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蒂有很多需要做的事情。今天要給琉幾亞國寫信,一邊照顧三位使者,一邊再次主張索魯威爾國會保護他們,必須要向他們賣人情。之後,要由索魯威爾國,烏魯克帝國,琉幾亞國三國各自挑選的鑒定師鑒定寶石,必須要記住。


    辦公桌前的工作結束,接下來就是烏魯克帝國內的視察。就像梅爾迪總是說的那樣,不要根據報告判斷,要實際看了流行病發生的土地再做各種決定。


    ——當然,不是盯著看,而隻是在遠處眺望一下。


    視察之後要與商人高烏拉斯取得聯係,告訴他要拜托他做鑒定。


    寫完信之後,蕾蒂和卡裏姆一起去了離宮。門前的女仆注意到他們之後立刻打開了門。


    蕾蒂拒絕女仆跟著,敲響了更加裏麵的門。


    「貴安。我聽說你身體好些了。」


    「別進來,出去,回去。」


    聽到裏麵冰冷的聲音,蕾蒂稍微放心了。因為聲音傳遞到了,因為終於能親耳確認了。


    「啊呀,雖然是暫時的,但是燒退了啦。趁現在好好吃飯,專心恢複體力吧。」


    就是在弗萊德海姆身邊,蕾蒂也不會染上流行病。雖然想直接見麵,但是對於現在的弗萊德海姆來說,打開門的行為就是找茬吧。所以代替看望,送上讓他安心的話。


    「現在開始我會暫時回索魯威爾國。回去說,雖然平安找到了你,但是因為累倒了,所以在休養中。好了之後就結束調停的工作。事情似乎有進展了哦。」


    說聲先告辭了,越過門,蕾蒂裝成隻是在回去前來打聲招呼。這樣弗萊德海姆就能安心,專心休養了。


    「……就像你要求的一樣,我裝成讓弗萊德海姆殿下以為我回去了。」


    「我會讓照顧他的人同一口徑。……違反約定的事情,絕不會做。」


    聽到卡裏姆的回答,蕾蒂歎口氣說,那樣就好了……


    「要是知道我在這個國家的話,那個兄長會殺了你的。為了自己的命也拜托你了。」


    「關係真好啊……」


    蕾蒂沒有回答是也沒有回答不是,而是催著他回去了。


    (殺了你,然後殺了我,他就是那樣的人。)


    沒有必要特意告訴他真相。


    在途中和卡裏姆分手了,蕾蒂走向準備好的來接她的馬車。


    為了轉換心情,望向乾燥的天空。傾瀉而下的燦爛太陽光讓人眯起眼,視線裏進入了黑色的東西。


    在滿身纏繞著鮮豔顏色的烏魯克帝國裏「黑色」很少見。視線一下被吸引了——……停住了腳步。


    幾乎同時,走在斜後方的庫雷格似乎也注意到了。把手放在劍柄上,警戒著周圍。


    「好久不見,公主大人。真是意外的再會。是不是感覺到命運了?」


    灰色的頭發和眼睛,全身包裹著薄薄的黑衣,大約二十歲後半的青年。


    太過有印象的樣子,蕾蒂吃了一驚,但是沒有表現在臉上。


    ——淑女要隨時浮現出微笑,不能發出大聲,要優雅行動。


    太過徹底沾染上的教導,讓蕾蒂看起來不是「無法隱藏動搖的小女孩」而是「冷靜的下一任女王」。


    不焦躁,緩緩眨眼,然後才「啊」地睜大眼睛。


    就好像是在舞會上遇到了想不起來的友人,表現出優雅的日常動作。


    「貴安,芝諾。」


    其實幾乎想喊怎麽會在這裏。至少希望對方能和自己一樣是「沒想到的再會」。但是,看他徹底冷靜的態度,讓人隻能認為是埋伏在這裏的行動,隻能判斷不是偶然。


    「能在烏魯克帝國再會,看來你真是逃亡到相當遠的地方了啊。能讓你那麽害怕索魯威爾國的搜查真是光榮啊。」


    柔和的笑容和與之相反猛烈的找茬。


    但是這種事,對芝諾來說是不痛不癢的吧。即使這樣蕾蒂也不想讓這個男人找到能介入的縫隙。


    ——芝諾是梅爾迪以前的家庭教師。


    (插圖頁)


    這個男人曾目睹了哎索魯威爾國發生的悲傷的呃殺人事件的時候,幫助作為加害者的少年消滅證據,掌握了他的弱點,打算引發了更多的悲劇。有這些就有讓人從心底輕蔑他的價值,不久之前還在索魯威爾國的鄉下造假錢,切開鎮子旁邊河流的提防,用水把住民連同證據全都毀掉。不管問誰,都會說芝諾是罪犯吧。


    雖然在製造假幣那件事上,蕾蒂和梅爾迪聯手把芝諾逼入絕境,但是最後的最後還是芝諾棋高一著。他和載有假幣的船一起逃亡到了國外。


    (雖然再也不想見到他,也有這種事啊……)


    為了讓這個犯罪者再也不想對索魯威爾國出手,也要讓他認識到對做遊戲來說,那是個麻煩的國家。


    為此,作為索魯威爾國下一任女王的自己,有必要讓芝諾判斷出自己是強力的君主。不能因為區區再會就讓他看到動搖的樣子。


    「現在在烏魯克帝國製造銀幣嗎?還是說製造假寶石?」


    「不不,現在隻是翻譯。卡裏姆皇子尋找能說索魯威爾語和烏魯克語的人才,就找到了我而已。」


    卡裏姆說準備好了的翻譯,沒想到就是芝諾。


    是不是某種意義上的「命運」,真想向命運抱怨兩句。


    「雖然感謝卡裏姆皇子的好意,但是我還是隻接受他的心意吧。如你所見,我的烏魯克語沒有什麽不方便的地方。你已經可以回去了。」


    「我知道蕾蒂絲雅公主大人可以自由地說烏魯克語。所以,卡裏姆皇子也對我說不用了……。但是難得到了宮殿,懇請希望可以到處看看參觀學習,於是得到了愉快的許可。」


    又開始耍陰謀詭計了,蕾蒂歎口氣。


    恐怕,卡裏姆隻是尋找「能說索魯威爾語和烏魯克語的翻譯」而已。為了不招引來別有用心的人,應該隱瞞了是陪同國賓的工作。


    (也就是說,芝諾本來就是有事要到宮殿。……要隻是對這個國家有企圖的話,或許我還是不要隨便刺激他比較好。)


