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律師呢?”周承安說時也在她旁邊坐了下來。顯然他也是剛趕到的。


    “他說有點渴,買水去了。”夏芸輕聲應道,說時垂眸望向地麵,神色坦然,不過卻是並沒有要和他繼續閑聊的意思。


    旁邊也有匆匆經過的路人,誰也沒有多望一眼挨坐在一起的兩人。


    還是周承安繼續開的口,“那邊天氣潮熱,你容易水土不服。這個帶上,不舒服的時候吃個幾片會好些的。上麵有說明書的。”說完後遞了一袋東西過來。裏麵瓶瓶罐罐的放了很多的藥丸,其實是不單吃這個,還有調理身體的補方。


    他倒是記得清楚。


    夏芸以前身體好時,惟有這一點上,卻是很匪夷所思的。大二那年的國慶長假,她是特意和周承安攢了去海濱城市玩。


    出發前,她原本是計劃要玩個盡興的,泳衣太陽鏡防曬霜什麽的都帶齊全的了。未料才到了目的地後,還沒有出去玩,就上吐下瀉的厲害。


    起先周承安以為她是不小心吃壞了肚子,趕緊陪她去當地的醫院去掛了鹽水,可是一連幾天,夏芸都是絲毫不見好轉,周承安因為擔心她,也都是呆在房間裏陪她。


    他一個人,當地的美景自然是毫無心情去看的,而且也是因為擔心夏芸的緣故,假期才過了一半,就改了行程要拖著夏芸提前回去的了。


    說也奇怪,他們兩人剛回到大學那邊的城市,夏芸卻又毫無預兆的滿血複活的了。


    周承安還是不放心她,硬拉著她再去醫院裏檢查了下,結果醫生得出的結論是體能太差,嚴重水土不服的症狀,所以回來後就自動恢複了。那時的夏芸一邊聽得囧囧有神,一邊又為自己精心準備的假期沒有好好遊玩而肉疼不已。


    “承安,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咱們大老遠的白去了一趟——”從醫院裏出來,夏芸還是無比失落的說道。


    “水土不服——平常看著身體挺好的,沒想到原來也這麽身嬌體貴的——看來你平時真是太缺乏運動了!”周承安說著又多望了眼夏芸,他平常是極少輕易會露笑臉的,此時也不知道哪裏覺著好笑了,眉梢間竟然有一絲淺淺的笑意蔓延了上來。大約是覺著還是第一次聽到水土不服這個說詞,而在他的概念裏,這種反應產生的概率幾乎是為零的。


    “你還說——”夏芸本就悶悶不樂的了,見著周承安竟然還打趣自己,便有些賭氣起來了。


    “好了。有我在,肯定會監督你鍛煉身體加強體質的,保證你下次出行不會再出狀況。”周承安這才改口哄道,說完右手攬在夏芸的肩上,兩人一起朝外麵走去。


    “好吧。”夏芸這才勉強應道。


    見著夏芸還是愁眉不展的,周承安以為她還在心疼來回的費用,便又安慰道,“不過就是一次旅行而已,又不是什麽大事,用不著這麽放在心上。”


    “不是因為這個啦。”夏芸還是悶悶的應道。


    “那是因為什麽?”周承安這倒是非常不解的問道。


    “我原本還想著以後要旅行結婚的,蜜月時盡量多去幾個喜歡的地方,我們盡量挑那些景色漂亮的地方,也沒有其他人打擾我們,想想就覺得很浪漫。可是我要是一直這樣的話,現在看來旅行結婚這個計劃是不太可行了——而且以後度蜜月也不知道要去哪裏,難不成就在喬市打轉啊,想想就掃興——”她是無比認真的分析著,臉上還是苦兮兮的,周承安剛聽到時還覺著夏芸是杞人憂天的厲害,不過下一秒,隻覺得一股暖流劃過心頭,原本輕攬在她肩處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攬緊了些,他別過腦袋,下巴正好輕輕抵在她的額頭上方,“芸芸,以後我會給你一個最浪漫的婚禮的。所以你就別去想這些有的沒的了——這些事,我來操心就行了——”他的嗓音低沉中帶著磁性,又是說著這樣安穩的承諾,便覺得是這世間最最動聽的情話的了。


