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狐因古多「發現了狼的巢穴。雖然沒有使用痕跡,但以防萬一還是提早結束吧」的謊言,而提前落下帷幕。即使如此,依然有幾隊很幸運地獵到狐狸,所以能夠比較被解決掉的狐狸的重量而決定贏家,贈送作為記念的勳章,在參加者的掌聲中宣告完結。


    我們為大家準備了茶會,古多這麽說著為大家引路時,蕾蒂拜托諾茲爾斯公的妻子,說希望她們裝作談話談得興高采烈的樣子,暫時不要離開自己身邊。


    蕾蒂趁此機會在告訴諾茲爾斯公「表情不要有變化」之後,對他詳細說明了獵狐中發生的事。


    「你說梅爾迪他,被毒箭射中了……!?」


    諾茲爾斯公吃了一驚,心想「難道是」,馬上察覺到一種可能性。


    「……我的外套嗎?」


    你能這麽快理解真是幫上大忙了,蕾蒂點頭。


    「但那仍然隻是可能性。那孩子是那三大侯爵家的一員,說不定是被卷進貴族之間的勢力鬥爭之中。也說不定在一起的朋友才是真正的目標。總之可能性太多,現在隻能說希望你小心。」


    假如目標是諾茲爾斯公,梅爾迪是被弄錯受到牽連,也還是無法鎖定犯人。說不定是索魯威爾國的貴族想企圖透過瞄準諾茲爾斯公而引發外交問題,從而扯蕾蒂的後腿。又說不定是和諾茲爾斯公國正有爭執的別國人員瞄上了諾茲爾斯公。畢竟因關稅問題而關係惡化的伊爾斯托國和羅姆尼國的王族也來了。


    這種情況下為了能應對各種狀況,比起根據推測行動,還是考慮到所有可能性而做充足的準備才是得策。


    「以出了急事為藉口,現在立刻回諾茲爾斯公國比較好呢。」


    回去最為安全的諾茲爾斯公國,蕾蒂如此建議。但諾茲爾斯公嘲諷地哼了一聲,輕蔑地說「所以說大國的深閏公主不行啊」。


    「說不定已經被放毒箭的人盯上了。如果那個‘諾茲爾斯公國的銀狼公’為了這種理由就回國,你知道會被其他人怎麽說嗎?不管被多少人瞄上性命,我為了維護銀狼公的風評,非留在這裏不可。」


    為了保護弱小的諾茲爾斯公國,有時不得不以身犯險。大國的公主蕾蒂,和小國的君主諾茲爾斯公,即使立場相同,但最好的選擇卻不同。


    「知道了,我會讓庫雷格跟著你的。不過抱歉,還要請你一直和夫人們一起行動才行,以便讓他統一保護你們。」


    「沒辦法了。除了必要的事外我會盡量不出城。」


    和諾茲爾斯公談好之後,蕾蒂帶著愛麗切先回了房間。


    之後要在茶會中和三個未婚夫候選人交談,晚上則要賞畫。在這段時間,如果可能的話,她想去再看一次梅爾迪的病況。


    (能不能得救,現在尚不清楚……這幾天就是危險期呢。)


    蕾蒂能做到的,隻有為他傳喚王族專屬的醫生,和必要的情況下用盡所有的手段去尋找貴重的藥物而已。其他還有什麽……她這樣想時,盯住了自己的手掌。


    (如果有我體內這把大地之劍,那說不定……)


    有十一把為了保護騎士王的約定之劍收納在蕾蒂體內。其中之一的大地之劍擁有治愈的力量,所以蕾蒂至今都沒必要擔心會被毒殺。如果是太強力的毒那還是會昏迷數天的,但大地之劍會治療她,所以不會死。


    如果把這把劍賜予梅爾迪,他絕對會得救吧。但那時,蕾蒂就會失去治愈的力量,不得不為被毒殺的危險而擔驚受怕。


    ——不可被一時的感情衝昏腦袋,作出失去冷靜的判斷。


    蕾蒂會成王。她不可以忘記這件事,僅僅做一個心地善良的少女。即使被告知梅爾迪活不了,也不可以給予他這份力量。這和授與阿斯翠德白光之劍時的情況不一樣。


    「不,現在還沒確定他無法得救。梅爾迪很年輕……現在就相信他擁有的生命力吧。」


    蕾蒂這樣說服自己,為整理被風吹亂的頭發而坐到梳妝台前。


    愛麗切收拾好自己的儀容,便會馬上過來幫忙吧。但蕾蒂連等侍女或女仆過來幫忙的這段時間都覺得是在浪費,所以她自行解開頭發整理,調整發飾,確認頸鏈有沒有移位和耳環是不是有好好掛著等等。


    她站起來,把裙子上鬆了的蝴蝶結重新係好,仔細對著鏡子檢查上麵有沒有沾上塵埃或是線頭。


    確定沒問題之後,雖然早了一點但去茶會吧,她這樣決定而準備轉身出門時,便聽見有人小聲敲門。


    「公主大人,梅莉大人來訪。說是發生了讓她苦惱的事,希望能和您商量……」


    門的另一側傳來的愛麗切的聲音,帶著些「請拒絕吧」的味道。她是擔心因為茶會提早開始,蕾蒂會不會更加忙碌。


    換了平時她會拒絕說之後再說,但愛麗切口中所說的名字在這個時節擁有非常重要的意義,所以蕾蒂稍為思考。


    (梅莉是今年金合歡節遊行的主角,如果有什麽事就糟了)


    柏福曼伯爵的侄女梅莉·柏福曼是今年金合歡節獻花的少女。


    前不久,柏福曼伯爵領地的米尤茲馬爾科河決堤了。所幸人與周邊的街道都沒有受害,但即使如此,在米尤茲馬爾科河邊生活的人還是膽顫心驚吧。


    正因如此,才會有人提議說和選擇柏福曼伯爵有血緣關係的人,在金合歡節上獻上「希望今年小麥也平安無事地豐收」的祈禱是最合適的,決定選梅莉做今年的獻花少女。


    (出了什麽事再來處理就晚了。隻是聽她說的話,也不至於花過長的時間)


    這方麵的負責人是蕾蒂。她讓梅莉早點來到王都,完成了試穿服裝和事前商討當日行動之類的準備工作。但如果問她是否有顧及到其他細節,任誰也會找藉口說是「我太忙了所以……」吧。


    「愛麗切,讓梅莉進來吧。」


    姑且先聽聽看,之後再思考是要說讓她等一會,還是要說她會馬上處理。蕾蒂這樣決定後,坐在房間的沙發上。


    「失禮了……非常感謝您在百忙之中願意為我抽出時間。」


    梅莉得到了愛麗切的許可,進入房間。


    粟色蓬鬆的頭發很像表姐夏洛蒂,但她的表情和夏洛蒂不同,僵硬又緊張。


    「我聽說你有苦惱的事。怎麽了嗎?」


    蕾蒂溫柔地微笑,使梅莉放下心來。然後惶恐地把緊握在手中的白色信封遞向她。


    「那個,有這樣的信,送到我這邊來……」


    蕾蒂接過信封,打開並取出裏麵的東西。裏麵隻有一張便簽。上麵有用淩亂的字跡寫出的短文。


    「辭去金合歡少女的職務。不然你會落得和你哥哥一樣的下場。」


    哥哥,看到這個單詞蕾蒂稍為思考了一下。


    梅莉的哥哥納爾遜·柏福曼,五年前到納帕尼亞國留學了。留學期間結束,從納帕尼亞國王都出發為止都被納帕尼亞國那邊記錄了下來,但其後他在國境附近失去了行蹤。


    「兒子沒回來」,索魯威爾國的王立騎士團接到這樣的委托之後,便馬上展開調查。然而盡管王立騎士團在索魯威爾國內能自由地搜查,但要想在納帕尼亞國內搜查就隻能交給納帕尼亞國側了。


    王立騎士團詢問納帕尼亞國,結果得到的回複是那邊也有調查卻沒找到。索魯威爾國內的調查結果也是‘沒有線索’,最終王立騎士團沒有任何其他辦法,隻能以「納爾遜·柏福曼在納帕尼亞國內失蹤」為結