    之所以埋伏,或許真的隻是打招呼而已。還是說想要跟她做交易,讓她不要對卡裏姆說出以前的犯罪。


    「……是嗎,那可真是得到了個很好的機會呢。好好擴大見聞吧。」


    蕾蒂正準備離去的時候,芝諾微笑著說「這邊請」。


    「找我有事嗎?」


    「嗯,要去看鴉片的種植地吧?我來帶路。比起公主大人,我對這個國家更熟悉。」


    為什麽會知道自己的預定。剛剛才從芝諾的口中得知,卡裏姆已經拒絕了翻譯的事。


    看著蕾蒂露出警戒的眼神,芝諾說著「這事是處於親切」這樣違心的話。


    「作為已經知道這個國家現狀的人,雖然微小,但是還是想幫上卡裏姆皇子殿下的忙,那位皇子殿下非常繁忙。就算想帶公主大人看國內的情況,也沒有時間吧。」


    雖然有點模糊看到了他的意圖,但是不能過早下定論蒙蔽自己的眼睛。這裏應該坦率地說「哎呀,是嗎」。


    「得好好向卡裏姆皇子介紹你才行。我和你第一次見麵,就這麽說吧。」


    「哎呀,我倒是想讓你介紹我是舊相識呢……」


    「我沒有罪犯朋友。」


    蕾蒂放出冷淡的話,不等他回答


    就朝卡裏姆那裏走去。


    因為芝諾理所當然地跟著,庫雷格無言地插入他們中間。雖然芝諾本身沒有戰鬥能力,但是騎士要考慮到萬一的情況。


    估計這卡裏姆會在辦公室過來的,看來找對了。跟站在門前的看守讓他們通稟,馬上就打開了門。


    「失禮了。……自稱翻譯的男人來跟我打招呼來了?」


    聽到蕾蒂表示懷疑的話,卡裏姆一邊說著「啊啊……」一邊抬起頭。然後向芝諾投去「真是的」的表情。


    「他是為了蕾蒂絲雅公主叫來的翻譯。但是似乎也沒有用了,就跟他說讓他回去了,但是他說難得來一次就賴在這裏了……」


    卡裏姆表示他並不歡迎他。


    「看樣子是想幫我的忙,所以就讓他隨便了……倒是的確說了這樣的話……」


    卡裏姆用眼神向芝諾說別做多餘的事情。


    看來對於卡裏姆,似乎也把芝諾認知為麻煩的人。但是也沒有積極阻止的意思。


    或許打算著,讓麻煩的人做麻煩的人的對手。


    「也就是說我可以隨意使用這個自稱翻譯的人了?」


    「請隨意。……我覺得大概作為護衛排不上什麽用場……」


    隻跟卡裏姆說一聲「我知道你是在說沒有意思的玩笑」,蕾蒂就走出了房間。


    對像是理所當然跟過來的芝諾,蕾蒂歎了口氣。


    「……他這麽說了。你陪同我視察吧。別說多餘的話,隻把回答我的問題當做工作。」


    要是就算說了別跟過來也會跟過來的話,還是把他放在視線之內別較好。蕾蒂對自己解釋說,讓他當帶路人應該還能派上相應的用場的。


    蕾蒂和芝諾乘坐的馬車離開帝都,在街道上奔跑。因為和巡禮的人們方向相反,可以很清楚從馬車的窗戶看到朝帝都走去的人們的表情。


    (明朗的表情……。但是,要是知道了流行病的事情……)


    卡裏姆下了命令讓大家隱瞞流行病發生的事情。的確,現在就算是醫生也沒有什麽能做的。冒冒失失地說讓他們呆在家裏,反而會讓他們懷疑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有可能會真的覺察到。


    雖然明白,但是心裏還是有些覺得不合適。「正確」不等於「最好」……。


    「梅爾迪少爺還好嗎?」


    不意間芝諾過來搭話,蕾蒂看著窗戶用平淡的聲音回答。


    「別說多餘的話,這事已經忘了嗎?」


    「閑聊沒什麽關係吧?就算是我,沒完沒了的彼此勾心鬥角也會累的,不想這樣。」


    想著那你就安靜點不就好了,尋找的合適的回答。


    「很好。還是一如既往陪狗散步到站不起來地活躍行動著。」


    「聽到這些就放心了。」


    就算是對芝諾來說,對梅爾迪的認知也是運動能力不足到讓人遺憾。


    但是作為老師的芝諾又有多少運動能力呢。雖然在蕾蒂看來並沒有鍛煉地很好,但是意外……也是存在的。必須要警戒。 「公主大人能像這樣出來外交,看來索魯威爾國很安定呢。我就放心了。」


    雖然蕾蒂想說這真是遺憾的誤解,但是還是隻歎了口氣。


    就算跟這個男人找茬也沒有意義。蕾蒂的聲音什麽的,聽起來就像蟲鳴一樣吧。就算罵他,他也不會感到怎樣。


    「索魯威爾國還沒有那麽為鴉片粉煩惱吧?對我來說那樣也很好呢。鴉片粉要是隻在小國管理使用就輕鬆了,要是把大陸都卷進來就有些困擾了。因為資金流動會變得不好。」


    因為毒性太強了,芝諾聳聳肩。


    真是懂得適時抽身的男人,蕾蒂這樣評價。


    有毒品中毒問題的國家,到途中還會好好付毒品的錢。但是最後就不會付錢了。因為中毒的患者用盡錢卻不工作。


    一直有適度的毒品中毒者,但是也有沒有毒品中毒的人好好工作。如果不那樣的話,就不能長時間持續榨取。


    「啊啊,差不多了。說到離帝都近的鴉片栽培地,就是這附近了。畢竟沒有在大範圍栽培呢。」


    離開街道走了一段時間,進入了幾乎沒有人的路上。在那裏展開的,雖然不是全體都是,但是也是充分地伸展著莖葉的鴉片。


    「鴉片是喜歡水的植物。沒有了水在乾燥的土壤上,很快就會枯萎。所以在河邊,或者說在雨水多的地方栽培。」


    在這個烏魯克帝國,隻有在夏雨的短暫期間才會夏雨。那個時節山上會蓄水,剩下的季節通過河流的形式獲得水。


    鴉片的水也不是從什麽都沒有的地方湧出來的。是夏雨季節的雨在沙地上儲蓄的。那些水從地麵上湧出的地方就有鴉片。


    「在初春的沼澤地上播上鴉片的種子,芽就會成長。夏天開花,秋天結果。把果實乾燥碾碎,摻入水,放入布袋,擰出乳液乾燥……就做出鴉片粉了。」


    下了馬車的蕾蒂,一邊聽著芝諾的解說,慢慢走在沼澤地周圍的田間小道。


    因為有大量的水,沼澤地周圍的水也相當柔軟。不小心靴子就會陷進去,變得很艱難。


    「夏天再有一次來的機會,就可以到處享受美麗的光景了。」


    「到處,啊。」


    「嗯。樸素的白花遍地開放。但是被花蜜吸引來的蟲子到處飛……就是這麽回事。從遠處,從馬車裏觀賞就好了。」


    那樣還不如看沒有開花的王宮的薔薇牆更有意義。


    實際上也需要麻煩的管理,不注意的話馬上就會招蟲,但是因為王宮的庭院被認真管理,所以可以安心接近。


    「栽培鴉片,需要在冬天讓土地休息積累營養。疏於土地管理,第二年的果實就會不好。不過,本來就不是連續種植的植物。」


    「即使這樣,還是在強行一直種植……。」


    「因為是魔法植物。一勺粉末就能換一枚銀幣。」


    舉國栽培也理所當然,芝諾環視周圍說。


    蕾蒂悄悄看看他的側臉,馬上把視線轉向別處。


    (從口吻上來看,要是這樣一直種鴉片下去,芝諾是不會幹到高興的。要是入卡裏姆的眼是芝諾的目的的話,確實今後鴉片的種植是個課題。)


    芝諾的目的是成為名垂青史的「軍師」。絕不是成為會在曆史上留下惡名的大惡徒。


    他要達成目的,也就是說會有相應的國家和人民得到拯救。隻是因為不擇手段,成為了和蕾蒂不相容的存在。


    (……成為卡裏姆的軍師,在這個國家掀起武裝起義,擁立新的皇帝,重建國家。通過芝諾對鴉片階段性地提高稅金,總有一天把它趕出國家。)


    芝諾認真的話,這個國家會迎來不依靠鴉片粉的未來吧。這毫無疑問是好事。


    卡裏姆為這個國家擔憂,沒有其他手段無計可施的時候,會怎麽決定呢。要是決意成為皇帝的話,就會開始內亂。


    (為了國家引起內亂就算是「罪惡」,我也無法懲罰他……)


    能下審判的,肯定不是活在這個時代的人。是後世的國民。


    不管是不要做,還是要做,蕾蒂都絕對無法說出這樣不負責任的話。能做的,隻有祈禱盡量減少一個人的犧牲者。


    「說起來,弗萊德海姆王子怎麽樣?」


    「雖然疲倦讓他身體有些不好,但是沒有問題。」


    「不用那麽警戒。關於這些已經稍稍聽到一些了。」


    想著果然是這樣,但是還是不想讓芝諾知道這邊的情況。


    看著不解除警戒的蕾蒂,芝諾心情沒有變壞,自顧自進行話題。


    「卡裏姆皇子殿下很有手段,對重要部分的情報管理很嚴格。我一個人‘一些’就是極限了。」


    「也是呢。那是個把流行病的情報管理地隱藏得這麽徹底的人。」


    「或許正是如此,他像是不太需要人手幫忙……。——要是能對這場流行病想點辦法,提出了這樣勉強的難題作為交換條件,說會聽我的請求。」


    隻有這件事是芝諾一個人解決不了的。與白色醫師團都沒法確定治療方法的病作為對手,就會變成在發生了什麽才想對策,這種滿是後招的後招的被動情況。


    「蕾蒂絲雅公主,你在同情卡裏姆皇子殿下,考慮這場流行病的對策吧?在調停的工作繁忙的途中,真是太辛苦了。」


    這邊的內情有一些被他先知道了。看來芝諾已經嗅遍了王宮,用他出色得多餘的頭腦推測現狀,填不上沒能調查出來的那部分空洞。


    (這種程度已經想到了。……但是我不認為芝諾會專心思考流行病的對策。)


