那樣難受,但自己如今隻想趕快脫下衣服淋個浴。然而明華始終沒有離開的跡象,慧逼不得已隻好掀起上衣。盡管是同年代的異性,不過彼此已經認識有十年左右,就算被對方看見裸體也不成問題才對。


    「咦?」


    明華一臉錯愕的神情瞪圓雙眼,嘴唇也茫然地半開著。


    「啊,慧,你的背部怎麽了?」


    「背部?」


    難道受傷了?但回頭查看卻沒有發現任何怪異之處。她究竟在說什麽?深感疑惑之際——


    「你以前有這麽有肌肉嗎?」


    肌肉。


    被這麽一說,慧終於恍然大悟。啊啊,自從開始搭乘格裏芬之後,自己的確鍛煉得滿勤快。說不定已經初見成效了,感覺胸膛也變得有些厚實。


    思。


    上臂用力的話,肱二頭肌就會跟著隆起,緊接著另一隻手臂也是,想不到居然能夠擠出形狀如此漂亮的肌肉。其他部分又如何呢?例如腹肌或肩膀的肌肉之類的。


    颼的一聲,身旁猛然傳來抽氣聲。慧抬起目光,隻見明華紅著臉,縮起肩膀,扭曲著嘴角。


    「怎麽了?」


    「趕……」


    「趕?」


    「……!」


    她使勁地咬牙切齒,整個人站起來:


    「趕快把衣服穿上!居然在女孩子麵前裸體,你也太沒有大腦了吧。真不敢相信!」


    「啥!」


    你之前看了別人的內衣褲之後不是也沒事的樣子嗎?為何事到如今才在說這些?


    但還來不及抗議,房門就被粗暴地關上了。拖鞋踩地的聲音逐漸遠去。


    (搞什麽嘛。)


    真是莫名其妙。果然是因為身體不適的緣故嗎?


    不解地抓抓腦袋後,慧繼續換衣服。他確認時鍾,目前時間為上午七點。距離「打工」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了。


    慧在規定時刻的前十分鍾抵達基地。


    他出聲問候熟識的警衛,並請對方代為接洽八代通。填寫完訪客紀錄,像往常一樣等待分機電話聯絡的結果之際,警衛隊員卻是不解地傾頭:


    「對方說叫你過去3機。」


    「3機?」


    「第3機庫。」


    咦?


    「不是去技本的辦公室?」


    「嗯。」


    怎麽回事?由於昨天提到有事需要商量,原本還以為今天會直接讓自己前往辦公大樓。


    「知道怎麽走嗎?」


    「是的,沒問題。」


    說到3機,就是自己第一次見到八代通的場所。已經是一個多月以前的事情了嗎?為了迫使格裏芬覺醒,自己被監禁並遭受審問般的對待。老實說自己不願意再回想,但設施座落的位置卻記得相當清楚。就是麵向停機坪的機庫當中最裏麵的那一個。


    「那麽,我過去了。」


    收下通行證後向對方點個頭,慧再度跨上腳踏車騎入基地。


    在基地內道路騎了兩三分鍾,穿過福利大樓中間後抵達目的地,是個人字形屋頂的巨大機庫。將腳踏車停在一旁上鎖,慧這時忽然察覺異聲。敞開的大門內傳出排氣聲響,並非往複式引擎,而是噴射引擎所產生的高亢咆哮。


    怎麽回事?


    走進機庫內,轟隆聲變得愈來愈大,空氣也跟著被撼動。停機坪方向的出口處停放著一架龐大的怪鳥,低翼配置的主翼、構成倒y字形的水平和垂直尾翼。雙發動機裏噴出熱空氣,顯示它本身就是聲音的來源。或許是機體缺乏凹凸起伏的緣故,給人一種矮胖的印象。在細長機首的襯托下,使得它散發出不同於周圍練習機的獨特存在感。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其顏色,仿佛會自行發光般的翠綠色,如此醒目的塗裝恐怕無法在一般的軍機上看到。仔細觀察,座艙罩也覆蓋著相同顏色的裝甲。


    是子體。


    和格裏芬及伊格兒一樣,是透過超科技所改造的機體。而且這種外型應該就是——


    「噢,來了嗎?」


    白袍大漢舉起一隻手。他擦拭著額頭的汗水一邊走來:


    「抱歉,大熱天挑在這種沒有冷氣的地方。」


    「沒關係。」


    盯著眼前的飛機,慧這麽回答道。他逐一確認機體和機身的形狀。


    「那個應該是phantom吧?」


    「嗯?喔,你還真清楚呢。」


    自己不可能不認識。f-4 phantom幽靈式,半


    個世紀前就開始使用的美國最暢銷戰鬥機。曾參加包括越戰和波斯灣戰爭等許多著名戰爭,記得日本的自衛隊應該也配備了該機種。


    「正確來說是phantom2。而且還是rf-4j,戰術偵察機的改裝型。」


    「戰術偵察機?」


    「機腹不是裝有類似副油箱的東西嗎?那就是偵察吊艙。」


    的確,以油箱來說的話太過粗獷。原來是外掛式,可替換許多模塊的類型。等等,先不討論這麽深奧的東西。


    「那是子體對吧?」


    麵對這個再明顯不過的問題,八代通回答:「是啊。」他興趣缺缺地用鼻子哼了一聲:


    「原本配備在青森的三澤基地,由於諸多原因就叫來這裏了。昨天晚上剛好抵達。」


    「那麽,阿尼瑪也——」


    正要再次追問,排氣聲也突然中斷。或許是發動機測試完畢,工作人員正開始拔除電纜線。


    「走吧。」


    將手塞進白袍的口袋裏,八代通徑自邁出步伐。慧急忙跟在後方,隻見裝甲座艙罩周邊噴出一陣蒸氣。沉悶的機械聲響起,擋風玻璃逐漸敞開。


    淡綠色的光溢出。以藍天為背景,浮現出一個嬌小的輪廓。


    「哎呀。」


    柔和的聲音。


    「祝您安好,昨天謝謝您。」


    心跳「怦咚」一聲猛然加速。


    一位眼熟的少女站在那裏。仿佛日本人偶的容貌,沉著的舉止和白皙細致的肌膚,是昨天車站前遇到的女孩子。但當時亮黑色的頭發,如今卻變成透明般的翠綠色,是進行直接連結時的顏色。沒有錯,就是阿尼瑪。


    「什麽啊,你們見過麵了?」


    八代通瞪大雙眼。代替沉默的慧,少女微笑道:


    「是的,昨天承蒙這位先生為我指路。」


    她踩著輕盈的步伐走下機體,晃動柔軟的頭發眯細雙眼:


