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奚景恒帶兵出發之後,玉息盛錦忙修書一封給奚琲湛,一麵又派人傳來那尖嘴猴腮的將領,打著奚琲湛的旗號將奚景恒手下將領分了個清楚,那幾個舊部,玉息盛錦偷偷派護衛她的大內高手嚴密監視著,若有異動她第一時間便能知道。


    夜深,到既定的攻城時間,玉息盛錦來到瞭望哨,放眼望去,隻有大營的篝火,餘下都是一片漆黑,玉寧根本是看不到的,不知道奚景恒能否成功!


    阿嚏!玉息盛錦打了個噴嚏。


    沒想到,她居然也生病了!想到這兒就不禁想起寧琥珀,想到生病的寧琥珀就自然會想到趕去她身邊的奚琲湛,新舊兩都離得很遠,雖日夜兼程大概今晚也是到不了,不知道奚琲湛此時在哪裏安睡!


    她想起的那個人正輾轉反側,從未有過的焦心!寧琥珀生病他憂心如焚,可把玉息盛錦獨自放到邊境,麵對幾十萬北狄鐵騎和奚景恒和玉寧,她雖然厲害的不像女人,可他就是越想越擔心,玉息盛錦是個發起狠來會拚命的家夥,拚了別人的命不打緊,若把自己的拚掉即便她自己舍得,他怎麽舍得……奚琲湛坐起,喊元寶,才想起元寶沒跟來,在新宮替他等著玉息盛錦歸來呢。


    一個伶俐小太監跑來問他有什麽吩咐,奚琲湛說:下令啟程!


    天亮了,玉息盛錦緊緊衣服,仍舊看著遠方,盼著地平線那邊會出現凱旋的人馬!


    可是,沒有,什麽都沒有!太陽已經升得更高,玉息盛錦下了瞭望哨召集諸將,派了兩百飛騎前去打探消息並告訴奚景恒,若暫無攻下玉寧的勝算就回營再做打算,飛騎出去不到一個時辰很快又回來,報說玉寧已攻下,生擒玉息令昊,即將隨軍押回,飛騎也帶來了一個出乎意料的消息:主將奚景恒受傷了。


    回營的隻有去時的一半不到,除去留守的一部分,死傷很小,奚景恒右肩受了劍傷,箭已被奚景恒掰斷,還有箭頭明晃晃穿透鎧甲留在肉裏,奚景恒坐在馬上居高臨下看著玉息盛錦,他的眼睛裏有很多東西,玉息盛錦看不大懂,於是轉身吩咐老傷醫為奚景恒清理傷口。


    “你的玉寧拿回來了。”奚景恒下馬,雖好不在乎那可怕的傷口似的。


    “多謝。令哥的屍首呢?還有玉息令昊呢?”玉息盛錦問道。


    奚景恒回身一指,戰車上放著一具破爛龍旗遮掩的屍身,車後拴著狼狽不堪卻仍舊在叫囂的玉息令昊:“霍王爺,你不要被她迷惑,她是個妖婦,一貫會利用男人,不要輕信她的花言巧語,她利用完你一腳就會把你踹開甚至滅口……你放了我,我會……”


    玉息盛錦充耳不聞,走到戰車旁,深深吸了口氣,幾次伸手欲掀開那層布,可每次堪堪伸出一點兒就要縮回,手也抖得厲害,緊緊握握拳,玉息盛錦憋了一口氣猛的掀開那層布,大概是力道大,又或者是龍旗太過破爛,龍旗飛起、匍匐委地。


    玉息令哥,赤條條躺在那兒,軀體已泛紫,頭發遮著早已髒汙的臉,他的右手卻直直的展開好像要去觸碰什麽,不用問也知道玉息令哥死前遭受了怎樣的□。玉息盛錦脫下自己大大的鬥篷為玉息令哥重新覆蓋好,又把他的頭發撥到一邊,露出那張也已泛紫的臉,手指輕輕畫過那道猙獰的疤,淚水止也止不住,一滴滴落在玉息令哥透著死亡氣息的臉上。


    “來人,把玉息令昊砍了頭用盒子裝好送給北狄國主。”玉息盛錦冷聲吩咐道。


    玉息令昊又開始嚷嚷,大意就是如果玉息盛錦敢這麽幹北狄國主一定會給他報仇之類,玉息盛錦看也不看他一眼說道:“令哥一生最難過的是你們兄弟鬩牆,他就算遭你如此對待也不會想如此這般對你,所以我給你個痛快,不是怕你,是看在逝者份上。拉出去砍了。”


    玉息令昊一聲慘叫之後再無聲息,玉息盛錦也不管他,一邊命人去照顧奚景恒一邊著手安排玉息令哥的後事,按玉寧的風俗,人死是要穿過茫茫沙漠去到那雪山之上的天國的,所以會將棺木埋在玉寧城外的沙漠中,玉息盛錦不想讓令哥將來魂魄回不了故鄉。


    玉息盛錦來見奚景恒,他的傷口已處理好,正在各帳中巡查士兵受傷情況,玉息盛錦遠遠看著他也不打擾,直到他巡查完回身看見她,玉息盛錦說了自己要回玉寧的打算,奚景恒思考片刻同意了。在玉息盛錦轉身要走的時候他忽然開口:“孩子,普蘭……”


    “普蘭是別人的女兒,我救過她的母親,所以她從小就認了我做阿娘!”奚景恒不會以為普蘭是他的孩子吧?


