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壹結束了和水希那場絕對稱不上愉快的交易後,回到了自己的班上。


    這時已經是下課時間了,他心裏感歎自己又翹了一堂課,但也下定決心下一堂課一定要好好上。


    還好下一堂課什麽事情都沒發生,接著就進到了下一次的下課時間。


    從廁所回來的流壹,把頭歪向了一邊。


    他總覺得自己的座位好像就是有那麽一點不對勁,和他去廁所之前一比,就是覺得哪裏怪怪的,雖然他自己也無法說出個所以然,但是他的座位前後真的有種落差。


    流壹的這雙手體驗過無數次這種不太對勁的感覺,例如他在非洲或南美洲的內陸,或是戰火連綿的巴爾幹半島都曾感受過,那些都是流壹被他雙親帶著,被迫經曆過的事件。


    他心想難道是自己離開座位的這段時間裏發生了什麽事嗎……?


    流壹靜靜地吸吐著氣,接著確認了自己座位周圍的情形。


    椅子並未出現不自然的地方,窗戶玻璃也維持著破掉時所作的應急措施,擋住窗戶的厚紙板和黏貼用的膠帶都沒異常。


    然而桌子,卻不太對勁,雖然隻有一點點,但桌子確實是斜了。


    「那個,無地目,剛有人來移動過我的桌子嗎?」


    正在翻著自己書包的菜菜瀨抬起了頭。


    「我不知道耶,因為我剛也出去了一下,信崎你會在意這些喔?」


    「看情況。」


    畢竟如果被人裝了炸彈的話那可就糟了,流壹謹慎地窺探桌子裏麵。


    平常那裏都是空無一物,明明該是如此,但那個空間裏現在卻放著一隻信封。


    流壹驚訝地將信封取出,他從信封的厚度及重量確認了這不是包裹炸彈,這是一隻粉紅色的小信封。


    信封正麵隻寫著「信崎流壹先生」,翻到背麵卻沒看見寄件人的名字。


    「咚」地一聲,流壹被拍了一下背。


    「你還真行,收到情書了吼。」


    拍他的是臉上正露出笑容的菜菜瀨,看起來她還挺樂的。


    流壹坐上椅子後,端詳著這隻可疑的信封。


    「是嗎?」


    「是啦,那個絕對是女生的字。」


    「字漂亮是漂亮但感覺好像是計算機打字的。」


    「快看一下裏頭的信啊。」


    流壹打開了信封,確定菜菜瀨看不見信紙之後讀了一遍內容。


    「上麵寫些什麽?真的是跟你告白?信崎你終於也要有女朋友了?」


    「……沒什麽啦。」


    流壹把信折起來後放進了口袋。


    這時菜菜瀨拉了拉他製服袖子。


    「告訴我啦,信上麵寫了什麽啦。」


    「就沒什麽啊。」


    「小氣,快告訴我啦。」


    「秘密。」


    流壹站起身子,打算離開教室。


    「啊,你是要去找給你情書的女生吧。」


    「最好啦。」


    流壹在門口和瑪伊擦身而過,在那個瞬間他對到了瑪伊的眼睛。


    出到走廊上的流壹,開始跑了起來。


    這時下課時間結束,校內響起了上課鍾聲,但他根本沒回去教室的打算,他心想反倒上課了才好。


    流壹邊跑邊拿出了智能型手機。


    (您好,這裏是女子偶像辦事處。)


    「理查德。」


    (幹嘛啦?我接下來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我要看武道館演唱會dvd學她們的舞步。)


    「有人在我的桌子裏放了一封信。」


    (情書嗎?)


    「無地目也說是情書,下一堂課你知道是幾年級的要用理化實驗室嗎?」


    (好像是一年級的。)


    「叫他們別去了,會被炸飛。」


    (你說什麽?)


    「那封信是預告要炸了那裏,如果我不一個人過去的話,學生就會被炸成碎片,是隨機恐怖攻擊。」


    (你等一下,你要嘛帶我或帶個誰去啊。)


