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好羅蘭的事,路易斯帶格蘭特去了鍾樓。


    格蘭特看見這地方亮麗浮誇的擺設時,瞬間便露出了嫌棄的表情;當他得知這裏曾是惡魔的居所,流露出的嫌棄意味就更加濃厚了。而對於不摘手套的羅蘭,他倒是沒表示不滿。他本人也是不拘禮節的,更何況,住在惡魔的“豪宅”已經夠讓他煩心的了。


    格蘭特在路易斯和羅蘭對麵落座。他喝了杯水,之後說出對楓林鎮事件的看法:“這些吸血怪物太猖狂了。當然,你們這些孩子也夠蠢的!住在外灘的人大都以種地為生,外麵大片大片的土地雖然被雪覆蓋,可依舊能看出先前荒草叢生的痕跡。沒有農民會放任耕地變成那樣子的。你們從這兒經過竟然看不出來!唉,真是一群蠢貨!”


    “我從前並沒從這兒路過。”路易斯試圖為自己正名。


    “就算你經過,也絕不會發現不妥。你也是個蠢貨,還是雙料的。在學校時我就發現了,你那些惡作劇都很小兒科,總是被我發現,簡直可笑透頂。”


    路易斯不再出聲,心裏很不服氣。他將雙手擱在桌下。羅蘭偷偷伸手過來,握住了路易斯的手試圖安慰。但格蘭特很快將矛頭對準了羅蘭:“那麽,先生!我們來談談您的事情吧!您到底是怎麽想的,竟然決定陪著這個令人頭疼的孩子?”


    “路易斯是位優秀的驅魔師,讓我學到了很多東西。”羅蘭微笑著說:“不瞞您說,我並非基督教徒,對上帝與聖經也是一知半解。但我想寫一則關於驅魔師的故事,並在一間可愛的小酒館裏認識了路易斯。那之後,發生了很奇妙的事情。我抱著旁觀的態度與他同行,但是,當我看到他對過去的對立者盡職盡責、耐心安慰被邪靈糾纏的女孩,我被觸動了。我開始了解他是如何的公正、善良、虔誠,而這些美好的品質全是源自他與上帝之間那微妙的聯係。我現在成為基督徒了嗎?沒有,但我開始相信上帝了。”


    路易斯在一旁聽著,不禁露出了微笑。


    羅蘭的告白固然令路易斯歡喜,可聽羅蘭說出這樣的話、確認自己已經成功地將這個半惡魔從黑暗中拉了出來,卻更令路易斯欣喜若狂。如果格蘭特不在、他不需要控製,那麽路易斯一定會直接擁抱羅蘭的。


    “原來如此!”格蘭特的黑眼睛閃閃發亮,顯然也為此感到欣慰。他看著路易斯,罕見地誇讚道:“你是個好孩子。”


    “謝謝您。但我早就成年了。”


    “唉,你真是個蠢貨!在上帝麵前,我們都是需要聆聽他教導的孩子。現在,讓我們為這位先生祈禱吧!”格蘭特雙手合十、閉上眼睛,開始小聲禱告。他心無旁騖,已經無視了羅蘭與路易斯的存在。


    路易斯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他握著羅蘭的手腕、將對方的手拉向唇邊,在羅蘭手背上輕輕一吻。“謝謝,我真榮幸。”他無聲地說。


    羅蘭動了動嘴唇,想說什麽。但路易斯已將他的手鬆開,格蘭特也睜開了眼睛。這個成熟睿智的男人看著羅蘭,緩緩地說:“有些人可能做過褻瀆上帝的事情,但在他們誠心悔過之後,便能被上帝重新接納……當然,若是單純為了求得原諒而道歉,上帝是如此睿智,絕不會被蒙騙的。他得為了做錯的事贖罪才行。”


    羅蘭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去,眼中微露不安。路易斯擔心格蘭特看出端倪,立刻將話題岔開:“與您同行的那位老神父呢?你們在一起工作十幾年了,您與他幾乎沒分開過。”


