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醫院了嗎?就快到了。”司機驚訝的問道。


    “不去了。直接去機場吧。”夏芸繼續應道。


    “哦,好的。”司機點點頭,不過還是微微轉過頭來,打量了下坐在右邊位置上的夏芸。


    因為這邊實在堵的厲害,司機師傅一時之間也是調頭不出來,也隻得幹等著。前麵早已排起了一條長龍,有些車主則是拚命的按著喇叭,整條街道隻覺得異常的嘈雜喧鬧起來。


    夏芸也不知道視線該往何處落去,腦海裏滿滿的都是百年好合那幾個鮮紅淋漓的大字,直到覺著自己的手機在響,她這才低頭看了下手機屏幕。


    是周承安的號碼。


    大概是此時才看到她的來電記錄或者是先前替他看管衣物的那個人轉告他的緣故。


    她是才一看到便毫不猶豫的按了他的電話。


    而他卻是堅持不懈的一直要打了過來。夏芸繼續按掉。


    連著幾次,就連旁邊的司機師傅都有些察覺到了,見著右邊的小姑娘神情低落,而她手上的手機卻是一直在響,卻又一直被按掉。


    “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司機師傅也是等得無聊起來,眼下便也搭話說道。見著夏芸還是沒有做聲,司機師傅這才訕訕的自言自語道,“吵架了也總得給對方一個解釋的機會,你們現在的小年輕哪,就是個個都太衝動了,今天剛戀愛明天就分手,這樣的案例我可是見得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聽了司機師傅的緣故,下一刻夏芸倒是忽然接起了電話。


    “芸芸,你現在在哪裏?”周承安才接著電話,早已無比焦急的問道。相比他的焦灼擔憂,夏芸倒是無比平靜的應道,“周承安,你在哪裏?”大約是已經心如死灰的了,她說這時,語氣裏不知為何反倒有一絲怪異的冷笑上來。


    電話那端的周承安果然有那麽一當會的沉默。


    “周承安——我就在喬越酒店的外麵,恭祝你和新娘百年好合。”夏芸這才淡淡的接道,也不知道是身體虛弱的緣故,她說時聲音也是虛無縹緲的。


    “芸芸——”他是隻喊了聲她的名字,便覺著猶如萬箭穿心萬劫不複的了。可是這鐵一般的事實,卻是他親手選擇要走的道。


    前麵該是如何的艱難難行,他是早已料想過了的。


    因為不知道該和她開口,說著這樣殘忍的事實,尤其他要麵對的人,是他愛得入骨入血的芸芸嗬,他要何其的勇氣才可以和她說出那些殘酷的話語,他生平第一次是做了逃兵。


    背負了這麽多年的血債,嚐過那麽多年的世間冷暖,吃過那麽多難以想象的艱辛,才僥幸的存活下來,遇到夏芸後,他是幾欲都要放棄這虛無的念頭的了。


    可是,他都沒有料想過還會有查到真凶的那一天。


    都已經走到眼前這一步了,要教他如何去放任真凶逍遙法外?


    他辦不到!他放不下!原以為被夏芸的柔情安撫後,他是可以放下仇恨放下那些不好的回憶的了,可是在終於確認了真凶的刹那,他才驚覺著,複仇的種子是從未在他的內心泯滅過的。


    一天都沒有!


    一天都沒有忘記過!


    先前以為漸漸淡忘消退的不過是他的錯覺而已,遇上夏芸後,他身上的戾氣和仇恨的確是被她的溫存和體貼化解了不少,乃至於他都誤以為他是都已經放下忘卻的了。


    可是腦海裏才一浮現著幕後真凶的麵容,他便覺得全身的骨骼都要咯咯作響起來。


    他辦不到!