    論告一段落了。


    能夠將在過去並沒有演變成大騷亂的失蹤事件拿來作文章,從這一點看,這封信的寄信人似乎相當清楚梅莉的家事。


    「金合歡少女會得到向國王陛下獻上花冠,被陛下賞賜貴言的榮耀。每年都有這種威脅……但以防萬一,還是增加護衛吧。梅莉,你絕對不要單獨外出,知道了嗎。」


    對蕾蒂說的話,梅莉像是吃驚地喊「咦?」


    「每年……嗎?」


    「嗯,一定會有人來找茬的。但我們會好好保護你。所以放心完成你的職責吧。」


    「好的……」


    梅莉仍是一臉悶悶不樂,蕾蒂對她溫柔地微笑。


    金合歡少女一臉陰沈地參加遊行,她可是會很困擾的。蕾蒂希望她能帶著明朗的笑容向大家灑花。


    「多考慮一下舞會上的華爾茲吧。有數位尚沒訂下婚約的王子來了。說不定能孕育出美妙的戀愛故事呢。


    換了夏洛蒂便會馬上說著「也對呢」打起精神,去考慮「裙子怎樣才好呢,金合歡的發飾用這個就好了嗎」之類的事。想著高興的事而露出笑容。


    但世界上並非全都是像夏洛蒂般盡情享受戀愛的少女。梅莉比起高興,看起來仍是無法擺脫不安的樣子,僅是口中說「您說的對呢」並點頭。


    看來有必要讓一個有空閑時間的女官或是女仆跟在她身邊,不讓她感到不安地鼓勵她。


    「這封信是放在哪裏了嗎?還是有人送給你的?」


    「是放在了房間的桌子上。」


    對梅莉的回答,蕾蒂眯起眼睛,心想「難道……」


    每年都人找金合歡少女的碴。也曾有過一年很過份地剪碎了服裝。因此為了讓人無法輕易進出少女所使用的房間和收納著服裝的房間,蕾蒂除了信任的女官和女仆以外都沒有給予進入房間的許可……


    (雖然不想懷疑她們,但女仆或女官等人之中,有人被收買了的可能性很高。還是說在不知情地情況下變成了協助者嗎……)


    雖然現在似乎仍隻是在恐嚇,但如果就此放著不管,可能會有人像以前一樣對服裝動手,或是設法讓梅莉受傷。


    到這種緊要關頭,又多了一件令人不安的事。裝作沒看見是很簡單,但她可不能這樣做。蕾蒂決定要先做好一切力所能及的事,為未來做好準備。


    「我現在就去安排從者隨時跟在你身邊。為了方便你外出,再讓王立騎士增加護衛的人手吧。在我準備好前,你能和愛麗切一起在房間裏等著嗎?」


    「好的……非常感謝您。」


    「愛麗切,拜托你了。跟你交接的人來了之後,就來參加茶會吧。」


    發出指示後,蕾蒂獨自前往茶會。首先和不需要換裝的阿斯翠德匯合。


    「阿斯翠德,要改變優先的次序了。有恐嚇信送到梅莉那邊去了,所以要讓人跟著她,也要增加護衛。萬一梅莉出了事,不必向我尋求許可。馬上跑去幫忙吧。」


    「好的。」


    之後杜克和庫雷克也馬上現身,蕾蒂對他們說了今後的安排。


    庫雷克去做諾茲爾斯公的護衛,杜克則是被交予了盡管事到如今很難辦,但依然要去和騎士團長交涉借人手護衛合歡節少女的任務。不是之後而是立刻去,蕾蒂這樣向杜克強調後,才帶著阿斯翠德去找女官長。


    蕾蒂說說明了情況,表示想要能夠信賴的人,這樣拜托後她便馬上讓一名女仆去了梅莉那裏。女官長她們在百忙中,盡管早已決定好了每個人的職責,仍友善地接受下來,下次要好好地慰勞她們才行。


    蕾蒂做好一切能辦到的事,準備前往茶會的會場。途中,經過朝向中庭的回廊時,看見某人的背影。那個人站在沒有開花的薔薇灌木前,一臉陰沈地垂著頭。


    (那是,迪奧特爾?……如果是他,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呢)


    作為古萊恩舒密特家嫡子,本應該很忙的他,正獨自在發呆。大概是知道了堂弟梅爾迪因毒箭而倒下了吧。


    蕾蒂決定,和他說幾句話吧。


    「迪奧特爾,貴安。」


    「……公主殿下!?」


    迪奧特爾吃了一驚,說著「居然沒發現您真是失禮了」,慌忙低頭。


    蕾蒂溫柔地說「沒關係的」,切入話題說「有關梅爾迪的事……」


    「你聽說了他受箭傷了嗎?」


    「是的……」


    迪奧特爾緊緊地握起拳頭。換了自己聽說表姐夏洛蒂倒下了,也會擔心到這程度吧。她體諒他的心情,告訴他不要勉強。


    「要是擔心,提前離開茶會也沒關係。陛下應該也會理解你的。」


    馬迪亞斯離奇死亡後,他的弟弟迪奧特爾便成為了古萊恩舒密特家的繼承人。雖說沒落了,但他是總有一天要肩負起那個三大侯爵家之一的人。更何況迪奧特爾大概也沒打算讓自己的家族就這樣沒落下去,所以他必須在這種邀請了各國王族的茶會上露麵,努力建立新的交友關係才行。


    考慮到家族的事,他就不能以堂弟倒下了這種理由缺席,但到了後半,偷跑出去也沒問題吧。


    「不,沒問題。我必須連著梅爾迪的份振作起來。」


    「是嗎……有時間的話我也會再去看他的情況的。」


    「非常感謝您的關心……!不過,公主殿下事務纏身應該更忙,您才是,請不要勉強。」


    蕾蒂對此道謝,說了聲「晚點見」,便帶著阿斯翠德回到回廊。


    比預定中晚了一點,所以蕾蒂加快了步伐。就在這時阿斯翠德突然向她搭話。


    「公主大人,我可以一起去探望梅爾迪嗎?」


    「可以哦,他會很高興的……對呢,明天開始多芬散步的事能交給你嗎?」


    「好的……希望他快點好起來,再和多芬一起散步啊。」


    正如你所說,蕾蒂也點頭同意。她忍耐著不歎氣,馬上振作起來,再次帶上笑容。


    盡管有人在獵狐時中了毒箭,茶會上卻依然一片和平的樣子。知曉毒箭一事的人被封了口,所以不論誰都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談笑著。


    「貴安,伊莎貝爾。有在享受茶會嗎?」


    「嗯,雖然納帕尼亞國已經早一步迎來春天了,但像這樣再度慶祝春天的到來也非常棒呢。感謝你的邀請。」


    向納帕尼亞國送出邀請函後,便得到了第三公主伊莎貝爾會出席的答覆。伊莎貝爾在蕾蒂造訪納帕尼亞國時,盡管結婚當前有各種事要忙,卻仍為她帶路參觀,由此一件兩人加深了友情。她是個非常開朗又溫柔,正如納帕尼亞國的太陽般的女性。


    一旦伊莎貝爾結婚而離開納帕尼亞王家,像這樣子出現在外交場合的機會便會減少,大概很難空出能一起聊天的時間,所以在她結婚前能有一次這樣的機會,蕾蒂也感到很開心。


    「你明明很忙還是來了,我真的很高興。謝謝。」


    「我才是,得到能夠最後一個可以放鬆下來的機會,一定要向你道謝呢。都是多虧了我國中沒有和你年紀相仿、尚未訂下婚約的王子,才讓我可以這麽任性一回。」


    嗬嗬,伊莎貝爾笑著,優雅地端起注了茶的茶杯。


    曾經,納帕尼亞國中,有和蕾蒂年紀相仿、尚未訂下婚約的第六王子蘇萊斯·德·拉·伊格萊希亞。他年紀輕輕就出任納帕尼亞國引以為傲的「勇敢的


    大艦隊(巴利恩提)」的總司令官,但在某個任務中身亡了。


    ——這個其實隻是對外的說法,蘇萊斯拋棄了王子的身份,實現了曾經的夢想,正以商人蘇萊斯這一身份謳歌著第二段人生。


    令他決心成為商人的契機,是和蕾蒂的相遇。當時蕾蒂與他商談後,以她成為蘇萊斯的野兔(雷貝爾)商會的顧問律師為條件,讓蘇萊斯成為了她的第八騎士。


    蕾蒂不曾明確地問伊莎貝爾知不知道這些事。但她談及蘇萊斯的語調非常明快,所以不管知不知道都沒關係吧。


    「蕾蒂有在意的人嗎?今天參加茶會的年輕王子,都隻看著你呢。」


    「因為幾乎全都是第一次見麵的人……之後慢慢聊聊看再說吧。」


    「那麽我給你一個忠告吧。小心巴爾迪亞國的拉蒂修拉夫王子。他似乎相當有野心。」


    哎呀這樣啊,蕾蒂心想著,一邊對這值得感激的情報點頭。拉蒂修拉夫王子是三名丈夫候選人中的一個。他雖擁有王子的身份,卻沒有王位繼承權。他懷抱著那麽複雜的情況,蕾蒂還想著「他怎樣呢」加以留意過——……但看來男人不論是誰都想要成為「王」。


    (我希望自己的丈夫不關心政治。這麽看來,迷戀大海的蘇萊斯王子是我的理想型呢)


