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阻止裁員的戰役終於結束了。


    包括八王子在內,各地的客服中心全都保留了下來,隻不過情況還是跟過去有所不同。在高屋敷社長的親自指揮之下,阿卡迪亞開始推動產險事業的全麵性改革,據說往後每個星期都要集合各地的客服中心在六本木召開檢討會議。唉,我豈不是替自己增加了工作量嗎?


    當天會議結束的時候,福岡中心的豆芽菜課長跑來跟我握手。


    「之後每個星期都要見麵了,槍羽中心負責人。」


    「是啊,真是麻煩。我根本就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豆芽菜課長笑著表示會帶明太子來當伴手禮,便直接趕回博多了。


    沒錯,接下來還有得忙呢。


    聯合客服中心的提案雖然順利過關,目前還處於紙上計畫的階段,必須先經過公司內部的調整並與對方進行協調,才有可能正式上線。雙方的磨合與努力不可欠缺。天曉得環球社有沒有類似水溝老鼠或是掛單禿驢之類的人物。


    人稱水溝老鼠的根津財務部長在會議結束的第二天遞出辭呈,打算在正式懲處下來之前先行開溜。沒想到他的辭呈被高屋敷社長下令扣住,必須接受法令遵循管理室的調查。據說最後極有可能以並非主動離職、而是懲戒解雇的方式離開公司。當然,根津回歸銀行的美夢也化為泡影。


    根津部長是罪有應得,絲毫不值得同情,然而我們的哈姆太郎課長卻有不同的看法。


    「真可憐,他家裏也有個女兒呢。」


    哈姆太郎真的是個父親。


    正因為身為人父,哈姆太郎才戰勝了水溝老鼠。我如此心想,並以身為他的同事為榮。


    至於人稱掛單禿驢的天道專務,最後還是離開了阿卡迪亞。據說他辭去幹部一職,回到仙台老家。經過這次事件之後,天道專務非但無望成為下一任社長,甚至還難逃降職的處分,所以他幹脆一走了之。年過六十還得倉皇逃回鄉下,想必一定很不好受。不過這也是他應得的報應。


    關於他的兄長天道議員,我已經透過沙樹的管道,將事件的經過透露給各家媒體了。不久之後,周刊雜誌應該就會出現相關的特別報導。若這些報導可以促使檢方重啟調查,或許可以證明劍野的父親是清白的。一切當然並不容易,不過我還是希望這一天可以盡快到來。