    格蘭特露出憂慮的表情。“他得了肺病,沒日沒夜地咳嗽,我將他留在暖和的地區了。他上了年紀,早就該退休了。”


    路易斯歎了口氣。“是的,他年紀地區太大了。可您就這樣沒有了搭檔……”


    “這倒是無所謂。經過十多年的驅魔經曆,我想,我大概已經不需要搭檔了。你也是一樣,當你更年長一些,經曆更多事情,便會成熟起來,也能控製自己的情緒。到時候,這位先生就可以解脫了。”


    羅蘭沒說什麽,路易斯也是。他們相視而笑。


    閑聊之後,格蘭特將路易斯拉到一旁,開始談正事。這位絞殺吸血鬼惡魔的專家來時帶了一背包的零件,現在他們飛快地將零件組裝為需要的武器。瓦斯動力的連發十字弩,能夠適應各種子彈的可拆槍管的半自動槍。


    格蘭特將尖銳的特製十字架遞給路易斯,提醒道:“你的搭檔最好在天黑之前離開。黑夜是惡魔最猖狂的時候,別讓普通人陪你涉險。”


    路易斯愣了一下。他知道那些惡魔不敢傷害羅蘭,但他不能將原因向老師說明。“不……讓他呆在這兒吧。我會讓他呆在鍾樓裏,擺上基督像和十字架,門窗的縫隙塗上聖水,這樣外麵的惡魔就不敢傷害他。”


    “這是犯規的,路易斯!你不能讓無辜的人與你一同麵對危險。”格蘭特嚴厲地看了路易斯一眼,但沒有細究。他們時間不多。“他願意嗎?”


    路易斯裝作無所謂地聳聳肩。“他當然願意,甚至可以說是求之不得。雖然他經常坐在屋裏寫東西,但骨子裏也是個冒險家。我會和他說明情況的。”


    一條寬闊的主路貫穿了楓林鎮。太陽落山時,路易斯與格蘭特已經分別在這條路的兩邊等待。黑夜很快降臨了。當第一隻惡魔從麵前的土地中鑽出時,路易斯將它一槍爆頭,之後一扔火把,點燃了左麵的木屋。


    對於是否要將這裏焚燒殆盡,路易斯曾與格蘭特爭論過。格蘭特不讚同路易斯的粗暴方案,但路易斯有個充分的理由支持自己——“搜查一間間房屋麻煩又危險,倒不如用火全部逼出來、之後趕盡殺絕”。格蘭特考慮片刻便同意了路易斯的方案,畢竟探查所有房屋的確很煩人,而且可能會有漏網之魚。


    除了酒館、鍾樓和劇院等地方,普通住宅都是木頭房子、而且挨得很近,很快便連成了一片火海。除了特別弱小的,烈火基本殺不死吸血惡魔;但明亮與炙熱也令它們暴躁恐懼。


    在火焰劈裏啪啦的燃燒聲和柱子房梁倒塌的聲音中,逐漸升起了悲傷和恐懼的尖叫聲,有惡魔從火焰中躍出來。他們原本穿著的衣服已經被火燒成灰燼,褪去偽裝,露出了惡魔原本的模樣。


    路易斯看著他們可憐兮兮的模樣,心中毫無惻隱之情。黑夜中四處飛舞的火星令他聯想到飛濺的鮮血,而這些哀叫著的東西就是害死同伴的罪魁禍首。路易斯扔出一顆強光彈,之後雙手同時拔出了槍與刀。


    “這才是真正的以上帝之名發起的戰爭呢。”路易斯自言自語,迎上了向他撲過來的惡魔們。


    盡管使用的武器對付吸血惡魔剛剛好,但迅速剿滅依舊是不可能的任務。惡魔的數量太多了,他們從四麵湧來、從腳下的土地鑽出、從屋頂飛下,將路易斯團團圍住。饒是路易斯槍法不錯、每顆子彈都能將至少一隻惡魔斃命,但在更換彈匣的間隙依舊會被利爪撓傷。