    但很難找到像他那樣的王子。這次除應邀而來的候選人以外,也有未婚的年輕王子。蕾蒂抱著淡淡的期望,說不定在這次金合歡節的茶會上,能得到有自己盼望的王子的情報。


    「伊莎貝爾,我有個想向你介紹的人。是我的騎士瑪莉安妮·巴塞爾女伯爵哦。」


    「蕾蒂的騎士……即是下任圓桌騎士嗎?索魯威爾國中也有女騎士的呀。」


    來者會是多麽勇猛的女性呢,伊莎貝爾保持警戒,但蕾蒂介紹給她的卻是一位身穿接近黑的深綠色禮服的美貌女性。那纖細柔軟的手中也並沒有握著劍,這讓她感到困惑不解。


    瑪莉安妮優雅地行了一禮後,伊莎貝爾便反射性地露出作為公主的笑容。


    「初次見麵,伊莎貝爾公主殿下。我是瑪莉安妮·巴塞爾女伯爵。」


    「吃驚了吧。我國的圓桌騎士,比一般的騎士意義更廣,也有隻從事政務的騎士。瑪莉安妮就是其中一人。你也可以當成是未來的大臣。」


    「原來是這樣呀。看到居然有同為女性的人擔任責任重大的職務,我真高興呢。」


    除去諾茲爾斯公國,就幾乎沒有其他國家會任命女性擔當政治上的要職。明明如此,當被侮辱為「遺落的公主」的蕾蒂,決定要讓瑪莉安妮·巴塞爾女伯爵成為圓桌騎士時,卻出乎意料地沒有遭受強烈反對,這是有兩個理由的。第一個是因為內政王卡爾海因茲立了先例,第二個是因為瑪莉安妮一直踏實地做出實績。


    蕾蒂尚且沒有能在她所期望的事遭受強烈反對時強行實施的力量。一切都還剛剛開始。


    「瑪莉安妮會和我製定教育上的改革及醫療支援計劃。之前伊莎貝爾帶我參觀過是你在支援的醫院吧?」


    「嗯,你還記得呀。可以的話,我想聽聽有關索魯威爾國的醫院的事呢。」


    蕾蒂為伊莎貝爾和瑪莉安妮準備好共同話題後,便把之後的事交給她了。對在社交界和政界中都能和男人對等競爭的瑪莉安妮來說,這種工作易如反掌。


    每當蕾蒂和某人攀談後,便將之後的事推給杜克、威拉德、瑪莉安妮,一個接一個地打完招呼。


    結束了一輪問候之後,蕾蒂便去向一直冷靜不下來等在那裏的丈夫候選人之一,阿巴西亞國的澤特薩塔王子搭了話。從這裏開始才是這個茶會的重頭戲。


    「貴安,獵狐感覺如何?」


    蕾蒂掛上了柔和的笑容,同時開始回想事前複習過的那些關於他興趣的情報。


    下一個工作開始了,她這樣想著努力打起精神。


    茶會結束後,杜克便為了和騎士團長碰頭商量而把護衛蕾蒂的任務交給阿斯翠德,先行離開了會場。


    蕾蒂一邊和古多商量今後的預定,一邊試圖解決「是要更改警備,還是保持現狀」這個最為困難的問題。商量的結果,他們決定總之先馬上增加能夠行動的人員,警衛人數暫時不變。在遊行上古多和蕾蒂是共同負責人,所以當她被古多拜托說當做好新的警備計劃文件時讓她去確認,便馬上點頭了。


    談好之後,為了晚宴她要更衣,所以必須要房間一次。經過正對中庭的回廊時,同樣在那裏看見了一個人的背影,但這次卻並非迪奧特爾。


    「……咦?杜克?」


    王立騎士團的事已經辦妥了吧。不馬上回去而是繞路,真罕見。


    蕾蒂停下腳步,換了個視角再次看向杜克那邊。便發現另一個和他在一起,被植物遮擋沒有看到的人。那個有著褐色蓬鬆的頭發的柔弱少女是……


    「是梅莉大人。」


    阿斯翠德這樣低喃,蕾蒂在說著「對呢「的同時,注意到了情況很奇怪。


    梅莉正垂著頭雙肩發抖,杜克無法冷眼旁觀,安撫她似的輕輕把手放在她肩頭上。


    ——我很不安。有人寫信威脅我說「你會和你哥哥一樣」。


    盡管聲音很小但依然傳到了蕾蒂耳中。看來梅莉來找杜克傾訴了。不過,事先告訴她一定要帶在身邊的女仆上哪去了呢。雖然大概,是在這個中庭的某處……


    ——拜托您,保護我……一直……


    哎呀,蕾蒂沒發出腳步聲地走開了。阿斯翠德也少有地看了氣氛嗎,和蕾蒂一樣悄聲跟了上來。


    (我可不想不解風情做出會被馬踢的事……是嗎,梅莉愛慕杜克呀。我沒留意到呢)


    蕾蒂覺得自己算是比較敏銳的,但似乎是過度評價自己了。看樣子她由於太忙了而沒有意識到梅莉視線所指的地方。


    「公主大人,就這樣放著前輩不管沒關係嗎?」


    「隻是一陣子的話沒關係呀。都是年紀不小的大人了,要怎樣應對梅莉這種事,不用我一一指揮也能處理好吧。」


    「……呃,公主大人,難道您累著了嗎?而且是非常累。」


    咦?阿斯翠德歪頭。蕾蒂說著「雖然是累了……」,並回頭看向阿斯翠德綠色的眼睛。


    「你有什麽在意的事嗎?」


    「我在想,梅莉大人,是不是真的喜歡杜克前輩啊……」


    「看那個狀況的話大概是吧。」


    「是噢……」


    阿斯翠德不知為何露出一臉他難以理解的表情。但似乎無法好好地用言語表達出來,所以給出了「等我整理好再告訴您」的樂觀回應。


    換了平時的阿斯翠德,此時大概會放棄說算了。但在被梅爾迪多次叱責說「這樣子不可能傳達到吧」之後,他似乎萌生了想要嚐試把自己所想的事表達得讓人容易理解的意識。


    帶著 「唔——」地煩惱著的阿斯翠德,蕾蒂快步走了起來。


    在晚餐後想辦法空出了一點點的時間的蕾蒂乘著馬車,和阿斯翠德一同前往梅爾迪居住的府邸。雖然事先派使者通傳,但不知對方是不是已經預料到會有朋友和親人等人來探望他,當蕾蒂到達時便馬上有人說著「請進」為他們帶路了。


    在接客廳中坐著等候了一會兒,梅爾迪的父親羅貝爾特便馬上說著「感謝您特意過來」,一臉憔悴地出來迎接她們了。「請跟我來」,他把她們帶到了梅爾迪的房間。


    「梅爾迪……」


    蕾蒂低頭凝視梅爾迪正在沈睡的臉。臉色很差。呼吸也很微弱。明明是這樣,輕輕握住他的手卻發現很熱。受傷的手腕腫了起來,看起來實在讓人心疼。即使不是專業人員,蕾蒂也明白他情況不太好。


    「醫生……是怎樣說的?」


    「說是不知道會變成怎樣……他說,似乎是很強烈的毒,接下來就要看他體力如何了。」


    「是嗎……我希望他能加油。羅貝爾特,你也振作起來吧。」


    「非常感謝您。」


    羅貝爾特深深地低下頭。然後盯著梅爾迪一會兒,再次麵對蕾蒂說「我想向您道謝……」


    「和公主殿下一同視察後,梅爾迪便改變了。我必須向您道謝才行。,很抱歉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時機。真的非常感謝您。」


    「如果是這樣子,那我很開心。但下決心想要改變的,是梅爾迪本人的哦。」


    「不,是托了殿下的福。他偷偷地在房間裏練劍,又拿了王立騎士團的入團申請書回來……看來是決定了自己要走的路……」


    她從阿斯翠德那裏聽說了在王立騎士團中發生的事。他隻是因為想要資料而說希望能入團,羅貝爾特誤會了,但現在不訂正也沒關係吧。


    不過為了強化體力而練劍,這件事她倒是第一次聽說,隻能覺得「比起不練……算好一點吧」。不管怎麽想,梅爾迪在劍術上都沒有才能。


    「這樣子我也終於能放下心來,鬆了一口氣,但……」


    「正如你所說。梅爾迪的未來從現在才開始呀……現在就相信他吧。」


    「如果是以前的梅爾迪,現在我和妻子大概會哭著認為‘已經危在旦夕’了吧。但托了殿下的福,這孩子也增加了一點體力。有賴於此才能堅持住……真是非常感謝您。」


    帶狗散步,練習揮劍,隻做這種程度的事是不可能馬上增加體力的。她想否定說不是這樣的,但梅爾迪的雙親現在應該是想緊抓這個「說不定」的可能性吧。蕾蒂再次決定保持沈默。


    「我就此失陪了。萬一出了什麽事就馬上聯絡我吧。」


    「非常感謝您百忙之中特意抽空前來探望他。一旦梅爾迪醒來,我會讓他務必要向您道謝的。」


    希望傳來的會是好消息,蕾蒂這樣心想著,一邊慢慢轉身。那時,梅爾迪房間中的書架映入她的眼簾。有些在意一直在視野邊緣而被無視的書架,蕾蒂又看了它一眼。


    如果書架中的書雜亂無章又高低不一,或是種類不一,她也不會生出什麽想法吧。但整理得井井有條的書架上,其中的一處有大概一本書的空隙,蕾蒂心想這是為什麽呢,看向梅爾迪的書桌。但那裏卻並沒有本該被拿出來的書。


