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最繁華的朱雀大街上,有一家不怎麽起眼的門臉兒。原先一直是賣綢緞的,三年前換了東家,改作雜貨生意。這一改可不得了,原先毫不起眼的鋪子,立刻成了京城裏最出名的名店。旁的店鋪想跟它競爭都沒法,因為人家賣的東西別家根本就沒有。


    在這家店沒出現之前,就連皇宮裏用得都是黑乎乎的胰子,民間用草木灰的也不在少數,誰見過那半透明的肥皂?誰又見過帶香味的香皂?還有那什麽洗發液、沐浴液……反正全都是些沒見過的玩意兒。隻是,這店裏的東西賣得忒貴,一般人家可真是不敢用。


    等過了一段時間,這店裏又出了新出產,一件件精致的琉璃器皿被擺上櫃台。隨之而來的,還有一些顏色各異的液體,散發著種種異香。店夥計說那叫香水,大部分都是專給女人使的,還有一種卻是特特給男人們準備的。


    這一下就更轟動了,京城裏的官宦大戶,就沒有不登門采購的。即便那些香水被賣出了金子的價兒,也擋不住女人們瘋狂的熱情。當然,捧場那個什麽“古龍水”的男人們也不少,同樣相當熱情。人氣如此旺盛,生意好得不行,東家恐怕要樂得合不攏嘴了。


    按說,這樣好的生意,很容易就會招人眼紅。特別是這家店賣的還是獨家的東西,覬覦的人就更多了。京城又是水最深的地方,各方勢力盤根錯節,有權有勢的人更是大把抓不完。可偏偏這家店出世之後,連一個上門找麻煩的也無,讓人實在是驚詫東家的背景。


    賈璉坐在茶樓靠窗的位置,對麵是一臉嚴肅的肅王爺宇文祜,而窗外就能看見他家小店的熱鬧場麵。收回望向窗外的視線,端起麵前的茶杯,輕輕嗅嗅茶香,淺淺地抿了一口,賈小璉才抬眼去看宇文祜,“文兄,你覺得我這小店如何?”


    “日進鬥金,是個好營生。璉弟,給你十兩銀子,讓為兄一成股如何?”在外麵行走,宇文祜通常都讓人稱呼他文佑,聽賈璉這樣喚他也不介意,反倒一挑眉又出現逗弄。賈璉這家店,別說十兩銀子了,就是出到十萬兩也有人願意摻一腳。


    “這些東西文兄就別惦記了,別說那一層幹股值多少,文兄的銀子我也不敢收。”賈璉在桌子下麵踩住對麵人的腳尖,用力地碾了兩下才移開,“這店裏,兩成股份是我父親的,兩層是我外公的,兩層是我外婆的,剩下的三成通了天,我自己也隻占一成而已。”


    三成股份歸了如今最貴的那一位,這就是賈璉這家店至今安然的根本。雖然看起來賈璉的股份少得可憐,可誰都知道鎮遠侯夫婦是他外公外婆,又隻有他一個孫輩,他們老兩口占的股份,也不過是替賈璉掛個名罷了。這事上麵那位也相當清楚,不過他不介意罷了。


    宇文祜暗自呲了呲牙,這小孩兒折騰起人來忒暴力,直接就上武力鎮壓的。他腳疼得要命,又不好意思喊疼,臉色就不好看起來。黑著一張俊臉,嗔道:“既然是這樣,那你還叫我來看做什麽?逗我玩兒不成?”小壞蛋,也不知道是不是把他腳趾甲碾掉了,忒疼!


    “逗你玩兒能值幾個錢?”賈璉翻他一眼,看他疼成這樣有點心虛,“文兄,這不是為怕你不放心,讓你看看跟我合作的前景麽。日後咱們的生意,隻會比這個好,不能比這個差啊。再一個,今兒不是文兄請我來的麽?”這一句,才是重點。


    是嗎?肅王爺訕訕地抹鼻子,旋即板起一張嚴肅臉,“不廢話了,說正事吧。京外的莊子已經備好了,離著京城有百多裏地,地理比較偏僻。璉弟何時有空,可以隨我去看看是否合適。不行的話,為兄讓他們再去準備。”


    看宇文祜正經起來,賈璉也不再閑話,兩人商定了出城的時間,又說些要準備的事物。等事情都敲定,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了。宇文祜忽然移到賈璉旁邊的椅子上,將身子湊到他耳邊,神秘兮兮地問道:“璉弟,為兄聽說,你們府裏大房和二房不太和睦?”