    ——到底在打算著什麽?蕾蒂加強了警戒。


    「根據公主大人的工作,寶石調停的難易度會改變。——很想要吧……以‘奪去’的形式得到本來應該是王兄的‘功勳’。」


    芝諾看穿了蕾蒂的立場,甚至她想要什麽。


    但是蕾蒂沒有動搖,反倒是用「那又怎樣」視線催促著他說下去。


    「我知道您對我抱有不好的感情。大概,是本能上看不上,您是那麽想的吧。您是有潔癖的人,所以怎麽都討厭我吧。」


    「例如像您一樣高潔的騎士之類」,芝諾看著守在蕾蒂後方的庫雷格說。


    庫雷格知道立場,對芝諾挑撥的視線完全沒有反應。


    「但是現在是利害一致的同伴。……怎麽樣?」


    芝諾伸出的手,朝向蕾蒂。


    「絕不會有損失。聰明的你,應該知道。」


    芝諾不帶感情的空虛眼瞳中,映著自己的樣子。


    怎麽都想不到這樣的日子會到來。


    「要不要和我暫時聯手?當然,保證聽從您的命令。」


    ——請吧,讓我做你的軍師。


    所謂惡魔的耳語,恐怕就是這麽回事,蕾蒂的指尖開始變冷。


    視察鴉片栽培地結束後,蕾蒂回到帝都的宮殿。


    帝都還是充滿活力和人。相反宮殿中還是沈靜的空氣。


    就算蕾蒂也能感覺到,這種差距很恐怖。


    「……這樣好嗎?」


    回到房間,終於能暫時休息了,蕾蒂坐到椅子上。望著桌子上的地圖和插針,庫雷格問起視察中的對話。


    用手指卷起滑落在肩頭的金發,小聲說著「是呢」。


    「隻關於流行病和芝諾分享情報吧。但是不是聯手。排除私情是現在最好的方法。」


    「要是加入了私情呢?」


    「一句‘現在立刻從我麵前消失’就把他踹到沼澤裏去。」


    就算這回跟芝諾共享情報,也不會對蕾蒂產生危險或不利。得出對彼此沒有損失,或許會有收獲的判斷。


    (但是……對方是那個芝諾的話,就算隻是分享情報,也要有條件。)


    蕾蒂在點頭之前,讓芝諾答應了三個條件。


    一、關於這次情報共享芝諾不能提出條件。


    二、任何一方提出解除情報共享就要立刻答應。


    三、情報共享解除之後,情報共享本身就當沒發生過。


    聽到蕾蒂慎重的對策,芝諾說著這樣才有聯手的價值,全部都接受了。然後還約定了如果有困擾的事一定會盡力。


    雖然芝諾說跟調停完全沒有關係,但是要是和卡裏姆聯手了,就會馬上打破約定吧。這點還是早知道了的。


    「好好管理流行病之外的情報吧。因為之後跟芝諾一起的時間會變多。」


    像至今為止那樣,以防萬一用基爾夫語說話的方法用不了了。


    要是芝諾製造的假幣在基爾夫帝國使用的話,就會和基爾夫帝國的人有關聯。肯定那個時候,就能像基爾夫帝國的人一樣自由使用基爾夫語了。


    「在你看來,會想竟然跟罪犯芝諾共享情報什麽的……心裏對我憤怒吧。但是這是主君的命令,你要遵從。」


    要是被庫雷格反對了,才是如芝諾所願。


    已經是決定了的事,所以要認真,蕾蒂叮囑了,但是庫雷格的表情別說不快了,反而變為很有意思一樣。


    「我沒有潔癖到哪個程度。為了改善營地的夥食質量,曾經用王都流行的點心賄賂過廚師。」


    「……第一次聽說你有賄賂的經驗。」


    「不能破壞大家‘穿著製服行走的規則的副團長’的理想形象。」


    庫雷格笑著說,小小的嘮叨的老頑固對組織也是必要的。


    「我所擔心的,是能不能管製住那個男人。裝出聯手的樣子,背地裏可能利用殿下。」


    「要是連那個男人一個人都不能打發,國家這樣大的東西就沒法辦了。……當做這是個積累經驗的好機會,樂觀考慮吧。」


    危險是早就知道了的。即使這樣還答應共享情報,是因為這邊也做好了無計可施的自覺。現在已經無計可施到了,期待要是有芝諾的頭腦和情報網,或許能稍微……讓現在的情況好轉。


    「要跟梅爾迪和杜克保密。知道了會被他們教訓的。」


    「小說上寫著,兩人的秘密會讓人心裏高興。但是實際體驗了一下,並沒有感覺那麽好。……不過,要是能得到可以打開殿下秘密架子上的門的約定的話,說不定心裏會高興。」


    被要求了賄賂,蕾蒂說之後再說。要是說了隨便,想著有一天要打開的秘藏紅酒就真的會被拿走了。


    雖然贈品總是紅酒,但是蕾蒂沒有什麽自己喝的機會,至今為止都放在架子上。但是開始收集圓桌騎士,就切身知道了可以不用自己喝而是用來賄賂這一點。


    傍晚,蕾蒂聽到高烏拉斯答應了鑒定寶石的委托,去跟卡裏姆說鑒定師已經找到了,讓他開始準備。


    卡裏姆對蕾蒂能在烏魯克帝國的土地上很快找到不是烏魯克帝國人的鑒定師的行動力感到吃驚,想她投來說著「真麻煩啊」目光。


    「我知道了……。我會準備鑒定用的房間和見證人。因為警備會很嚴密,所以會對鑒定人做身體檢查……」


    「這些由我去說。對方也會明白因為是重大工作,所以是沒辦法的事。——調停的場所決定了嗎?」


    「想著在米娜巴爾特街道上進行的。還沒有流行病的患者,而且又是臨近沙漠的出入口,所以拒絕警戒……這種事不會發生。」


    準備好之後,就會向琉幾亞國送出使者說明。終於各種事情都開始有進展了。


    「沼澤的視察怎麽樣了……?」


    「收獲的內容稱不上是視察。鴉片粉在我國也曾經流通過,已經不是別人的事了。雖然想著總要去看一次,但是要是不告訴我是鴉片的話,真是和平的光景。」


    芝諾不依靠書本的豐富知識,


    還在梅爾迪之上。自己對自己辯解說,這回不是依賴而是利用他而已。


    「……關於‘芝諾’,你知道是意味著什麽嗎?」


    卡裏姆聽到蕾蒂的問題,嘟囔著「啊啊」……。


    「聽傳言知道。……是稀世的名軍師,但是……這樣的話,那個男人太年輕了……。要說是欺詐師,還更讓人相信。」


    「是呢。某種意義上說,他是欺詐師。」


    卡裏姆在知道「芝諾」的名字基礎上,不信任他。聽到他的理由,放心了。


    卡裏姆在冷靜觀察芝諾。突然出現的自稱芝諾的年紀,不可能積累到被稱為名軍師的經驗,他看穿就算芝諾真的存在,現在這裏的芝諾也不過是假借他的名字而已。


    「那是在索魯威爾國製作基爾夫帝國銀幣的罪犯。要是打算放在這個國家,還是要小心為好。」


    「似乎在不久前他在巴爾迪亞國……。不安定的國家,就好像那個人的食糧一樣……」


    卡裏姆似乎已經追蹤到了芝諾至今為止的蹤跡,調查出了他是個什麽樣的人。蕾蒂一邊在心中表揚他是仔細的人,一邊在意起巴爾迪亞國的內情。是會就這樣成為芝諾的食糧爆發武裝起義,還是……。


    「要是你已經這麽慎重了的話,就沒必要說了。本來還想提醒你小心點賣給人情。」


    那麽之後就拜托了,蕾蒂說著走出房間。


    卡裏姆沈默著目送蕾蒂離開,關上門後小聲說著「哎呀哎呀」。


    「……索魯威爾國的公主真是好人啊。明明就算忠告我芝諾的事,也沒有什麽好處。」


    蕾蒂總是挺著背,目光筆直看向前方。


    雖然用優雅地舉動和楚楚可憐的氣氛蒙混著,但索魯威爾國的第一公主蕾蒂絲雅已經是「王」了。


    聰明高傲的她,應該會成為強力的調停人吧。男人之間在某種程度上能讀懂的思考,換做女性就會用不同的視點看待事物,所以不能想到她們在思考什麽。


    「不,那份老好人,說不定也是演技……。不能看出她到底有幾分坦誠真麻煩,真的……」


    但是,卡裏姆小聲說。那聽起來是像說給自己聽的。


    「我不相信‘老好人’這種看不見的東西……」


    隻說了這些,卡裏姆用手拿過文件,確認數字。隻相信眼睛看到的事情,已經這麽決定了的。 ◆ ◆ ◆


    這裏是「諸王的會議室」。在鋪滿整個房間的地毯上,眾神的故事被金絲線繡出的稻穗圍繞。天花板垂下木質的大吊燈,地毯上是古雅美麗又堅實的槲樹桌子。用同一種木材造成的椅子上到處都刻著裝飾,椅背上的鏤空雕刻是獨一無二的藝術品。