    「公主大人?」


    「不……沒事。」


    說不定是把那本書借給某個人了,也說不定是在其他房間裏。雖然她很在意,但在現在的情況並不適合讓她特意詢問那本在放在空隙中的書在哪裏。


    蕾蒂馬上轉換心情,把注意移向之後與等待著她的未婚夫候選人的對話,以及明天該做的事上了。


    晚上,蕾蒂完成最後的外交工作,以「明天見」為與未婚夫候選人的對話畫上了休止符。接下來她需要閱讀今天一整天的報告書,如果有該修改的地方就要在明早前下達指令。要做的事還有很多,就在蕾蒂這樣想著帶杜克回到房間時,庫雷格和諾茲爾斯公已經在那裏等她了。


    他肯定是有什麽事才來的,所以蕾蒂為了清場,下令讓杜克和庫雷格退下,在沒有任何開場白的情況下,就直接開門見山問他「有什麽事?」


    「梅爾迪狀況怎樣?」


    「……還不清楚。」


    「能夠特定毒的種類嗎?」


    「也還不清楚。從病症上能猜想到的有幾種,似乎正在逐一測試呢。」


    隻要弄清楚毒的種類,就能預備有效的藥物。可是現在也存在很多毒藥尚沒判明對其有效的藥物,所以在這種情況下隻能治標。發燒便降溫,身體發冷便讓他暖起來。傷口腫脹便塗消腫的藥……然後,接下來就隻能相信他本人的體力,在旁邊看護他了。


    「你有想過借助‘白醫師團’的力量嗎?」


    對諾茲爾斯公的建議,蕾蒂雖然有點吃驚,但馬上否定說不可能。


    「如果是在世界各地行動的白醫師團,的確擁有最好的醫療技術,但他們必須存在於遠離權力的地方,即使叫他們也不會來的。」


    所謂的白醫師團,是無視國境、宗教、民族、語言,僅專注於治療傷者的醫師集團。正因他們不收取金錢才能夠辦到,不偏幫任何地方,也不襲擊任何地方,他們這種做法是憑隻抱善意、嗜好奇特的有錢人的資援而得以維持的。


    蕾蒂自從繼承去世的母親的這個資援的責任後,就隻付出資助金,不曾幹涉其行動。準確的說,是無法幹涉。隻要介入他們的行動一次,他們便會停止接收蕾蒂的資金,與她斷絕關係。


    正是白醫師團不被資助者的要求而濫用的這一舉動,提高了自己的價值。和獵狐一樣,白醫師團花了很長的時間來製造自己的價值,讓資助者的資援成為‘地位與財力與名譽’的證明。為了走到這一步,白醫師團到底付出了多少努力與犧牲呢。他們一直保有著崇高的理念。


    「在格蘭山時從白醫師團的奧斯卡那裏聽說,資助者似乎僅有一次幾乎,可以借助白醫師團的力量。身為公主的你不能用嗎?」


    「……在很久前就已經用掉了。因為那不是一人一次,而是一個家族一次啊。」


    蕾蒂擁有的權利,是索魯威爾國的王族女性代代相傳的東西。似乎是因為在過去中的內戰時期行使了權利,那份權利書已經消失了。


    「那你可以用我的。」


    「……這還真是,不像你風格的建議呢。」


    對他這個提議,蕾蒂並沒打算感激他說她很高興。畢竟暗地裏一定有什麽企圖。說到底,連諾茲爾斯公成為了白醫師團的資助者這件事,她也是現在才知道。


    「既然有那個權利,去年夏天遭受熱浪造成損傷時為何不用?告訴我你不用在自國,而是救別國貴族,還是像梅爾迪這樣連爵位也沒有的人是為了什麽吧。」


    為了救梅爾迪,他會要求什麽。諾茲爾斯公的要求向來不便宜。恐怕結果蕾蒂忍痛拒絕吧。國家利益與梅爾迪,該優先哪一方,蕾蒂痛切地明白。


    「沒什麽,隻要準備三封推薦信就行了。也不是勉強的要求。」


    「推薦信?」


    「為了要成為白醫師團的資助者,我需要三名資助者的承認。公主這裏一封,再從其他資助者手裏拿到兩封,就能齊集三封推薦信。在這金合歡節中聚集的人當中,區區兩個資助者,也是該有吧。」


    蕾蒂終於明白了諾茲爾斯公的意圖了。


    諾茲爾斯公尚不是白醫師團的資助者。他是提議,如果蕾蒂出手助他成為白醫師團的資助者,那麽那個從諾茲爾斯公開始的資助者家族的權利,可以為了梅爾迪而使用。


    (可是……即使如此,也是對我太有利的交易了。他暗地應該還有別的企圖)


    諾茲爾斯公沒得益,蕾蒂得益更沒損失。不可能會有這麽向一方傾斜的交易。


    「其他條件呢?不會就隻有這些吧?」


    「你不相信我想要救梅爾迪嗎?有才能的人


    材是很寶貴的。再加上來諾茲爾斯公國學習,有舍棄故鄉的可能性的話,那就更寶貴了。」


    諾茲爾斯公聳肩,輕視蕾蒂地說「大國的深閏公主果然不行啊」。


    「公主不會明白吧。因為,正統的血統、悠久的曆史、作為大國的自負……你生來就擁有這一切。很不幸,諾茲爾斯公國雖有實力和財力,其他方麵卻尚且搖搖欲墜。」


    諾茲爾斯公正因處於索魯威爾國與基爾夫國的夾縫之間,才能不屬於索魯威爾的一個領地,而是作為緩衝地,成為一個國家。


    在其他國家看來,它也不過隻是索魯威爾國有那個打算的話就會再次合並的‘一個領地’,不過是一個連沒曆史都沒有的新興國。因此也曾經被隻供王族使用的沙龍拒絕承認其出入。


    得到金錢,接下來就會想要名譽。作為其中一環,諾茲爾斯公渴求「白醫師團資助者」的地位。並非作為一個嗜好奇特的慈善家,而是將其看作一個一國的王族理所當然擁有、裝飾胸前的勳章。


    「我明白你渴求作為白醫師團資助者的地位了。但僅可以使用一次的權利,要用在梅爾迪身上,這條件是不是有點太優厚了?」


    「因為在我看來,資助者的地位有犧牲這僅可以使用一次的權利來換取的價值。我可沒小瞧這個世道。」


    「那麽,這個交易就先延後吧。也沒有非得把這個白醫師團僅有一次的權利用在梅爾迪身上的必要啊。當真的有必要時,就由我拿推薦信去諾茲爾斯公國,親自交涉吧。」


    不知何時可能會發生的內亂、戰爭、大饑荒、大災難等等,在這種時候才更需要白醫師團的力量。梅爾迪會得救的可能性,差不多是五五分。加上王宮裏的醫生會用盡手段,現在先依靠那一半會得救的可能性吧。


    「那就是交涉失敗了。也沒什麽,還有其他願意用推薦信為代價和我交涉的國家。」


    打擾了,諾茲爾斯公這樣說著離開房間。


    蕾蒂無法挽留,隻能目送他離開。就算知道自己做出了正確的判斷,還是忍不住在心中懷疑 「這樣真的好嗎」。


    (梅爾迪一個人,和不知何時可能會發生的戰爭、內亂等等中受傷的眾人……放在天秤上衡量的話就該取後者。可是……後者不一定會發生。加上如果諾茲爾斯公在那之前從資助者手上齊集推薦信,那這個交易就會變為白紙)


    對這個近年經濟迅速發展的諾茲爾斯公國,周邊各國都感到不爽。但在南方遙遠的國家看來,諾茲爾斯公國是一個製度發展完善的國家,因此而抱有好感。當下有很多年輕人想要到諾茲爾斯公國留學。


    「估計要不了多久……他就會以某些方式得到資助者的推薦信吧。」


    現在的判斷,會不會讓自己做出了像是把中意的緞帶很珍惜地收藏起來,結果一輩子都沒用過這種傻事呢。


    「受邀前來的客人中,誰是白醫師團的資助者,隻是去打探一下這種事也沒關係吧。搞不好會在不知何時可能發生的交涉中派上用場。」


    說起在受邀來參加金合歡節的王族當中,看上去會和白醫師團有關的人,她首先想起的是納帕尼亞國的伊莎貝爾公主。雖然不確定,但在訪問納帕尼亞國時,她們曾經熱烈討論過有關國內慈善活動的事。她本人可能並非白醫師團的資助者,但她認識資助者的幾率很大。