    「尚未自我介紹。我是rf-4ej-anm phantom2。請叫我法多姆。」


    「啊,嗯。」


    原來她不是人類,自己完全沒有察覺。


    「頭發的顏色變了很多呢。」


    法多姆撥弄著蓋住臉頰的頭發。剛才沒看出來,其實虹膜的顏色也變得近似於琥珀色。


    「因為在外不希望太引人注目,所以就用藥品改變發色了。還是您比較喜歡黑色呢?」


    「唔。」


    慧慌亂地移開視線。總覺得對方格外嫵媚,外表的年紀明明比自己還小,卻仿佛在麵對一名成熟的女性。


    「呃,我是——」


    「是鳴穀慧先生吧,我非常清楚。」


    見到慧不知所措的模樣,少女加深了嘴角的笑意。


    「格裏芬的搭檔,很早之前就聽過傳聞了。」


    她知道我?就連八代通都不曉得我們兩人昨天已經有過接觸。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就在皺眉苦思的瞬間——


    「慧?」


    「啊,是慧!」


    身穿便服的兩位少女在機庫內走來。是醒目的金發和桃紅色頭發,伊格兒和格裏芬。


    兩人接近至一定的距離後便瞪圓雙眼。其視線的盡頭處是娃娃頭發型的阿尼瑪——法多姆。或許是同樣未能理解狀況,她們看起來相當吃驚的樣子。


    八代通拍了一下手:


    「好,全都到齊了吧。注意聽清楚。」


    粗厚的聲音響起。


    他清了清喉嚨,環視眼前的少女們:


    「很突然地要宣布一件事情。從今天起,你們小鬆基地所屬的阿尼瑪將從空白的指揮係統中獨立出來。」


    啊?


    什麽?從空白獨立?


    這是什麽意思?難道要發動政變嗎?


    「喔,別誤會了,並不是要離開自衛隊。隸屬單位依舊是日本國自衛隊,不過將和技本或統幕一樣歸防衛大臣直轄。名稱為獨立混合飛行實驗隊,簡稱為『獨飛』。簡單說就是阿尼瑪和子體的集中運用部隊。」


    簡直是青天霹靂。就在感到莫名其妙之際,法多姆開口補充:


    「也就是以團隊形式活動的意思。將以往戰力分散的阿尼瑪集中一處,藉此提高應對『災』的能力。由於我們需要特殊維護,從保養和修護觀點來看,整合成一個團隊比較方便運用。」


    「方便……運用。」


    「能夠維持及管理子體的部門,目前就隻有爸爸的特別技術研究室。以往一直都是該部門的技術人員分散各地照顧阿尼瑪,但這樣會造成保養料件的冗餘,技術也難以共享。更重要的是,普通的戰鬥機部隊和我們性能相差太多,無法共同執行任務。這方麵的問題,在集中為一支部隊後也能獲得解決。」


    嗯。


    我知道她想表達的意思。不過——


    「那我想反問一下,為什麽之前都是分散在各地呢?從剛才的內容聽來,一開始統統集中在某個基地不就好了嗎?」


    「這個啊——」


    「有兩個原因。」


    法多姆豎起手指。


    「一是我們的素體,自衛隊機原本就隸屬於各自的基地。無論是否成為子體,一樣都還是該飛行隊的裝備無誤,所以隸屬單位就這麽維持不動了。」


    她扳起中指。


    「第二是政治性的因素。不管現場的情緒為何,我們畢竟都是對抗『災』的最終兵器,所以各飛行隊遲遲不願放手,總是希望留在手邊作為防空的重心。嗯,就類似一種昂貴的護身符和膜拜對象吧。」


    護身符……


    應該有更好聽一點的說法吧。


    法多姆折起食指。


    「前陣子發生的小鬆空襲,終於解決了這種微觀的部隊單位問題。他們這時才發現『災』大規模來襲時不可將阿尼瑪分散在各地,戰力分散是相當愚蠢的下策。所以集結戰力的調整作業才變得容易過關。就是這麽回事吧,爸爸?」


    「嗯,大致就是這個樣子了。」


    八代通咳了一聲,看起來似乎因為話全部被對方說完而不太舒坦,但實際上也很淺顯易懂。比起突然被告知「從空白獨立」的做法更能掌握重點,包括事情的原委和背景也能讓人接受。


    隻不過一旁的伊格兒看似相當不滿。她不掩狐疑的目光瞪著娃娃頭發型的少女:


    「你是誰?」


    生硬而帶刺的視線。


    「人家剛才在聽爸爸說話。」


    「哎呀,真是失禮了。」


    法多姆聳聳肩膀,不改笑容地行了一禮。


    「我是來自三澤基地的rf-4ej-anm phantom2。是本次獨立混合飛行實驗隊的成員,簡單來說就是你們的隊友。」


    「f-4?」


    伊格兒用鼻子哼了一聲。她從頭到腳趾打量了法多姆一番:


    「居然還在飛啊?人家以為全都除役了。而且還是偵察機改裝型?叫落伍世代的廢物利用品來當人家的隊友,開什麽玩笑啊?」


    「喂。」


    再怎麽樣也說得太過分了。慧正要出聲告誡的瞬間,法多姆卻是舉起一隻手。她仍保持平靜的表情投以微笑:


    「機體年齡才二十歲左右的小孩子真敢說大話。之前在小鬆防衛戰時,好像是因為沒能準確評估對手的實力而丟盡了臉吧。」


    現場的空氣凍結。


    伊格兒的臉龐瞬間變得蒼白,接著又染成了紅色。大概是被對方觸碰到最不願提及的事情,那緊握的拳頭微微顫抖。


    「兩個人都是阿姨輩了。」


    格裏芬冷不防地這麽開口,慧急忙捂住她的嘴巴。笨蛋,在


    可燃性的空間裏點火做什麽?


    所幸互瞪的兩人似乎並沒有聽見周圍的談話。伊格兒緊咬著潔白的牙齒:


    「實力?你剛才說實力?」


    咬牙切齒的語氣。


    「意思就是說你比人家更強了?」


    「這個嘛,你說呢?」


    在巧妙地推回問題的同時,她嫣然一笑繼續道:


    「不過當初若是有我參加防空戰的話,我方的損失想必會更低吧。」


    「……!」


    完全等於在宣戰了。伊格兒的眼睛向上吊起,或許是無法克製激動的情緒,其金發更增添了幾分光輝。


    「來比一比吧。」


    她走上前這麽告知。


    「實際飛上天空,看看究竟是誰比較強。這樣一來,你就能完全了解人家的實力了。」


    「哎呀呀。」


    該如何是好呢——法多姆暗示般地觀察八代通的反應。


    唔,你們總不會真的為了這麽一點無聊的小事比賽吧?大家都是自己人,你們兩個腦袋稍微冷靜一下吧。然而——


    「也好。」


    八代通很爽快地同意了。他晃動著雙下巴點點頭:


    「就進行異機種對抗,順便當作法多姆的飛行測試好了。格裏芬,你也一起參加。我要同時評估三架機體。」


    「我也要?」


    「一個小時後開始。各自先做好準備。」


    想不到居然會受無妄之災。三架阿尼瑪要展開大混戰?而且格裏芬既然要飛行,自己必定會被卷入其中。和伊格兒一對一單打已經很吃力,如今再追加一機,實在不敢想象會有什麽下場。