    在騎士王的轉世們聚集的房間,蕾蒂以夢的形式到訪了。


    今夜,出現在這個房間的蕾蒂,歎口氣說,果然來了。感到不安的時候,一回過神就已經逃到這裏了。


    (——也就是說與芝諾的情報共享讓我警戒到這個程度。還有其他……)


    嘴上怎麽都能說是「為了目的的話」。但是真心知道和芝諾聯手對自己不好。


    過去,芝諾曾經把為了仰慕者髒了手的少年,推入無法挽回的深淵。無法原諒。


    明明這樣,卻憑自己的意識同意了和應該憎恨的人聯手。


    「真是對自己必須和那種家夥聯手的無能感到絕望!」


    蕾蒂用拳頭捶著桌子說「啊,真不甘心」。伴隨著「咚」的聲音桌子搖晃著。


    「今晚真是粗暴啊。」


    輕輕合上書抬起頭的,是比蕾蒂的時代要早許多的王,內政王卡爾海因茲。


    「雖然不是本意,但是竟然卻不得不和罪犯交換情報。……是和跟身邊的殺人事件相關最差勁的混蛋。明明再也不想看見他的……!」


    就算因為芝諾的情報有所成果,也沒辦法坦率地開心。就算暫時的情報共享解除,自己的決斷也會留下讓人討厭的回憶。


    「利用完,殺了他不就好了?會很痛快的。」


    告訴她危險的解決方法的,是獅子王亞曆山大。


    通過背叛和謀殺登上王位的這個男人,並不是為了蕾蒂說些緩和的玩笑。隻是經驗之談。


    「還沒有做那麽壞的事。雖然大概打算之後做。現在他大概是那種,如果遇到不幸的事故發生,也還有相應的人會救他,大概是這種感覺的壞蛋。」


    哎,蕾蒂歎了口氣。從來沒想過會有讓她盼望不幸到來的人出現。


    「好了好了,要和討厭的人搞好關係什麽的,不是常有的事嗎。我也有想要刺他十次的大臣。」


    就是這麽一回事,活在蕾蒂未來的失戀王路德格安慰她說。


    「吶,奧茲瓦爾特王也是吧。」


    「就算不刺殺他,在我的時代也會因為戰爭而死……。……隻要稍微忍一下……到那個人死掉就可以了……。」


    在戰亂中,到處都是第二天就會從同伴變成敵人的叛徒。其中作為王一直保護國家的單臂王奧茲瓦爾特,發出「嗬嗬,嗬嗬嗬……」的扭曲笑容,讓房間裏的空氣一下子沈重了。


    路德格負起責任,慌忙改變矛頭問,卡爾海因茲王呢?


    「雖然我想說,不管對方有什麽樣的人格,也要不放棄引導他走上正途,但是很困難。我也有無論如何都無法相容的人。」


    「啊,果然人格高尚名望高的卡爾海因茲王,也有想在新月的時候從後麵踢他的膝蓋,然後趁著沒有被看到臉的時候全力逃跑的人啊!」


    雖然路德格是索魯威爾國的王,但是想法卻隻是孩子。而且是要帶上「壞」字的孩子。


    「我認為,要一直警戒自己注意不被那樣的人報複才好。」


    「報複?對幫忙的人?」


    「‘感情’的報複。……已經做了這麽多了,會在無意識中盼望向好的方向改變吧。然後會擅自失望,受傷。」


    蕾蒂聽到卡爾海因茲的話恍然大悟。告誡自己正是這樣。


    和芝諾在一起,就算很少隻要成了聯手的關係,怎麽都會對他產生些感情。


    因為自己已經做了這麽多,所以對方應該也一樣。


    會得到什麽回報——……會希望朝自己盼望的方向改變。


    (事到如今芝諾不會改變自己的生存方式。他已經隻會走在自己相信的路上。就算說盡好話也是無法互相理解的人……的確是這樣。)


    蕾蒂應該為了任何時候都能轉換心情,時常做好準備。因為絕對不會有讓彼此接受解除聯手關係的事。 ◆ ◆ ◆


    早上,蕾蒂在女官和女仆的幫助下,收拾整齊。


    認真梳好頭發用緞帶綁起來,穿上異國的禮服。雖然隻是這些事,意識已經完全轉變成「公主」了。


    一邊慢慢品著香草茶,一邊問負責陪她說話的女官,昨天宮殿裏有沒有有意思的事,裝作是閑談收集情報。


    喝完一杯的時候,蕾蒂的心裏開始打鼓。平時早應該來了的庫雷格,還沒到房間。


    「……能去叫庫雷格來嗎?要是有事在忙的話,跟他說不用立刻來也沒關係。」


    「明白了。」


    拜托等在一旁的女仆之後,蕾蒂讓女官退下,讓她一個人呆著。看著鋪在桌上的地圖,開始考慮流行病的對策。


    今天烏魯克帝國的帝都納爾·夏恩


    也是一片晴空。為了巡禮到來的人群絡繹不絕。明明是有這麽多人聚集的帝都,患者人數卻還很少。


    「在帝都,確診流行病的患者,比起居住在帝都的人,巡禮的人更多這點讓人在意。」


    一隻手拿著醫療記錄,蕾蒂開始確認巡禮者都是從哪裏來的,視線轉向地圖,慢慢到了目的地。


    沒頭於這份工作一段時間後,被敲門聲打斷了。抬起頭,說聲可以了,伴隨著「失禮了」的聲音,女仆進來了,把手裏拿的東西,遞給蕾蒂。


    「庫雷格大人給您的信。」


    應該是寫了放在屋裏的吧。沒有許可就去了哪裏什麽的真是少見。


    接過信的蕾蒂,讓女仆出去之後打開信。閱讀了簡短的文章後,幾乎是以捏碎的形式塞進了信封裏,拍在桌子上走出了房間。


    蕾蒂走路的速度之快,讓追過來的女仆幾乎是小跑。


    站在庫雷格的房間門前,敲了一下門,幾乎是說著「我進來了」的同時打開門。


    「……不是拜托傳信,不要靠近我了嗎。」


    坐在椅子上悠閑讀書的庫雷格,讓人看不出他是病人。但是上衣比平時多了一件。


    「看來還很精神。醫生的診斷是?」


    「如您所見,隻是感冒前的惡寒和無力。但是以防萬一,拜托了卡裏姆皇子,把我起居的地方搬到弗萊德海姆殿下那裏。」


    蕾蒂毫不顧慮地接近,拉起庫雷格的手。的確,沒有覺得比自己更熱得多。但是……在這個炎熱的國家,無法想像庫雷格會感冒。


    「不可以靠近。還不清楚會不會通過人傳染給人。」


    「我沒關係。比起我,你才……」


    不好,蕾蒂後悔了。雖然有皇族在的宮殿相對安全,但是過份相信了。


    弗萊德海姆就是在宮殿倒下的,就算庫雷格染上流行病也不奇怪。在不習慣的異國土地,身體強壯的人也會輕易身體不適。


    ——自己判斷失誤了。雖然認為不會感染的可能性更高,但是不是的。蕾蒂的判斷,奪走了重要人的生命。


    「殿下,絕對不要認為自己的判斷不對。那就和侮辱相信你的人一樣。臣下,不是被主君的決斷擺布的存在。是為了成全主君誌向而存在的。」


    「……是啊。」


    「殿下奪走弗萊德海姆殿下的工作,平安結束了陷入困境的調停。這是殿下成為女王時重要的功勳。為了平定國家,就算有所犧牲也是沒辦法的。」


    蕾蒂不喜歡這樣的思考方式。


    恐怕,弗萊德海姆和庫雷格的話更能想通。雖然認為很可憐,但是因為是工作所以沒辦法。


    但是蕾蒂無論如何都無法就此止步,承認自己和兄長不同,不適合從政。每到這個時候就會拚命搖頭咬緊牙關,決定想辦法解決,但同時也沒有舍棄重要東西的想法。


    「但是,殿下的溫柔是美德。正是因為您珍惜我這老人的身體,所以被乾脆舍棄,才會不覺得後悔。」


    「說謊。弗萊德海姆殿下肯定也會這麽想。」


    「……和殿下深交,印象就會改變。」


    庫雷格帶著微微高興的聲音說。


    「一開始看起來還隻是個公主大人。如評論一樣是個樣本一樣的公主,要是做公主的話,真是值得誇耀的國寶。過了一段時間,就發現您充滿了才能和自信……要是生錯了性別的話,就會愉快地想您生下來就是索魯威爾國的王太子。」