    “這事兒好像不新鮮吧?這京裏誰家沒有這樣的事,就連皇家說白了,不也是幾房相爭麽?文兄問這個做什麽,你對我家裏的事很感興趣?”賈璉挑眉,忽然做恍然狀道:“啊,我想起來了,我那個堂姐在你府裏當差呢,多吧?怎麽,文兄看上他了?”


    宇文祜一咧嘴,嫌棄道:“誰看上她了?為兄看上你也不能看上她啊。就知道你們兩房不對付,為兄既然有這個便利,豈有不為你報仇的。璉弟,你猜猜看,為兄怎麽替你整治那堂姐了?嘿嘿……你一定猜不到。”說著就奸笑起來,一點形象也無。


    賈璉是真不明白了,這人這樣的性子,到底是怎麽得到了個“肅”的封號的啊?是該誇他戲好呢,還是該說上麵那位眼神兒不好?賈小璉也撇了撇嘴,將快貼到自己身上的人推開,“你折騰她一個女人做什麽?跟個女人一般見識,還有沒有點爺們兒的氣度了?”


    “再者說,她既然已經到了你的府上,那就是你的女人了。你一個大男人,欺負個小姑娘,怎麽還這麽有成就感?”賈璉其實也有些意外的,賈元春怎麽說日後也是麵前這位的賢德妃,總該有點情誼在。這人怎麽一點不知道憐香惜玉,真是冷酷無情。


    當然,賈小璉這樣鄙視宇文祜的時候,絕對是忘記了他本人不但是不憐香惜玉,還很冷酷無情,並且還可能是相當殘忍的那一種。但是,即便是這樣,也不能阻止賈璉對宇文祜的鄙夷。其實,這倆就是五十步笑百步,一樣的貨色!


    “別胡說!什麽就是我的女人了,她是女史,又不是我的妾侍,況且我又沒碰過她,怎麽就能栽到我頭上?我說賈小璉,你不準亂點鴛鴦譜,知道麽?”宇文祜一瞪眼,伸手擰了擰賈璉的臉頰,“還能不能安靜地分享八卦了?當心為兄以後不帶你玩兒。”


    “哼,既然你這麽想要表現,那我就勉為其難地聽聽吧。”對於賈璉來說,賈元春充當了指路人之後,已經完成了她的曆史使命。日後她是生是死,是榮華富貴還是被人踐踏,跟他都沒關係。如無意外,他不會對她出手,不管是相陷還是相助。


    分享完八卦之後,兩個人都整了整麵色,正襟危坐起來。宇文祜充滿了關心愛護地問道:“璉弟,榮國府二房鳩占鵲巢,竊據正堂榮禧堂,實在是有違人倫律法,有大不敬之嫌。需不需要為兄助你一臂之力,將之清除出去?”其實他就是閑的!


    “用不著,先讓他們住著吧。”賈璉不怎麽在意地擺擺手。這事是便宜爹賈赦的負責範疇,他就不去搶著表現了。左右他在榮國府待得時間不長,一年裏能住倆月都算長的了。而且,他也不想宇文祜對榮國府的事插手太深,免得兩人招了上麵人的眼。


    別了宇文祜,賈璉到自家小店裏拿了些樣品就會榮國府了。前幾日他把小猴子得罪了,弄得小猴子好幾天都沒理他。這丫頭倒也不敢跟他生氣,就是躲著他走。賈璉雖然覺得小猴子受氣包似的小模樣兒挺好玩兒,但也知道他的妹妹這樣性格是不行的。得給她掰過來!


    “爺,趙嬤嬤穿了話出來,說是老太太和二太太準備給您定親呢。”剛到榮寧街口,小廝蜀山就在那兒等著了,一看見賈連就飛快地跑上來,附到他耳邊說:“聽說,是二太太兄弟家的姑娘,現在跟著二太太的兄長過活,就是前陣子來過的那個叫鳳哥兒的。”


    “定親?”賈連聞言就是一皺眉,這兩個女人被那塊玉嚇得不輕,怎麽還有精力想到找他的麻煩呢?難道……今兒晚上要送塊玉到榮慶堂去?旋即他又暗自搖頭,這樣做不妥,“給我說親,通知父親和太太沒有?”父母尚在,他的婚事那輪得到旁人做主?!