    「等……等一下,八代通先生。」


    慧急忙出聲呼喚,卻被伊格兒的一聲吆喝:「好——!」蓋過。她手扠牛仔裙的腰部位置,用另一隻手指向法多姆:


    「我會讓你頭破血流的,做好心理準備吧!」


    「我非常期待喔。」


    殺氣和敵意在空中相互碰撞。能逃避的路線已經完全被堵死。


    「可惡,怎麽會這樣?」


    一邊確認自我診斷裝置所顯示的內容,慧不斷咒罵道。狹窄的駕駛艙充斥著熱空氣,由於發動機才剛啟動,空調還未完全運作。汗水滑過額頭,緊繃的頭盔更增添了不適。他用飛行服的袖子擦拭一下臉部,然後望向前座的格裏芬:


    「你們這些人的感情也太差了吧,就不能更有協調性一點嗎?」


    「協調性?」


    桃紅色頭發的腦袋不解地傾向一旁。檢查起飛前的機體同時,少女口中「嗯」的沉吟著,看起來相當困惑的樣子。


    「其實我不太明白。」


    「不明白?」


    「人類是必須保護的對象,『災』則是必須擊敗的存在。那麽其他的阿尼瑪呢?該如何麵對才好?」


    「你們是同族吧,感情融洽一些不就行了?」


    「感情融洽。」


    「例如聯手完成一項目標之類的。」


    「……」


    聽不懂嗎?喂喂,我說的話並沒有那麽難懂吧。


    「我大概並未被賦予這種價值觀。」


    她回了一句出人意料的內容。


    「賦予?」


    「初期教育時的製約,人格矯正程序。」


    「喔。」


    被這麽一提醒,她的確曾經說過自己接受了這類調整。將「災」的核心單元回收後進行逆向工程,使其能適應子體候補機,然後實施教育和人格的形成。盡管每具素體的個性都有所不同,但都會在此過程中植入基本的行動方針和知識。


    「不過你起碼知道怎麽按常理行動吧?例如重視朋友,與同伴合作之類的。」


    「我了解『常理』這個字的含義。不過,並不認為與剛才提到的具體行動規範有所關連。」


    「呃——」


    常理是因人而異沒錯,但並沒有任何明文化的規則。


    「就好比人類應該遵守的事項。」


    「什麽叫應該?」


    「所以說——」


    「遙和慧的『應該』是一樣的意思嗎?」


    「……」


    好像變成在打禪語了。


    的確,很難光用一句「常理」就要求對方判斷一切。倘若是人類還好辦,但她們卻是半人半計算機的存在,所需的信息和邏輯必須事先數據化並輸入才行。


    呃,等一下。


    既然她們必須被灌輸所有必要的價值觀,反過來說就不存在任何未經過教育的動機了。說得更極端一點,其他阿尼瑪無論喪命或損壞都事不關己,共同作業簡直就像是天方夜譚。


    如今要求這些人團隊合作?


    辦不到吧。


    慧被絕望感所籠罩之際,格裏芬抬起臉:


    「視覺連接。」


    周圍的視野豁然開朗。全方位屏幕呈現出廣大的機場,停機坪的另一端有兩個機影在移動。雙發的猛禽,法多姆和伊格兒。翠綠色和棣棠色的機體閃耀著光輝,在跑道上開始滑行。


    『小鬆塔台,barbie03,ready for departure。』


    法多姆的聲音透過無線電響起。是她先升空嗎?短短幾秒後,管製塔台回答:


    『barbie03,runway24,cleared for take-off。 』


    『roger,barbie。runway24,cleared for take-off。』


    發動機咆哮。雷鳴般轟隆隆的振動傳來。排氣火焰更添鮮豔,將機體向前推出。大約前進了七八百公尺後,機首上浮。拖帶著身後大範圍的熱空氣,翠綠色的戰鬥機飛翔於天空。


    緊接著伊格兒也順利起飛,輪到格裏芬了。


    「barbie01,ready for departure。 」


    她在跑道的邊緣呼叫無線電。起飛許可立即回應:


    『barbie01,cleared for take-off。』


    「ok,出發吧。」


    開始加速,身體被按在座位上。周圍的景色飛逝般流動,不久開始傾斜。機體擺脫重力,地平線隱藏至鼻錐,取而代之的是天空的蔚藍在眼前展開。


    「angel 21。」


    抵達高度六千五百公尺。現在位置……金澤外海五十公裏處。戰術地圖閃動的兩個標記應該是法多姆她們,兩人以相同高度偏北飛行中。


    『barbie隊各機,開始訓練狀況。time at o。』


    八代通的聲音告知三分鍾後開始。


    慧想起事前的簡報內容。訓練機將從三個方位分別前往集合點,抵達後直接交錯軌道進入戰鬥狀態。可使用的裝備與平時的模擬戰相同,短距離空對空飛彈和機炮。每一項都與感測器和仿真程序相互結合,不必實際發射就能得知是否命中或造成傷害。


    「viaintai angel。」


    「roger。」


    機體調整速度、高度和方位,等待衝入過敵點的時機。就在按捺著加速的心跳之際,無線電忽然響起:


    『不然要二對一也無妨喔。』


    是法多姆的聲音。其高雅的口吻就仿佛在勸飲午後的紅茶一般。


    『這樣應該能比較快返航進行修護。』


    『你——!』


    尖叫般的聲音響起。或許是已經忍耐到極限,那急促的呼吸聲透過無線電傳來。


    『真是個氣人的老頭子!很好,那麽就如你所願將你擊落


    吧。』


    無線電中斷。戰術地圖上的f-15開始加速。對方似乎完全不關心我方的存在,僅僅指名法多姆一人。


    「我們該怎麽辦?」


    格裏芬這麽問道。是否要直接參加兩架重型戰鬥機之間的戰鬥?或是先看哪一方勝出,再和對方較量。


    「我們支持伊格兒好了。」


    慧毫不猶豫地這麽告知。和伊格兒一對一固然很吃力,但留下法多姆這個不確定的要素更是令人恐懼。首先必須擊敗非正規的存在,勝負問題留待之後再思考。


    『意思是攻擊rf-4j-anm嗎,兩個人一起?』


    「沒錯。」


    「會不會太卑鄙了?」


    想不到她會有這番良知的反應。慧苦笑著解釋:


    「既然會像剛才那樣挑釁我們,那家夥想必也很有把握才對。要是手下留情的話反而會被她幹掉喔。」


    「了解。那麽就認真對待。」


    『距離戰鬥開始還有一分鍾。』


    緊張的氣氛升高。


    確認雷達畫麵,兩機的標記在微調速度的同時朝彼此接近。還有十秒、九、八、七……來了。


    『engage。』


    黑色鐵塊劃過藍天,風壓導致周圍的空氣劈啪震動,兩條凝結尾轉眼間便延伸至背後,其軌道勾勒出急彎,雙方開始相互追逐。


    「我們也跟上。」


    機體傾斜然後左轉,同時微微爬升的動作或許是是為了要爭取高度,機體的側麵迎著陽光,往戰場而去。


    『fo2——!』


    伊格兒的聲音激動吼道。好快,已經鎖定了嗎?確認戰術地圖之後,數枚飛彈正往法多姆的方向移動。警報聲隔著無線電傳來,其間距逐漸縮短,最後連在一起。


    「未命中。」


    格裏芬喃喃念道。其目光盡頭出現煙火般的光芒,是幹擾絲和熱焰彈挾帶無數的白煙落入大海。位於前頭的黑點大概是法多姆吧,她用幾近翻覆的角度試圖擺脫伊格兒的射擊線。然而——


    『太嫩了,太嫩了!』


    接續喜孜孜的聲音之後,鎖定警報再度響起。她似乎並不打算放棄這個到手的機會,提高速度強行拉近雙方的距離。


    『這樣一來就結束了!』


    飛彈發射。雙方的間隔比剛才更近,看起來已經無從躲避了。


    『barbie02,消失。』


    咦?