    曾經,庫雷格被現任國王拜托,通過蕾蒂的表姐夏洛蒂的結婚看清蕾蒂是否真的適合做下一任國王。但是情況有變,實驗暫時中止。和蕾蒂合作為了不發展成和伊爾斯托國的外交問題而奔走,結果順利收尾了。


    雖然和蕾蒂一同度過的時間很短,但是注意到了重要的事情。


    自己的人生還沒有結束,之後還有很多要做的事情。——必須要把生命獻給崇高的主君。


    「看來殿下要比我想的沒有自信。想到活下去的話,就會想到原來如此……」


    「……也不是完全沒有。通過努力得出結果多了自信還是有的。」


    「不是覺得比不上弗萊德海姆殿下和古多殿下嗎?」


    「那,隻是事實。」


    蕾蒂歎口氣說,不要說理所當然的事實。


    擅長俘獲人心,圓滑周到地完成所有事的第一王子弗萊德海姆。


    擁有索魯威爾國首屈一指的頭腦,通過實績聚集人心的第二王子古多。


    無論哪個都有蕾蒂伸長手也得不到的才能,一直處於能充分發揮這些的環境。


    自己的才能和經驗都不及他們。不可能比得過。


    「不,差不多該邁出下一步了。殿下必須有不對兩位王兄感到自卑的必要的自覺。當然,也會有到不了的地方。但是也有勝出的地方。」


    不應該有過剩的自信,但是完全沒有也是問題。需要決斷的時候,會選擇引出超出必要的部分。


    「人類,在做最終決斷的時候,在後麵推動著他們的就是‘感情’。」


    「不是義務或榮耀?」


    「殿下還年輕所以或許不知道,不離婚而爭吵的時候,並不是站在‘因為是妻子’‘因為是丈夫’的立場上而為離婚猶豫。要是猶豫的話是‘為了今後的生活’這樣對自己的不利,或是‘為了孩子’這樣的感情。」


    蕾蒂擁有為了做最後的決斷而需要的東西。


    擁有溫柔並不是無可救藥的。而是在注意不到的地方,慢慢地,慢慢地,像慢性毒藥一樣沾染上。雖然眼睛看不到,無法出現戲劇性的結局,在政治和戰爭中最先被輕視。


    「……感覺像背上被踹了。」


    「不是因為就是這樣希望,所以才讓我做騎士的嗎?」


    「嗯,是啊。得到了‘振作點,不做該做的事怎麽行’這樣的激勵。雖然很抱歉,但是請在弗萊德海姆殿下的身邊靜養吧。你的話,似乎能做點什麽,我擅自這樣相信著。」


    稍微輕鬆了點。庫雷格就是為此才鼓勵的她。


    (就算我後悔判斷,失落,庫雷格的病也不會治好。那麽不是應該至少要把該做的事情做了嗎……!)


    現在,自己該做的事。不是有很多嗎,自己強行讓自己興奮起來。


    「傍晚再見,我再來看你的情況。」


    「情況請問女仆們。弗萊德海姆殿下就交給我吧。」


    「拜托了。「


    蕾蒂隻說了這些,一次都沒有回頭,走到走廊。靜靜關上門,對等著的女仆微笑著說,之後就拜托了。


    回到房間,芝諾等在門前。明明沒有問他,就立刻謊稱不能擅自進入女性的私人房間。這個男人,隻要需要的話,就算是禁止進入的地方也會毫不猶豫地進去的。毫無疑問。


    「我聽說陪伴您的騎士因為感冒倒下了。」


    「身體不好是當然的。因為陪我長途旅行了。」


    芝諾應該知道庫雷格不是單純的身體不好,而是被流行病侵蝕了。即使這樣蕾蒂也裝出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公主大人是不是也回國比較好。」


    「不巧,生來就沒有生過一次病。……啊啊,因為疲勞發過幾次燒。」


    雖說聽起來隻是謊話,但是蕾蒂已經告訴了他實情。信不信就看芝諾自己了。


    「你才是,不回抱著火種的巴爾迪亞國好嗎?」


    「把工作半途而廢的軍師,在巴爾迪亞國也得不到信用。是應該離開還是應該前進。現在應該是離開的時候吧?」


    ——就像冒著危險也要留在這裏一樣,下了賭注。


    蕾蒂忍著沒說「別把我跟你相提並論」。懷著的心情不同,但是采取了相似的行動是事實。


    「好了,現在怎麽辦?」


    「轉轉醫院。想聽聽醫生的說法。……要是害怕染病的話,留下來也沒關係哦。」


    「我跟您同行。雖然不能代替公主大人的騎士,但是可以想出對策以防出現那樣的事。」


    到了萬一的時候會把蕾蒂當做誘餌逃跑的男人,表麵上說出了像忠實的臣下一樣的話。 先回納帕尼亞國等著。被蕾蒂這樣吩咐了的杜克,沒有去納帕尼亞國,而是讓蕾蒂同意了在米娜巴爾特街道等著。因為這條街上還沒有一個感染者,所以判斷就算不出國也沒關係。


    選擇留下,並不隻是擔心主君,還有其他理由。差不多弗萊德海姆派的搜查隊該到這條街了。要抓住他們,警告他們不要去王都,在這裏待機比較好,所以計劃和阿斯翠德交替,監視著街上沙漠一側的出入口……。


    目送蕾蒂離開的第二天,阿斯翠德開始說身體不好。是不時襲來強力的惡寒,瑟瑟發抖。——那是流行病特徵性的症狀。


    「……有什麽想到的嗎?」


    「沒有。這個,不像是感冒吧……。雖然是炎熱的國家,但是也不是會讓人流汗的炎熱……」


    「很可能是流行病,啊。」


    「對不起……」


    兩個人中就有一個人死去的流行病。但是有體力的大人的死亡率比較低。就算阿斯翠德感染上了,現在也沒有流淚的必要。


    「我得了流行病,大概全員都危險了吧……」


    「是啊。不知是在路上路過了有流行病的村鎮,還是帝都的……在宮殿內流行的可能性很高。那樣的話……」


    杜克,不在這裏的庫雷格,蕾蒂感染上也不奇怪。


    「前輩,死亡率是兩個人中有一個,而且那是算進去沒有體力的孩子和老人的概率。那麽,就算我們三個人得病,也有兩個能活下來。」


    「……那還隻是大致的計算。」


    並不是隻要有體力就絕對不會死。現實中杜克認識的人裏就有因為普通的感冒死去的。親身知道了,要是小看生病的話,就會造成無法挽回的事。


    「所以,沒有必要猶豫。一個人而已,嗯,隻是事故。走在路上的時候房頂掉下來,不小心摔倒撞到頭,這種事故也有幾個。」


    看著說出更粗枝大葉話的阿斯翠德,杜克歎了口氣。


    毫無疑問會讓自己的主君生氣吧,這個可能性就明明白白地在眼前擺著。本來就很明白蕾蒂是想著什麽把他們留下這裏的。主君命令了,要保護好自己的生命。雖然當時點頭同意了,但是狀況一直在變。


    「公主大人一個人就能做到大多數的事情。一個人才更方便自由奔走。」


    「但是,不是萬能的,一個人的話會成為她的弱點。……事物有好的一麵就總會有壞的一麵。」


    要是庫雷格在帝都倒下。


    蕾蒂會保護著兩個人,消耗著精神回到這裏吧。


    心裏的疲勞與身體的疲勞相連。不能讓蕾蒂也倒下。


    「……必須去接她。阿斯翠德,你一個人沒問題吧?」


    「是!」


    最優先的事項是蕾蒂的安全。最糟糕的情況下,就算騎士喪命,還有的是代替的人。雖然那個時候不是蕾蒂想像的圓桌騎士,但是就算不是也可以即位。


    (政治所必須的伯爵們,以及無法代替的最好的軍師安全地留在索魯威爾國。我最糟,還有人代替。)


    判斷沒有問題,杜克還是收拾行李。


    要撐到把去了帝都的蕾蒂帶到安全的地方啊,這樣拜托著自己的身體。


    去醫院的時候,蕾蒂和芝諾找到醫生談話。


    與其這麽說,倒不如是芝諾代替了她問了所有問題,蕾蒂隻像擺設一樣坐著。


    「每年,都會診斷流行病的患者,是這樣嗎?」


    「是。被軍方命令,關於流行病的患者,要記錄報告。關於是不是真的是流行病的調查,基本都是軍方進行的。以惡化的理由再一次來醫院,需要住院的時候,我也會知道診斷是不是正確的……」