    隻要一個月,若是計劃順利的話,他是隻要這麽點時間,就可以處理完畢他自身的事情的。隻是他也清楚著前途叵測,和那樣殺人不眨眼的對手過招抗衡,若是一個不慎,多年前發生在他父母身上的慘劇是極有可能再次會在他身上上演的。


    他是薄命一條,本就是僥幸逃脫回來的,於他,死生何懼。


    但是他的芸芸不一樣,她是不可以因著他的緣故,牽扯其中,沾上不應有的丁點風險和血腥的。更何況,他也無比清楚依著夏芸的性格,若是被她知道了其間的實情,她是定然會比自己還要上心涉險的。


    不若就讓她置身事外。


    他是寧願她徹頭徹尾的恨著他的,也不願讓她和決計複仇的自己再牽扯上半點關係的。


    因為答應她的安穩歲月靜好現世,他是一樣都保證不了的。


    心上的儈子手,不若就讓他先當了的。


    “周承安,我夏芸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遇上你——不過,你放心好了,我雖然是真的喜歡過你,不過也不至於再來糾葛你。”短短的幾句話,她卻說得頗為艱難,像是要花光了全身的力氣,才說完就掛了他的電話。


    是真的恨到極點了,可是再狠毒的話語卻也沒有自她口中說出來。其實他反倒是寧願被她劈頭蓋腦的罵個狗血淋頭,至少也讓她能出口氣的。


    可是,什麽都沒有。


    她說的最後一句,不過是後悔遇上他的事實。


    因為此刻的萬念俱灰,早已教她將昔日的前塵纏綿都已推翻了個遍。


    所以和他最後說的一句,不過就是一句後悔不會再來糾纏他而已。


    僅此而已。


    周承安再次去撥打她的電話,她卻是再也不接的了。


    沒一會後,倒是有短信進來。


    她是看也未看就隨手將短信內容給刪除了。她不知道要該恨誰惱誰,其實恨得最多的還是她自己,恨自己的有眼無珠恨自己的肝腦塗地恨自己的一腔熱忱,原來都是所托非人而已。


    那時的周承安隨即就發了短信給她:芸芸,這場婚禮隻是交易,勿要多想。最多一個月,我會給你全部的解釋的。


    千想萬想,不管他先前多少次設想過夏芸質問他時的場景,都不及夏芸的一句後悔,他是才一聽到就變卦著要提前透露給她的了。


    隻是她永遠都不知道這條短信的內容而已。


    司機師傅先前不過是嘴碎隨口說了句,等待的時間裏,見著右邊的乘客掛了電話後,便蜷縮在一邊,而且似乎還一直在發抖著的。方才乘客接起電話時說的隻言片語,他也是豎起耳朵聽了個大概,便也知道著大約是情侶間又是賭氣吵架的了。


    他便也沒有再插嘴,可是無端覺得車內的氣壓低的很,便又隨手將電台的音量調高了些,這才覺著自然點了。


    等司機從這邊重新繞出來,已經是半個小時後了。市區開到機場的時候,司機倒也知趣的沒有再搭話的了。


    夏芸到了機場後便徑自去買機票,果然買的正是先前媽媽提到的淩晨的那個航班。她到機場的時候,也才晚上七點多而已。


    其實她這一天下來,根本沒有進食。可是也沒有覺著餓,隻是頭昏腦漲的厲害,連著腳步都虛浮的厲害起來。


    所以等到媽媽再次打電話給她,她剛接起來時,聲音也是低落消沉的厲害。


    知子莫若母,張燕萍是立刻聽出她的異常的了,她因為傍晚的時候聽夏芸提及要趕淩晨的航班過來,那時的她就已經和夏芸勸過不要坐這麽晚的航班過來,不過也還是不太放心著,此時臨睡前便又重新打電話過來確認下夏芸幾時過去。