    聽見八代通的這個聲音,慧不禁懷疑起自己的耳朵。barbie02?伊格兒墜落?


    怎麽可能——他急忙望向戰術地圖,但伊格兒的標記已經消失了。barbie03,法多姆依然健在。


    背部猛然豎起雞皮疙瘩。


    「格裏芬,防禦動作!」


    警告慢了一步。在鎖定警報響起的同時,顯示器也整個染紅。遭到攻擊了,是接近彈嗎?機體損傷,油壓係統受損。


    什麽?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紅色標記,法多姆出現在正後方。什麽時候移動過去的?剛才明明還在和伊格兒戰鬥才對。


    手貼在座艙罩上回頭查看後,果真可以見到翠綠色的機體。裝甲座艙罩的鏡頭正反射著陽光。


    『fo2。』


    平靜的聲音令人不寒而栗。格裏芬做出急轉彎,靠著瀕臨機體強度上限的機動調頭並加速。全身的骨骼受力之後喀喀作響。但如今恐懼更勝於疼痛。快逃,總之快逃離那家夥就對了!


    barbie03逐漸遠離雷達畫麵上的自機。或許是對方的龐大體積無法跟上我方的靈活動作,代表相對距離的數字在慢慢增加。很好,稍微重整旗鼓後再進行反擊,在這麽心想之際——


    鎖定警報。


    「怎麽會!」


    法多姆又出現在背後。難道她會瞬移嗎?超乎常理的機動使得意識一片空白。搞不懂,完全無法理解狀況為何。


    格裏芬似乎也有相同感受,其閃避行動緩了一下,而這個延遲相當致命。短暫的沉默後,刺耳的電子音響起。


    『barbie01,消失。狀況結束,全機返航。』


    八代通的聲音中夾雜了歎息。之所以不感到意外,大概是事前已經預測到結果為何了。戰術地圖上重新出現伊格兒的標記,機體損害的記載也抹除了。


    「到底怎麽回事?」


    慧整個人沉入座椅。


    仿佛作了一場惡夢。相較於對上「災」的時候,這又是另一種不同的謎樣烕和恐懼感。唔,由於並非單純敗於實力不足,所以這一次的結果更是令人腦中一片混亂。就連伊格兒她本人是否真能理解狀況也相當受到質疑。


    遠勝其他阿尼瑪和子體的超機動及高速度。


    f-4有如此高的規格嗎?不,怎麽可能,那可是半世紀以前的飛機耶,實在無法想象性能會比伊格兒還要好。


    「你看得清楚嗎?那家夥的動作。」


    慧隨口這麽詢問,但卻得不到回應。淺桃紅的腦袋低垂著。


    「格裏芬?」


    再次呼喚後,少女終於抬起臉。她如夢初醒般「咦」了一聲。


    「你不要緊吧?」


    這一次的失敗很令人震撼沒錯,但現在可是飛行中,你也振作一點吧。


    格裏芬輕輕搖頭後低下臉:


    「嗯,沒問題。隻是有點……」


    「有點?」


    「奇怪的感覺。」


    奇怪?


    很巧妙的形容詞。並非恐懼或震撼,而是感到奇怪?


    「barbie01,rtb。」


    機體傾斜。發動機的噪音加大,打斷了接下來的對話。


    沉默充斥於駕駛艙內。飛行在返回基地的航線上,格裏芬始終一臉凝重的表情陷入沉思。


    回到基地後,其他兩機也已經抵達了。


    rf-4ej的座艙罩開放,修護人員正著手展開作業。站在一旁的則是綠發少女,她看來未流一滴汗,正在悠然地喝著水壺裏的水。


    至於稍遠處,身穿t恤的修護員正揮著手。遵循對方的引導,雙垂直尾翼的大型機f-15j緩緩靠近。到達停機點後靜止,棣棠色的光輝變淡,露出灰色的裝甲。好像是切斷了直接連結,伴隨猛烈的蒸氣,駕駛座開啟,從中跳下一名頭發淩亂的女孩子。


    「哎呀,辛苦了。」


    法多姆的聲音相當平靜,始終維持著柔和的表情。


    「是出了什麽問題嗎?戰鬥結束得太突然,讓我覺得有些擔心。」


    「……」


    「倘若身體不適的話,我會去拜托爸爸幫你檢查的。剛才你應該沒有拿出真本事對吧?畢竟之前還信誓旦旦地要讓我見識你的實力,實在很難想象會被我這樣的老頭子輕鬆擊敗。其中一定有什麽不對勁吧?你之所以未能發揮實力就慘遭擊落的理由。」


    一把看不見的利刃在切割伊格兒。剛才那麽痛快地大放厥詞,結果卻瞬間被擊敗,她如今的心境想必很無地自容吧。仔細一看那纖細的雙肩正在顫抖,仿佛下一刻就會惱羞成怒撲向對方。


    就在提心吊膽地關注這一切之際——


    「少——」


    「少?」


    「少少……少。」


    「少少少?」


    「少囉唆,笨蛋!」


    伊格兒這麽怒吼。露出的臉龐已經淚眼汪汪,鼻子和臉頰都染得通紅。


    「笨蛋!笨蛋!我討厭你!最討厭你了!」


    她嚎啕大哭地跑掉了。周圍的工作人員錯愕地張大嘴巴,大家都是一副愣住的樣子。


    (她……她是小孩子嗎


    ?)


    個性比想象中更接近幼兒。


    在凍結的空氣中,唯獨法多姆一臉若無其事的表情。其臉上甚至還浮現淡淡的笑意,目送著伊格兒遠去的背影。


    總覺得有點……


    慧歎一口氣,走上前去。


    「不用說得那麽難聽吧。」


    些許責備的口吻,是由於對方那種格格不入的感覺積累所致。慧皺起眉頭:


    「無論誰看了都知道你很強,就用不著做出那種挖苦對方的行為了。」


    「慧先生。」


    法多姆轉正身子。她泛著能麵般的微笑反問道:


    「您知道這個世界上,什麽才是最為惡劣的人種呢?」


    「啊?」


    怎麽突然問起這個?她所指的是什麽?惡劣的人種?


