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找到了她的父親,石鐵樵查看一番,很果斷地說:“已經死了,脖子被野人拍斷了,也許頭骨也已經拍裂了。”石鐵樵一邊說,一邊從女子父親身上解下一個大包袱,還給女子,又道:“包袱裏有沒有銀子,沒有的話我給你,為你父親買個棺材,埋了吧。”


    女子輕輕說了聲“有”,就開始痛哭起來,石鐵樵隻好再次提醒她道:“這裏還不安全,萬一其他野人趕來,或者蛇蠍之類遊出,都很危險,別哭了,趕路要緊。”


    於是,女子便擦幹眼淚,石鐵樵則背起她父親的屍體,又重新走到了官道上。


    回到茶棚,眾人看著被救回的女子,都很欣慰,但看到父親的屍體,又很痛心。


    “哪裏有棺材賣,好把他安葬了。”石鐵樵問掌櫃。


    掌櫃道:“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哪裏去買,別那麽多講究了,我給你塊席子,把屍體裹了,埋到對麵山上去吧。”


    石鐵樵一會兒看看掌櫃,一會兒看看女子,不置可否。掌櫃催促道:“還猶豫什麽,這老頭什麽身份,那麽金貴,對麵可埋著不少人呢,可不乏有錢的客商。”


    女子年方十八,哪有什麽主意,便照掌櫃所說,又請大夥幫忙,幫父親做了個簡易的墳,又想辦法搞到一些香、燭之類,祭拜過了,痛哭過了,也就了結了。


    石鐵樵問女子姓甚名誰,何方人氏,去往何地?女子回答說名叫邱肅芳,湖廣人氏,前往陝西投奔伯父。


    石鐵樵道:“我和徒弟也正欲前往陝西,我看你孤身一人,無依無靠,如若不棄,不妨同行。”


    肅芳道:“我也正有此意,就怕恩人會有不便。”


    “哪裏的話,路上你我以師徒相稱,你與致遠就當同門兄妹,不會不便的。”


    肅芳聞言,自是歡喜,雖然父親亡故,心中依然淒苦,但半道又認了師父師兄,這天地間便又少了些冷落,多了些溫情。


    路上,石鐵樵問肅芳道:“你伯父怎麽稱呼,他在陝西作何營生啊?”


    肅芳道:“伯父名叫邱汝槐,是陝西耀州神甲門的掌門。”


    石鐵樵與楊致遠都對肅芳的回答很感意外,他倆都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柔弱美麗的小女子,竟是堂堂掌門的侄女。


    然而“神甲門”的名字又十分新奇,石鐵樵也是頭一回聽說,不知是何來頭,聽起來好像是擅長製作鎧甲、甲胄之類的門派,但也不好肯定,隻好又問邱肅芳,讓她來解釋。


    邱肅芳笑道:“正是如此。神甲門的武功稀奇,所製的甲胄也千奇百怪,無所不有。有外穿的,有內穿的,有幾十斤重的,有幾兩輕的,有厚如鱗片的,有薄如蟬翼的,有用的時候穿上,不用的時候脫掉,有一年四季,貼身可穿,睡覺也不脫的,有不怕水浸的,有不怕火燒的,有硬如精鋼的,有軟如棉絮的,有隻護要害的,有從頭到腳,全身防護,隻露眼睛鼻孔的,有一看就知是甲胄的,有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麽看都像衣服的,有眼睛能看到的,有眼睛看不到,幾乎無形的。總之是各種材料製成,各種手法製成,祖傳的獨家技藝,深受中原武林人士的追捧。有詩為證:‘神甲門借一片甲,刀槍有意愁白頭’。”


    “神甲門借一片甲,刀槍有意愁白頭,”石鐵樵一麵品味,一麵笑著說:“有意思,刀槍要是像人一樣有感情,都能愁白了頭發,可見刀槍是拿神甲門的甲胄沒辦法了。”


    邱肅芳笑道:“正是這個意思。”


    楊致遠道:“神甲門的甲胄真那麽厲害?”


    肅芳道:“真那麽厲害,但也分品類,總的來說,價越貴,品越高。拳腳不傷,刀槍不入,能讓武者一世所學,頃刻化為烏有。”


    石鐵樵道:“拳腳不傷,刀槍不入,可以想象,但神甲門的甲胄難道不怕重錘?還有,煉氣的高手到了一定境界,便能隔空隔物傷人,麵對此類高手,神甲門的甲胄恐怕也是無法阻擋的吧?”