    和聽說的一樣,醫生也很重視初期的惡寒症狀,得出判斷。之後,是不是真的流行病,要看是否有重複的高燒出現。


    「今年,最先診斷出患者的是?」


    「兩個月前。今年比往年要早很多。馬上聯絡了軍方。」


    「之後診斷為流行病的患者有幾個人?」


    「二十個人。基本上是一年中,包含疑似病人有這個數量……今年還在夏雨的季節前就已經是這個數字了。這是異常事態。」


    醫生用沈重的聲音小聲說,應該還會增加吧。


    「有效的治療法是?」


    「現階段是用抑製惡寒的藥直到發熱,發熱後就開退燒的藥。是不是有一些效果暫時還不清楚。」


    是否是有效的藥,要在臨床實驗之後才知道。但是致死率過高的流行病,是不可能實驗的。醫生隻能竭盡全力一直治療。


    「治療記錄來看,染上流行病的,不是帝都的住民,而幾乎是旅人的樣子。還有其他注意到的地方嗎?」


    「不……並沒有什麽特別。……啊。」


    不意間醫生發出想到了什麽一樣的聲音。期待著或許能成為有利情報的蕾蒂,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至今為止都沒有診斷過神官們。果然向女神獻上祈禱,就會有讓病退卻的力量嗎。」


    「對麵的神殿沒有醫生嗎?」


    「因為這裏神殿和醫院很近,被拜托的時候我就會去出診。大神殿的話,應該也有修習醫學的神官在。」


    醫學和神殿有不可分割的關係。神殿製作的藥草,在醫院出售。向人們無償施舍藥物……這種事情並不可能。為了活下去必須要錢。


    「感謝告訴了我們這麽多事。……大小姐,還有什麽問題嗎?」


    被芝諾一問,蕾蒂搖頭說沒有。再沒有更多問題了。


    「百忙之中,真是非常感謝。」


    蕾蒂笑著,輕輕低下頭。離開接待室,回到馬車上,向下一個醫院出發的時候,芝諾開口了。


    「就算是修習醫學,最後也是‘女神大人’啊。這個國家的人真有意思。」


    「哪個國家都差不多。最後都向看不見的東西獻上祈禱。」


    「但是索魯威爾國的宗教色彩比較淡。啊,王也算是神的子孫的國家,所以神與王被同等看待,對王的信仰很強。」


    索魯威爾國現在的國教,並不是從古傳來的,是之後從其他地方引進的宗教。把原本是神明子孫的騎士王克裏斯汀作為信仰對象的獨立宗教是國教。引入新的宗教時曾有過反對,於是折中把騎士王克裏斯汀作為第一聖人。


    有教會,有祭司,雖然看起來像是和其他國家沒什麽不同,但是人們在禮拜日卻並不是那麽熱心去禮拜。


    「被作為王家信仰象徵的國王選中……真是不得了的重壓啊。」


    「好意我心領了。」


    放出冷淡的話,蕾蒂命令他稍微閉嘴。


    雖然芝諾很有能力,但是卻是個放在身邊很麻煩的男人。在蕾蒂心中對他這樣評價。


    (真是的……我能駕馭這個男人嗎……)


    甩開不安,蕾蒂對自己說我必須要做。


    芝諾的頭腦為流行病的對策有效工作著。自己肯定隻能看著吧,但是這些經驗肯定能在索魯威爾國活用。


    傍晚,巡視醫院回來的蕾蒂,對芝諾說之後要做調停的工作不用再跟著了,就丟下芝諾去了,讓巴奴塔爾作為護衛朝城下走去。


    雖然卡裏姆沒有說可以出去走,但是還是無視他吧。不管自己怎麽出去走也不會生病。


    蕾蒂的目的,是去與在這個國家認識的,善識寶石的商人高烏拉斯會麵。


    算他被沙漠女神的眷屬寶石精靈奪去了「看見」的能力,一時失去了視力,但是現在已經恢複了。


    前幾天,裝作探望,確認了他的眼睛是否治好了,之後試探地問了他是否能接受鑒定的事。回答當然可以,於是蕾蒂帶著感謝的心情說謝謝,告訴了他日期,約定來接他。


    「貴安,眼睛的情況怎麽樣了?」


    被同軍人一同來訪的蕾蒂問候,高烏拉斯注意到和平時的護衛不同,目光遊離著回答如你所見很精神。


    「和說的一樣,來宮殿吧。到底是什麽寶石,等到了再說。」


    要鑒定一國公主持有的寶石。現在高烏拉斯的認識就隻是這個程度的吧。小心拿著裝有工作上要用工具的包,和蕾蒂一起去了宮殿。


    到了宮殿,蕾蒂把高烏拉斯帶到一間煞風景的房間,在那裏終於知道了要鑒定的寶石。


    「……烏魯克帝國的,國寶!?」


    經營寶石的高烏拉斯,聽到烏魯克帝國的國寶寶石,似乎馬上浮現出形狀。吃驚的聲音發抖著。


    「鑽石,紅寶石,藍寶石,紫翠玉四顆寶石……。研磨成了淚滴狀還有拳頭大小,透明度也很好……」


    「你見過?」


    「一次都沒見過……!雖然聽說過……!」


    真的?看著露出這樣難以置信樣子的高烏拉斯,蕾蒂含糊地說事出有因。


    不能由自己說出這個國家的秘密。高烏拉斯似乎也知道這些,隻要是公主大人的托付就不在說什麽了。


    「暫且在進入房間之前要確認一下帶的東西。雖然我知道你不會有萬一,但是鑒定品是那個寶石……非常抱歉。」


    「不,擔當不起……!能幫上公主大人的忙是我的光榮!而且……能得到鑒定這麽好寶石的機會什麽的……!」


    請務必拜托了,高烏拉斯愉快地接受了。


    蕾蒂道了謝,看著軍人確認高烏拉斯的行李。


    多虧蕾蒂預先說了是值得信任的商人,軍人沒有粗暴對待工作工具,慎重檢查了有沒有尖銳的東西,有沒有帶回融化寶石的藥品。之後從衣服上觸摸高烏拉斯,確認有沒有攜帶武器。


    「沒問題。多謝配合。」


    軍人低下頭,想蕾蒂和高烏拉斯說聲請,帶他們到別的房間。


    高烏拉斯在森嚴的警戒中,又暴露在皇族的卡裏姆的視線裏更受重壓感到緊張,但是還要完成被賦予的工作。


    他讓寶石就留在柔軟的布裏包裹著,首先取出了工作的工具。


    擺開秤和放大鏡,蠟燭等等,然後戴上手套,連呼吸都注意地慎重展開布。


    通過放大鏡仔細看確認寶石中瑕疵的情況,觀察變換角度的時候顏色的變化,移近蠟燭觀察光輝。


    蕾蒂和卡裏姆,烏魯克帝國的文官,默默看著高烏拉斯完成工作。看著他認真的表情,熟練的手法,誰都相信是值得信任的鑒定師。


    噗地吹吸蠟燭的光,高烏拉斯用布把寶石重新包起來。


    於是終於解除了緊張。同時露出興奮的表情。


    「……真了不起,這絕對是真的。不,我沒有鑒定過國寶,所以不能判斷國寶的真偽,但是最為寶石是真的……!」


    急於製作鑒定書,開始拿起筆在放在桌上的紙上筆走龍蛇。


    「幾乎沒有內含的瑕疵,不純之物也很少。毫無疑問應該被稱為一級品。加上這樣的大小……!明明已經切割過了,還能有這麽大……!」


    就算不是國寶也應該把它列入國寶,高烏拉斯這麽對文官說著,在鑒定書上簽字,遞給了蕾蒂。


    接過來的蕾蒂,精讀文字,確認沒有問題。


    「鑒定額度是……這,真是天文數字啊。」


    「是的,決定的時候手都在顫抖。附加上,這個金額是現在的。恐怕,到了後世價值會更高,我認為它就是這樣的寶石。」


    「嗯,我也同意。曆史的重量讓價值更高……」


    蕾蒂把鑒定書遞給卡裏姆,問這樣是否就可以了。


    「……沒問題。勞煩您了,非常感謝。」


    然後加上蕾蒂和卡裏姆的簽字,第三方的鑒定就到此結束了。


    卡裏姆說著「不是什麽很大的金額」把報酬遞給了高烏拉斯。高烏拉斯露出商人的微笑,說著非常感謝,毫不客氣地接受了。


    (這樣要做的事就少了一件了。……能和高烏拉斯認識真是幫大忙了。要是向索魯威爾國送出使者,讓他們叫來熟悉的值得信賴的寶石鑒定師會很花時間的……)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很不可思議。還以為是偶然的相遇,之後想起來就好像是必然一樣。