    「你是指騙子或殺人犯那一類的嗎?」


    「說謊是種技能喔。包括殺人,倘若是在國家允許或意識型態之下進行就不算一件壞事。某些狀況下,不敢扣扳機的人反而可能會被貼上無能的標簽,例如敵人即將摧殘自己人的時候。」


    「……」


    「您聽不懂嗎?」


    仿佛能看透內心一般,她繼續這麽追問。思考了好一會兒,慧搖搖頭。


    「這個世界上最難纏的人,就是誤以為自己是強者的弱者。」


    琥珀色的雙眸眯細:


    「認為自己是弱者的人會謹言慎行。畢竟世界上有許多比自己更強大的人,他們總是在看清局勢後反複采取萬全之策以展開行動。不,也許根本就不會行動吧。麵對可預期的困難畏縮不前,持續視若無睹。不過這樣完全沒有問題,無作為的影響為零,因為既不會加分也不會扣分。」


    相反地——絲綢般滑細的聲音繼續道:


    「自認為強者的人則會毫不猶豫地采取行動。就因為自己很強,沒有人可以勝過自己,所以便停止思考活動,隻是一味地向前衝刺。倘若真的很強倒還無所謂,隻要其實力足以和全世界為敵的話就不會招致任何的批評。但在許多的例子中,這份自信卻是盲目的。而弱者不經大腦行動的結果總是招致悲劇。請設想一下,倘若你的朋友未認清自己的實力就與非法集團為敵,連帶你也被牽扯進這場糾紛裏的話——」


    「你指的是伊格兒嗎?」


    不具備多少的實力卻自認為王牌,莫名的自信及伴隨而來的行動將導致我方全員暴露在危險之中。所以自己才給她一個教訓,挫挫她的銳氣。


    法多姆並未直接回答問題,而是不解地傾著頭。


    她妖豔地揚起嘴角:


    「我並沒有做什麽壞事喔。」


    背部冒出一股冷意。


    那笑容底下可以感受到一顆無比冰冷的心。就和剛才在天空中的感覺一樣,仿佛被匕首抵住喉嚨般的壓力。


    好可怕,這位少女太可怕了。


    「您要說的就是這些嗎?」


    「……」


    「那麽,先失陪了。」


    她恭敬地行了一禮,然後轉身。慧無法出聲叫住對方。就在保持沉默,眼睜睜看著對方即將離去之際——


    「為什麽要作弊呢?」


    忽然響起小鳥婉轉啼叫般的聲音。


    淺桃紅色頭發搖曳著。不知不覺中,格裏芬已經來到身旁。她抿緊嘴唇,用凝重的表情注視法多姆。


    「作弊?」


    法多姆回首望來。那表情看似有些困惑,好像聽不懂對方究竟在說些什麽。


    「比賽輸了就指責對方作弊,實在令人不敢苟同呢。人格會受到質疑的。」


    「我認為在正式比賽中作弊的行為才更加惡劣。」


    「喂,格裏芬。」


    你在生什麽氣啊?一點也不像你的個性——


    格裏芬伸手指向法多姆:


    「你在數據鏈裏加入了奇怪的信息。」


    數據鏈?


    那是什麽?慧正要反問之際,卻察覺到現場異樣的氣氛。


    法多姆臉上的表情消失。眼眸的明亮度降低,變成金屬一般昏暗。嘴邊的笑意也跟著消失。


    「阿尼瑪擁有在epcm環境下用來傳遞信息的專用通信路徑。藉由分享彼此的位置和傳感器信息讓協同作戰變得更加容易,這便是所謂的數據鏈。通信本身經過嚴格加密,但對於傳來的數據並沒有設立防禦機製。因為原則上能建立『數據鏈』的就隻有自己人。對於提供的信息隻會簡單檢查完整性後全盤接收並進行處理。」


    「喂,等一下。」


    法多姆在模擬戰鬥中表現出的異樣動作。機體如瞬移一般出現在各處,但我們又並非隨時能用肉眼確認她的行蹤,某種程度上都是仰賴雷達進行確認。這麽說……


    ——她將錯誤的位置信息提供給數據鏈,使他人誤認目前所在的位置。對手被轉移注意力的期間,自己便移動至攻擊地點,然後發動偷襲。


    破解數據鏈。


    「這豈不是犯規嗎?」


    慧終於理解作弊一詞所指為何。原來如此,也難怪格裏芬會感到氣憤了。做出這種事的人,根本就沒有資格大談什麽強者理論。


    慧的目光下意識變得淩厲。法多姆歎了一口氣,聳聳肩膀:


    「是的,就是犯規,不過實際戰鬥中並沒有什麽規則書吧。用盡一切手段獲得勝利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實際戰鬥中會有人對自己的同伴傳送假通信嗎?起碼伊格兒和格裏芬她們不會這麽做喔。假如這種事情在你的生活中算是家常便飯的話——」


    停頓一下後,慧加強語氣。他瞪著對方日本人偶般的臉龐:


    「你說,究竟誰才是真正有害於同伴的人?」


    法多姆未做出反應。其嘴角再度露出輕快的笑意。剛才表現出的慌亂情緒轉眼問平息了。


    鎧甲一般的笑容。


    用來隱藏複雜難解的內心想法,美麗至極的麵具。


    「您說完了嗎?」


    見對方準備離去,格裏芬呼喚道:「等一下。」


    「我隻想問一個問題。」


    相較於那毫無表情的臉龐,她的臉上則是浮現真誠的神色。


    「像你這樣的實力,即使正常比賽也能在今天的空戰中取勝才對。根本沒有必要特地去修改數據鏈,光是戰鬥的機動性就可以壓製我們了。然而為何要——」


    「若不能徹底製服敵人,就沒有意義了。」


    斬釘截鐵的回答。


    不知不覺中,她已經邁開步伐而去。周圍又回歸喧囂,修護員的聲音自各個方向傳來。


    「好奇怪的女孩。」


    格裏芬這麽喃喃念道。


    「法多姆她是這麽說的嗎?」


    八代通在滿是焦油味的吸煙室裏吞雲吐霧。慧來到對方身旁,同樣坐在老舊的長椅上,煙霧 剛好就飄至臉部的位置。好嗆,可以的話真想拉開一些距離,但吸煙區隻有這麽一張椅子。無論 離得再遠,尼古丁煙霧都會來到自己身邊。盡管白袍男性隻要稍稍替他人著想就可以改善這點,但要期待對方具備這類尋常人的感覺大概相當困難吧。


    「那個阿尼瑪到底怎麽回事?」


    慧在麵前揚著風一邊這麽詢問。


    「竟然對自己人做出破解行為,然後加以擊落,這樣也太奇怪了吧。雖然隻是訓練,但要是沒被格裏芬看穿的話就永遠沒人知道了。在未被拆穿的情況下,那家夥居然一臉毫不知情的模樣數落伊格兒的無能。與其說她個性惡劣,簡直就是太可怕了。為什麽要把那種人找來這裏呢?」


    「光是格裏芬和伊格兒兩架機體,是無法構成部隊的。」


    「原來是來湊人數的嗎!」


    「嗯,一半一半吧。」


    隨口說出這個不得了的事實後,八代通將煙灰缸拉近: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看中了法多姆的實力。實際交手後你應很清楚吧?壓倒性的技術、實力和戰鬥經驗,目前的伊格兒或格裏芬根本無法與其對抗。對於大陸淪陷後成為最前線的小鬆基地來說,她是不可或缺的戰力。」


    「這——」


    這點自己也很了解。盡管如此——


    「可是照這樣下去根本就無法團隊合作。」


    八代通仰望著天花板。他看似很憂鬱地吸著香煙:


    「你認為那家夥是個壞人嗎?」


    「壞人……」


    不,該怎麽說才好?