    “這個趙嬤嬤沒說,不過既然她都知道了,老爺和太太也應當是知道的。趙嬤嬤說,這事是二太太先提起來的,說是她哥哥看重您,老太太似乎也很滿意。說是隻要老爺點頭,這事立馬就能定下來。”蜀山亦步亦趨地跟在賈璉身後,低著頭小聲地回道。


    仍舊是榮慶堂,除了賈璉和迎春、寶玉,賈府的各位主子們依次在座,商討的是二爺賈璉的婚事。賈璉是承爵大房的嫡長子,不出意外的話,賈赦身後的爵位就是他的。這孩子本也是個爭氣的,小小年紀就已經得中武舉,日後說不定自己就能給自己掙個爵位出來。


    將王熙鳳許配給賈璉,這確實是王子騰先提出來的。王熙鳳是他的侄女,過年就十二了,也到了相看人家的時候。正巧賈璉這時候中了武舉,可不就入了王子騰的眼。賈家、王家同為金陵四大世家,世代聯絡有親。他看中賈璉,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當然,他也不怕賈家相不中王熙鳳。賈璉既然走的是武舉的路子,將來定是要從軍的。賈璉雖然有個鎮遠侯當靠山,可周老將軍到底上了年紀,誰知道還能挺幾年啊?可他王子騰就不一樣了,年方四五便已經是京營節度使,還有比他更可靠的靠山麽?!


    心裏雖然這樣想,王子騰卻也沒有莽撞。畢竟,由女方提親顯得有些不矜貴了。所以,他就將此事跟妹妹王夫人提了提,讓她跟賈家,特別是史太君和賈赦投個口風。然後,賈家上門提親,他們王家應下來,兩家就皆大歡喜了。


    王夫人私下裏一合計,覺得這事靠譜兒。王熙鳳是她侄女,即便是嫁過來也是跟她這個姑媽更親,邢氏那個婆母倒要靠邊站了。等鳳哥兒一進門,她就將手裏的家事交出去;她這個嬸子都交權了,邢氏這個做婆母的還能不交?權捏在鳳哥兒手裏,還不跟在她手裏一樣。


    心裏的小算盤打得美滋滋,王夫人轉身就把這事跟史太君說了。她沒有先去問問賈赦夫婦的意見,反正到時候老太太一拍板兒,誰還幹忤逆不孝不成?果然,她一說這事,史太君就十分高興。她一是對王熙鳳的家世滿意,再就是對她爽利的性子相當喜歡。


    兩人一拍即合,立刻派人將賈政和賈赦夫婦請來。等人都到齊之後,史太君根本就沒問賈赦的意思,將事情一說,就開始分派起提親的任務來。賈赦沉著臉,一言不發。他倒要看看這老太太到底什麽時候才明白,他這個當爹的還沒發話呢。


    可惜,赦大老爺的“媚眼”都白拋了。史太君即便看見了,也都權當沒看見,反正她忽略這個大兒子的意見,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現在做這樣的事情,根本沒有一點壓力。難不成,兒子還敢說母親的不是不成?都反了他的!


    “呦,老太太,這是說什麽呢,這麽熱鬧?”賈璉沒等外頭的小丫鬟掀簾子,自己一挑簾走進上房。他這聲一出,房中就是一靜。但旋即氣氛就又熱烈起來了。史太君的臉笑得一朵盛開的菊花一樣,向他招招手。


    賈璉順從地走過去,眉眼間看不出一絲陰霾,仿佛剛才沒聽見一點煩心事一樣。史太君拉住賈璉,拍了拍他的肩膀,讚道:“我們璉兒也長大了,都比我這老婆子還要高些呢。這肩膀也厚實多了,是能扛起一個小家的樣子了。”


    “璉兒,你二嬸給你相了門親事,你就要定親了呢,高不高興?等定了親,你就是大人了,該好好上進,多多用功……”


    “哦,是這樣啊。二老爺,你是個懂禮法的人,你說說這事合不合適?我如今父母尚在,怎麽就要勞煩二太太去替我相親事了呢?難道……當日豬大哥哥的親事,還是我太太去替他相的不成?”賈璉打斷史太君的絮叨,也不問相的是誰,直接衝賈政發難。


    “沒錯!”賈赦白運了半天氣,把自己氣得不輕。這會兒緩過來了,怒道:“老二,你也自詡是個讀書人,難道讀的書都吃到狗肚子裏去了?你媳婦做的是什麽人的主?璉兒是你哥我的兒子,他老子還在這兒站著呢,輪到著你們兩個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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