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元寶眼看一頂小轎直直抬進禦書房,禦書房的門又關閉了,元寶使勁咽了咽口水打算去跟皇後回報,可惜一轉身一把刀架在脖子上,平日裏和善的禦前侍衛冷冰冰的說: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離開。


    元寶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元熙帝看著眼前抱著嬰孩的瘦弱女子,她臉上兩道細長傷口,還溢著血,大概對眼前的陣勢有些不解,神情有些疑惑,雖如此,仍舊施施然跪下請安。


    臉上那道傷口,顯然是新傷,元熙帝又看了眼奚琲湛,這麽隱秘的事他也知道,還敢信誓旦旦!


    “你臉上的傷是怎麽回事?”元熙帝問道。


    他這一問,蘇盛錦忙又跪地:“請陛下做主,臣婦奉皇後娘娘之命與沁陽公主同去長陵拜祭,不想回程遭遇匪人,若非太子殿下的侍衛及時搭救,臣婦已命喪黃泉,臣婦在京安分守禮,不知得罪何人要遭此橫禍,請陛下明察。”


    聽到皇後二字,元熙帝的臉又黑了一黑,做了三十年夫妻,皇後的行事作風他太了解了,莫名其妙命她去拜祭顯然是有所圖,加上埋伏之事,元熙帝心裏幾乎給奚琲湛定了罪,偏偏奚琲湛沒眼色,還跟他請求霍王後受了傷請他賜座,讓她慢慢說皇上會給她做主,沒把元熙帝一顆龍心氣炸掉,瞬間對蘇盛錦的態度冷硬起來,審問她與太子之事,蘇盛錦第三次跪地,泣不成聲,直說自己冤枉,願以死明誌。


    晉王就飄過去笑得一臉桃花樣,看著她懷裏那小小的孩童,說是細看還真像奚琲湛,蘇盛錦便有些緊張,將孩子抱得更緊,眼神也不自覺飄向奚琲湛。


    “黑的總不會變成白的,盛錦你別怕。父皇明察秋毫,不會冤了你也不會錯了我。”奚琲湛聲音溫柔,說著話,元熙帝卻覺出了不對,眼前這位蘇盛錦容貌正在一點點改變,晉王顯然也注意到了,瞬間白了一張臉,像見了鬼。


    “你到底是誰,竟敢冒充蘇盛錦?”這女子,麵容清秀,與剛才蘇盛錦全然不同。


    女子似乎才察覺到變化,單手摸著臉,立時驚慌失措:“怎麽會失效……王爺……”


    晉王尖聲道:“你少誣陷本王,本王可不認識你。還不從實招來太子給你用了什麽藥將你臉麵都變了?”


    奚琲湛卻不顧父皇在場,抓住那女子肩膀焦急問道:“你把蘇盛錦怎樣了?她人呢?”


    女子卻隻顧驚慌失措抱緊孩子不時看向晉王,原本安靜的小孩子大概意識到了危險,在元熙帝手中忽然扯開小喉嚨嚎啕大哭起來,聲音洪亮,元熙帝冷眼瞧夠,冷視著那女子,冷硬說道:“實話實話,朕饒這孩子不死,如有半句假話,株你九族。”


    女子立時止住了哭聲,滿臉恐懼看著晉王,晉王因氣憤臉紅得如同落日下的桃花,妖豔卻帶著煞氣:“你若敢汙蔑本王,本王絕不會放過你!”


    在三人不同目光的注視下,女子低著頭瑟縮著道來了原委:“我,我本是王後的近侍女婢,自小服侍她的,王後雖為人嚴厲,但對我極好,視作心腹,多年前,因王後要平叛校場嘩變無意中殺了我失散多年的兄長,我自幼與親人離散,好容易相聚又陰陽相隔,雖知王後情非得已,心中的怨念卻一日甚似一日,這時候,我哥哥卻神奇的死而複生,原來是太子殿下救下了他,哥哥告訴我,不要與王後離心,王後是好王後,隻是迫不得已,還讓我好生照顧她,我知道,這都是太子殿下的囑托……”


    “哼,原來是太子哥哥做的好事!難怪京中人人都說太子哥哥對蘇家小姐舊情難忘呢,都關懷到霍國去了!”晉王臉色恢複了一點,嘴巴也惡毒起來。


    “早知你有如此惡毒之心,當初連你一並除去也不至於蘇盛錦今日落得如此下場。”奚琲湛不搭理晉王,隻顧對這晏璃說話。


    元熙帝額頭青筋一跳,他這個兒子是中了邪嗎,這等關頭還念著個無關緊要的女人,難道竟比他自己的太子之位還重要?


    “王後不領您的情,將我遠嫁,殿下您已經動過一次手了,可惜,您派人殺死的那個不過是個假的晏璃,王爺知道您的打算早將我藏了起來!”晏璃迷蒙著眼,滿麵哀戚的看向晉王,“我罔顧太子殿下天大的恩德投靠你,在王太後麵前誣告王後差點害她失去至親的骨血,即便這樣你也隻是當我是一顆隨時可以丟棄的棋子,打算在誣陷太子成功之後殺了我嗎?別否認,你把我藏在廟裏,我聽到你和閔氏那賤人信誓旦旦保證,一旦登基會廢黜金碧,殺了我這個賤婢,給她貴妃之位!王爺,我為了你,禮義廉恥都不要了,連我最親近的小姐都出賣背叛,竟落得你如此對待,可怎麽辦,我仍舊愛你,所以,既你要我死我便死吧,隻要你能陪著我共赴黃泉,刀山火海我也不怕。”這麽一段話,晏璃的表情又逐漸變得狂熱,那種整個世界隻剩下他一人的狂熱甚至有些駭人。


