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所料,賈璉一大早出門的時候,已經有拿著拜帖的小廝上門了。等他用過午飯,從鎮遠侯府回來時,寧榮街已經被帶著各府標記的馬車堵了大半。這些人也不全是早上就決定要來的,還有很大部分是新晉中榮郡王從宮裏謝恩回來之後,才決定要來湊湊熱鬧的。


    今兒一早,賈璉先後去了步兵衙門和鎮遠侯府。賈赦就沒別的去處,一大早就緊趕慢趕地進宮謝恩了。畢竟剛剛發生過逼宮事件,皇宮裏的氣氛有些肅穆。宮人們都來去匆匆,一麵的木然,見了麵也不敢打招呼。老皇帝是在暖閣裏接見的賈赦,當時幾位太醫正在為他請脈。


    賈赦心裏就有點突突,想想自己給皇上說的話,再想想坑爹兒子的欺騙,他有點坐不住了。按說,那藥丸並非虎狼之藥,不會折損壽元,這應該是個好消息。可是,皇上萬一認為他欺君了呢?藥明明沒有問題,他偏說得那麽嚴重,很容易被認為是不舍得,故意欺騙皇上啊。


    診完脈,聽了太醫們一通長篇大論,賈赦是一句沒聽懂,倒是老皇帝頻頻點頭,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懂。最後總結起來,就是皇上的身子並沒有太大的能影響壽元的問題,但還需好好保養。另外,他們對於皇上所說的,那種臨危救命的藥丸很感興趣,希望能夠研究一下。


    “此事日後再說,你們退下吧。”老皇帝不置可否地擺擺手,然後轉向賈赦,問道:“中榮郡王這麽早,用早膳了麽?”問完也不等賈赦回話,一看他張嘴就接著道:“哦,用過了。那就等等朕吧,朕今日起得晚了些,還沒有用早膳。李清,傳膳吧,再給郡王上碗好茶。”


    臣……也還沒用。赦大老爺硬生生把已到嗓子眼的話咽下去,恭恭敬敬地道了謝,捧著一碗苦茶當了早膳。他進宮來謝恩,早上就沒敢用膳,怕在皇上麵前出醜。看皇上端著一碗黑芝麻糊用得香,他按了按自己的胃,命令它不準叫喚。現調的黑芝麻糊啊,聞著就香得很。


    “行啦,把那哈喇子擦擦吧。李清,給郡王衝碗芝麻糊,再把這個、這個都給他端過去。”老皇帝本就是逗他,這會兒看著他好笑,又嫌他丟人了,“你說說,你好歹也是郡王了,怎麽就這一副餓鬼的樣子?昨天也是,避難你還不忘了帶著酒肉,可真不虧著你這張嘴。”


    被老皇帝埋汰了,赦大老爺還是嬉皮笑臉的,謝了恩就將注意力放在吃食上。有人陪著吃飯,對方又吃得很香,老皇帝也不由得胃口大開。還時不時地讓李清給賈赦添菜,就為了看他放下筷子謝恩的不情願樣兒。既下飯又逗樂,老皇帝認為,以後都可以這麽吃。


    用過早膳,才開始辦正事。賈赦規規整整地行大禮參拜,叩謝皇恩。順便表達一下自己激動的心情,淚流滿麵泣涕不止。早膳有點用撐了的老皇帝被他惡心著了,扔給他兩道聖旨就攆人,“罷了罷了,哭哭啼啼地成什麽樣子。趕快回去吧,朕看見你就煩。”


    原來您不喜歡這個範兒的啊?早說啊!賈赦正想多擠點眼淚鼻涕什麽,讓老皇帝更煩他一些呢,人家又說了,“你要是不學好,朕就親自讓人管教你。李清,你看著中榮郡王,若是他還敢膈應朕,就把他帶到你那兒去,好好調.教了再給朕送回來。”


    “嗻,請皇上放心,若有必要,老奴一定好好教導郡王爺。”李清上前一步湊趣兒地應道,又笑眯眯地去看赦大老爺。李清是乾清宮總管,正經是在老皇帝身邊伺候了三四十年的老人兒了,哪能看不出皇上是認真還是玩笑。既然皇上想說笑,他自然得圓下去。


    也許是心理作用,赦大老爺被他笑得冷颼颼的。特麽的,被內廷總管調.教,那能教他些什麽?怎麽學習做一個好公公?皇上,求放過!他二話不說地抽帕子抹幹淨臉,捧著兩道聖旨告退了。李清親自送他出來,又點了一個太監過來,身後還是兩列捧著賞賜的小太監。


    “王爺,這是陳建,昨晚上就是他去宣的旨。今兒這兩道聖旨您還給他,這些是皇上單賞給給王府女眷的。”李清一一指點清楚,絲毫不見內廷總管的傲氣。他的一身榮辱生死,都寄掛在皇上一人身上。皇上喜歡的人,他就一定會妥妥帖帖的,可等皇上不喜歡了,那你就等著他變臉吧。