    “芸芸,你怎麽了?”張燕萍才一聽到夏芸萎靡的聲音便不無擔憂的問道。


    “媽,我沒事——”夏芸聽到媽媽的聲音時,一直昏沉的神智才稍微清醒了點,她是努力著要強顏歡笑的,至少是不可以讓媽媽擔心的,可是話一出口,終於是崩潰開來啜泣的了。


    “芸芸,你別嚇媽了——到底怎麽了?”張燕萍在電話那端急歸急,隔了那麽遠的距離,眼下也隻是繼續幹著急的問道。


    “芸芸她怎麽了——”大概夏建新也是在她身邊,也在一邊焦急的問道。


    “媽,承安他不要我了——”夏芸剛說了一句,早已哭得噎住快要斷了氣的。她心上的委屈,還是忍不住就要和媽先說開的了。


    “芸芸,你別急,是不是承安讓你吃虧了?要不媽和爸收拾下立馬就回來——”張燕萍平常其實是很寵夏芸的,自家的女兒自小就懂事孝敬長輩成績又好,一直是家裏的驕傲,平常她是連一句重話都舍不得說自家女兒的,眼下聽著電話那端夏芸哭得稀裏嘩啦的,她是立馬就火燒火燎起來的了。


    “不用了——我已經買了三點的機票,六點多點就到了——”夏芸這才抽抽噎噎的應道。


    “那也行。媽和爸到時候到機場那邊等你,你到了後就打媽的電話,知道了嗎?”張燕萍這才舒了口氣,不過也是千叮萬囑著的。


    “恩。我知道了。”因為方才狂哭了一頓,夏芸發泄過後其實已經有些緩回來了,她也覺著自己老是讓爸媽操心,也是內疚的很,眼下輕抽了下鼻翼,乖順的應道。


    張燕萍在電話裏聽著夏芸哭過一頓後,似乎有些緩回來了,她這才稍微放心了點。不過還是和夏芸說了很久後才掛了電話的。


    夏芸掛了電話後,一個人坐在位置上,望著身邊神色匆匆的過客發起呆來。愈到深夜,來往的行人倒是愈發稀少的了。


    好不容易等到她訂的那班航班,坐上飛機後,窗外也是一片沒有盡頭的蒼茫夜幕而已,正如她此時的心情。


    她從昨天早上出門到現在,體能早已是透支的了。


    眼下才一挨了座椅,終於是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大概是睡著的緣故,也不覺著行程的漫長。


    等夏芸醒來時,飛機是已經開始在準備降落的了。她也是覺著鼓膜難受著才醒過來的,未料到睜眼看時,窗外已經是晨曦微露的光景的了。


    大約是見了這空中綺麗的晨曦的緣故,夏芸下飛機時,糟糕透了的心情這才稍微好點回去了。


    她上飛機前張燕萍就和她說好了的,讓她在大廳裏等著,她和夏建新會過來接她的。


    夏芸出來時並不算快,可是等她出來到大廳的時候,卻是沒有見著爸媽的身影。她起先是還不以為意的,畢竟這大清早,都是為了自己的緣故,要爸媽大老遠的過來接自己,她已經是很歉疚的了。


    她便也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幹等著。


    隻是又過去了半個小時,還是沒有見著爸媽,她這才想著興許爸媽睡過頭了,如果還沒有出發的話,就把酒店地址告訴自己,自己過去找他們好了。


    抱著如上想法,她這才打了媽媽的電話。


    電話那端一直沒人接聽,她便又去打爸爸的電話。也同樣沒人接聽。


    她這才咯噔一下,心頭無端的驚慌起來。


    可是在這邊,她又是人生地不熟的,而且先前也根本未曾關心過爸爸訂的酒店,眼下也隻能站在這裏幹著急。她是隻能等著爸媽看到她的未接來電再來聯係她的了。


    她是一直又幹等了一個多小時後,這才見著媽媽的號碼打了過來。


    她一直緊繃的心這才莫名的鬆了口氣,想著先前是自己胡思亂想了不好的事情去了,一邊早已無比慶幸的去接了電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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