    「明明還是靜養中,很抱歉還拜托你工作。」


    「不敢當……!這回,承蒙您跟我打招呼真是太光榮!」


    高烏拉斯低下頭,謝過了讓他做鑒定師。


    「公主大人,你知道有誰都能分別假玻璃和真寶石的方法嗎?」


    「有那種事嗎……?但是還沒出現在世上吧。」


    蕾蒂覺得不可思議,高烏拉斯看著寶石小聲說現在正是如此。


    「隻看著真東西,就能一眼看出假貨。鑒定師要盡可能看真東西。——所以能得到這樣一個鑒定如此出色寶石機會,真的很高興。」


    高烏拉斯稱讚蕾蒂是「帶來幸福的女神」。


    還想著是怎麽回事,但還是說了聲「真熟練啊」就接受了。


    「治好眼睛之後第一件工作是這個,真是隻能覺得未來充滿幸福啊。請之後也多垂青。」


    「嗯,下次也請務必幫忙。胸針的事也是。」


    看著完全取回之前狀態的高烏拉斯,蕾蒂放心了。


    拜托軍人送他回店裏之後,蕾蒂看著經卡裏姆手把寶石嚴密保管。


    放入鎖了好幾重鎖的箱子裏,然後再放入寶庫。看守的士兵站在門前,漂蕩著緊張的氣氛。


    「這樣第三方國家的鑒定就結束了。之後就隻用等著烏魯克帝國和琉幾亞帝國的鑒定而已了吧。」


    「雖然有很多人不願意鑒定國寶,但要是說為了鑒定歸還的寶石的真假的話,總會解決的……。順便,為了貼金,說讓他們決定鑒定價格,多少會減少些壓力。」


    來到這個國家,留下了無數實績的卡裏姆的發言,是相當有力的。但是決定權握在女帝和繼承人女皇太子手中。


    正是因為是大國,遭遇難題的時候,追求大家


    意見一致就會很困難。雖然這個調停交給了卡裏姆,但是有很多人插嘴。


    「……你的翻譯現在在哪兒?」


    「那隻是‘自稱翻譯’。肯定擅自在宮殿內走動吧。雖然不久之前巡視了醫院,但是沒有得到有價值的情報。——要是芝諾沒轍的話,就相當棘手呢。」


    這麽說著的時候,蕾蒂也自覺自己能做的事情差不多已經很少了。就算從大局來看這個國家的情況,也看不到什麽。


    (之後,要是事態有變……但是要是變化如果應該被成為「惡化」的話,真是無法歡迎啊。恐怕,就這樣等待流行病結束就是現階段最好的處理……)


    這樣,在治療方法無法確立的情況下,定期重複流行、結束吧。盼著總有一天,隻能這樣把問題往前推,裝作看不見死亡的人。


    「明天去問神殿相關的人員。因為那裏是連軍方都不好介入的地方,所以不確定是否能得到期望的情報……」


    「神殿有什麽值得注意的嗎……?」


    「從醫生那裏聽說‘神官不容易得病’這樣不知真假的話。單純可能是沒有報告。」


    「……也是啊。」


    卡裏姆靜靜嘟囔著「又是那裏」。雖然卡裏姆也姑且是神官,但是似乎同族意識接近全無。


    「那麽明天見。要是知道了什麽,馬上報告給你。」


    蕾蒂說完,和卡裏姆分手回到房間。和推測的一樣,芝諾不在,歎口氣想他估計又在哪兒打壞主意。


    看著桌上的地圖,蕾蒂尋找著神殿的地方,一個個用手指撫摸。


    夜晚,向女仆詢問庫雷格和弗萊德海姆的情況。


    擁有醫生父親的女仆,似乎不怕疾病,自動獻身照顧他們。雖然擔心發高燒的弗萊德海姆,但蕾蒂被她的溫柔所拯救著。


    明天也是從早晨開始行動。為了恢複體力,必須要回到房間就寢……為此在宮殿走動的時候,跟人擦肩而過的次數異常多。而且,空氣緊張得讓人生痛。


    「……怎麽了?」


    蕾蒂操縱風,讓風把人們的話帶給自己。


    試著捕捉到女仆的悄悄話,但是聽到的是很多人的聲音。男、女、孩子、老人……各種聲音,都憤怒地顫抖著說怎麽回事。或許有人聚集在附近。


    為了知道更詳細的事情挺住腳步,這是芝諾出現了。


    「您在這裏啊。稍微發生了點麻煩事。」


    「似乎是啊。但是外部人員似乎就是外部人員,建議站在高處看。」


    「正是。那麽這邊請。」


    芝諾請她往上走。警戒著跟著他,看到文官士兵、女官們到處奔走。


    「讓人以為是不是要爆發戰爭了啊……」


    「不愧是公主大人,相當接近正確答案。」


    「不是完全正確呢。那麽是內亂?」


    蕾蒂一邊這麽說著,到達了能去到範圍內的最高處——空中庭院。


    為了治愈皇族和客人的心而建造的,再現了女神綠洲的庭院裏除了自己兩人沒有其他人。穿過綠色的拱門往外看,雖然是晚上卻很亮。


    ——一瞬間,還以為是火海。


    小蠟燭的光,提燈的光,火把的光……這樣的東西看到的太多,讓眼睛產生是火焰在延展的錯覺。 「這是……怎麽回事……」


    一瞬間想到是不是今晚有慶典或者儀式什麽的,但是樣子太奇怪了。被感情搖動的空氣,都傳到這裏了。


    動搖,憤怒,恐懼,沮喪——……混合著負麵感情,興奮的波浪在擴大。波浪漸漸變成巨大的浪潮,似乎現在就回被襲擊。


    「是‘流行病’。似乎終於傳到城下人們的耳朵裏了。」


    「怎麽會……」


    「雖然卡裏姆皇子下了封口令,但即使這樣也絕對有注意到了異常的人。而且知道實情的人,想著至少要保護家裏人而把流行病的事情告訴了身邊的人的話,漸漸地就會以「不要告訴別人」這種形式傳播開……皇子殿下也知道有一天會變成這樣吧。」


    人們漸漸聚集在宮殿和大神殿前麵。他們紛紛叫著‘是會致死的病嗎?’‘怎麽回事?’‘明明來巡禮了’。


    聽到這些話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而動搖,為了確認情況而加入了這個聚集的群眾。依靠隻言片語各種想像,向神官和王族要求「告訴我們真相」。


    開始變大的聲音……不,是聲音的洪水讓蕾蒂身體震動。


    「竟然有這麽多人民在帝都……」


    明明知道帝都住著很多人。但是沒想到會這麽多。像是要掩埋掉帝都的道路,人們不知道從哪裏出現,聚集了過來。


    他們叫喊的聲音漸漸變得情緒化。既有精神上的焦慮,也有身體的理由。呼吸很苦澀。


    「這……很危險吧。」


    蕾蒂從幾年前開始參與索魯威爾國的慶典警備計劃。那時候,學到了人流的恐怖。要是一個地方聚集的人太多,就沒法行動了。那時候,要是能一邊促使他們注意一邊改變流向就好了,但是做不到,聚集更多人的話,就會因為一點小的契機讓人全體倒下。


    ——倒是看過小規模的。那可不是簡單的摔倒。彼此推搡,受傷,即使這樣也無法行動,隻能彼此壓迫,連呼吸都不能。


    第一次看到人山人海的時候,因為吃驚身體都不能動了。大家為了幫她伸出手。但是救助卻沒法進行。因為好好地重疊著,拉一個人周圍的人就會呻吟。


    等待救助的時候,被壓迫,不能呼吸,也有因為受不了而喪命的人。


    (比起那時候,現在聚集的更多的人。……軍隊的誘導在幹什麽?)