    晉王一腳踢開她:“休得胡言亂語,說,你是受了誰的指使誣陷本王?父皇,您休要聽信她妖言惑眾,兒臣從來不認識她,反倒是太子哥哥對她有救命之恩……”說著還看向奚琲湛,指向明顯。


    “救你哥哥於本宮而言,不過抬腳少碾死一隻螞蟻,晏璃,你把蘇盛錦怎樣了?若她完好本宮今日也抬腳放過你,她少了一根頭發,你,連同你哥哥,本宮碾得骨頭都不剩一根,說,你把她怎樣了?”奚琲湛扳著晏璃的肩膀,眼睛腫冒著火,仍舊不在晉王要扳倒他的狀態中,晉王冷眼瞅著又攛掇元熙帝:“父皇您瞧,在您麵前太子哥哥都敢如此囂張跋扈,還有什麽冒天大不韙的事幹不出來……”


    “王爺說既已用蠱蟲給我換了臉,這世上就不能再有個一模一樣的蘇盛錦,不能給王後留下一絲一毫的訊息給人追查,可我不忍心,就在路邊把她用一層淺土埋了,為了不讓人認出,毀了她的臉!晏璃這一生最對不起的就是王後……”因奚琲湛用力掐著她的肩膀,晏璃疼得臉都變了形狀。


    啪!


    晉王那張燦若桃花的臉上清脆的挨了一巴掌,出手的是奚琲湛。


    “本宮念在兄弟情分念在父皇對你偏愛,一直不想傷父皇的心,好,既然你今日不要這情分本宮成全你,請父皇定奪。”奚琲湛神情似有不舍卻又極度悲憤。


    元熙帝想了一想,點頭。


    奚琲湛命人抬進一個紅木箱子,紅如血的顏色看得人膽戰心驚,待打開,有奏折、有信件、有賬簿,林林總總,元熙帝心知肚明這是什麽,不大忍心看,他也知道,眼前這個陣仗,鬧到這個地步,他這個太子兒子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了。


    將孩子放到龍案上,在嬰孩的洪亮的啼哭聲中一本本翻看著那些東西,晉王臉色越來越蒼白,看向奚琲湛和晏璃的目光也越來越陰狠,可兩人,一個溫柔卻笨拙的抱起哭鬧的嬰孩兒,另一個隻是哀哀淒淒的看著他。


    終於,元熙帝慢慢將箱子合上,然後頹然的靠向龍椅,好像瞬間蒼老了許多,這令奚琲湛和晉王雙雙跪下,一個隻堅定的看著他,另一個泣不成聲為自己辯解。


    “朕一直以為你隻是仗著麵皮好,仗著朕寵愛有些驕縱有些奢侈無度,所以睜隻眼閉隻眼任你胡鬧去了,奚琲淙,你真是借了天大的膽子,狼子野心不算還要把兄弟們都算計進去!畜生!”元熙帝一口氣沒上來,捂著胸口喘了半天,晉王跪爬到元熙帝腳下抱著他的腿大哭,口口聲稱奚琲湛一手遮天羅織罪名陷害自己,元熙帝一怒之下順手將箱子從龍案上推下砸在晉王身上,箱子沉重,即使擦過額角,也刮出了血痕一片,倒和晏璃的相映成趣。


    “你看看那些東西的日期,折子上本宮可不是寫著留中不發?連父皇都不曾上報,做哥哥想為你遮掩,你卻以為陷害?老六,父皇說得對,你真是狼子野心,雖你如此大逆不道,死一百遍都不足惜,但念在兄弟情分上,哥哥依然會為你求情,不必謝我,我隻是不想父皇傷心。”奚琲湛側頭看著晉王,因為仍舊懷抱著嬰兒,所以神情依舊溫柔。


    “都是你搞的鬼,你和皇後一向隻手遮天,加上你外公和舅舅,陷害誰還不是信手拈來的事?奚琲湛,你少充好人,父皇會給我一個公道。”血順著傷口漸漸匯聚低下,毀了一張漂亮臉蛋的晉王不死心。


    “來人,命七皇子帶人去抄奚琲淙的家,有可疑之處,呈到朕麵前來。”元熙帝下旨。


    可怕的沉寂中,被奚琲湛哄好的嬰孩發出咯咯的笑聲,晏璃也溫柔的看向這小小嬰孩然後對晉王說道:“王爺,我沒告訴你,我腹中已有了我們的骨肉,三個月了……”


    還抱著元熙帝龍袍辯解的晉王想也不想一腳踹翻晏璃,目光恨不得殺死她一樣。


    元熙帝甩開晉王起身,邁著沉重的步子打開殿門:“來人,把晉王關押大牢,聽候發落。”


    元熙帝在太監的簇擁下離去了,侍衛進來捉人,晉王欲反抗,被奚琲湛輕鬆一點癱在地上動彈不得,連聲音都發不出,被侍衛架起,奚琲湛又吩咐一句:“給晉王準備點好膳食,下一次當王爺不知道要修幾千幾萬年呢。”


    待他被架走,晏璃癡癡看著殿門,也沒什麽反應,奚琲湛蹲□,離她遠遠的一臉嫌棄道:“在本宮麵前冒充蘇盛錦,你可不是自找死路?不過,看在你終究念及你哥哥性命幡然悔悟的份上,本宮饒你一命,你不是喜歡扮她嗎?那就扮到底吧,隻不過,本宮要捏碎你每一塊骨頭,生不如死!”


    作者有話要說:原來是這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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