    之後是伊爾斯托國的第一王子維克托。他本人大概不是白醫師團的資助者,但作為下任伊爾斯托國王,他當然會知道這件事吧。


    蕾蒂決定,隻去談一談試試看。在當晚暗自準備好沒有日期也沒有收件人、隻寫了推薦內容的信。


    翌日,在羅貝爾特仍未傳來喜訊的情況下,蕾蒂迎來了清晨。在與其說是深夜還不如說是接近清晨的時候,工作才終於告一段落,所以她的頭腦還有點不清醒。


    與蕾蒂的腦內相比,愛麗切的手指和技術俐落得讓人感到心情舒暢。她梳理蕾蒂的頭發,使其更柔順有光澤,將順滑到從手中溜走的頭發編成辮子,用發夾定型。再配上花與蕾絲的發飾,最後用纖細的絲帶緊緊地打了一個蝴蝶結。


    「那個……公主大人。」


    愛麗切探頭看向梳妝台,一邊確認從前方看過來是否也夠漂亮,一邊猶豫不定地想說些什麽。


    「梳得很好呀。」


    「謝謝您。那個,有關梅莉大人的事。」


    「……梅莉?」


    想起昨天梅莉對杜克傾訴自己的不安,蕾蒂的回答慢了一瞬。不知愛麗切對此是怎麽想的,她像是放下心般說:「原來您知道嗎……」


    「我,昨晚……看見了……」


    「那還真是……覺得很尷尬吧。」


    看來愛麗切也從某處看見了那個在中庭裏的表白。說昨晚不如說是傍晚,但從時間來看說是晚上也不為過。


    蕾蒂是悄悄地離開那地方,但如果愛麗切看了下去,那她應該知道杜克是怎樣拒絕的。那麽,來問問愛麗切到底變成怎樣了吧。雖然大概沒想錯,但以防萬一確認一下也是有必要的。


    「他說了什麽來拒絕?」


    「說是……今後,他也不會思慕任何人。所以無法回應那份心意。」


    那個拒絕方式非常含糊不清,蕾蒂不知道該給出怎樣的反應。是指現在想專心在工作上所以不想戀愛,還是已經有意中人的意思呢。


    (……這麽拒絕不像是杜克的風格……雖然是這樣,但是愛麗切親耳聽到大概不會有錯……)


    她本打算說「這件事就藏你心中吧」來結束這個話題,但愛麗切說出一個不得了的名字。


    「我完全沒有發現梅莉大人居然那麽喜歡庫雷格大人……輕易就超越我九歲年齡差的一見鍾情,也會有這種事的啊。」


    本是在說有關杜克的事,卻突然出現庫雷格的名字,蕾幕感到有些混亂了。蕾蒂和愛麗切一直心照不宣,對話當中沒有出現特定的名詞,但說不定打從一開始就有分歧了。


    「愛麗切,你看見的是梅莉和……」


    「和隻有庫雷格大人。沒看見女官或是女仆等人。所以以防萬一,我留在那裏聽了他們的話……」


    「判斷的很好。」


    一邊稱讚愛麗切的機靈,蕾蒂一邊思考這是怎麽回事。


    昨天傍晚,蕾蒂確實和阿斯翠德一起看見梅莉和杜克在中庭。那不管怎麽看,都是要表白的走勢吧。


    但按愛麗切所說,梅莉昨晚向庫雷格表白了。過了一天都不到,她就向兩名男性表白了。到底發生了什麽。


    「謝謝你的報告,這件事就藏你心中吧。」


    (插圖頁)


    「好的。」


    打扮好後,當蕾蒂找到在走廊待著的杜克時,決定索性直接問他還比較快,於是一邊走一邊詢問他有關昨天的事。


    「……昨天傍晚,你和梅莉在做什麽?」


    「傳出流言……了嗎?我鄭重地回絕了所以不用擔心。」


    蕾蒂心想「果然是這種話題嗎」,一邊想著如果含糊不清地繼續對話,有可能會像剛才和愛麗切那時一樣產生誤會,下定決心踏入平時她不會幹涉的範圍裏去。


    「我隻是在遠處看到了,梅莉向你表明了戀心,是這種話題沒錯吧?」


    「是這樣沒錯……一開始我以為她是純粹的想找我商量,所以覺得在中庭就可以,才選了那裏。下次我會更注意一點的。」


    「那時,她的貼身女仆怎麽了?」


    「應該是在有點距離的地方看著。她說不定聽不見我們的聲音。」


    讓他清清楚楚地說出實情來防止產生誤會,蕾蒂心想原來如此地點頭。之後又去找擔任諾茲爾斯公護衛的庫雷格。


    讓杜克和庫雷格交換,蕾蒂帶著庫雷格進入沒人的房間。在確認四周沒有其他人之後,開始詢問昨晚的事。


    「愛麗切似乎看見你和梅莉兩人獨處,卻沒看見女仆的身影,所以以防萬一留了下來聽了你們的對話,發生了什麽?」


    「正如她看到的那樣。中途我就感覺到除女仆以外還有其他人在了,原來是愛麗切嗎。」


    真是能幹的侍女啊,庫雷格點著頭說。


    蕾蒂為了確認那「一如她所看見」的是不是真的,便和剛才一樣清清楚楚地問了出來。


    「梅莉說愛慕你,向你表達了心意嗎?」


    「是的。我不習慣這種事,所以變成了冷淡地推開她的狀況。」


    「到了這年紀沒想到還會遇上這種事」,隻聽庫雷格的話可能會覺得他像是很感歎,但實際上的語氣卻很平淡。如果他擺出一副更困惑的表情,她明明就可以慰勞他說你辛苦了……蕾蒂裝模作樣地歎氣。


    「……在你看來,梅莉怎樣?」


    杜克和庫雷格,難道說梅莉會是對雙方都抱著愛意麽,她可不這麽認為。因為擔任金合歡節的少女這個重要的角色而被人惡作劇,她是被逼得太緊,走投無路了嗎。


    「要我率直地感到高興的話,這年齡差距也有點兒太大了。也不是沒遇上過這種類型的諜報員……但從那些經驗上來看,她似乎沒有打算把我玩弄在手心中,硬要說的話,更像是一臉希望我幫她的樣子。」


    「希望你幫她……那我有點能理解了呢。」


    雖然也可以直接質問梅莉,但胡亂刺激她的話,有可能會導致她的不安加劇,忽然說出不想出席遊行或是無法在國王陛下麵前出現之類的話,引發嚴重的後果。


    蕾蒂決定現在先觀望情況,如果舞會結束後她仍無視場合地向男性搭話,就要好好地和她談一談。


    昨天在賞畫中偶然地遇上、聊得很開心的對象琉幾亞國的王子貝利薩利昂,順著有關藝術的話題,說想聽聽蕾蒂的鋼琴演奏。因此她順勢提出「既然這樣那麽明天要不要合奏?」,給彼此創造出了在鋼琴練習室裏獨處的時間。對這位丈夫候選人考察的進展算是順利吧。


    蕾蒂在直至金合歡節為止前的那段時間,為以防萬一叫來了鋼琴老師,事先反複練習過。拜此所賜,她那白晢的手指順暢的飛躍在在鋼琴鍵盤上。


    隻在前端以淡紅色點綴的纖幼手指,看著樂譜的灰藍色雙眸,端正得讓人覺得是從畫中走出來的美麗側臉。對蕾蒂以完美公主著稱的蕾蒂的身姿,貝利薩利昂也露出了並非社交用的笑容。


    沒犯錯地彈完一曲,便收到掌聲。蕾蒂一邊謙虛以對一邊微笑,邀請他說「下次要不要一起呢」,兩人一起看著樂譜商量「要選哪首曲子呢」。被問道「有擅長的曲子嗎」、「選這個好嗎」,蕾蒂便點頭了。


    配合蕾蒂的前奏,小提琴的樂色便輕快地加了進來。不愧是不僅將此視作興趣,而是作為嗜好熟習的王子,,明明是第一次合奏曲子,聲音也出色地重合了。


    (如果是像這樣每天隻演奏樂器就能感到滿足的人,那就直接決定下來也沒問題……)


    這樣一來,他也能夠和愛好鋼琴的蕾蒂在一定程度上享受結婚生活吧。有時候一起合奏,出席歌劇和演奏會等等……


    「真是美妙的演奏!能夠和蕾蒂絲雅公主合奏,真是非常愉快。」


    「是的,我也很開心。甚至都有些妒忌琉幾亞國的人民有很多機會可以耹聽殿下的演奏了。」


    雖是這麽說著,蕾蒂卻忽然想起之前進行過的合奏。


    那是在基爾夫帝國的事。她曾經邀請無法參加由基爾夫帝國王族合奏的第一公主安娜塔西亞,和杜克、庫雷格、阿斯翠德、諾茲爾斯公、伊爾斯托國的王子維克托,七人一起合奏。雖然她覺得那時的演奏過於糟糕,已經到了和現在的合奏比較簡直失禮的程度,但仍然非常開心。


    還有去諾茲爾斯公國時被硬加進行程中、和諾茲爾斯公那糟糕的長笛的二重奏,甚至是最近和杜克練習時,他那隻能說是「姑且能發出聲音」 的小提琴,都比現在的合奏更加……


    (事到如今,我還在想些什麽啊。明明早就知道結婚就是這麽一回事)