    肅芳道:“在神甲門各品類的甲胄中,但凡品高的,都能防錘防重擊,至於煉氣之人能夠隔空隔物而傷人,神甲門也自能破之。


    首先,在神甲門的‘神品’級甲胄中,本身就融入了有回彈作用的材質。煉氣之人,以真氣傷人,神甲門的甲胄不僅可以阻斷真氣,而且可以使之回彈,反方向擊傷煉氣之人。次一等的,則能吸收真氣,化掉修真者的內力,這種甲胄製作上又簡單點,但也屬於上品。”


    “真有如此神奇?”楊致遠驚歎出聲,“這麽說,隻要穿一件神甲門的甲胄在身,我們一身的武藝就算白練了?”


    肅芳笑道:“不白練。神品、上品級的甲胄鍛造不易,造價高昂,不是誰都用得起,就算用得起,也得看有沒有,因為鍛造艱難,你有錢都買不到。”


    楊致遠聽了這話,心裏才好受些。


    “方才你說神甲門武功稀奇,不知稀奇在哪裏?”楊致遠又問。


    肅芳回道:“稀奇就稀奇在神甲門的武功與神甲門所產神甲的功能很相近。也許是長年接觸鍛造甲胄所用的材質,使得不知不覺間,人體也慢慢起了變化,總之,神甲門的高手就算不穿甲胄,他們的武功也能有甲胄一般的作用。比如有的武功能使人刀槍不入,有的武功能使人隱於無形,有的武功能吸收真氣,有的武功能回彈真氣,有的武功能使人不懼水火……一如神甲門所鍛造的神甲一樣。”


    此言一出,楊致遠可謂是又大開眼界了,這等神功,他在江南時,簡直聞所未聞,他原先以為師父的武功已經足夠奇絕,沒想到未入中原,就先聞如此高深之武學,實在歎服。


    然而石鐵樵還是鎮定自若,他的意思是,這幾種武功雖然用處極多,也的確是世所罕見,但像刀槍不入也好,回彈真氣也好,不懼水火也好,其實都是以守為主,並非是進攻型的功夫,不足為慮,真正令人畏懼的,是這種能使人隱於無形的功夫,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此等功夫要是能學到手,就算是皇宮大內也是如入無人之境,如想殺人,更是輕而易舉,神鬼莫測。


    但聽了肅芳的解釋,石鐵樵卻又放心了。肅芳是這樣說的,她說“隱於無形”這種功夫,初聽之下,就算絕世高手也會敬畏三分,但這種功夫真正使出來的話,還是有多重阻礙:


    其一,在煉氣的絕世高手麵前,就算肉身隱沒了,可人體散發出的陽氣還在,隻要距離一近,真正的高手是可以感知的。


    其二,就算肉身隱沒了,人體的呼吸還在,真正的高手是可以感知的。


    其三,就算肉身隱沒了,人體行動時的聲音和氣流還在,真正的高手更是感受得一清二楚。


    其四才是最要命的,就是要運用這種隱形功夫,必須赤身裸體。


    因為具備隱形功夫的隻是你的人體,不是你的衣服和鞋子。換句話說,如果一個人在穿著衣服、鞋子的情況下,使出隱形功夫,那麽對外人來說,他的人體固然是看不到的,但外人還能看到他的衣服和鞋子。


    “因此,隱形功夫並不實用,”肅芳接著道,“我從小到大,一次都沒見過伯父用過這種功夫,伯父也常發牢騷,說這功夫不實用,他總不能為了使用這功夫,當街把衣服扒光了。”


    楊致遠笑著問:““如果在屋子裏,就將衣服鞋子脫去,隱形之後,再從屋裏走出,豈不可行?”


    肅芳道:“此功可持續時間有限,這也是它的一大弱點。伯父說了,此功極耗真氣,就算調動全身真氣,使出隱形神功,最多也僅能堅持一刻鍾,一刻鍾後,真氣耗盡,你就會赤身裸體地出現在世人眼中,真要發生這樣的事,想想就能羞死。”


    肅芳的解釋聽得石、楊二人哈哈大笑,倒把旅途的勞累一掃而空了。


    石鐵樵又問邱肅芳:“既然你的伯父是神甲門的掌門,難道你就沒跟他學幾招?怎麽就輕易被野人給擄去了?”


    邱肅芳道:“我跟伯父學過些防身術,也常以女俠自居,其實三五個尋常男子,我也確實能夠應付,但麵對野人,我的那些功夫根本一招都使不出,或者說使出來了,但打在野人身上如同撓癢。因為這件事,我父親死了,而我也猛醒了,原來我過去所練的武藝隻是武學的皮毛,我也懇請師父您把我當成真正的弟子,教我真正的上乘武學。”


    石鐵樵沉默著,沒有馬上回答,楊致遠充滿期待地看著他,邱肅芳也一樣,空氣好像凝固了,四麵靜得沒有一絲聲響。


    “請師父收留我。”邱肅芳再次懇求道。


    石鐵樵為之動容,道:“我收下你就是。”


    “多謝師父。”邱肅芳開心極了,一路上都是神采飛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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