    掛單禿驢辭職的同時削弱了公司內部「反高屋敷陣營」的勢力,日後產險事業的改革,想必將順利以聯合客服中心為主軸進行。


    會議結束之後,高屋敷社長與夏川社長之間發生了小小的不愉快。


    我們三人就聯合客服中心的執行方案於社長室內進行密談。魔女向老鷹提出質問。


    「你打算讓槍羽先生繼承自己的事業嗎?小女都告訴我了,你居然讓他跟自己的孫女交往?」


    「目前尚未定案。」


    死老頭的表情相當不悅。


    「槍羽必須繼續往上爬才行。既然要兼任八王子中心負責人與聯合中心負責人,就必須賦予他更高的地位。」


    魔女微微睜大了雙眼。


    「比中心負責人更高的職位,難道是幹部?二十幾歲的主要幹部,這在阿卡迪亞也是破天荒的人事安排吧?」


    「哼!亞侃費爾那個小夥子挺欣賞槍羽的,想必不會有什麽意見。」


    「……」


    兩人就這樣當著我的麵,擅自決定我的未來。


    乍聽之下好像是升官,不過我一點都高興不起來。這隻會讓我更快蛻變成社畜的完全體。


    魔女故意歎了口氣,將視線移動到我的身上。


    「槍羽先生,你也聽到了吧?這個人還是想要繼續壓榨你。」


    「是啊,真是傷腦筋。」


    「看來你還是應該投靠環球社才對,我這邊也會替你準備幹部的位子。身邊有你這個可靠的心腹,對我來說自是如虎添翼。若能順勢讓你成為未來的女婿,那更是再好不過。」


    「………」


    到頭來你也想要壓榨我嘛。


    而且還得「順勢」跟真織結婚。這番話若被那個行事尖銳的jk聽見,不知道她會作何感想。


    「那怎麽行!槍羽已經跟我們家孫女交往了!」


    「不,槍羽先生比較喜歡我們家真織。畢竟從學生時代開始,我就比歌子更受歡迎。」


    兩位好歹也是大企業的社長,對話的層次一定要這麽低嗎?萬一被各自的社員聽到,會當場暈倒吧。


    不過話說回來──


    自從南裏夫婦離開人世後就一直反目成仇的兩人,如今還變得可以互相鬥嘴。


    相較於聯合客服中心的成立,或許這個結果更令人感到欣慰。


    結束與兩位社長的會談之後,我準備離開本部大樓,結果在大廳被人叫住。


    門協總務部長迎了上來。


    「又被你將了一軍。沒想到你居然能從絕望的穀底翻身,促使ceo同意維持產險事業的規模,真是個傷腦筋的家夥。」


    嘴巴上雖然說傷腦筋,門協卻一副喜孜孜的模樣。


    「早知如此,您也不必扮演內應了。」


    聽到我的反諷,門協搔搔後腦,露出無奈的苦笑。


    「的確、的確。早知如此,就應該乖乖地助你一臂之力才對。往後還請你務必成為花戀小姐的夫婿,在我和貴道兄的計畫裏扮演關鍵性的角色。」


    「到時候再說吧。」


    我並未正麵回應,因為我實在很不想被卷入公司內部的權力鬥爭。


    這時門協突然露出疑惑的神情。


    「劍野監察人為什麽不抖出『公司命令』的秘密呢?天道明明差點就說出口了,為什麽要阻止他呢?」


    沉默片刻之後,我才開口回答:


    「劍野大概是不認為ceo會為了這種小事改變想法吧。」


    「有道理,ceo和劍野監察人都是實事求是的人物。」


    門協接受了我的說詞,不過我心裏其實有另一個答案。


    之前在屋頂上對談的時候,劍野曾經表示他會在必要的時候,把我跟花戀的秘密公諸於世。他還說這是最後的一張王牌。換言之,其實他是準備這麽做的。就算無法促使ceo改變心意,也可以動搖我跟社長的地位。


    然而他最後還是沒這麽做。


    他接受了戰敗的事實。


    或許這跟劍野獨特的美學有關。那家夥不想讓「勝利」蒙塵。


    即便不是屬於自己的勝利。


    ◆


    裁員計畫正式中止之後,八王子也恢複往日的和平。


    先前被停止續聘的兼職人員全部恢複了本職。由於這算是重新雇用,人事部那邊一麵發牢騷一麵要求我們從頭開始辦理入職手續,結果被我打了回票。我們哪有跑手續的時間?接下來可是這些兼職人員大展身手的時候。聯合客服中心成立之際,還得仰賴這些人指導環球社的人員呢。


    阿舟嫂也重返職場。


    「槍羽先生,往後又要麻煩你了。」


    「別這麽說,阿舟嫂可是寶貴的戰力。不好意思,往後又要壓榨你了。」


    見到我低頭致意,阿舟嫂微微一笑。笑容能夠療愈職場眾人的她,想必將在整合阿卡迪亞與環球社雙方人員的過程中扮演關鍵性的角色。


    人稱球球的藤井寺球緒榮升變更組的課長。小清水課長已經找到新工作,沒有回來的意思,遺缺便由球球接任。這個人事命令受到其他組員熱烈歡迎,變更組的士氣也跟著大幅提升。


    她父親的病情固然令人擔憂,不過似乎有好轉的跡象。


    「升上課長之後,薪水也會增加!可以讓老爸過好日子了!」


    球球扭動專門製造快速球的黃金右臂,一副意氣風發的模樣。哈姆太郎將球球的模樣看在眼裏,頓時噙著淚水頻頻點頭。


    至於哈姆太郎課長嘛,他的女兒好像順利考上禦子神了。


    我並沒有特別詢問,課長就自己跑過來炫耀了。


    「槍羽老弟,我們家的女兒下個月開始就是禦子神的一份子。真是傷腦筋,菁英中的菁英耶。啊哈哈,真是傷腦筋~!」


    「……恭喜課長。」


    之前還在擔心自己的女兒能不能適應那種校風,等到女兒真的考上了,立刻就變成這副嘴臉。也難怪啦,畢竟禦子神是超級明星學校嘛,做父親的當然得意了。課長現在走到哪裏都要跟別人炫耀一番。「大家好,我是禦子神的學生家長,女兒考上禦子神的權田~!」「各位兼職的夥伴!遇到困難的時候,盡管來找我就對了!我的女兒可是禦子神的新生喔


    !」。完全不像前陣子在非假日的美食街啃薯條配開水的可憐蟲。倉鼠真的比蟑螂還要頑強,太厲害了。這才是日本的上班族。


    隻不過──


    「家庭是必要的。槍羽,你也快點結婚吧!到時候我來當你們的媒人!」


    「……」


    這我就懶得回嘴了。得意忘形的哈姆太郎。我恨不得在他口中塞進一百萬粒的向日葵種子,看他還能不能說話。


    就這樣,營業組的編製並沒有什麽改變。除了胡桃敦史正式榮登指導員的寶座之外,一切都跟過去一樣。新橫濱每天還是忙著更新部落格,或者是整理他的瀏海。至於他為什麽被稱為「帝王」,我一直找不到詢問的時機。算了,還是別知道比較好。我隻需知道在公司時的新橫濱隻是個薪水小偷,這樣就夠了。