    不管在演奏、談天、賞畫、還是工作上,結婚對象都不可能會是最好的那一個。對結婚對象尋求的,是國家利益以及血脈。


    「那麽,請務必再次抽空一起合奏。」


    「那是自然。」


    如果問她一切是不是在順利進行,她肯定會回答是,這樣平和的時間就此終結。蕾蒂給貝利薩利昂蓋上「不錯」的評價。之後就是等待正在收集傳聞的瑪莉安妮的報告了。


    與貝利薩利昂共同度過的時間一如預定地終結了,因此她勉強來得及去在城下街進行的金合歡少女遊行演習上露麵。就今天一天,她希望能夠平安無事地搞定行程。


    「阿斯翠德,要去王宮正門了。」


    替梅莉牽住馬的疆繩的是杜克。他在早上平安地護送蕾蒂到琴房後,便和阿斯翠德交替,去參加遊行的演習。


    蕾蒂一邊想著「是不是在順利進行呢」,一邊以明明穿著裙子卻和男性一樣的速度向前走。即使如此,不知為何步伐卻顯得優雅又悠然,跟在她身後的阿斯翠德總是對此感到不可思議。


    蕾蒂到了離正門不遠的地方時,發現有些騷亂還有人跑來跑去。演習上發生什麽事了,她這樣心想著看向正門,便看見王立騎士團的人都一臉苦惱地聚在一處。杜克在中心,正在發出什麽指令。


    「看來不像是沒事發生啊。」


    她帶著阿斯翠德繼續向前走,杜克便第一時間注意到蕾蒂,喊著「殿下!」立刻跑過來,向她報告發生了什麽事。


    「有一夥男人意圖擄走梅莉大人。遊行結束後,梅莉大人說好像是掉了發飾,帶著護衛回到大街。在那裏,似乎是像是商人的男人靠過去說你掉了發飾呀,強行拉住她的手腕。」


    梅莉喊著「請住手」想要甩開他的手,卻被拉到小巷裏去。那時護衛的騎士拔劍趕跑了他,其他王立騎士察覺到騷亂的聲音便趕了過來,保護了梅莉。


    「殿下的判斷結果似乎並非杞人憂天,而是正確的。這樣看來應該可以再增加一些護衛。」


    「……這是以防萬一而安排的,但結果真的起了效果,真是可惜呢。你去和騎士團團長報告這次的事件吧。總之先拜托說現在起希望能進一步增加護衛。如果不行我就讓阿斯翠德緊跟她。」


    「阿斯翠德嗎……雖然我覺得他不擅長保護人……」


    「我也這麽覺得。可是庫雷格需要保護諾茲爾斯公,你也有你自己的工作……現在能動的隻有阿斯翠德了。」


    阿斯翠德的前職是暗殺者。他善於隱匿和暗殺,但在相反的事上卻經驗尚淺。要他保護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不受任何傷害,是很困難的要求吧。即使如此,這次也隻能勉強他了。


    蕾蒂對杜克說「交涉就拜托你了」,接下來便去了梅莉那裏。她像是很不安地不停在胸前握住雙手又放下。


    「梅莉,


    沒事嗎?沒有受傷吧?」


    「是的……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


    聽著她那沮喪的聲音,蕾蒂鼓勵她說王立騎士團必定會保護她的。麵對這種狀態的梅莉,蕾蒂沒辦法質問她有關杜克和庫雷格的事。


    「我也會落得和哥哥一樣的下場嗎……」


    梅莉會提起失蹤的哥哥納爾遜,是因為剛不久前寄來的恐嚇信上寫了他的名字吧。


    雖然有很多她在意的事,但總而言為還是先把梅莉的事交給代替蕾蒂監看遊行演習的第三王妃羅莎琳德,自己則是去確認演習本身是否沒出問題地結束。在接到報告,說路線、時間都和去年一模一樣,過程中沒有出現混亂後,蕾蒂便放下心來。唯一的問題似乎就是今年的金合歡少女的綁架未遂事件。


    (失蹤的哥哥……嗎。調查一下吧。雖然沒時間,還是想在今天內做完。)


    「會落得和你哥哥一樣的下場」,對這句用來威脅梅莉的話,她覺到了些許違和感。意思當然是能夠理解的,但這是當一個人想威脅某人時,第一時間想到的台詞嗎。


    「阿斯翠德,我需要五年前失蹤人員納爾遜的資料。之後我會讓你拿書信過去的,你去拜托騎士團團長,請他從保管庫中拿出來吧。」


    「好的。」


    蕾蒂從現在起到傍晚為止的行程都被塞滿了。隻能在去聚餐前的些許時間中,寫好給騎士團團長的書信。


    訂立行程時本是預先空出一點的部分,片刻間就被一個接一個地填滿了。總的來說還算順利,但她仍是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經常會想著「這個判斷真的沒問題嗎」而感到不安。


    「……說起來梅爾迪大人也調查了五年前的失蹤人員呢。」


    雖然有點發愣,但蕾蒂沒聽漏阿斯翠德輕聲低喃的話。為什麽?她這樣問。


    「梅爾迪大人說,在五年前離奇死亡事件上,有必要調查失蹤人員。我完全沒聽說詳情,所以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麽……」


    「是嗎……和馬迪亞斯一樣,納爾遜也是五年前失蹤的啊。」


    針對馬迪亞斯的離奇死亡事件,梅爾迪不知為何調查了失蹤人員。她是想確認這是怎麽回事,但梅爾迪本人卻中毒倒下了。


    (獵狐那天,梅爾迪像是有事想說的樣子,卻說了要再等一陣子。這件有關失蹤人員的事,他也本打算在近期報告吧)


    雖然在意,但現在並不是說這件事的時候。要等梅爾迪恢複過來再說。


    「接下來的行程是……」,就在蕾蒂這樣說著帶阿斯翠德先回房間時,女仆便以焦急的語氣說「打擾了」向他們搭話。大概發生什麽事了吧,蕾蒂心想著站起來,給予許可說「進來吧」。


    「剛才,羅貝爾特·古萊恩舒密特大人派來了使者前來。說是梅爾迪大人的病況惡化了。」


    「梅爾迪他……!?」


    怎麽會,蕾蒂想大喊出來。但她也明白,喊出來也於事無補。她忍住衝動,總算是以僵硬的聲音說「我知道了」。


    「告訴使者我之後會過去的。還有,叫威拉德過來。」


    她知道,威拉德也很忙。即使如此,還是想有人去看看梅爾迪的情況。


    代替蕾蒂和各國賓客周旋、藉機加深交流的威拉德,爽快地接受了這個明明很勉強的請求。將之後的事拜托給他,蕾蒂便回到自己的工作上,按捺想著「還沒回來嗎」而冷靜不下來的心情,等著他的消息。


    威拉德回來是在傍晚,蕾蒂為了晚宴換好了禮服的時候。愛麗切正在打理她的頭發,但沒時間了,所以她就這樣聽報告。


    「梅爾迪大人似乎在正午時份醒過來一次。說是雖然意識尚很模糊,喚他時也沒回應,但各位都在慶幸這是要痊愈的徵兆,之後……就一下子惡化了。」


    「醫生的診斷是?」


    「……他表示,概率比五成更低。雖然也不是今晚馬上就有事,但似乎如果保持這樣子醒不過來,體力支撐不下去的可能性會變高。」


    聽完威拉德報告的蕾蒂低喃「是這樣麽……」。


    她想現在馬上去看他的樣子。但就算在梅爾迪身邊也沒有蕾蒂能幫上忙的事,這不過是自我滿足。現在是金合歡節正忙的時候,她不可能以「因為我很在意」這種個人的任性理由而離開這裏。


    「……下一個使者來的時候,說不定又要拜托你了。」


    「但願那是好消息吧。要是能抽出時間我也會再去看他的。」


    「沒事,不用勉強。在忙碌中還聽從我的任性要求真是幫上大忙了。」


    現在起威拉德必須趕快做好他原本應該在探望梅爾迪期間要做的事。她不能讓他更加勉強。


    「我和巴塞爾女伯爵也尚有餘力呀。都是因為殿下很優秀,所以隻要順著指示行動就行了。那麽,之後再見。」


    那些指示也從金合歡節開始起,變得相當籠統了。蕾蒂感覺自己太過依賴威拉德他們,對自己說不能讓他們背上更重的負擔了。


    空著一席的晚宴結束了。蕾蒂覺得這會是好的經驗,所以把梅爾迪也加到了被招待的客人之中,但他正在徘徊於生死的邊緣,無法到場。


    迪奧特爾坐在梅爾迪旁邊的座位上,表情陰沈,有時會拚命擠出笑容,令人心痛。


    晚宴結束,蕾蒂便必須在由羅莎琳德接下主辦一職的沙龍上露麵。現在成為了國王唯一的王妃的羅莎琳德,至今依然把蕾蒂看作是自己的親生女兒般,一直積極支持她。


    她離開大廳和杜克匯合,走向下一個戰場。中途,蕾蒂收到杜克的報告:梅爾迪的病況並無變化。


    「在晚宴期間有新的消息嗎?」


    「自作主張非常抱歉,不過我乘威爾的馬車跑了一趟,看了一下情況回來了。」


    杜克不能進入晚宴的大廳中,所以本應在外麵等著,而庫雷格作為諾茲爾斯公的護衛也和他同樣,杜克似乎把蕾蒂的護衛工作也交給了庫雷格,溜出去一會兒。他在百忙之中,僅是為了看梅爾迪一眼而行動,她為此感到很開心。