    “普蘭的父母都被殺了,我把她放在城主府派人照顧她,你回去可以見到她。”奚景恒說道。


    “多謝你。告……”


    “玉息令哥是個不全之人,所以,你並沒有玉寧的丈夫對嗎?”奚景恒又問道。


    雖然很感激他拿回玉寧,可這不再是他該關心的問題,玉息盛錦悶悶回他:“奚琲湛都不介意,你不覺得你管太多了嗎?”說完也不管他如何,腳步匆匆離去。


    她急著回玉寧,既然玉息令昊不肯放過薔薇,那他曾經名義上的“侍妾”桑花恐怕也凶多吉少。


    偃朝舊都,奚琲湛趕回宮中時已是黃昏,半刻沒耽誤趕到南薰殿,隻聞濃濃的湯藥味和沉沉之氣,王昭儀正從寢宮出來,見到奚琲湛忙屈膝跪下請安,聲音有些發顫,奚琲湛停下問她寧琥珀如何,王昭儀緩緩起身回道:“剛喝了藥睡下,陛下可再等等再進去,妾身去喚太子殿下來,他這些日子嚇壞了。”


    奚琲湛點頭,王昭儀便幽怨看他一眼退出去了。奚琲湛輕手輕腳進到寢宮來到床邊,寧琥珀一張原本清秀臉蛋已脫了相,絲毫不減往日的豐潤,擱在胸口的一雙手瘦骨嶙峋。


    奚琲湛沒敢吵醒她,隻是輕輕在床邊坐下看著她,看到這張臉,心裏愧疚又升起,若不是他當初招惹,就算給他做妃子,沒心存那麽多期待也不會如此失望。


    “爺?是你回來了嗎?真好,我以為臨死之前不能見你最後一麵呢。”寧琥珀不知何時醒了,微微笑著,顯得那樣虛弱和可憐。


    奚琲湛緊握住她細弱的手:“胡說什麽,別說不吉利的話,朕不喜歡。”


    “人從生下來就是在一步步走向墳墓,我不過是走得比別人快點!咳咳……爺,讓我抱抱你,好想你。”寧琥珀仍舊笑著,眼中卻泛著盈盈淚光,奚琲湛輕輕將她抱在懷裏,寧琥珀已經虛弱得無力的手臂輕輕環著他的腰,頭擱在他胸口動也不動,仿佛這樣就很滿足。


    “琥珀,好好養著,放寬心。”懷中纖細的身體仿佛用力大些就能折斷一樣,奚琲湛摸著她骨頭盡顯的後背,心疼得很。


    “好。”寧琥珀輕聲答他,然後便是輕輕的笑,滿足而欣慰。


    奚麟跑來時,原本繃得緊緊的小臉蛋在看到奚琲湛的瞬間垮了,眼淚如開閘的洪水狂奔而出,哭出鼻涕眼淚四行。嬌人稚子,再鐵石心腸的人也要被融化了,何況奚琲湛原本對他們母子便不是無情。


    奚琲湛跟奚麟拉勾勾,待寧琥珀病好便帶她們母子一起到新都去,帶他去看西邊的沙漠北邊的草原,給他養鷹兒玩,隻是後來奚麟見父親縱容,還不大懂事的小孩子冒出一句“父皇,把那個西域女人趕走,不要讓她在皇宮裏。”


    一句話出口,寧琥珀都白了臉,氣得直咳要捶奚麟:“麟兒,誰教你說這樣大不敬的話,跪下!”


    奚麟見母親那樣,勉強委屈跪下,寧琥珀又問他一遍他便嘟著嘴說:宮裏上下都說父皇因為喜愛那個西域女人不要母妃了,早晚有一天也不要麟兒了。


    寧琥珀大口大口的喘氣,看著奚琲湛,奚琲湛看了看她,忽而微微一笑抱起奚麟對他說道:“麟兒,那個西域女人是父皇的皇後,和你母妃一樣,都是父皇娶進宮來要照顧一輩子的女人,不會舍棄你們任何一個,記在心裏好嗎?”


    被奚麟這一嚇,寧琥珀又不大好,喘了半晌又喝了碗藥才稍微好些,奚琲湛讓她躺下休息,到大正宮傳來太醫詢問,太醫支支吾吾也不敢打保票,奚琲湛下旨重金懸賞名醫,處理完這些把總管太監叫來臭罵一通,讓他把那教壞太子殿下的奴婢揪出來打死,嚇得總管太監汗透脊背滿臉冷汗,一顆膽幾乎嚇破。


    這種人人躲避的時候,瑩嬪來見駕,抖著說她聽見太子殿下問王昭儀這些,王昭儀說給他挺,奚琲湛本就煩她,見她又來這落井下石的勾當,正巧火頭上,就讓太監把她送到廟裏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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