    「我過去就好,你先確認一下四周,等沒人再過來。」


    流壹衝下樓梯,目的地是一樓邊間。


    那裏是理化實驗室,由於隻有實作課程會在裏麵進行,因此放學後也讓社團使用。


    流壹用力拉開拉門後飛奔入內。


    實驗室裏並排著幾張固定在地麵的大桌子,上頭裝有做實驗時使用的瓦斯栓和電源插座,座椅是沒有靠背的板凳。


    乍看之下並無異狀,流壹從板凳一端將板凳翻過來檢查,但也沒發現被人裝設爆裂物。


    「流壹!」


    突然,一個魁梧的身影衝了進來,原來是理查德。


    「很好,人還活著。」


    「現在是還活著啦,那些一年級學生的呢?」


    「我讓他們沒辦法來了,因為我實在想不到什麽借口,所以我下藥讓生物老師睡著了,那些學生現在應該很高興能自習吧,預告的爆炸時間是?」


    「信上麵沒寫,不過也不可能是十年後吧。」


    兩人分頭尋找爆裂物,他們翻過講桌,甚至連黑板背麵都見查過了,仍不見爆裂物蹤影。


    這時流壹著急了,雖然這一切也有可能是騙局一場,但是流壹的直覺告訴他並非如此,這裏絕對有爆裂物,這是經驗豐富軍火商的直覺。


    「這家夥還真故意,弄什麽預告。」


    理查德這麽說著。


    「那家夥聽說以前可是連預告都沒就直接炸下去,看樣子他人還變得比親切了呢。」


    流壹著麽回應理查德的同時,又再次環顧了理化實驗室內部。


    他的視線停在了牆邊的架子上。


    「那裏檢查過了嗎?」


    「還沒,還沒全部檢查過。」


    「過去看看吧。」


    靠在牆邊的是一坐標本架,裏頭放著礦石和化石等,在櫃子隔壁擺的是人體模型,再過去則是掃具櫃。


    兩人檢查了標本後果然還是沒有找到像是爆裂物的物品,其實架子上早已積了一層灰,如果有人動過架上的東西應該會留下痕跡才是。


    流壹嘖了一聲。


    「可惡,還是沒有。」


    「流壹,我對這間學校還不是很熟,你有沒有覺得這裏有什麽地方跟以前不一樣?」


    「我想想……」


    流壹開始對照起自己的記憶,上課時候用到這間教室,所以哪個地方擺放著什麽,他記得很清楚,那又是哪裏跟之前不一樣了。


    「地球儀不見了耶。」


    「真的嗎?」


    「蠻大的一個地球儀,每個國家上頭都有一個小孔,把大頭針插下去就會把國名講出來。」


    「是那個嗎?」


    地球儀放在掃具櫃的旁邊,感覺被人隨便放在地上的樣子,不管怎麽看都像是最近才移過去的,相當不自然。


    流壹撲向了地球儀,他告訴自己不要粗心拿起地球儀後,開始用手進行確認。


    「有……電線耶。」


    不知道是喇叭的,還是炸彈的。


    仔細觀察了一番,可以發現那條電線從地球儀的底座往外延伸,沿著電線看過去,那條電線居然延續至掃具櫃裏頭。


    「這是什麽啊。」


    「答案很簡單啦。」


    理查德打開了掃具櫃,這時從櫃子內滾出了一大團物體。


    那是人,而且還是個身穿樂蘭高中製服的女學生,是水希。


    看起來水希還活著的樣子,但雙眼無神,手腳都被綁了起來,然後她身體四周被人綁上了望膠炸彈。


    「別碰,一個不小心我們和這家夥都會被炸飛。」


    理查德這麽說後,用手指撐開了水希的眼皮做了確認。


    「可能被打了某種藥……不過差不多要醒來了,」


    水希的雙瞳雖然相當混濁,但已經漸漸地清澈了起來,過沒一會兒她左右動了動眼球。


    「這裏是……信……信崎!」


    水希想要站起身子,但是,她雙手雙腳都被綁住,因此沒有成功。


    「你居然敢對老娘這樣!老娘一定要把你們碎屍萬斷!」


    「冷靜點啦,這事不是我幹的,話說你身上綁著炸彈喔。」


    水希的咒罵聲瞬間停止,她的臉色顯而易見地轉為蒼白。


    「最、最好是……」


    「你看清楚,你也有用過炸彈吧,亂動的話可是會到另一個世界去喔。」


    她頓時手足無措,但不久後就明白了自己當下的處境,這時她的眼角慢慢泛起淚來。


    「救、救我……救救我!」


    「你這女的真沒用,我認識的你應該是那種會在地雷上跳踢躂舞的笨蛋耶。」


    聽到這番話的理查德抿嘴一笑,流壹繼續說道:


    「雖然我沒理由要救你,但是我也沒打算讓你身上的炸彈在這爆炸,理查德,你知道引爆裝置在哪嗎?」


    水希身體上隻有炸彈而已,沒見著其他相關物品。


    理查德回答了流壹。


    「地球儀吧,應該就在電線的最前端。」


    「為什麽會接在地球儀啊?」


    「我不懂炸彈狂的幽默。」


    流壹仔細察看了地球儀,他發現在赤道附近隱約可見一道縫隙。


    「的確,喂、水希,你為什麽會被抓啊?」


    水希含淚回複了流壹。


    「誰知道呀……」


    「快給我說。」


    「我真的不知道啦!就,我回去途中車子遭到襲擊啊,在我想要逃走的時候,脖子不知道被注射了什麽。」


    「你有看見對方的臉嗎?」


    「沒看到啦,而且當時還背光,那個人還戴著帽子,該不會是你的手下吧……?」


    如果那個人沒讓水希看到自己的長相,應該就是沒打算暴露自己的身分,話雖如此,但從用的是炸彈來看,這件事可能是轉學生所為。


    問題是,為何水希會遭受如此的對待,不過現在思考這些也無濟於事。


    「理查德,你有帶拆解工具嗎?」


    「就小刀和鉗子之類的。」


    理查德遞出的道具,流壹兩樣都接下來了,流壹將小刀緩緩地插入地球儀上的縫隙。


    他撐開了縫隙,但不知什麽時候誤觸了開關,「巴西共和國,加拿大,剛果民主共和國……」地球儀開始發出了聲音。


    「要、要爆炸、要爆炸了!」


    「吵死了,你給我安靜點。」


    流壹對著水希這麽說。


    流壹往地球儀窺探,他看見了像是白色黏土的物體。


    「危險,這裏也被裝了塑料炸彈。」


    流壹的喉嚨發出了低鳴。


    「拆得不好的話會爆炸吧,但是現在隻能在這裏拆了。」


    「你有拆過嗎?」


    「我看過pmc民間軍事公司底下,從伊拉克回來的包商拆過。」


    「隻有看過而已喔,現在是怎樣,別害死我喔。」


    「死了我也不會道歉喔。」


    流壹叫理查德把所有窗戶打開後,開始扭起了插進地球儀的小刀,他慎重地撬開地球儀,這時從喇叭中傳出:「南非共和國,獅子山共和國,赤道幾內亞……」。


    流壹沿著赤道把地球儀一分為二,之後他在確保不會扯斷電線之下,輕輕放好地球儀。


    而塑料炸彈就裝設在下半球的部分,上半球則是電路板和定時器一體化、看起來像是電源的裝置,上頭一部分閃著紅光的是,確認運作用的led燈。


    「什麽時候會爆炸?」


    流壹回答理查德問題時眼睛仍不離炸彈。


    「不知道,因為沒有收訊裝置所以應該不是遠程遙控的,但是定時器的液晶屏幕被弄壞了。」


    「光是這些炸彈的量要破壞一間教室綽綽有餘,要拿出去嗎?」


    「如果在拿的途中爆炸那更慘,我來拆。」


    要讓炸彈爆炸的話,必須要讓電流流入信管才能引爆,有幾根不同色的電線從定時器延伸了出去,連接在塑料炸彈之上,信管則是好像被夾在地球儀內側與炸藥之間,因此無法直接確認。


    流壹如果隨便拔掉炸彈就可能引爆,現在他隻能剪斷電線了。


    「雖然我很想剪斷連到那女的身上的電線……」


    流壹邊看著水希邊嘟囔著,理查德也點了點頭回了一句說:


    「鐵定會很精采,畢竟那些電線都那麽大刺剌地延伸出去,肯定可以把她整個人炸飛。」


    「也就是說,我隻能應付這顆地球儀裏頭的炸彈了啊,」


    聽見兩人談話內容的水希,含淚大喊。


    「拜托,救我,我再也不會叫你把你的門路交出來了!」


    「我不是叫你安靜嗎?」


    流壹慎重地拉著引爆裝置,接著他把鉗子伸到了綠色電線上。


    「你覺得剪這條也沒差嗎?」


    「誰知道。」


    「來吧。」


    啪嚓,流壹毫不猶豫地剪斷了電線。


    理查德瞪大了雙眼。


    「喂!……你動作也太快了吧。」


    「這種東西剪哪一條都一樣啦。」


    「你明明那邊的電線都不剪,還敢這樣講喔……定時器停了嗎?」


    流壹小心翼翼地仔細察看,不過炸彈看起來與剛才沒有兩樣,紅色燈號依舊閃爍。


    「好像還在動。」


    「要多剪幾條嗎?」


    這時理查德再次叮囑了正準備使用鉗子的流壹。


    「請你在慎重一點好不好。」


    流壹心理很清楚要慎重,但他不是專家,這已經是他的極限了,流壹即使擁有處理爆裂物的知識,但這是他第一次披掛上陣。


    而且他現在也無法把這件事交由其他人處理。


    「理查德,你可以先出去外麵喔。」


    「要逃早逃了兒。」


    「你這是在學誰啊。」


    「要死要活我自己會決定,抱歉啦。」


    理查德用一種詼諧又帶點認真的口吻這麽說了。


    流壹稍稍笑了一下後,用鉗子夾住了電線,這次是條藍色的,這時他對後麵的人說:


    「要剪嘍。」


    「剪下去。」


    剪斷,鉗子發出的聲響回蕩在理化實驗室中。


    什麽事情都沒發生,而紅色led燈也熄滅了。


    「好險……我成功了。」


    流壹整個人癱坐在地,理查德也鬆了一口氣。


    「真的別給我亂來啦。」


    「反正成功就好了。」


    流壹一邊拆下纏在水希身上的塑料炸彈,一邊若有似無地嘀咕著。


    「話說回來這顆炸彈還真好拆耶。」


    「對啊,以炸彈狂做的炸彈來說算輕鬆了。」


    就在理查德這麽回答的瞬間。


    地球儀的喇叭傳出了聲響。


    「要爆炸了,要爆炸了,15、14、13」


    突如其來的倒數計時,兩人大吃一驚。


    「流壹,你不是拆掉了嗎!?」


    「拆掉了啊!為什麽突然會……」


    「12、11」,


    地球儀講出的數字不斷變小,流壹雖然做了些處理但是倒數並沒停止的跡象。


    「怎麽可能!怎樣才能讓炸彈……」


    流壹仔細一看,發出聲音的雖然是地球儀,但是上頭的led燈卻沒點亮,反而是牆邊的人體模型眼部正在閃爍。


    他指了模型的頭部。


    「是那個!」


    「有辦法停下來嗎!?」


    能夠在十秒內停止的話應該就沒問題,但是真的辦得到嗎?而且這時從走廊上居然傳來了學生的說話聲與腳步聲。


    「不是變自習課了嗎!?」


    「可能是傳話可能沒傳好!」


    兩人現在必須要叫那些學生不要靠近實驗室,但又必須拆解炸彈,這兩件事根本不可能同時進行。


    「野瀉,去警告那些學生……」


    但是水希站起身後,跌跌撞撞地出到走廊上,不過卻跑往反方向。


    「真不該指望她!」


    「沒時間了!」


    理查德嘶吼著。


    現在根本連拆解炸彈的時間都沒了,兩人互看了一眼後同時衝了出去,從理化實驗室跑到了走廊上。


    理查德對著走廊上的那些學生大喊。


    「不要過來,快趴下!」


    這時理化實驗室裏傳出了聲音。


    「3、2、1、0 」


    流壹和理查德臥倒在地,張開嘴巴捂住耳朵,兩人已經做好了炸彈即將爆炸的準備。


    「……?」


    兩人戰戰兢兢地抬起頭來,現場毫無任何變化。


    走廊上的那群學生一臉狐疑地問說:「發生了什麽事嗎?」,流壹告訴他們:「今天的實驗課暫停,太好了對吧,」,接著就把他們趕了回去。


    流壹和理查德兩人窺視了一下理化實驗室。


    人體模型的頭部已經碎裂,但並未被炸飛四散,單純隻是裂開散落而已,爆炸威力比煙火還不如。


    「啞彈……?」


    「不對,應該不是。」


    理查德拿起了殘骸。


    「因為碎片是掉到地上的,引爆裝置還在運作,看來是從外麵傳送訊號,停止了引爆。」


    「你說什麽?」


    「或許你被當白癡耍了,特地把你叫來這結果卻是這樣。」


    理查德皺起眉頭,但是,流壹卻有不同的想法。


    讓目標處理完第一顆炸彈卸下心防後,用第二顆炸彈收拾目標,這是一種常見的手法,然而炸彈狂最後卻沒引爆炸彈,這也就是說流壹最初的拆解是炸彈狂的預料中事,看樣子是接下來出了什麽問題。


    「……因為一年級的來了嗎?」


    「不應該來的學生來了,所以才沒引爆炸彈嗎?如果是那樣就不是隨機恐怖攻擊了吧。」


    「可能有什麽理由吧。」


    「你覺得是什麽?」


    「我哪知,不過我倒沒聽說過,殺人還會猶豫的炸彈狂。」


    流壹這麽說後,搖了搖頭。


    〇


    校方針對理化教室的騷動,做出了「有瓦斯外泄疑慮」的說明,禁止所有人進入,實際上也真的怕瓦斯栓被人動了手腳,需要做一次清查,這種情況下,打開電燈時產生的些許靜電火花也相當危險,因此幾近一半的校舍都無法點亮日光燈。


