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衣,桐衣……”


    腦中回響著幾聲呼喊,蘇桐衣虛睜著眼,方才的聲音好熟悉。她略微動了動腿,手腕上的傷口已然結痂。


    這是哪裏?


    眼前隻有一片無盡的荒蕪,夜色沉沉而落,皆是陌生之景。


    “桐衣…”


    她猛地回過頭,吃力地喘著氣,“誰?”回應的,隻是無邊無盡的黑。


    蘇桐衣使勁兒睜著眼,我,是不是在夢裏?周身驀然湧來一陣寒氣,才想起方才落入水中,衣衫還未幹。


    夜深露重,她抱緊雙肘,刹那間,耳後灌進一股陰風,蘇桐衣全身不禁哆嗦起來,險些跌在地上。


    轉瞬之間,聲音越來越近,“桐衣,是我。”


    她轉過身,瞳孔瞬間放大,驚得合不攏嘴,不相信地指著眼前之人,“你……你的臉……”


    麵前的人伸出手觸到她的指尖,冰冷刺骨。麵容繾綣,微微動了動唇,“你不認得我?我卻識得你。”聲音悠遠且清冷。


    “你是……木棉?”蘇桐衣不相信地看著她,她與自己的麵容確是一模一樣,隻是氣質千差萬別。心中驚異,她難道是我?好像又不是,隻能暫時如此稱呼。


    她眸間輕輕轉動,清澈澄靜,微風卷過她的發稍,世間一切黯淡無光。蘇桐衣不禁看得呆了,她確實與自己不同,盡管臉長得一樣。


    “我腦中一晃而過的回憶,是不是你的記憶?”


    “是。”


    話音剛落,一時之間,百花女選,王城,葉淩末,蕪湖之上,吳國侵犯,拔劍自刎……一切的一切,頃刻填滿整個腦子。霎時頭痛劇烈,蘇桐衣一把捂住自己的頭,“我……為何會有你的記憶?”


    木棉輕飄飄地抬起手,聲音清遠,“因為,我曾是你,你也曾是我。”話剛說完,她的身形更加淡化,像是一陣風過,就會消失。


    “什麽意思?”蘇桐衣忍著頭痛,想伸出手握住她,卻撲了空。難道,我是多年後的她?


    她的身影愈加透明,臉上露出一個笑容,“桐衣,本來我早該走,幸好你來了。”


    “木棉,你要去哪兒?”


    “去該去的地方,我留的時間已經夠久。”


    蘇桐衣看著她麵容漸漸模糊,再無法拚湊一個完整的笑,才恍然大悟自己突然有的功力,“是你救的書生?”


    木棉不置可否,輕輕地說道,“放心,他不會有事。”


    “木棉!”見她準備離去,蘇桐衣叫住了她,怔怔地問道,“你舍得離開書生?”她曾比自己早了千年,認識那個人。


    她並未回頭,輕飄飄地飛至天上,“我跟你不同,我從未愛過他。”


    “木棉,木棉……”


    風卷起夜色,吞噬掉她的身影。蘇桐衣悵然若失地站在原地,腦中還存有她的回憶,心中清楚,她在撒謊……


    腦中浮現出蕪湖當年的場景,吳國死死相逼,形勢緊張。她獨身一人,提起劍走至湖中央,不忍傷及山幽穀任何一人的性命,決心犧牲自己。而對於葉淩末,她該有千百個不舍,不管她如何抹滅,一個人的心始終無法騙人。


    木棉,直到最後你也什麽都沒說,卻成全了我……


    蘇桐衣木然地望著遠方,我可能是你,無論時間如何劃分,皆會愛上同一人。


    突地,頭上一盆水傾瀉而倒。毫無防備,蘇桐衣被嗆得劇烈咳嗽起來,猛地睜開眼……


    這……之前的一切,是夢?


    “醒了?”


    蘇桐衣尋著聲音望去,“尹妡?”再環顧四周,竟是一個牢獄。


    尹妡厭惡地瞧著她,“說,是不是你刺殺君上?”話音剛落,立即有兩名奴才架起她的胳膊。


    彼時她早已沒幾分力氣,薑花草毒剛解,再加上為救書生失血過多,隻能任人擺布。


    “尹美人,姑……姑娘一定不會做此事。”一旁的婢女撲通跪在地上,求著情。


    “格兒?”蘇桐衣疑惑地看著她,衣衫一直滴著水,臉色越來越差,連說話也沒幾分力氣。


    格兒低著頭,小聲說道,“因為姑娘走後,尹美人……就將格兒要了去,我不是有意背叛姑娘……”


    蘇桐衣無力地搖著頭,看她的樣子沒少受到欺負,自己又豈會計較這些。當初自己走得幹脆,不曾想會牽連到她,說道,“是我拖累你……”


