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敕曰:一等將軍賈赦忠勇無雙……茲特封為中榮郡王,食郡王雙俸,賜……即命中榮郡王領內大臣之職,於內閣行走,參知政事。……”太監特有的尖細嗓音在榮國府的夜空中回蕩,光是各種賞賜就念了一刻鍾的功夫還多。自此,大慶朝就多了一位異姓郡王。


    賈赦父子前腳剛回到府裏,宮中的傳旨太監後腳就跟來了,身後還帶著大批的賞賜。榮國府的男女老少統統都跪在正堂的香案前接旨,就連已經分家出去的二老爺等人也來湊熱鬧。而聖旨的內容簡直讓人震驚,祖宗拚死沙場也才掙了個國公,賈赦到底做了什麽,竟能榮升郡王?!!


    老皇帝一個郡王頭銜砸下來,賈赦覺得自己暈乎乎的。恭敬木然地接旨謝恩,奉上厚厚的打賞,再客客氣氣地把傳旨太監送走,榮國府這下才炸了鍋一樣熱鬧起來。主子們固然歡欣雀躍,下人們也同樣與有榮焉。宰相門前都是七品官,更別說他們日後就是郡王的門下了。


    史太君是亦驚亦喜,往日她常擔心自己去後,榮國府會被兒孫們敗光,現在卻比最風光的時候更進一步,國公府榮升郡王府,這簡直就是光宗耀祖;可是,日漸沒落的榮國府,一躍成為中榮郡王,隱隱坐了四王八……是五王七公的頭把交椅,看著是烈火烹油,卻還不知是福是禍呢?


    但是,她更多的是摸不著頭腦。晚上太子逼宮的事她已經聽說,隻是當時被困在慈寧宮,並不知道乾清宮發生了什麽事。問賈赦吧,他就一推二五六,愣說什麽都不知道。她有心再問清楚,便將人硬拉回了榮慶堂。你什麽都不知道,皇上能封你做郡王?


    “赦兒,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聽著聖旨上的意思,是你救駕有功。你跟我老實說,到底在乾清宮做了什麽?中榮郡王,東南西北開國四王已在朝多年,皇上忽然把咱家封到中間,這到底是個什麽意思?還有,你從不曾領實職,皇上又怎會突然讓你到內閣行走,參知政事?”


    賈赦坐在那兒,皺著眉沉吟,良久才道:“老太太,我救駕自然是用命來拚的,您不用擔心我冒領功勞。至於皇上的恩封,這封都封了,是福是禍也隻有受了。至於乾清宮裏發生什麽事,這不是您一個後宅婦人能夠過問的,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的好。您說呢?”


    聽他又是一言帶過,史太君就有些不悅,但是賈赦的話也給她提了個醒。的確,皇家的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不然不明不白抄家滅族的也不在少數。這道理她明明白白,可就是心裏癢得慌。這些年她已習慣了掌控一切,現在卻漸漸地耳聾目盲起來,有一種茫然的失措感。


    “這也正好,我之前還打算改建府裏不合規製的地方,現在也不用改了,說不得這府邸還要向外擴充不少。老太太,時辰不早了,今日的事又多,想必您也累了,早些休息吧。我跟璉兒就先告退了。”賈赦心中有事跟賈璉商量,不再多言地回了正堂。


    賈政帶著賈珠也坐在榮慶堂裏,隻是從打接旨開始他就渾渾噩噩的。他前些日子才升了半級,他很高興,自覺仕途有了起色。可轉眼間,他向來看不上的不爭氣哥哥就成了郡王,超品郡王啊!不但如此,竟然還能入內閣行走,參知政事,眼看就炙手可熱起來。這讓他……情何以堪?!


    他不禁想到,若今天不是賈赦進宮領宴,而是由他出麵……那救駕的機會是不是就該輪到他?賈赦的郡王也就該落到他的頭上,入閣參政的榮耀也應該是屬於他的……想著想著,政二老爺的眼睛就有些紅了。他認定,就是因為他的品級低,這樣的好事才便宜了賈赦!


    “璉兒,你怎麽看?”賈赦坐在書案後麵,微微蹙著眉頭,眼神似無焦距地朝著燭光。一朝榮豐郡王,這事放在別人身上也許是個天大的喜事,可是他卻喜不起來。他在宮中已經裝傻充愣成那樣,也不能稍減老皇帝的猜忌麽?特麽的,帝王心術什麽的,真是簡直了……


    “我有什麽好看的。給你郡王做,你就好好在家養尊處優;讓你入內閣行走,你就乖乖進宮陪王伴駕去。皇上給的是榮寵,做臣子的隻要安然接受、報之以誠便是。父親該知道,皇上的目的並不在您。所以,您隻要好好的,討了皇帝老兒的歡心便可。”賈璉摸著下巴說道。


    他也沒想到,那老皇帝這麽竟然舍得下本兒,郡王爵位,食雙俸,內大臣,入閣,這其中的一樣落在頭上,那都是天大的榮耀恩典。可老皇帝竟然劈裏啪啦地,把這些全扔到便宜爹的身上,讓他立刻之間就成了炙手可熱的帝王近臣。這人啊,一下子竄得太高可不是什麽好事。


    不過,這些年相處下來,賈璉對賈赦這個便宜爹還是頗有信心的。這家夥隻要是想要討好誰,就很難讓人討厭他。而且,賈赦看似魯莽粗糙,其實心裏還是很有準星兒的。隻看今日在宮中,老皇帝與他相處的樣子便知道,這廝輕易不能把腦袋混掉。