    流壹將剩餘炸彈的處理作業交給了理查德,他說了句「我去把這些丟到東京灣底」後便出去了,卡車就像在不斷交替似地在校園內匆忙穿梭,而理化實驗室則已為藍色帆布所覆蓋。


    在之後的課堂中,流壹呆呆地望著瑪伊。


    她上課時相當安靜,不會主動發表自己的意見,不過她走到哪一定都會帶著那個吉他盒。


    「你為什麽要帶一個這麽大的東西在身邊」,老師先前就問過她這麽一次。


    「因為我需要。」


    瑪伊這麽答複了老師,之後不管老師再怎麽問,她都毫無反應,不久後老師也束手無策,默認了她能拿著吉他盒四處走動。


    再來就是午餐時間。


    荷堂學院的校區的特色就是大,因此不愁沒地方可以好好吃個便當,一群群學生呼朋引伴,坐在室外的長椅上,或到可以拿便當進去吃的學生餐廳,大家各依所好吃著午餐。


    學生餐廳雖然是讓能夠信賴的業者進駐,但餐點卻不甚美味,在學生的抱怨下情況仍舊沒有改善,因此荷堂學院中比起餐廳派,便當派占了多數。


    流壹本身並非便當派,而是餐廳派的,本來就是因為自己做很麻煩才吃餐廳的,但是他卻將在這裏吃一頓煩躁的午餐。


    流壹在餐券機買了五目炊飯和烏龍麵的套餐後,接過了托盤和餐點,在空桌處坐了下來,可能今天是晴天的關係,學生餐廳裏的學生稀稀落落。


    「哎呀,信崎,你今天也在這吃喔?」


    菜菜瀨走了過來,她是便當派的,所以她手上拿著便當袋。


    她坐到了流壹的正對麵。


    「今天還蠻常碰到麵的耶。」


    「我們同班座位又那麽近,會見到麵很正常吧。」


    「這是第一次連午飯都一起吃嘛。」


    菜菜瀨拿出了便當盒,以女生來說那是很少見的,純白色、極樸素便當盒。


    「信崎你吃烏龍麵?」


    「對啊,就不是很好吃的那種。」


    「吃便當很好喔,這間學生餐廳很棒,隻要不吃裏麵的午餐就好。」


    她笑了出來。


    這時學生成群進到了餐廳,這群人的頭頂處,可以看到一點吉他盒頂端露出在上。


    一個嬌小的身軀從這群學生之間鑽了出來。


    「是瑪伊耶。」


    菜菜瀨這麽說到,看來就是她沒有錯,連吃飯時她的吉他盒也都片刻不離手。


    「叫她過來我們這吧。」


    流壹連阻止的時間都沒有,菜菜瀨已經揮起了手。


    「瑪伊、瑪伊,這邊。」


    瑪伊注意到菜菜瀨誇張的動作後,靠了過去。


    「……什麽事?」


    「你要吃午餐吧,要不要一起啊?」


    本以為瑪伊會斷然拒絕,但她卻是不發一語地坐到了同張桌子。


    「那裏可以買午餐喔,很難吃就是了。」


    聽見菜菜瀨這番口無遮攔的話語後,廚房裏的中年婦女一臉不悅的樣子。


    這時瑪伊將夾有蛋和火腿的三明治擺到了桌上。


    「我已經買好了。」


    「吃這樣而已?夠嗎?」


    「夠。」


    瑪伊這麽回應後撕開了塑料袋。


    除了三明治之外,她的配餐就隻有白開水,唯獨瑪伊麵前的桌子單調至極。


    「真沒想到你會想和我們一起吃飯。」


    「因為你約我一起吃。」


    「我原本以為你會說,『吃個中飯對我有什麽好處』之類的話。」


    「吃中飯本來就沒有任何好處。」


    瑪伊用一種冷淡的口吻訴說著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雖說她吃三明治的動作總讓人覺得有些僵硬,而且也不是不能理解菜菜瀨為何會那麽問。


    她的吉他盒就靠在桌邊,為了不讓硬盒倒地,因此瑪伊將硬盒靠在自己身上。


    菜菜瀨興致勃勃地望著馬伊。


    「你食量小?」


    「看那一天的狀況如何,也有不吃的時候。」


    「該不會是因為信崎人在這的關係?」


    「你覺得是那樣就那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不太想繼續聊下去,所以她的答案給人一種敷衍的感覺,然而即便如此


    ,菜菜瀨反倒緊咬這個話題不放。


    「信崎啊,因為常沒來上課也常連絡不到人,所以我覺得他可能不是很適合當男朋友。」


    「喂。」


    流壹一邊扳開免洗筷一邊抗議著,菜菜瀨則是淺淺地笑了笑。


    「你看看他吃的不是便當,而是這種難吃的午餐。」


    「做便當很麻煩啊。」


    「叫媽媽幫你做啊。」


    「……我沒媽媽。」


    「是喔?」


    「是啊,而且就算她還在的時候,她也不是那種會煮飯的人。」


    流壹的母親也和他父親一起從事武器的買賣,幾乎對家裏的事情不聞不問,流壹自己都認為她會把小孩生下來,根本就是個奇跡之類的。


    流壹相當罕見地在談論自己的事情,菜菜瀨為此愣了一下,畢竟他幾乎沒跟同班同學說過自己的事情,而且也很少能說到話。


    這時餐廳入口處附近傳來了一個聲音。


    「喔,大家都聚在一起兒。」


    理查德來到了餐廳,在他身後跟了幾位女學生,看來他已經有固定粉絲了。


    他往流壹他們那走了過去,那群女學生本想去更寬敞一點的地方,但理查德說了一句「這裏就好」後,他們一群人就在流壹等人旁邊的桌子坐了下來。


    「我聽說這裏的東西很難吃,所以特地來吃吃看兒。」


    包圍他的那些女學生你一言我一句地說:「嗯嗯,這裏真的很難吃唷——」、「吃這裏的東西會吃壞肚子吧——」。


    理查德可能因為被女生團團包圍的關係,所以他一直都是笑笑的。


    「這種不好吃的東西,到底是誰搞出來的呀——一定是學校經營者品味不好,要不然就是在那亂剝削廠商兒,雖然我覺得沒品味的可能性比較高兒。」


    流壹無視理查德繼續吸著他的烏龍麵。


    「麵是熱的就是這裏的優點。」


    「要是冷掉的話,這餐廳根本就沒救了。」


    菜菜瀨說完後,流壹接著說了。


    「餐廳的東西也隻要忍一下其實還蠻不錯的喔。」


    「閉起眼睛捏住鼻子再一口氣吞下去的話,或許有可能吧。」


    「那樣吃得出味道嗎?」


    「午餐餐點的味道選不是都一樣,不管是烏龍麵、拉麵還是豬排井的調味都很像,你不覺得這是一種奇跡嗎?」


    「我會跟經營的人說一下啦。」


    流壹吃了口五目炊飯,又吸了口烏龍麵,他發現調味的確很類似。


    這時理查德從一旁跟他說:


    「哎呀,信崎同學,你吃的是日本麵條嗎?」


    流壹心理一邊想:「這家夥該不會又想來找碴了吧」,一邊回應理查德。


    「這叫烏龍麵,你應該不知道吧。」


    理查德當然知道這是烏龍麵,他隻是愛裝外國人,流壹配合一下他而已。


    「烏龍麵的產地是四國,在田裏就可以采到長長的烏龍麵,之後再切成一小段一小段的。」


    「喔,日本的農作物還真奇特兒,我沒看過這種的說。」


    「吃看看嗎?」


    理查德微微地往後退了一下。


    「不了……我對不好吃的東西有點……」


    「你不是沒看過嗎?吃吃看說不定你會喜歡喔,如果你真的想接觸日本文化,就一定要做到這樣,真不愧是老師,異國料理你居然也打算細細品嚐。」


    流壹邊笑還邊反將了理查德一軍。


    「那個兒……」


    「餐券在那邊買。」


    流壹用拿著筷子的手,指向了入口附近的餐券機。


    理查德口中念念有詞地站起身來,那群女學生則是一臉木然地目送著他。


    事實上理查德最愛吃的是垃圾食物,他非常偏食,不管是肉還是魚都討厭,蔬菜也因為「有草的味道」而敬謝不敏,但真不知為何這樣的他體格卻還能十分強壯,總而言之,他其實本來隻想買杯咖啡喝而已吧。


    看著理查德勉勉強強買著餐券的背影,流壹感受到了一種小小的快感。


    在這期間瑪伊已經吃完了午餐,而菜菜瀨則還繼續著。


    「你吃好快喔。」


    「我是故意吃快一點的。」


    瑪伊這麽回答。


    「是喔,你果然是想多練一下吉他之類的,所以才吃這麽快吧。」


    瑪伊並未答複這個問題,這時菜菜瀨的視線移往了一旁。


    「可以看一下你的吉他嗎?」


    「不行。」


    「你不是說可以看嗎?」


    「我才沒說過。」


    菜菜瀨嘟起了嘴。


    「吼唷,人家想看一下裏麵裝的是什麽樣的吉他而已啊。」


    「一把便宜貨。」


    「真的是吉他嗎?裏麵該不會裝一些危險物品吧,比如毒品之類的。」


    流壹插話的時機還真好。


    「最好是有那種可能,這裏可是學校耶。」


    「美國的連續劇裏不是常這樣演嗎?難道裏頭裝的是武器之類的嗎?」


    聽到這句話後,瑪伊的表情稍微變了一下。


    菜菜瀨可能是察覺到了這件事,她一臉狐疑地問道:


    「我說了錯了什麽話嗎?」


    「……沒有。」


    「你來日本前就有在彈吉他了嗎?」


    「沒有。」


    「那是你有興趣嘍?」


    「也沒什麽興趣,我也沒什麽快樂的回憶。」


    瑪伊的回應十分冷淡。


    然而菜菜瀨反倒對她這句話感到有興趣,她探出了身子。


    「那個那個,你是發生過什麽事嗎?」


    這個問題,反而讓流壹緊張了起來。


    瑪伊停下了喝水的手,看向了菜菜瀨。


    「……我還是嬰兒的時候媽媽就跑了,過沒多久爸爸也死了,然後我被一個一點都不快樂的家庭收養,過著不快樂的生活,在不快樂的環境中長大。」


    「總覺得好像是連續劇裏常出現的黑幫人物。」


    菜菜瀨或許是在開玩笑,但是瑪伊沒笑也沒閃避。


    「很接近。」


    「咦?」


    「那是種與幸福無緣的生活,正常人根本活不下去,第一次犯罪的時候內心雖然很痛苦,但是從第二次時那種痛楚就已經減半,第三次時又再減去一半,等到第四次時心幾乎都不會痛了,第五次之後根本是毫無感受,這樣的回答你滿意了嗎?不要再問了。」


    瑪伊緘口不言。


    麵對她這種無聲的威勢,連菜菜瀨也都陷入了沉默,然而,不一會兒瑪伊像是在自言自語似地說:


    「就是這樣,但是我能像現在這樣來上學,不就代表我脫離了那樣的生活了嗎?至少我自己想擺脫那樣的生活吧。」


    「…………」


    「我呢,為了脫離那種生活什麽樣的事情都做得出來吧,就算是殺人也沒差。」


    一股與方才截然不同的緊張氣氛,籠罩了整張桌子。


    這時菜菜瀨也已經吃完了午餐,正準備收好便當盒,然而瑪伊卻瞪著她不放。


    由於雙方都不發一語,因此現場隻飄蕩著冷冽的氛圍。


    流壹也壓低了聲息,上課時的轉學生雖然隱藏了自己的真麵目,但是現在她的殺氣卻是若隱若現,就好像一把鋒利小刀刀尖不斷地在桌上來回似的,就好像一把刀子,已經撕掉「不要用手觸碰」的注意字樣,閃耀著銀色光輝不斷地滑動。