    “不是,姑娘,格兒一直在等著姑娘。”邊說著,淚水奪眶而出。


    “好一出,主仆重逢的感人劇,當本宮不在麽?”尹妡皺緊眉頭,一掌重重地打在格兒臉上,啐道,“到底是卑賤的婢子,看來平時教育的還不夠,該讓你受受苦頭。來人,拖下去,打四十板。”


    喬衣一把扯過她的頭發,不屑地說道,“你竟連自己主子都搞不清楚,還出言不遜頂撞美人。”


    她如此文弱的女子如何禁受得住四十板,蘇桐衣動了動身子,卻使不出一點力氣,“尹妡,你放開她。”


    “姑娘,我沒事的,沒關係。”格兒強忍著眼淚,不舍地望著她,叮囑道,“姑娘,你一定要撐住,君上,他……”


    “啪”地一掌,直直打在臉上,喬衣蠻橫地扯著她,拖拽著往外走,“這些事,豈容你說道。”


    “尹妡,你到底要如何?”


    尹妡直直地盯著她的臉,怒火一觸即發,“你……如何要回來?”


    “我就算回來,又如何?”蘇桐衣一字一句地說道,冷漠地瞧著她,過去的自己,為什麽能夠容忍讓這樣一個人,待在書生的身邊。


    “你……”尹妡一時語盡,冷笑道,“我看你還能嘴硬到何時?刺殺君上,罪當誅九族。你認識的,所有跟你有聯係之人,皆會成為刀下亡魂。”


    “你敢!”輕描淡寫地兩個字,仍能感覺到她眼中釋放的殺氣。


    尹妡下意識地退了幾步,吩咐著一旁的人,“來人,快把她的眼睛挖出來。”


    “是。”旁邊一位奴才,從袖中拿出一把匕首,慢慢地逼近蘇桐衣。


    “尹妡,你就不怕下地獄?”她怒聲吼道,無奈身子虛弱,胳膊也被人架著,無法動彈。


    “哈哈……”尹妡失聲笑了起來,“地獄?你還相信天道輪回,那我便做了,看看我能不能下地獄,動手。”


    眼睜睜地看著刀尖上冒著寒光,越來越近,蘇桐衣漠然地閉起眼。


    “美人……她,她閉眼了,奴才怎麽挖?”


    “糊塗的東西,這點事也辦不好。”尹妡再沒有耐心,一把搶過他的刀,準備自己動手。


    奴才立即跪在地上,退到一旁,喊道,“美人饒命。”


    尹妡臉上帶著奇異的笑,慢慢將匕首靠攏她的臉,“我看,不如在你臉上劃上幾刀,看看是什麽模樣……”


    “你要殺便殺。”


    “既然你不怕死,那就偏不讓你死。”尹妡湊到她的耳邊,輕蔑地說道,“讓你生也不得,死也不能,哈哈……”


    “瘋子!”


    尹妡攥緊匕首,“你說什麽也無用,我就先在你臉上劃幾刀。”說完,舉起刀直直地劃上她的臉。


    蘇桐衣緊閉著眼,偏過頭去,隻聽“啪”地一聲,隨之而來是匕首落地的聲音。


    是書生麽?她期待地看過去,卻是江冥的身影,“尹美人,王城之中動用私刑,怕是不太妥當。”


    “我審問一個犯人,又有什麽不妥當?”尹妡反問道,“倒是你,江護衛,你身為君上的貼身護衛,竟然讓君上身處險境,又該當何罪?”


    江冥絲毫不怯,不卑不亢地答道,“屬下的罪,等君上醒了,自會有定奪。”


    “區區一個護衛,竟敢用這種語氣同我說話。”


    “屬下不過是就事論事,沒有半分頂撞美人的意思。”


    尹妡不屑地瞧著他,“有沒有頂撞,不是你說,而是我說。”她漫步走來,拔過他腰間的劍,抵在他的脖子上。


    “尹美人,你殺我可以,但不能對桐衣姑娘下手。”


    “不能?有何不能,她刺殺君上,按罪當誅。江護衛百般阻撓,難道你也是同謀?”


    “屬下對君上忠心耿耿,尹美人若是想殺便殺,不必多言。”


    尹妡笑了一聲,“本宮不過是打趣一句,江護衛竟然急了。不過,你若是再敢對本宮不敬,本宮就殺了你。”她冷笑著抽回劍,走向蘇桐衣,“人人皆說不能殺你,本宮倒要試試,今日,你是殺得,還是殺不得?”


    見狀,江冥礙於身份不能僭越向她動手,隻能抱拳勸阻,“尹美人,君上還未醒來,真的不能動手。”


    “閉嘴。”尹妡拿起劍,使勁渾身力氣向蘇桐衣刺去。


    “尹美人……”江冥大喊一聲,再顧不得身份地位,準備前去奪過她手上的劍。


    蘇桐衣無力地喘著氣,嘴邊隱起一個笑,慢慢閉上眼。


    “桐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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