    「謝謝……當金合歡節完結時,我也想空出時間去見梅爾迪呢。」


    當金合歡節完結時——梅爾迪會有痊愈的跡像嗎。還是會相反,緩慢地走到絕望的路上呢。


    (如果……能夠借助白醫師團的力量……)


    白醫師團的年輕醫生分散在世界各地,聽說在是學習最新的醫療知識,並將其帶回去。「如果」,當她又在想這種沒用的事時,聽見了含著怒火的聲音,意識被拉回現實中。


    「……咦?」


    她認得這把聲音。蕾蒂看向杜克,隻以這個動作就做出了「走了」的指示。這種程度的大喊聲,即使是有人失態了,在金合歡節中聚集了其他國家的賓客的時候,也不該表現出來。是要讓他們冷靜下來,還是命令他們換個地方,蕾蒂為了確認這是怎樣的騷亂而去了那附近。


    走了十步左右,便從聲線中得知這是兩個男人在爭吵。


    「——有關關稅的交涉,應該說好了在貴國平靜下來後就開始的。當初定在初春的會議,事到如今卻說無法進行,是怎麽回事?」


    「不,我國目前尚沒平靜下來。正因為這是國家之間的事,才更應該留些時間慢慢考慮不是麽。」


    其中一人是藏不住焦躁心情的伊爾斯托國的維克托。另一個人是故意對維克托煽風點火的諾茲爾斯公。抱著貿易問題的


    這兩個國家關係有多惡劣,任誰也知道。是這件事啊……蕾蒂猶豫該不該介入了。


    「你居然說,調低了對奧爾撒古國的關稅,藉此優先與自國的貿易的諾茲爾斯公國,尚沒平靜下來?」


    「沒向受熱浪所困的國家伸出援手的伊爾斯托國王子殿下,不知道我國尚沒平靜下來,也不是沒有道理的。當時收到一封懇切有禮拒絕支援的信,我國可是非常感謝呢。」


    「有關熱浪的事的確值得同情,但我國亦每年都受到熱浪的侵害。然而,我國不曾向鄰近諸國請求支援。難以想像貴國就因為熱浪少有地來訪,便舉國上下一片不安……哎呀,那還真是辛苦了呢」


    維克托繞了個圈子,諷刺他這是不是國力不足。


    「不過,對會被誤會為索魯威爾國一個領地的小小諾茲爾斯公國而言,無法渡過伊爾斯托國每年都渡過的熱浪,也是沒辦法的事吧。」


    「每次承蒙伊爾斯托國開尊口,想要和這小國安排會議,可是我國的樂趣所在呢。那麽這次會給我國撒下怎麽樣的餌呢。」


    麵對持續著以諷刺回擊諷刺的應酬,蕾蒂和杜克都一直站著沒動。


    看來周圍沒有人,我們別插口繞路走吧,蕾蒂無聲地示意杜克。但當她轉身時,兩人就說完了。


    「失陪了。」


    諾茲爾斯公先行一步,視野中出現了在走廊轉角處站著不動的蕾蒂和杜克的身影。和蕾蒂對上眼時他一瞬間露出驚訝的表情,但馬上別有深意地嘴角上揚。


    「哎呀,這可不是蕾蒂絲雅公主麽。有關梅爾迪的事,您考慮過了嗎?」


    既然被發現了,蕾蒂便不能就此沈默地離開。沒辦法,隻能以乾脆的回答表示她可沒打算站著長談。


    「回答不變。那麽祝你安好。」


    「那真是可惜。如果公主試著與伊爾斯托國的交涉,我也會得救呢。」


    諾茲爾斯公故意大聲說道,想引起說不定還留在那裏的維克托的注意。


    讓蕾蒂來說,她是希望維克托已經離去,讓他想煽風點火的企圖白費,但卻不如她所願。維克托仍在近處,對諾茲爾斯公說出的蕾蒂的名字與伊爾斯托國兩個單詞做出反應,特意走了回來。


    「……請問剛剛的話是怎麽回事?」


    蕾蒂露出平和的笑容,故意沒有緊張感地對維克托打招呼說貴安。


    「不,維克托王子,沒事呀。是已經完結的話題了。」


    不可以惹維克托不高興。那可是維持著貴重的友好關係的大國。


    然而蕾蒂想要溫和結束話題的願望卻被諾茲爾斯公完美地打亂了。


    「我和公主說想要白醫師團的資助者的推薦信。能不能拜托公主寫一封,剩下兩封請在這個金合歡節上聚集的某個地方的王族來寫。」


    「白醫師團……」


    看來維克托果然認識這個名字。他的表情不是「那是什麽?」而是「真的嗎」。


    「公主是打算讓諾茲爾斯公成為資助者嗎?」


    「不……現在沒有這打算。我已經拒絕過一次了。」


    蕾蒂說的是「現在」、「一次」,她隻能給出不知今後會怎樣的含糊回答。


    但這不能讓維克托滿意吧。維克托瞪向諾茲爾斯公,加重了對蕾蒂說話的語氣。


    「不管蕾蒂絲雅公主怎樣拜托,我國也不會寫推薦信讓諾茲爾斯公成為白醫師團的資助者。這一點我得事先聲明。」


    那我失陪了,維克托不等她回應便邁步離開。


    蕾蒂稍微瞪了一眼諾茲爾斯公,怪責他如果想讓她交涉就別做多餘的事。


    諾茲爾斯公用很是愉快的表情目送維克托。


    「不管怎麽說,關稅與推薦信是不能交換的。推薦信的事,我就期待公主的手段了。」


    「如果你有在期待,那就別給我添亂可以嗎?」


    「事實上對諾茲爾斯公國來說,這不過隻是順利的話就錦上添花。不順利也不痛不癢的事而已啊。」


    我衷心期待您的好消息,諾茲爾斯公說完邁步離開。隨後庫雷格便從暗處中出來,對蕾蒂點頭致意後隨諾茲爾斯公而去。


    至今都沒從庫雷格那裏接到過諾茲爾斯公有危險的報告。就這樣繼續讓他一個人擔任護衛也沒問題吧。那麽,毒箭瞄準梅爾迪或是梅爾迪的朋友的可能性就變得更高了。


    (金合歡節結束後,王立騎士團也能正式展開調查。隻要熬過這段時期就好)


    一邊想著今後的事一邊向前走,這次在下一個轉角處遇上了伊莎貝爾。她手持金合歡的花冠,一臉驚訝。


    「伊莎貝爾?」蕾蒂叫了她一聲,她似乎才終於發現了蕾蒂,連忙露出笑容打招呼說貴安。


    「怎麽了?有什麽煩惱的事麽?」


    「不,不是這樣……剛才,偶然在諾茲爾斯公和維克托王子對話時經過了這裏,我偷聽了,覺得很抱歉……」


    伊莎貝爾婉言告訴她,她在這裏聽見了剛才的爭執。


    平時看起來溫厚的維克托,和姑且對女性保持風度的諾茲爾斯公,看見兩人認真在言語上針鋒相對,隻要是淑女都會驚訝吧。


    「政治世界真困難呢。即使聽了他們的話也隻是一知半解。」


    伊莎貝爾露出了帶著些許困惑的笑容,然後看著蕾蒂。


    「我說……蕾蒂,如果累了還是休息一會兒比較好哦。」


    突然改變話題,蕾蒂的反應慢了一瞬。伊莎貝爾注意到這一點,一臉「我就說嘛」的表情,轉了轉手中拿著的花冠。


    「也對呢,金合歡節完結後我是打算悠閑度過的。」


    「不行哦。現在,去休息吧。疲倦和戀愛很相似,視野會在不經意間變得狹窄呀。這是為準備結婚而疲憊不堪的經驗之談,你還是聽進去比較好哦。」


    嗬嗬,伊莎貝爾笑了。蕾蒂也被她帶動著笑了起來,「要不就這麽辦吧」,隻在口頭上同意了。


    在羅莎琳德的沙龍露臉後,蕾蒂帶著瑪莉安妮去看畫展。在那裏與其中一名丈夫候選人,阿巴西亞國的澤特薩塔王子愉快的聊天。


    說是愉快的聊天,也不過是一個勁聽他炫耀自己,再滿臉微笑地說「哇」、「是這樣嗎」。愉快的隻有他一個人而已。


    (比起沈默,主動說話更讓我容易了解他的品性呢……所以,看樣子,澤特薩塔王子對自國的政治有想法啊……既然他是想插手政治卻不被允許,那成為我的王婿後大概會很多嘴吧)