    一碰到,恐怕就會鮮血直噴。


    「啊——嗯——咳


    咳。」


    聽見理查德的聲音後,坐在桌邊的人回過了神。


    「午休時間也差不多要結束了兒。」


    流壹確認了時間,的確,再過五分鍾左右就要上課了。


    「回教室吧。」


    「走吧。」


    菜菜瀨出聲讚成,瑪伊仍是不發一語,但也準備站起身來。


    理查德邊和那群女學生聊天邊走出了餐廳,流壹等人也打算跟在他們後麵離去。


    然而就在此時,流壹的口袋震動了起來。


    是他的智能型手機正在震動,代表有人來電,但未顯示電話號碼。


    「你們先走,我接個電話。」


    「等你一下,你快接。」


    因為菜菜瀨這麽說,所以流壹點下了接通鈕,將聽筒部分靠到了耳朵。


    「喂……欸、什麽?」


    也不管菜菜瀨和瑪伊都在一旁,流壹想都沒想就講出聲來。


    「……要提早交易?這是怎麽一回事?」


    他急急忙忙地離開了學生餐廳。


    「因為遇到那種衰事,所以要趕快把交易完成?我這邊收貨也要花時間準備……今晚就要?開什麽玩笑啊,喂,居然掛我電話,喂。」


    流壹一離開餐廳就停下了腳步,他環顧了一下周圍後,便掛斷了智能型手機的通話。


    理查德就在牆邊,流壹往他走了過去。


    當下沒看到包圍理查德的那群女學生,可能是理查德叫他們先回去了吧,此時除了他們倆以外別無他人。


    理查德瞥了一下學生餐廳。


    「上鉤了嗎?」


    「誰知道。」


    流壹一樣往學生餐廳的入口看了一下,感覺沒人要從裏麵出來。


    他為了保險起見壓低了音量。


    「她應該不會每件事情都和雇主聯絡,所以光這些信息應該就足以讓她有所行動。」


    「而且她如果又是那種很用心的類型,機率又會更高。」


    「就是這樣。」


    流壹將智能型手機收回了口袋。


    「為了以防萬一,理查德你去電算室支持我。」


    「那你呢?」


    「我一個人等就好。」


    理查德聽到這番話後臉色變得有些凝重。


    「我是沒差,但是那家夥會嚷著要來你這喔。」


    「你叫他待命。」


    「這次別被炸飛了喔。」


    「我還沒打算死咧。」


    流壹這麽回答,兩人結束交談後返回了校舍。


    〇


    在那之後並未發生任何事情,全部的課程也都結束了,學生們三三兩兩地放學回家,由於受到爆炸的影響,社團活動也都提早結束了。


    在同班同學都回去後,流壹仍留在教室,他也沒在做什麽事,隻是坐著看往外頭。


    天差不多要黑了,到剛剛都還是一片紅暈的天空,也急遽黯淡。


    「信崎,你還沒要回去嗎?」


    菜菜瀨一臉不可思議地問著。


    「因為我喜歡學校啊。」


    「你前陣子不是都沒來?」


    「忘了我剛講的,我是因為有點事情所以還沒回去。」


    流壹在東京都內擁有好幾處大廈住所,他擁有的不是一戶,而是一整棟大廈,他何止是不愁沒地方住,他光靠租金就可以過很好的生活,而且他都是保留頂樓自用。


    但流壹今天打算在學校裏留晚一點。


    他看往一旁的座位,拿著吉他盒的少女並沒出現。


    「轉學生,不在耶。」


    「剛剛在樓下喔,她剛在跟基法老師說話,這組合還真稀奇吧。」


    菜菜瀨接著說。


    「連那麽不愛說話的轉學生都能開口聊天,基法老師還真是厲害耶。」


    「我覺得他才沒那麽好咧,雖然他到處吹噓自己大學是第一名畢業,又是數學天才,但是他其實隻是個喜歡亂駭的計算機阿宅而已。」


    「啊,基法老師很受女生歡迎耶,你說這種話等等被霸淩喔。」


    語畢菜菜瀨抿嘴一笑。


    「難道,是因為轉學生可能會被老師把走,所以你在吃醋?」


    「才不是。」


    流壹的口袋抖動了起來,他拿出了智能型手機,靠到了耳邊。


    「喂喂……今晚啊,我知道了。」


    流一講完這些變把電話切斷了,接著他轉向菜菜瀨。


    「無地目你還要留在這嗎?」


    「沒有,要回家了,信崎呢?」


    「還要留一下吧,畢竟有事情要做。」


    菜菜瀨說了句「那我先回去了」後就出了教室。


    流壹則是在教室內發呆了一會兒。


    他很喜歡這所學校,從小流壹就被他父親帶著四處闖蕩,而且接觸的人盡是些幾乎可說是罪犯和根本是罪犯的大人,因此他從未體驗過一位少年該有的生活。


    為此,他想要多少挽回一些平凡的人生,所以買下了荷堂學院。


    話雖如此,但結果他為了回收武器,缺席次數越變越多,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命運吧。


    太陽已經完全莫入了地平線,已從傍晚轉入了黑夜。


    校園內變得一片漆黑,雖然有幾處照明,但操場附近黑漆漆的,看不見任何東西。


    流壹確認了時間,這時智能型手機又震動了起來,此次是理查德打來的。


    「喂——。」


    (你那邊沒問題吧?)


    「嗯,準備工作早就弄好了,剩下的就隻有等而已。」


    (看來你不用等太久喔,監視器已經拍到那個人了,馬上就會回到你那了。)


    流壹隻說了一句「知道了」後,就掛斷了智能型手機。


    過沒一會兒,走廊上傳來走路的腳步聲,然而流壹仍是望著窗外的黑暗。


    腳步聲在教室前停了下來,門被打開了。


    他回過頭去。


    「嗨、無地目。」


    開朗的運動少女菜菜瀨,像是大吃一驚似地站在原地不動。


    她馬上用手拍撫著自己的胸口。


    「吼唷,嚇了我一大跳。」


    「你會被嚇到,還真稀奇。」


    「就我以為教室裏已經沒人了啊,信崎,你在這幹嘛?」


    「無地目你才是咧,這麽晚了還來這,有東西掉了嗎?」


    「就是那樣。」


    菜菜瀨慢慢地走進教室。


    流壹仍是坐著,他整個人靠在椅背上,雙手輕輕交叉。


    「要不要我幫你一起找掉了的東西?」


    「不用了,謝謝,因為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


    「我想也是,畢竟你根本沒掉東西吧。」


    流壹這麽說,菜菜瀨嚇了一跳。


    「你的意思是?」


    「不用裝傻了喔,你本來是打算在倉庫裏裝炸彈,然後準備把我和武器一起炸飛吧。」


    「你在亂說什麽啊。」


    菜菜瀨搖著手否定這件事,但流壹的話語並未就此打住。


    「因為貨到港的時間提早了,所以你慌慌張張地跑去倉庫確認了吧,讓你白跑一趟了,畢竟倉庫裏已經空無一物了,你有嚇到吧。」


    「所以我說,你到底在說什麽啊。」


    「交易取消了,然後我利用整個下午的時間把倉庫清空,那些進進出出的卡車並不是把武器搬進來,而是運出去,還有你為了保險起見回來教室,結果看到我在這,你應該又嚇到了吧。」