    「至少看起來不像個好人呢。感覺不能夠對她掉以輕心,根本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她隨時都有可能在背後放冷槍。」


    「是嗎?那麽我就針對這項誤解做個糾正吧。」


    龐大的身軀在椅子上坐正。他挺直背部:


    「rf-4ej-anm,那家夥的價值觀和最優先事項,就是拯救人類。」


    「啊?」


    拯救人類?


    「那……那是什麽偉大的願望?是一種比喻嗎?」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喔。從來曆不明的外星人手中拯救並保護人類。聽好了,並非『個人』而是『人類』。那家夥是真心想拯救人類整個族群,不擇任何手段,必要的話甚至不惜破壞既有的秩序或體製。」


    「那和這次的行動有什麽關連?」


    「要保護人類,自己首先就必須生還才行。所以她極盡全力在創造有利於自己的戰鬥環境,排除一切妨礙戰鬥的事物,壓製那些反抗自己的同伴。即使需要動用些許粗暴的手段。」


    呃——


    真是太過與眾不同的價值觀。


    以壓倒性的實力差距製伏周圍人,使其服從命令,對於阻撓者毫不留情。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拯救世界、拯救人類,無論是敵人或自己人一律粉碎,勇往直前。翠綠色的金屬鬼魂、亡靈。


    (簡……簡直是在專門給隊友製造麻煩。)


    以救世主來說未免太粗暴了。和「災」相比的話,真不知道誰才是災厄。


    「嗯,畢竟她是自衛隊創造出來的第一具阿尼瑪,對我來說也是處女作。或許就因為這樣,對她加諸了太多異樣的期望。由於不知道下一具阿尼瑪何時才會誕生,所以她可能就此認定自己必須單槍匹馬扛起所有的責任。」


    「這種事……根本辦不到吧。」


    僅僅一人要肩負起人類的存亡。


    「的確辦不到。不過既然她以前是這麽想,如今或許也保持著同樣的想法吧。所以才會反映在今天的行動上。」


    八代通取出新的香煙。


    「我應該說過,那家夥以前配屬在三澤基地對吧。」


    「是的。」


    「不可思議的是,三澤那邊從來沒有出現過與阿尼瑪有關的紛爭。小鬆明明就因為格裏芬的事情而發生了那麽多糾紛。兩者究竟有哪裏不同?是當地的風氣、支持團隊的問題?還是法多姆這個角色本身容易被隊員接納呢?我幾經思索,最近終於知道了答案。你覺得是什麽原因?」


    「不知道。」


    「那家夥控製基地內的通信網和攝影機,掌握了所有職員的情報。甚至還解讀了加密過的通信,不分公私地收集他們的人際關係、把柄和秘密。嗯,倘若僅止於此的話還算是偷窺狂而已。問題是那些收集而來的情報用途。」


    「莫非拿來威脅大家嗎?」


    八代通搖搖頭:


    「比這個更惡劣。那家夥將自己手中的材料當作謠言散播出去,而且會傳入誰的耳裏,對方又會作何反應,這些都事先經過完美的計算。結果就是基地內出現了許多無形的對立關係,大家根本無暇將阿尼瑪視為異端。這是很典型的各個擊破法,divide et impera,分而治之。真是令人歎為觀止的手法。」


    「……」


    豈止是歎為觀止,根本太可怕了。像現在這種時候,說不定自己的數據就已經遭竊了。而且不僅是隱私外泄,還會遭到設計與他人產生對立,光是想象就令人畏懼。


    「剛才也問過了,為何還要叫那種人過來呢?」


    「我也是直到最近才知道的。畢竟呈上來的信息全都是對她肯定的評語,所以心想剛好可以在新部隊當中發揮潤滑油的作用。」


    結果不僅是潤滑油,根本是汽油等級的危險物嗎?


    八代通歎了一口氣:


    「我事先也警告過她別再做出像三澤那樣的事,但還是沒用吧。照你剛才所說的話。」


    那家夥大概一樣會隨心所欲地行動,依循她自己的信念行事。


    男性的聲音中帶著疲憊。和昨天一樣,那散漫的表情實在不像他的風格。


    「昨天說要商量的事情,莫非就是關於法多姆嗎?」


    他點了點頭:


    「畢竟伊格兒是那種個性,無法期待她與法多姆之間能夠融洽相處。既然那家夥在麵對我的時候是一副乖乖牌的模樣,所以我想你和格裏芬說不定可以辦到。」


    「………不好意思,我們已經決裂了。」


    倘若格裏芬沒有看穿對方的小伎倆,雙方可能還有融洽相處的餘地。但如今說得再多也無濟於事了。


    白袍男性閉上眼睛,扭起嘴唇做了個深呼吸。


    「這些話本來不應該對你說的。為了這次的部隊編製我整個人已經豁出去了,倘若無法做出成果的話甚至必須引咎辭職。嗯,我對地位或名譽並沒有什麽留戀,不過一旦我這個推動者不在之後,阿尼瑪相關的預算勢必會遭到刪減,或許很有可能會被縮減至無法繼續運用的程度。」


    「意思是會報廢掉格裏芬她們?」


    「即使沒有主動處理她們,組織這種東西隻要失去資金的支持就會自然枯竭了。」


    他自嘲般地這麽笑道,然後聳聳肩膀。


    唔,這樣很糟糕吧。居然還笑得出來。


    「那該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隻能趕快將她們整合起來並拿出成果,沒有其他的手段了。」


    「方法呢?」


    「舉辦酒宴之類的,兼聯誼活動。」


    「要帶一群未成年人去喝酒嗎?會被抓的喔。」


    嗯,僅從機體年齡來看的話,法多姆和伊格兒這兩人似乎歲數已經不小了。


    「開玩笑的。較實際的方法,大概隻剩明確指派分工以減少彼此的紛爭一途了。像是前鋒和後衛、日班和夜班、偵察或防空之類的。總之盡量不要讓雙方碰在一起。」


    這樣的團隊還有意義嗎?