    夏芸其實也是隨口說說而已,未料到周承安也是當真起來,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嘴快說了出來,眼下也是有點尷尬的點了點頭,臉上不知何時已經浮上一片紅暈起來。她是隻要心虛或是尷尬了,便會不由自主的想裝作鴕鳥要避了他熾熱的眼神的,周承安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來的了。


    下一秒,她是隻覺著臉上忽然俯下一道陰影,她的心頭立馬狂跳起來,這種事情,即便沒有親自體驗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內心作祟的緣故,其實是早已經幻想過這樣的場景的了。


    可是怎樣的幻想都不及這突如其來到來的初吻令她呼吸急促心跳驟然加速的。周承安也是第一次吻她,直直的就往她的唇上貼去,她一瞬間鼻子竟然也被撞的生疼起來。不過一時間也沒有空來搭理鼻子上的痛楚,周承安也是生澀的撬開她的牙關,舌頭一旦探了進去倒是開始肆意探索起來。


    夏芸完全是生硬的回應著周承安,而且緊張的根本不敢呼吸,腦海裏早已是一片空白,直到覺著自己都要憋氣憋暈過去了這才猛地一把推開周承安,開始大口大口的呼吸起來。


    周承安以為是被她嫌棄了,也是一臉無辜的望著她。


    “剛才差點都要窒息而亡了!而且你把我鼻子碰的好痛!要是撞歪了你得全權負責!”夏芸一邊控訴著一邊伸手輕揉了下自己的鼻子,說時沒好氣的瞪了一眼周承安。


    “好吧,下次我會注意改進的。我相信熟能生巧這個道理是萬年不變的,更何況像我這麽聰明悟性這麽高的就更不用說了,芸芸,你要對我有信心。”周承安臉皮分明是比她要厚上許多的,此時還一本正經的自我推銷起來。


    “還信心?誰給你的信心?”夏芸也是被他噎得不輕,得出結論便是周承安真要沒臉沒皮起來也是夠讓人開眼界的。


    不過周承安說的要監督她鍛煉身體倒是說到做到,接下來的一段時日隻要是周末,都雷打不動的準時在夏芸的宿舍樓下等著她一起去晨跑。夏芸起先倒是堅持了兩個星期的,隻是她原本就貪睡,興致頭上過後,便開始要耍賴不肯早起的了。加上後麵天氣愈發轉涼,早上賴在暖和的被窩裏倒是舒服的很,連周承安的 call都比不上懶覺的魅力。


    周承安也是拿她沒有辦法,畢竟見她睡眼惺忪的起來跑了幾圈後,一天都要喊累著,而且過了一天後連著走路都是硬邦邦的,他知道是這完全是缺乏運動肌肉酸痛的緣故,不過夏芸真要撒嬌耍賴起來也是有一套的,到後麵他實在沒有辦法便也由著她去了。


    這麽多年過去了,她隻要一到異地後剛住下的頭幾天,水土不服的症狀倒是從來沒有緩解過的。不過要是住的時日多了,除卻剛到時頭幾天反應的厲害,後麵倒也是會自然的緩解過來的。


    夏芸也不知道周承安是怎麽想起來這點的,他都遞過來了,她倒也沒有硬聲硬氣的甩開他的東西,反倒是無比平靜的接了過來,禮節的說道,“謝謝。”


    “到了那邊,吃飯要有規律,你胃不太好,刺激辛辣的東西少吃——還有你睡眠質量也不太好,咖啡茶葉之類的飲料盡量少喝——”他說完後大概是還在想著有什麽要補充的,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我知道了。”她還是寡淡的應道,不過接過來的時候,餘光看到他手心上的傷疤,是先前在天台上將她拉回來時落下的,大概是拆線後不久,上麵還有針線縫過的痕跡,早已是留下一道歪歪扭扭的長傷疤的了。這道傷疤和他身上的那些舊傷相比,實在是不值得一提的,不過卻是實實在在因為她的緣故而落下的。


    “傷口好像還有點發炎,回去後還是再吃點消炎藥吧。”她這才出口提醒道。


    “我知道了。”他這才猝然的收回了受傷的那隻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驟然關心的緣故,他竟然找不到什麽可以繼續聊下去的話題。