    菜菜瀨露出了一種怒火中燒的表情。


    「你到底在說


    什麽啦,再不適可而止一點我要生氣了喔。」


    「無地目菜菜瀨,你這個被毒梟綁走後訓練出來的殺手,擅長使用的武器是炸彈,你為了要殺我特地轉學過來就算了,但是你也花太時間了吧,然後理化實驗室那件事你做得太過火了,你根本沒必要炫耀你自己啊。」


    流壹拿出文件夾後,扔到了桌上。


    這時文件夾呈現半開的狀態,夾在裏頭的文件散了出來,那些文件上頭有著菜菜瀨的名字和照片。


    瞧見這些的瞬間,菜菜瀨臉色起了變化。


    表情出現了些微的改變,她的眼角微微上提,嘴角不時抽動著,連眼神都讓人覺得不一樣了。


    最大的不同是她全身散發出的氛圍,直至剛才都還是一個開朗、喜歡親近人的同班同學,然而現在卻搖身變成一個殺人無數的女殺手,她的氣場就像一把仿佛靠近就可能會受傷的刀具。


    這時她臉上浮現了一抹淺笑。


    「什麽嘛,你都知道了啊。」


    「其實之前都沒有確切的證據,不過你半個月前才轉學過來,我一直覺得這時間點很怪。」


    「我本來想說,可以很順利地潛到第六感很強的信崎身邊。」


    菜菜瀨不靠近流壹,刻意保持了距離,流壹站起身子。


    「雇用你的是司麻吧。」


    菜菜瀨笑了笑。


    「是的話又怎樣?」


    「在入境前,先派手下潛入是他常用的手法。」


    「我不需要告訴你答案。」


    「你不用講我也知道啦。」


    流壹和菜菜瀨麵對麵對峙著,兩人之間隔著好幾張桌子和椅子,是個難以猛然撲向對方的環境。


    菜菜瀨這時間道:


    「那換我來問你問題,你為什麽在這裏等?」


    「我總不能在其他學生還在的時候逼問你吧。」


    「你人還真好啊,但是太天真了,如果是單挑的話我可比較占上風喔。」


    「在這邊引爆炸彈的話,無地目你也不可能沒事吧。」


    「你以為我會用的就隻有炸彈而已嗎?」


    菜菜瀨的身體輕輕地動了起來,就在流壹看見的瞬間,她已經踢飛了一張桌子並把身體彎了下去。


    是手槍的擊發聲,子彈打到桌腳,彈往一個意料之外的方向。


    流壹持續壓低身體,一直繞著教室內跑圈圈,而菜菜瀨則是手持sig sauer公司製的p250全自動手槍在後追趕。


    「你耍什麽帥搞一對一單挑,大錯特錯了喔。」


    「要你管!」


    「信崎,你在學校的時候身上是不帶槍的吧!?而且不隻那樣,你也不開槍吧,你這種原則,隻會讓你最後被打成蜂窩而已!」


    「那你要試試看嗎?」


    「當然要!」


    菜菜瀨開了槍,9厘米魯格彈飛射,在黑板和地板打出了一個一個坑洞,空氣中微微飄散著一股火藥燃燒後所發出的臭味。


    流壹一邊趴著一邊大喊。


    「我說無地目!我不知道他用多少錢雇用你的,我出雙倍價!」


    「什麽事情都想用錢來解決,真是軍火商的壞習慣啊。」


    「錢可是人類的共通語言。」


    「我也有我的苦衷啊。」


    頓時槍聲大作,流壹為了閃避子彈,因而不斷移動,他往教室前方的門靠了過去。


    菜菜瀨笑了。


    「你出到走廊上也是沒用的喔。」


    「不試試看天知道!」


    流壹翻滾了一下後衝到了走廊上。


    走廊上的日光燈已經關上,不過外頭的光線穿過了窗戶玻璃射了進來,因此流壹還不至於看不見。


    這時他已經不再壓低身子了,他站起身奔跑著,菜菜瀨追在他後麵來到了走廊上。


    又是一陣槍響,流壹聽見了子彈從極近距離穿過的聲音。


    「逃是沒用的。」


    菜菜瀨停下了追趕的腳步,以兩手握好槍後跪了下去。


    與教室內不同的是,走廊上沒有可稱作障礙物的物體,雖然稍微拉長點距離的話,手槍的命中率會明顯降低,但像是現在這樣視野良好,就可慢慢瞄準目標了,而她故意讓流壹跑到走廊上也是為了這麽做。


    流壹感覺到自己的背部被槍口瞄準了。


    (還沒……再一下下。)