    八代通看看手表:「好了,時間也差不多了。」他將香煙盒塞進胸前的口袋裏。


    「如果你發現法多姆有什麽異狀的話也立刻告訴我。這點順便幫我轉達給格裏芬。」


    「是的……不過八代通先生你不親口告訴她嗎?」


    宣布組成團隊的人是八代通。包括剛才的訓練總結感想,應該由他直接告訴格裏芬本人吧。


    「我有我自己的工作。」


    他用毅然決然的口吻這麽宣告,同時抬起肥胖的下巴,換上老鷹一般的銳利眼神。


    「我要去安撫伊格兒,哄她開心。放著不管的話那家夥可是會一直鬧別扭下去,得請她吃個聖代,讓她忘掉今天的事情才行。」


    真是讓人摸不著頭緒。


    盡管並未事先約好,但慧一離開辦公大樓便發現格裏芬在入口旁


    邊等待自己,她雙腿抵在胸前整個人蹲下。體積好小,一個不留神就可能會被對方絆倒。她用白皙的手指揉揉惺忪的雙眼:


    「和遙談完事情了嗎?」


    「嗯,真要說的話的確談完了。」


    隻不過問題根本沒有解決。


    「總之先去吃東西怎麽樣?我有滿多事情想告訴你,可能需要比較長的時間。」


    「嗯。」


    她晃動著長發站起來,雙手拍拍臉頰以驅趕睡意。


    「你沒事吧?不然先休息一下也行喔。」


    「不要緊。現在用餐比睡眠重要。」


    「這……這樣啊。」


    「而且我沒吃早餐,肚子快要餓死了。」


    那豈不是很糟糕嗎?


    慧急忙牽著對方的手前往餐廳。仔細想想,她從早上的簡報就未補充過一滴水分,得趕快讓她吃點東西才行。


    兩人在毒辣辣的太陽下消耗一番體力,最後終於抵達福利設施。在好不容易進入冷氣開放的屋內之後——


    「哇啊。」


    人潮比想象中還要多。製服打扮的男性們匆匆地在用餐,托盤一個接著一個不斷地從供餐處被送出。


    慧確認時鍾,時刻已過中午十二點。是一天當中最擁擠的時段。


    怎麽辦?


    雖然並非沒有座位,但不像是可以靜下來用餐的氣氛,更重要的是阿尼瑪的存在會讓隊員們感到緊張,在緊繃的氣氛中用餐相當令人尷尬。事實上,已經有人在偷偷觀察這邊的動靜。


    「要過去吃嗎?」


    慧首先這麽詢問。格裏芬傾頭思索,「思」的沉吟了一會:


    「等人少一點。」


    「你可以等嗎?」


    「如果餓昏了就照顧我一下。」


    「那根本就等不了嘛。」


    歎息般地吐槽後,慧隨即苦著一張臉。若單純隻是取得食物的話還可以到販賣部購買,不過究竟要在什麽地方吃呢?這麽炎熱的天氣應該不可能到外頭去野餐吧,隊員宿舍……像那種滿是監視器的空間,自己可不想再進去第二次。


    倘若室外或森林裏有一塊存在屋頂的空間就好了。


    人煙稀少,既可以遮陽又空氣流通的地方。


    (等等,不就是那裏嗎?)


    不是別處,正是格裏芬的私人空間,舊海軍飛行隊的機堡。那裏位於鬆樹林中,又有厚厚的混凝土可以遼蔽太陽。


    「喂,格裏芬。」


    慧拍了一下手轉身呼喚,卻見桃紅色頭發的少女已經倒在地上。


    「喂——!」


    意識障礙的話還可以理解,若因空腹而昏倒就太出人意料了!


    沐浴在周圍人的目光下,慧背起格裏芬,像逃跑一般離開餐廳前往販賣部,看到什麽食物就隨便購買一通。


    從福利設施到機堡之間需要步行七八分鍾,距離絕不算短。一邊留意著其他人的目光,慧盡可能地加快腳步前往目的地。畢竟身上還背了一個不省人事的少女,不能排除此景會讓其他人聯想到發生了什麽事件。衝進林道後,他將少女塞進混凝土材質的圓頂下方。


    呼——呼——


    氣喘籲籲地確認周圍狀況。很好,沒有人在,警衛似乎也沒有追上來的樣子。


    慧輕輕拍打對方柔軟的臉頰:


    「喂,格裏芬,快起來。要吃飯嘍。」


    「唔唔……唔?」


    灰色的眼眸睜開。她露出一臉茫然的表情:


    「天堂?」


    「別說那種不吉利的話。好了,我幫你買了酸奶喔。」


    見到販賣部的袋子,格裏芬動了一下細眉,然後默默地伸出手。


    「有兩瓶。」


    「一瓶是我的。」


    「我聽不見。」


    「給我好好聽著啊。怎麽麵不改色就一次拿走兩瓶了?」


    真的那麽喜歡喝這個嗎?雖然之前的確說過這是她最喜歡的食物。


    見對方像幼兒一樣摟著紙盒,慧於是將整個袋子交給她。放棄了,也罷,想吃什麽或喝什麽都隨便吧。


    風奏響樹葉的摩擦聲,樹枝間灑落的陽光帶動了地麵的影子。此處非常舒適,剛才的高溫就仿佛在作夢一樣。不光是身體,連心靈都變得祥和。


    「來。」


    說著,格裏芬用筷子夾起一個雞塊。


    「啊——嗯。」


    「噢,謝啦。」


    等一下。不不不。


    「你從哪裏學到這樣做的?」


    「維護人員說,這麽做的話男生就手到擒來。」


    「下次把那個維護人員帶來,我要好好念他幾句。」


    對戰鬥機灌輸手到擒來的觀念要做什麽?


    「你不高興嗎?」


    「像這種事情應該對更特別的人做吧,假使你是普通的人類也一樣。」


    格裏芬傾著纖細的頸部,想了一下:


    「我覺得慧就是特別的存在。」


    「所以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比方說喜歡或愛之類的。」


    「我喜歡慧,我愛慧。」


    「不要念得那麽沒有感情啊!好歹先了解一下這些字的意思再開口!」


    這樣子會引人誤會吧。糟糕,開始有點心動的感覺了。


    嗯,不過她的個性表裏一致,說出來的話自然也能信任。撇開自己是格裏芬意識障礙時的處方箋不提,她本人應該還滿有好感的吧。這與戀愛或愛情是不同的層次,純粹是一種共同在鬼門關前奮戰過的同伴情感。


    反過來說,那個法多姆說出來的話就幾乎讓人無法相信了。其表情、言行和內心的想法完全不一致。至於伊格兒呢?她的個性是很坦率沒錯,卻給人一種隻為了自己著想的感覺。人家最喜歡快快樂樂的事情!再教人家更多更好玩的東西吧——諸如此類的。


    「你們幾個真的千差萬別呢。」


    慧下意識吐露這番感想。格裏芬「嗯?」的眨了眨眼。


    「唔,我是說同樣身為阿尼瑪卻富有個性,目標也不盡相同。這樣一來難怪無法和平共處。我想會不會是使用太多種戰鬥機的緣故?如果可以把jas39係列歸類在一起,f-15也形成f-15係列自己的團隊——」


    「辦不到。」


    「辦不到?」


    為什麽?