    路易斯眉頭皺得死緊,心情很糟糕。惡魔無法感染他,但被一群渾身血腥味的黑暗生物推來搡去、又抓又撓可不是什麽愉快的經曆。


    一隻惡魔撲過來,咬住了路易斯的槍。它尖銳的牙齒未能將金屬槍管咬穿,但強大的咬合力將槍管壓扁了。路易斯揮動銀刀將它的腦袋砍了下來,順便用報廢的槍支砸爛了幾隻惡魔的頭,然後跳出了包圍圈。


    雖然路易斯脫離了舉步維艱的困境,但麻煩還在繼續:一隻惡魔撲在地上、緊緊抱住了路易斯的左腿,另一隻惡魔則要乘機撲過來。似乎現狀是這樣:路易斯要麽選擇被咬掉腦袋,要麽選擇被咬斷小腿。


    一顆巨大的藍色火球解除了路易斯的困境。準確地說,這顏色詭異的火球是朝著路易斯來的,但它在空氣中不住膨脹,以至於將兩隻惡魔也納入了攻擊範圍。


    火球在挨到惡魔皮膚的一刻爆炸了,將兩隻惡魔化為烏有。如果不是路易斯躲得夠快,那麽他的下場將與這些惡魔一樣。


    站穩之後,路易斯向來人看去。有三個人騎馬闖入了鎮中,頸間都掛著驅魔師特有的凱爾特十字架。領頭的是個神采飛揚的青年,肩上扛著教會明令禁止的大口徑手持火炮,剛才那冒失的攻擊就是由他發起的。後麵還有兩個持槍、背著冷兵器的女人。


    姑娘們躍下馬來便直接投入戰鬥,沒和路易斯打招呼。倒是那個扛著火炮的人將武器放下,騎在馬上繞著路易斯走了一圈,臉色不太好看。


    路易斯盯著對方看了一會兒,之後收回視線。這家夥堅持著自己的一套裝扮,和其他驅魔師截然不同。路易斯和其他大多數驅魔師通常穿著低調而且便於行動的黑色衣服,有時候披著標示性的黑色鬥篷。


    這家夥則不然:雖然也掛著標示性的十字架,可披著的卻是淺色的牛皮鬥篷,身著牛仔服、馬靴上點綴著閃閃發光的裝飾,頭頂還戴著一頂氈帽——路易斯真不知道對方是怎麽在寒風中策馬狂奔卻依舊沒有弄丟它的。


    對方攜帶的武器也與其他驅魔師不同,沒有機械弩和聖經,隻有腰間掛著的、摻入銀線的長長套索。他看起來不像驅魔師,倒像個穿著拉風的牛仔,給他一把吉他,他大概就能立刻用帶有濃重鼻音的腔調唱起歌來。


    兩隻吸血惡魔從一旁的屋頂掠下,向他們飛了過來。在路易斯發動攻擊之前,這家夥便拋出了套索,使之準確地纏上了一隻惡魔的脖頸;他向旁邊狠狠一扯,兩隻惡魔的頭部便碰在一起、撞得稀爛。


    收回繩索,牛仔終於開口了:“收到信函的時候,我正在家裏陪伴懷孕的妻子,順便為小羊羔們搭一個溫暖的新窩。我當時真想盡快趕來,畢竟我離這兒最近。但當我想到晚來一會兒你就有可能完蛋時,我便改變了主意。”


    路易斯扯了扯嘴角:“好久不見了,人渣。”


    “的確,好久不見了。”年輕的牛仔點了點頭。一隻吸血惡魔從他背後飛來,想咬掉他的腦袋。千鈞一發之際,他向後伸手,快速而準確地掐住了惡魔的脖頸。他得意地笑著,收緊五指。


    從牛仔身後傳來骨骼碎裂的哢哢聲。


    緊接著,他像投擲武器般,將自己徒手殺死的惡魔屍體朝路易斯的頭部扔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話說,開新文不會影響這邊啦,這是個短文,會日更至完結的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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