    右手邊已經可以看見樓梯了,衝到那的話就可以喘口氣,還能逃到外麵,不過流壹在那之前遭到槍擊的話又該如何是好,現在正是剛好衝到樓梯或是遭到槍擊的生死瞬間。


    菜菜瀨深信流壹會死在她的槍口下。


    「去死吧。」


    在她的聲音傳到流壹耳中的前一刻。


    好像有什麽人從樓梯下麵衝了上來。


    那個人衝向了流壹,迅速地把他扳倒在地,接著把背上的吉他盒旋到了前方,擋在流壹的麵前。


    菜菜瀨扣下了板機,子彈確實地筆直前進,命中了吉他盒,但是並未貫穿。


    這時嬌小的那個人回過了頭。


    「……沒事吧?」


    「手腳也太慢了吧。」


    「抱歉。」


    第二位轉學生瑪伊,麵無表情地道著歉。


    瑪伊將吉他盒當作了盾牌,雖然好幾發子彈都陷入了裏頭,但陶瓷和聚芳酰胺纖維的防彈部分,完全阻止了9厘米子彈射穿硬盒。


    「轉學生!」


    菜菜瀨大聲喊著。


    「你果然是他的護衛!」


    瑪伊未做出回應,取而代之的是流壹喊了回去。


    「那是因為你的行徑太不尋常了,我才叫她來的!」


    「一臉臭屁的樣子,我就猜她是了!」


    菜菜瀨繼續扣下板機。


    瑪伊仍用吉他盒當作盾牌,擊發的9厘米子彈不斷地陷入硬盒。


    「原來如此,那東西是這樣用的啊!」


    菜菜瀨嘶吼著。


    「我看你是想說信崎就由我來保護吧!他去到哪裏你都要跟著,不講我還以為你是條狗咧!一隻向主人搖尾巴的小狗狗!」


    瑪伊仍是不發一語,她推著吉他盒往前移動,子彈連她的身體都擦不到一下,雖然硬盒上沒有孔洞能夠窺探情況,但這裏是條筆直的走廊,因此也不怕看丟。


    菜菜瀨停止開槍了,她急忙換著彈匣。


    就在這個剎那,瑪伊打開了吉他盒,從裏麵拿出了一把六條弦的電吉他。


    本以為是武器而擺好架式的菜菜瀨,在知道瑪伊拿的是普通樂器時大吃了一驚,然而下一秒,瑪伊將仿吉普森製造的萊斯·保羅型吉他使勁丟了出去。


    吉他一邊旋轉一邊飛向菜菜瀨,她急忙閃躲到一旁。


    吉他撞到地麵後琴頸應聲折斷,菜菜瀨不禁將視線移往該處。


    對瑪伊而言,對方這點大意就已十分足夠,她丟下吉他盒急奔過去後,拔出了綁在大腿上的軍用小刀。


    瑪伊以滑壘的訣竅讓菜菜瀨抬起腳來,失去重心的菜菜瀨雖想站穩腳步但卻未如願,整個人直接摔倒。


    瑪伊一腳踢開了她的右手,p250就在走廊的地上翻轉,瑪伊壓在菜菜瀨的身上後,用刀抵著她的頸部。


    蝴蝶牌的消光小刀,一點一點地陷入菜菜瀨的喉嚨。


    「結束了。」


    麵對瑪伊既低沉又沒感情的聲音,菜菜瀨冷笑了一下。


    「被女孩子壓在地上是一件有違道德常理的事,雖然壓我的不是女孩子,隻是一隻護衛的母狗而已。」


    「去死吧。」


    瑪伊正準備工整地橫


    向移動手上的小刀。


    「等等、等等。」


    流壹跑了過來,但瑪伊仍未離開菜菜瀨的身體上方,雙眼也還是緊盯不放。


    「我要殺了她。」


    「我不是說等一下了嘛。」


    流壹在菜菜瀨的旁邊蹲了下去。


    「無地目,你還記得我剛跟你說過什麽嗎?」


    「看是什麽事情。」


    「就我多付你兩成價錢。」


    「……剛不是說多付一倍嗎?」


    「你剛答應的話是一倍沒錯。」


    菜菜瀨隻轉動了雙眼看著流壹。


    「你的目的是什麽?」


    「我希望你來當交易時的安全措施,因為無地目死了的話,又會有其他新的殺手過來。」


    「交易不是取消了嗎?」


    「那我騙你的啦。」


    聽見流壹這番話後,菜菜瀨笑了出來。


    「原來你騙我,我敗給你了。」


    「如何啊?」


    「交易的時候,站在你那邊就好了對吧,就算在塔爾納德身邊也不聽他的命令。」


    「沒錯。」


    這時小刀的刀刃仍陷在菜菜瀨的脖子上頭,菜菜瀨完全沒有多餘的動作,她隻開口問道:


    「你能夠信任我嗎?我可是想要你的命喔。」


    「信啊。」


    「我拒絕的話,你會殺了我?」


    「到時候就隻能把你交給瑪伊處理了。」


    「……ok,我答應你。」


    菜菜瀨雖這麽說了,但是還是無法起身,畢竟瑪伊根本沒打算移動。


    「信崎,可以幫我處理一下這隻小狗狗嗎?」


    流壹雖然喊了一聲「瑪伊」,但是她隻輕輕喘了口氣,但卻沒從菜菜瀨身上離開的跡象。


    「流壹……這家夥很危險。」


    「我跟她講好條件了啦。」


    「我沒辦法信任她。」


    「我說啊。」


    「應該在這把她殺了。」


    瑪伊當下依舊透露出打算劃破菜菜瀨喉嚨的眼神,流壹輕輕地壓住了她的手。


    「我說我會付她錢,她也接受了。」


    「…………」


    仍被按倒在地的菜菜瀨口中說著:「你快滾開啦」,之後瑪伊依舊不發一語地瞪著菜菜瀨,但她終於慢慢地站起身來。


    她的視線始終沒離開過菜菜瀨,也未收起手上的小刀,菜菜瀨聳了聳肩。


    「你有點恐怖耶,要多笑一點喔。」


    「…………」


    菜菜瀨轉向了流壹。


    「一個為了錢就能倒戈的人無法信任,信崎你也是這麽想的吧?」


    「我相信無地目你做出的承諾。」


    「要信任我才行啊,聽到了沒,小狗狗。」


    菜菜瀨轉向瑪伊這麽說著,聽話的那一方毫無任何反應。


    「不要再那樣叫瑪伊了。」


    「因為她就一副對你忠心耿耿的樣子啊,就跟狗沒兩樣啊。」


    菜菜瀨用手拍掉了製服上的灰塵。


    「算了,我也不是討厭忠心耿耿啦,總之今天起我們就是夥伴了,還請多指教,小狗狗。」


    菜菜瀨笑臉盈盈地伸出了手,但瑪伊很明顯地無視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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