    “芸芸,以後——照顧好自己。”他說完這才起身,是預備著回去的了。許是知道是真的離別了,她這次回去,無涯的漫長時光裏,此生都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次遇見她,即便是未知沒有定數的,然而他是早已悲觀的認定了不會再有相見的機會的了。


    不單是他,她也是如此。


    所以此刻,還是心平氣和的坐在他的旁邊,聽他說著看似隨口說來的叮囑。


    “那麽——再見——”他說完後終於是邁開長腿,朝電梯那邊走去的了。


    機場上行人攢動著,每天都在上演著分分合合的場景。


    他和她,也不過是芸芸眾生中最不起眼的一對離人而已。


    夏芸是一直目送著周承安離去的背影,沒一會洶湧的人流終於是擋住了她的視線,她這才收回了視線。


    也不知道什麽緣故,視線剛收回來,全身瞬間脫力的不想動彈。她是剛閉上眼睛,直覺到有腳步聲重新落在自己的麵前,她這才怏怏的睜開來望了一眼。


    “怎麽去這麽久?”她剛睜開時不以為然的嘀咕道,下一秒麵前忽然有一隻修長的手朝她的臉上伸過來,幾秒後她便訥訥的朝前方走了出去。


    顧辰韜剛回來時,手上是拿著兩瓶礦泉水的。他見夏芸原本坐的位置上隻留下兩個包,人卻不知道去哪裏了。


    “也太放心這世道了吧!”顧辰韜微皺了下眉梢,畢竟他的包裏還是放著幾份機密文件的,一邊朝四周打量了下。視線之內都沒有望到夏芸的人影。因著她先前坐的這邊,正是靠近角落邊上的位置,是最不起眼也不容易被留意到的地方。


    顧辰韜想著她有可能是去不遠處的洗手間了,便耐著性子幹等起來。可是才一想便又拿起手機去撥打夏芸的號碼,沒多久放在座椅上的夏芸的包裏頓時傳來了鈴聲。


    他是又幹等了幾分鍾,視線之內還是沒有見著夏芸的身影,加之和這排座位相近的幾排位置上正好都沒有坐著乘客,一時間他連個路人都難以問詢的到。


    他忽然毫無預兆的心浮氣躁起來,轉念一想,忽然有很不好的念頭上來。這才拿了座位上的包,匆匆的朝前方大步走去。


    一小會後,機場的監控室內,顧辰韜正在電腦前,將那個角落上的監控倒過來翻來覆去的看。他是把時間後退到自己剛離開的那會。


    見著自己離開後沒幾分鍾,周承安的身影便出現在了視頻中。


    不快歸不歸,不過他不知為何反倒是鬆了口氣,還不等全部看完,便打電話過去了。


    “周董,和芸芸說下,要登機了。”好歹想著夏芸也不見得會再回喬市的了,顧辰韜倒也是克製著沒有發起脾氣來。


    “她不在我身邊。”電話那端周承安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冽,仿佛此刻倒像是顧辰韜故意尋他不快似的。


    “周董,我現在沒空也沒心情和你開玩笑,再不讓芸芸過來就趕不上這趟飛機了。”顧辰韜說時望了下腕間的手表,語氣裏已經是分明出離不快的了。


    “我沒有和你開玩笑。雖然知道顧律師你的時間金貴著,不過我周某也不見得空成這樣。我剛離開,大概五分鍾前。她現在應該是坐在靠左邊角落的位置上,你自己到那邊去找她吧。”周承安這才頗為不耐的應道。


    “你說什麽?”顧辰韜心頭咯噔一下,早已是無比吃驚的問道。


    “難道芸芸消失不見了?”周承安自然也是聽出了話頭,早已異口同聲的問道。


    見著電話那頭的顧辰韜一時間沉默不語,周承安早已厲聲吩咐道,“你現在應該是在監控室裏吧,趕緊把後麵的監控調出來,我立馬過來。”說完後啪嗒一下早已掛了電話。


    “*!”顧辰韜不由自主的咒罵道,下一秒早已拿起鼠標將監控視頻往後麵挪移了幾分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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