    理所當然的,澤特薩塔在和蕾蒂交談的時候帶有「女性不懂政治」這一認知。特地對她解釋說「這件事是這樣的」在他自己看來是一種體貼的表現吧。雖然覺得他溫柔,但作為丈夫來說是個很麻煩的人。


    「澤特薩塔王子,很高興今晚能與您一同度過這段愉快的時光。我很期待明天的遊行和舞會呢。」


    「我也很期待能有幸牽著公主玉手與您共舞。」


    對對方而言,說不定這次賞畫會讓他覺得有戲。但對蕾蒂來說,卻是得出了「不行」這一完全相反的結果。


    蕾蒂和在房間外等著的杜克匯合並和瑪莉安妮分開,回到執務室後,阿斯翠德已經給她拿來了記錄著五年前失蹤人員詳情的文件。今天之內必須要看一遍,蕾蒂這樣決定之後把文件放在了桌上。


    阿斯翠德出去後,瑪莉安妮便再次進房間來,給她


    看丈夫候選人的調查結果。


    「有關琉幾亞國的貝利薩利昂王子,似乎和王宮內的女仆有孩子呢。看來是因為沒有被承認,所以在表麵上的調查中被漏掉了。」


    「……這可不是什麽好事呢。必定會發展成有關王位繼承權的問題。」


    不管私生子本人怎樣主張放棄王位繼承權,蕾蒂的敵對陣營都會打算招攬利用他。要是利用那孩子,向丈夫慫恿說不讓蕾蒂絲雅女王的孩子,而是讓作為長子的私生子成為王,情況便會一下子陷入泥沼之中。


    「看來放棄比較好呢。」


    「剛才的阿巴西亞國的澤特薩塔王子怎樣?看上去談得挺起勁的。」


    在用來賞畫的房間中,瑪莉安妮一直在和澤特薩塔的侍從談笑,因此並不祥細清楚蕾蒂和他說了怎樣的話。看上去挺開心的,被她這麽說,蕾蒂便混雜著歎息地回答說:「他啊」。


    「似乎想代替我處理政事呢。好像挺麻煩的所以他就算了吧。」


    「那巴爾迪亞國的拉蒂修拉夫王子呢?」


    「從伊莎貝爾那裏得到了奇怪的情報,所以暫時擱置吧。似乎有必要再調查多一點有關他的事。」


    和瑪莉安妮談著有關丈夫候選人的事時,女仆拿著信進來了。蕾蒂對寄信人的字感到眼熟,便馬上用裁紙刀劃開了信封。


    「野兔(雷貝爾)商會的會長傳來了拉蒂修拉夫王子的情報……看來他正計劃在自國中引起內亂,是個棘手的人呢。」


    「哎呀哎呀……把他招進來的話,巴爾迪亞國大概會得救,但感覺他接下來便會在索魯威爾國內重新製訂內亂計劃呢。」


    伊莎貝爾所說的「野心很大」似乎就是指這件事。既然是巴爾迪亞國鄰國的納帕尼亞國的公主,那知曉鄰國危險的流言也不足為奇。她不求回報地給了蕾蒂挺不錯的情報。之後以某種形式對她表示感謝吧。


    「那我接下來去和剩下的兩位貴婦對談。蕾蒂,你隻要有機會就要好好地休息哦。」


    「之後見」,瑪莉安妮說著離開房間。隨後威拉德像是和她交接般地進來,告訴蕾蒂梅爾迪的病況。


    「我的朋友剛才去探望梅爾迪大人了,所以我去問了他情況如何。說是……沒有變化。」


    「是嗎……有什麽不夠的東西嗎?像是貴重的藥之類的……」


    「暫時似乎沒有。我已經和他說好了,明天他會代替我再去看看。」


    「百忙之中真是謝謝了。連著我的份向他道謝吧。」


    「抱歉呢」,蕾蒂這樣說著慰勞他,之後目送仍有工作剩下的威拉德離開。


    之後女官長和從王立騎士團來的使者,古多的騎士也紛紛來訪,報告今天的事並確認明天的計劃。


    沒了需要會麵的人之後,蕾蒂才終於看向雜亂地放在桌上的文件山,歎了一口氣。首先要從整理開始。


    「下一個會麵也等著我呢,先整理一部分就停手吧。」


    阿斯翠德拿過來的資料,差不多五張紙的野兔(雷貝爾)商會的報告書的細閱,王立騎士團送來的金合歡少女的護衛計劃變更書,古多的騎士拿來的有關毒箭事件的現階段報告書,都要推遲再看。


    「其實如果有空,還想去看看梅爾迪的情況……」


    不要說留有餘力了,事態隻在不斷惡化。


    對襲擊梅爾迪的人一點頭緒都沒有。然後梅爾迪本人的病況劇變。在白醫師團的推薦信的交涉上前路茫茫。加上金合歡少女差點被綁架,正在修改護衛計劃。相親的對象候選人有三個,她一定要在和他們交流的空檔中先做好這一連串的事……


    (梅莉的綁架事件完全就是我的失態啊。心想是每年發年的事就小瞧了……)


    以「以防萬一」這種輕率心情配置的王立騎士出色地對應了,才沒演變為大事件。但這並不是終結。在慶典的遊行之前,犯人還有可能再一次對梅莉出手。


    ——還有,什麽事……好像被我忘記了……


    要做的事太多,在思考的時候,她有一瞬間意識要消失了。雖然馬上就回複清醒,但感覺腦袋還是有點呆滯。


    「振作一點,我不能下令的話,一切就都無法開始了。」


    成為一國之主就是這樣。隨時理解變化的狀況,立刻給出新的指示。她可不能就因為金合歡慶典上接二連三出現的突發事件就輕易示弱。


    隻在腦海中的處理到底還是迎來了極限,她心想轉換成文字寫出來,以便用視覺確認而麵向桌子時,便聽見敲門的聲音。


    「殿下,能占用點時間嗎?」


    因為是晚上所以有所顧慮吧。對杜克放輕的聲音,蕾蒂回了句「進來吧」,把為了整理而拿起的左手的報告書和右手的筆放在桌上。


    杜克走進房間,看向桌上,以無奈的語氣說:「這可真是……」


    「真厲害……文件都能堆成山了。」


    「到處都在喊不行,事到如今全都要變更呢。而且看樣子,現在不用口頭而是文書更不會出錯……」


    由蕾蒂確認報告書,寫好發出新指示的文件,讓人拿過去。桌上大量地堆放著已處理的、要讓人拿過去的、之後要看的文件,都混在一起。


    如果隻是處理文書的工作那還算好的。但襲擊梅爾迪的犯人,和白醫師團的資助者的交涉,有關金合歡少女的綁架未遂事件等等,她都要認真地考量。


    「之後是和拉蒂修拉夫王子的會麵呢。我會趕快準備好的。」


    僅是更換首飾和頭飾,印象就會有所不同。當蕾蒂想著得叫愛麗切過來時,她注意到自己還沒問杜克有什麽事。


    「是有什麽問題嗎?」


    「這……說有也是有吧。這些今天內能做完嗎?」


    「到明天早上就會做完的。在你忙時很抱歉,不過可以代替我去一趟騎士團嗎?」


    也就是說何止要處理到深夜,估計得到明天的朝陽升起、明天的工作開始之前的時候。


    杜克感歎「這簡直是……」,重新看著就蕾蒂來說堆得很亂的文件山。


    自己可以代替蕾蒂去騎士團,瑪莉安妮和威拉德也可以在能力範圍以內幫忙,但最初看資料決定方針是蕾蒂的職責,這點上誰也不能代替她。如果要說誰可以的話,那一定是蕾蒂認為和自己有著對等的頭腦的人——……隻有徘徊在生死邊緣的梅爾迪吧。


    那麽,自己能辦到的事是……


    「我知道了。在我往返的期間就好了,殿下休息一下如何?我知道你很忙,但不休息效率很低。」


    「嗯,再過一會兒我就休息。」


    蕾蒂嘴上這麽說,但連杜克也知道她在說謊。然後,明知道被人看破是謊言,卻連圓謊都辦不到,對這種狀態的蕾蒂,杜克心想,這該怎麽做才好呢。


    杜克被允許不用敬語。那是因為蕾蒂關照生於男爵家的杜克,好讓他能對比自己身份更高的其他圓桌騎士下命令。


    到了現在,大家都認為第一騎士杜克·巴爾黑德是最為接近主人的騎士,也是最得主人寬恕的騎士。


    既然如此,在這種時候讓蕾蒂輕鬆下來就是自己的職責,


    「……外麵,風變強了啊。」


    「是春天的暴風吧。如果能在今晚平息那遊行就得救了。」


    要是風太強,金合歡少女的花冠有可能會被吹飛呀,蕾蒂苦笑著說。她臉上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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