    赦大老爺聞言轉了轉眼睛,長歎一聲,“是啊,既然是好處,那就先占了再說吧。說起來,我今日雖然可能壞了皇上的布置,可說不定還真是救了駕呢。我們臨進密道之前,皇上不啃將那幾個暗衛弄醒,反而信任了我與你外公,恐怕暗衛中已有人叛變了。也算是,錯有錯著了。”


    “是啊。父親今晚可真是威風,一個人就擺平了亂黨,救皇上於危難之中。”賈璉看他還想要得意,不由斜眼諷道:“不光如此,您還獻上救命靈丹,使皇上免於心疾之痛。如此忠勇可嘉,誠義無雙之輩,區區一個郡王爵位,又算得了什麽。不過是,不辱沒您罷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嫌為父不謹慎,太過高調出風頭,讓你陷進麻煩之中。”賈赦也光棍,被兒子諷刺了也不生氣,總之是他做了錯事,受兩句埋怨也是應當的。不過他還是要強調,“但這事真不能全怪我,那瓶子真是忙亂之中被撞掉的,真不是為父故意要出風頭。”


    “至於你那個救命的藥丸,那也是迫不得已啊。當時,皇上眼看著臉色都已經灰敗起來,呼吸都時斷時續的。我生怕他那時候出點什麽事,到時候滿身是嘴都說不清了。我自己身死送命事小,可這上上下下的一家子,也要全部搭進去。在那時候,皇上活著,咱們才能活啊。”


    “狡辯!”在這個時代,做父親的能這樣說話已經算伏低做小了,所以賈璉嗤他一聲,便撂過不提。他既然搞出這麽多東西,自然是早已做好準備的,不怕有來曆不明之嫌。現在刺便宜爹幾句,不過是心裏不痛快嫌麻煩而已。既然賈赦都服軟了,他自然也不會蹬鼻子上臉。


    “這幾天你準備準備,把你找到的那古書什麽的都收拾好。我想著,皇上等忙完了萬壽節逼宮這事,就該有空好好研究你了。璉兒,為父不管你那些東西是怎麽來的,實在不行就都獻出去吧。老子現在是郡王雙俸,不怕你一個半大小子吃窮嘍。”賈赦略一沉吟,囑咐道。


    “是,父親,我聽您的。”賈小璉笑了,拍拍胳膊站起來伸個懶腰,嬉笑道:“不過,恐怕不會如此簡單。我瞧老皇帝的意思,是拿您當人質使了。一則,您這性子可能對了皇上的胃口,拿您當逗樂的了;二則,有您這個大把柄握在手裏,可不正能讓我甘效牛馬之力。”


    說到這個,賈赦心裏也一清二楚,沒好氣地道:“既然知道這個,那日後就好好為皇上效力。你老子把這把老骨頭都豁出去了,你若是敢支應差事,讓皇上不滿意,看我不削你。真是,怎麽就攤上你這麽個兒子,坑爹坑得都簡直了!”說到最後,他又忍不住氣笑一樣。


    “現在外麵戒嚴著,也不知道你外公怎麽樣了?”父子倆從書房出來,正準備各回院子,賈赦望著外麵不知何處的火光說道。這火光從院子裏都能看見,想來火勢應當不小;而看方向,似乎是大皇子府那邊。他們雖然回來了,周老爺子此時必然仍在外麵忙碌,賈赦有些擔心他的身體。


    “不如……我出去看看?順便再到侯府去看看外婆,外公也不知道讓人報信兒回去沒有。”賈璉背著手站在賈赦身後,也看著那片映紅天的火光。他倒是不太擔心外公外婆,這兩老都是經過大事的,這樣的場麵還嚇不住他們。去轉一圈,不過圖個安心。


    賈赦搖搖頭,拉住欲走的兒子,“還是算了吧。越是這時候,越得要穩住了。有什麽事,都明兒一早再說。你別瞧現在黑更半夜的,你老子成了郡王的消息,該知道的恐怕都已知道。這時候啊,咱們還是老實呆著吧。行了,早點去休息吧,明兒早點去看看你外婆。”


    “是。”賈璉看看天色,離天亮也沒多久了,便點頭答應。送賈赦到榮禧堂的門外,道:“父親也快去歇息吧,這一晚上必定累著了。明日想必來賀的人不會少了,又該有一通忙碌。”郡王,還可能是異姓郡王之首,再加上乾清宮的事,白天來探底的人定不會少了的。


    回到自己的院子,賈璉將昆侖叫來,問道:“晚上府裏可有什麽動靜?那邊的院子裏可還安分?我瞧你一直憋著話的樣子,還不快說。”


    “正要回梨香院的事。街上亂起來的時候,二老爺派人來說,讓家人們都集中起來。我沒叫人聽他的,隻命守夜的盡收門戶,其他人各安其事。二老爺……有些不高興。另外,二太太也讓丫鬟來抱姑娘過去,我娘根本沒讓人進院子就打發了。聽說,榮慶堂那邊也有人去。”


    “嗬嗬,有點事情就上躥下跳的,成不了氣候,不用管他們。你吩咐下去,日後二老爺、二太太的話,隻要出了梨香院,一概都是不管用的。告訴下麵的人,誰若是還不明白誰才是主子,那被攆了也是活該。”賈璉不在意地笑笑,權當二房是一台戲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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