    於是,中榮王爺賈赦,兩手空空地進宮謝恩,卻帶著兩道聖旨和一堆賞賜回來了。這消息一經傳出,榮國府上下簡直興高采烈。原來昨天不是天太晚做夢了啊,咱們老爺真的成了王爺了啊,榮國府以後就要變成榮王府了啊……就隻有史太君,麵上笑著卻不太高興。


    宮裏的賞賜很豐厚,史太君、邢夫人、小迎春都有一份,這沒什麽可說的。但到了兩道聖旨就不這樣了,一道是追封賈赦的原配周氏為王妃,難得還賜了個諡號曰“恪”;另一道則是冊封繼妻邢氏為王妃,同時冊封小猴子迎春為縣主,賜號“容嘉”。也就是說,沒史太君什麽事兒。


    兒子成了郡王,兒媳也成了郡王妃,連庶出孫女都是縣主,卻沒有冊封她為“太妃”的旨意。史太君臉上的笑都有些僵了,郡王妃是超品,國公夫人是一品,這麽一弄她豈不是還沒有兒媳的地位高?開什麽玩笑!她可是金陵史侯家出來的小姐,難道還要給五品小官家出來的兒媳行禮?


    可是當著眾多來賀喜的人,她還不能甩臉子,反而要笑著誇獎大房那幾個。違心話說了一籮筐,史太君心中的喜也熄了大半。原她還想著,賈赦晉了郡王,她也能擺擺王太妃的譜兒。可這倒好,兒子兒媳孫女都有封賞,就把她這個老太婆給漏了,顯見就是成心的。


    老皇帝卻是沒打算封史太君,封了她,就得追封賈代善。雖然不過一道聖旨的事兒,但他老人家嫌麻煩,誰還敢讓他勤快點兒?再說,老皇帝的目的很明確,為的就是賈小璉,所以封他的生母繼母,封他喜歡的小妹妹。史太君既然跟賈璉感情不深,也就不用拿來做感情投資了。


    賈赦和邢夫人忙了一天,就連小猴子迎春也接了一天的客,一家人累得不行不行的。內務府已經派了人來量身,給他們趕製禮服朝服,還有工匠來查看,研究王府是要擴建,還是幹脆換一座休整。賈赦琢磨了半天,決定還是用現有的府邸擴建。住進榮禧堂沒多久就搬,不吉利!


    邢夫人這段日子簡直是心花怒放,日日捧著自己郡王妃品級的衣裙首飾不舍得撒手。當年她因為接連守孝,誤了好年華,隻能嫁為繼室。那時誰又能想到,她竟然能有做王妃娘娘的福氣。以前她雖嫁得高,可因是繼室,總覺得矮人一頭。可現在,就連那院子裏的老太太也沒她品級高呢。


    往常府裏有客來訪,總是王夫人出麵招待,她見多了那些女人對王氏的親切、熱情、巴結等等。這一回卻不同,家家的夫人都是衝著她來的,就連老太太也多數時候都成了陪襯,更別提王氏那女人了。對此邢夫人不得不得意,這還是她第一次蓋過那兩個世家出身的女人呢。


    就這樣得意著,邢夫人漸漸就有些飄了。好在賈赦一直都防著她這樣,特意從老皇帝手裏摳出來一位老嬤嬤,放在邢夫人身邊時刻敲打著,省得這女人做什麽有失.身份的事。不過邢夫人也有一點好,她素來都隻奉承賈赦,一應事務都任他擺布。聽話,這實在是一種高貴美好的品質。


    至於小猴子迎春,縣主娘娘過了年才三歲,還懵懂著呢。小小的心思裏,根本沒有自己已經吃皇糧了,比哥哥身份高的概念。每回哥哥想捏臉的時候,還是要乖乖地仰起小臉任由揉搓。


    沒了以往眾星捧月的優越感,史太君漸漸就少見客了。旁的事管的也不多,整日就是逗著寶玉玩兒,看著是安享晚年起來。邢夫人對此表示歡迎,沒了老太太的掣肘,她管起家來痛快極了。賈璉卻沒放鬆下來,這位老太太可不簡單,沒那麽容易認輸的。


    賈政雖然心中填滿了嫉妒,可真不愧假正經的稱號,麵上全都是對賈赦與有榮焉的自豪。各府來賀的時候,不管賈赦派沒派人去請,他都會自動自發地前來幫忙待客。也不管人家有沒有跟他交談的意思,都是全程作陪。不管怎麽樣,隻要賈赦還是他哥,這光他就沾定了。


    看著邢夫人得意,最痛苦的莫過於王夫人了。她管家權丟了,正堂丟了,私房丟了,嫁妝丟了,甚至連名聲都丟了,憑什麽邢氏那女人什麽都有了。嗬,竟然還成了郡王妃?也不知道是怎麽瞎貓逮的死耗子!她根本不相信,賈赦那個廢物點心,還能得著救駕之功?這裏麵定有隱情。


    她已經寫信給她哥哥了,來日定能查出一些端倪來。到時候,這把柄可就輪到她的手上了。哼,看她怎麽作踐那一房的人。而且,她還有珠兒,有元春,機會多著呢。躊躇滿誌得到王夫人,遭遇到的卻是現實的無奈,賈珠上一次落第了;而賈元春被罰了賞,賞了罰的,憔悴地……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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