    「同樣的機種隻會創造出一個阿尼瑪。伊格兒誕生之際,就代表f-15係列的子體化已經結束。那女孩是j型,不可能再誕生其他c型或d型的阿尼瑪了。像e型那樣完全是另一種機體的話還另當別論。」


    「嗯……嗯?」


    不太了解其中的邏輯為何。子體是將被擊落的「災」的核心單元加以調節適應後製造出來的。盡管確實存在兼容性問題,但真有一個機種僅能搭配一具阿尼瑪的限製嗎?


    「我聽說阿尼瑪象征『種』的意誌。就像人類整體擁有生存本能那樣,jas39或f-15這些『種』也具備了固有的特質和存在意義,而其象征據說便是阿尼瑪。因為創造靈魂並非那麽容易的事情,無法單靠個別的機體催生。」


    「聽起來充滿了哲學性呢,是八代通先生說的嗎?」


    以一名科學的門徒來說,這已經有些涉及超自然的研究了。想不到他是個浪漫主義者嗎?從長相看不出還挺有詩意的。


    「奇怪?這是誰說的呢?」


    又來了。


    這家夥的記憶偶爾會混淆不清。慧按住對方的腦袋說道:「好了,趕快吃吧。」格裏芬「嗯——」的思索著一邊繼續用餐。


    至於剛才的雞塊,慧則是自行送入口中,感受著


    麵衣的特殊食感。


    「倘若是這樣的話,你們到頭來也隻有好好相處一途了。」


    「咦?」


    「唔,假設真的無法建立一支純粹為jas39的阿尼瑪部隊。這樣一來,伊格兒、法多姆和你隻能設法團結一致了吧。想來想去,最後還是回到了原點呢。」


    「……?」


    「嗯,呃——進一步解釋的話就是……」


    慧分享了剛才在吸煙室裏的談話內容,八代通的困境、招聘法多姆的背景和她的特殊人格。


    「拯救人類。」


    格裏芬反複念道。果然是被這麽誇張的說法嚇到了嗎?然而——


    「我好像可以理解。」


    「你能理解?」


    「我的數據中繼承了過去的阿尼瑪所留下的經驗值,所以很清楚那些最初被開發出來的孩子們究竟背負多麽沉重的壓力。倘若自己被擊敗的話就失去退路,一切都將結束。她們大概是懷著這樣的想法而活的吧,所以無法像伊格兒那樣無憂無慮也是在所難免的。並非隻有法多姆,其他國家的阿尼瑪也一樣。」


    「其他國家的阿尼瑪?」


    竟然聽到了意料之外的訊息。


    「等一下,國外也有像你們這樣的阿尼瑪?」


    「嗯。」


    她這麽點頭道。


    「因為最初開始研究阿尼瑪和子體的國家就是俄羅斯。好像叫法克拉姆?弗蘭卡?總之應該是全世界第一具阿尼瑪沒錯。接下來是日本的法多姆,遲了一些才是美國的萊諾。俄國人很早就遭遇了『災』,所以研究進度也較為領先。否則我豈會輸給那群老俄——遙是這麽抱怨的。」


    「是……這樣啊。」


    唔,八代通的怨言根本不重要。最令自己震驚的是國外居然也有像格裏芬這樣的存在。倘若是美國的阿尼瑪,反映國情之後大概會擁有一副傲人身材吧,例如胸部或腰部凹凸有致之類的。


    「慧,你在偷笑。」


    「嗯?你看錯了吧。我是很認真的,非常正經。」


    換上銳利的目光,慧整個人麵對少女:


    「嗯,那麽言歸正傳。你說那些最初誕生的阿尼瑪承受了相當大的壓力,但她們所有人都像法多姆那樣以自我為中心嗎?為了拯救人類,甚至於拋棄周圍的同伴也無妨嗎?」


    「這個——」


    表情看起來些許苦惱。


    「或許有點不同。」


    「既然如此,果然就是那家夥比較特別了。無論以前如何,如今有了其他同伴應該不至於會發生『一人失敗全盤皆輸』的狀況吧。這樣一來就必須改變自己的觀念,說穿了就是與周圍人打好關係。相較於單獨一人,兩三個人能做的事顯然更多,像這種簡單的道理難道她不明白嗎?」


    「向我抱怨也沒用。」


    「嗯。」


    的確,對格裏芬這麽長篇大論也無濟於事。得直接告訴法多姆本人才行。


    隻不過自己對她實在很頭疼,若是可以的話甚至不願意與她交談。


    「話說回來,慧。」


    格裏芬語氣驟變,以四肢著地的姿勢向這邊靠來。


    「我們有我們自己的課題要解決。」


    「課題?」


    「就是在戰鬥訓練中確實取勝,成為小鬆基地的戰力。輸給伊格兒和法多姆之後,我們如今是處於最底層最弱的一組。這是非常緊急的事態。」


    「啊啊……」


    確實也存在這方麵的問題。由於滿腦子都在思考法多姆的事情,導致疏忽了這一點。之前好像說過我會負責想想有什麽好辦法吧。好辦法、好辦法……思。


    格裏芬舉起手:


    「我想到一個方法。」


    哦?


    慧感到好奇,整個人坐正身子。那灰色的眼眸筆直地望向這邊:


    「子體為了承受10g以上的機體動作而提升了機體強度。具體方法是追加及增添結構材。當然重量也會增加,所以就從這方麵降低酬載。反正我們本來就很難做出10g以上的動作。」


    「嗯。」


    「撤除結構材以減輕重量,再利用閑置出來的發動機推力增加燃料和武器量。」


    「這樣子,萬一不小心使出了高g機動會怎麽樣?」


    「機體會分解。」


    「那不行吧!」


    就連目前在飛行中也並非從頭到尾都保持在9g以下,倘若在進行緊急閃避機動時導致機體在空中瓦解就笑不出來了。


    「不然保留結構材,撤除防彈和滅火裝備。」


    「這也不行!拜托你不要老是往降低生存機率的方向思考啊!」


    唔——格裏芬不滿地沉吟。她換上些許嘔氣的表情拿起酸奶,其反應看起來不太愉快,大概是因為她自認為這是個不錯的點子吧。想不到她做事竟然沒考慮後果,隻顧著一味往前衝。這種個性真是危險。


    (嗯,我也必須提出可行的替代方案了。)


    光是挑剔別人的意見也不太好,得妥善擬定一下對策才行。乘著小鬆基地還能夠享受短暫的和平,「災」也仍逗留在大海另一端的時候。


    「嗯?」


    格裏芬忽然抬起臉。


    她望向大海的方位眨了眨眼睛。


    「怎麽了?」


    「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動。」


    「什麽東西?」


    轉頭一看,並沒有任何變化。怎麽回事?莫非有鳥飛過去嗎?


    慧收回目光後,格裏芬仍在眺望外頭。或許是錯覺,其眼眸看似目不轉睛地盯著遙遠另一端的水平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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