    引發了這種規模的聚眾事故,已經不是受傷,而是會有很多死人了。


    「真讓人困擾啊。要是一直緊閉宮殿大門會引發巨大慘案。但是打開門會有很多失去理性的人不聽解釋闖進來,成為暴徒。」


    正如芝諾所說。不管怎樣,留在這裏都是危險的。


    「……彼此趕緊討論出逃脫的方法比較好。我們從外表就明顯在強調自己是異教徒。」


    「哎呀,真溫柔啊。」


    「隻是對自己說而已。判斷不能晚啊。」


    趁還能動的時候行動比較好。盡可能早,選擇人少的地方,像是滑進去一樣,躲到人少的地方避難。


    但是這個宮殿的離宮裏,還有因為生病倒下的庫雷格和弗萊德海姆。要是在不會卷入人流的地方,就會守在他們身邊……。


    「判斷錯誤就會喪命。現在,宮殿和人民都很危險,要是公主殿下的話怎麽辦?」


    說著危險,芝諾卻沒有慌張的樣子。那是因為有自己能得救的自信吧。在流行病中,選擇留在帝都也好,在心的某處——也就是說被稱為恐懼的感情或許被凍結了。


    「……到了現在隻能製作出一個犯人。人們不是在尋求說明,而是在尋求安心。」


    「同感。沒有轉移矛頭以外的路。」


    現在,對在聚集在這裏叫喊著‘怎麽回事’的人們,說明‘發生了流行病’的事情,不能實施‘老實呆在家裏,不要出去走’這樣的對策。隻是希望有誰能保證「你不會有事」。就算是虛假的真是也沒關係。


    「在此之前,必須做完該做的事情。軍人的誘導還沒好嗎?」


    「派出軍人會起反效果。出去的應


    該是神官或皇族……不,果然還是皇族。最好是既是皇族又是神官的,卡裏姆皇子。」 芝諾說,尋求安心的話,宗教更有效果。


    「正如公主殿下所說,製作出一個犯人吧。」


    「不管怎麽說準備時間也不夠。在這種情況下,就算叫著架空的犯人名字,你認為會有人信嗎?」


    再說聲音根本就傳遞不到吧。有幾個人叫喊也會被群眾的聲音吞沒。


    「的確‘聲音’的誘導不可能。但是,這時需要軍人的幫助。在判斷力遲鈍到邊沿的時候,讓幾十個人一起跑起來的話,周圍的人也會被吸引一起跑起來。這就是所謂群眾。」


    「……有人倒下的話,就會引發不得了的事故。太危險了!」


    的確,這群人中,有誰喊著『在哪兒!』跑起來的話,大家會毫無理由地按此行動。


    人們會向不是宮殿或神殿的別的地方心動。但是會有人無法跟上這突然像雪崩一樣的行動。腳被扭,摔倒,後麵的人也摔倒。重複這樣的事情,會引起恐怖的事態。


    「但是這樣放任不管也會引發同樣的事情。是要在宮殿或神殿引起暴動,還是閉口保持沈默,看著人們在眼前倒下。」


    要說選那邊的話,蕾蒂那邊都無法回答。


    要是同樣的事情發生在索魯威爾國的話,自己會怎麽處理呢。在腦中刻意隱去無奈的回答。


    「——決定這個國家事情的,是這個國家的人。」


    「嗯,沒錯。非常抱歉,尋求了你的判斷。」


    芝諾故意做出「失望」的表情給蕾蒂看。侮辱她是連這種程度的判斷都沒法立刻做出的君主。


    (現在,被侮辱也沒關係。不是應該回答的時機。但是之後再一次被問到的時候,絕對要做出沒有錯誤的回答才行。突然得出的回答,和冷靜下來思考的回答,必須要成為能讓兩個答案一致的君主……!)


    蕾蒂必須要做的,為現在隨時可能引發的事態做好準備。


    配合卡裏姆的判斷,是避難還是在這裏待機,有必要決定下一個該采取的行動的必要。


    要問那個卡裏姆在哪裏,應該放下芝諾去尋找的,但是在此之前對方找到了蕾蒂。


    「……啊啊……稍微打擾下可以嗎……你們都在真是方便了。」


    在比平時都讓人呼吸困難的夜風吹拂中,卡裏姆出現在空中庭院。他帶著滿臉疲憊,帶著幾個部下來了。


    「想跟蕾蒂絲雅公主大人,商量一下今後的事。」


    芝諾這麽說著,卡裏姆站到蕾蒂身邊,眺望帝都的樣子。


    「方便解釋就好了。……兩位,我想你們應該理解,這裏很危險。請現在就離開……」


    「你,打算讓人民進宮殿?還是打算閉門不出?」


    「……我先說服他們,讓他們領靜下來先回家。雖然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聽還不如甲蟲的我說話……。要是不行的話……或許會讓大神官很女帝陛下出頭……」


    要是作為王牌的兩個人說服失敗的話,就會引發暴動。


    是會讓事態稍微好轉,還是惡化,這很難看出,蕾蒂露出很嚴肅的表情。


    「知道了。我們就……」


    還沒說「不用在意了」,芝諾就站到了蕾蒂麵前。


    「卡裏姆皇子,能交給我嗎?能讓這件事全部漂亮解決的引導。雖然會出現些犧牲,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吧。」


    「——全部?」


    雖然蕾蒂想說等一下攔住他。但是忍住了。


    聽了芝諾的提案之後做出判斷的人是卡裏姆。不是蕾蒂。


    「全部。人民會冷靜下來,宮殿和大神殿不會被蹂躪,皇子殿下的巨大煩惱的種子也會消失。……全部。」


    真是甜美的引誘的話。蕾蒂咬住嘴唇。瞪著芝諾。


    不管選擇哪條路都會有人犧牲。做出負責的覺悟的時候,引誘他說有個付出稍微犧牲就能全部解決的第三個方法,會有不動搖的人嗎。


    芝諾真正的恐怖,不是頭腦,或許是能進入人心的空隙。像過去利用梅爾迪的表兄引發的悲劇時一樣。


    「所謂稍微的犧牲是?」


    「嗯,請做好帝都會有五十個人左右犧牲的覺悟。這個規模的話,不管是放任不管還是行動都必然會出現傷者和死者。……而且,帝都外的犧牲者十個人,最終應該是可憐的六十個人吧。」


    不隻是帝都,還有其他的犧牲者。


    話說回來,是誰,蕾蒂想著,然後根據‘卡裏姆巨大煩惱的種子’想到了一件事。


    的確那樣的話,就能把一切都漂亮結束。現在芝諾把作為軍師提出的最好的策略像女神的恩惠一樣給出來了。


    「不,請等一下!請先讓我派出快馬!!」


    「判斷晚了的話犧牲者也會增加。不能猶豫。」


    「軍人的準備怎麽都會花一些時間。那麽就應該用那稍微的時間努力減少犧牲者。」


    「滿足度不同。流了血,他們才會認為結束了。」


    「那種東西用火焰的旺盛感就夠了!!……真的,你這個人……!!」


    蕾蒂咬緊牙關。感覺有了點血氣,但是無所謂了。


    不甘心的是,自己在感歎,虧他想到了這種事。


    「也就是說,公主大人讚成我的提案?」


    「我隻是說了改善的方案。既不是讚成也不是反對。」


    怎麽辦?蕾蒂向卡裏姆投去視線。


    「——決定的是,你。」


    北方的天空亮起來的時候。雖然是朝霞一樣的顏色,但是看得到處於半夜的地平線。


    但是仔細看,那些光在搖晃。


    像是彎曲一樣,形狀和光亮都在變化,好像黑暗和光明在舞蹈一樣。


    這時候,或許人會向神祈禱。


    ——在陸地和天空的交界線,火焰在延展,人們應該會注意到吧。


    明明那裏發生了悲傷的事,明明知道發生了,就算有神的力量,女神和自己也什麽都做不到。


    在極度的緊張狀態下是否做出了正確的判斷,這些到以後才知道。


    蕾蒂望著變成紫色的夜明的天空,在去往某處的馬車裏搖晃著。


    同乘的芝諾,看著道路嘟囔著「荒廢了啊」。


    「視察還是幾天後比較好吧?可能還有火焰殘留。」


    「稍微看看就回去。……你稍微閉一下嘴。」


    哦哦,好可怕,芝諾閉上口。


    蕾蒂保持著無表情,讓延續到目的地的道邊風景牢牢映入眼中。


    人們疲勞地坐著。誰都穿著像是黑煤炭一樣的衣服。


    不僅如此,也有受傷的人。這附近軍人的處理還沒到,我們自己能做的應急措施就已經是竭盡全力了。


    大量的足跡留在荒廢的路上,馬車一直搖晃著。


    比之前還花時間,蕾蒂才終於到了那個鴉片種植地。


    「……漂亮地,燒掉了呢。」


    多大的火,襲擊了這片沼澤啊。


    一片綠色的這片土地,被燒落的鴉片染黑,在小村子裏小疙瘩一樣建起的建築物全都坍塌了。


    「這個村子裏的人必須要感謝公主殿下啊。因為救了他們的命。」


    「多餘的話都別說。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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