    我的日常生活,看起來似乎恢複了平靜。


    裁員的惡夢遠去,整件事終於告一段落。


    不過還有一個地方。


    還有一個尚未解開的心結。


    那就是──


    ◆


    三月下旬的某日午後。


    我坐在中心負責人室的辦公桌前處理例行事務,順便等候某個人物的來訪。對方應該差不多快到了。


    這時請我在預算裁決書上麵簽名蓋章的渡良瀨說話了。


    「前輩看起來有點坐立不安,怎麽了嗎?」


    「嗯,我在等人。對方應該快到了,到時候就麻煩你了。」


    結果精明幹練的秘書臉色一沉。


    「對方是城尾小姐嗎?所謂的『麻煩我了』,是要我回避的意思嗎?前輩打算跟她單獨碰麵?」


    她的語氣異常嚴厲,由不得我顧左右而言他。嫉妒時,花戀多半會笑著提出質疑,渡良瀨則是直接將內心的感受表現出來。不管哪一種都很恐怖好嗎!


    「不是啦!慢著,你為什麽提起城尾?」


    「大家都說前輩私下造訪了城尾小姐的住處。這件事每個兼職人員都知道。」


    我不禁語塞,看來應該是那個時候被人撞見了。兼職人員的情報網絡果然厲害。


    「我那時隻是去詢問她兩家公司共用的顧客管理係統大概進展到哪裏而已。畢竟我讓她居家上班嘛。」


    「是哦。」渡良瀨點點頭,不過她完全沒有被說服的跡象。瞪著我的眼神甚至比先前還要銳利。


    於是我輕咳一聲,強行轉移話題。


    「對了,令尊還好吧?上次對令尊提出了無理的要求,我內心實在過意不去。」


    「還是老樣子……不過家父認為前輩不會在地方的客服中心被埋沒,說你遲早會站上更大的舞台。」


    「太看得起我了。」


    「會嗎?我的看法跟家父一樣呢。」


    「目前就算不願意,還是得暫時窩在客服中心,畢竟還有聯合客服中心的案子嘛。」


    這時敲門聲響起,一身黑衣的高大男子低著頭彎著腰,縮著身體走了進來。他正是本名姚美月的米奇特命員。如今他正帶著一貫的自信笑容,站在我的麵前。


    「這次又死裏逃生了。」


    「嗯,多虧你的協助。」


    「消息已經在業界傳開了呢,大家都知道有個打工仔出身的家夥,給了『超人』亞侃費爾一擊呢。連任職於本土大型產險公司的朋友也跟我打聽你的消息,大家都在問『槍羽銳二到底是何方神聖?』『到底有什麽能耐?』之類的。」


    「是哦,你怎麽回答?」


    「『隻是一個無藥可救的社畜』──我想你應該也會這麽回答吧。結果我的朋友全都睜大了眼睛。」


    「嗯,這樣很好。」


    特命員的回答讓我非常滿意。


    「至於你委托我調查劍野監察人──我透過花菱中央銀行的人脈,大致掌握了內部的局勢。」


    我忍不住探出上半身。這正是我急於知道的消息。


    「阿劍怎樣了?他應該不會受到懲處吧?」


    「這倒是沒有,畢竟他的工作本來就是『協助阿卡迪亞japan提升業績』。你所籌備的聯合客服中心已經達到了提升業績的目標,他當然不會受任何懲處。藏持副總裁依然對他信任有加,這次的事件並未影響他在銀行內部的評價。」


    「那就好……」


    我鬆了口氣,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


    謝天謝地,真的是謝天謝地。


    不過米奇的報告還沒結束。


    「隻是劍野監察人似乎不這麽認為。」


    「?怎麽說?」


    「他不但對這次的事件向高層提出钜細靡遺的報告,還希望將阿卡迪亞交給其他人負責。直屬主管雖然好言相勸,他還是不領情。」


    我試著思考他這麽做的意義,最後認為劍野的做法應該是一種了斷。『我們輸了』,所以劍野為這場敗仗劃下句點。


    「最近公司方麵應該會對他發布新的人事命令,賦予他這個未來總裁候選人應有的職位。」


    「讓他負責某家大型企業嗎?」


    「嗯,應該是。而且地點不限於日本。」


    米奇以溫和的目光傳達他的安慰之情。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露出這種表情。


    「若你們之間有什麽遺憾,還是盡快找個時間碰麵吧。時間是不等人的。」


    「嗯,真的是這樣。」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現在」轉眼間就成為「過去」。任誰都阻止不了時間逝去,也無法抹去過去既存的結果。


    然而在時間成為過去之前,我們還是可以做些什麽。


    於是我陷入了沉思,渡良瀨以及米奇則靜靜地注視著我。


    ◆


    那場營業會議之後,又過了三個星期的周日。


    我難得安排了一次休假,準備跟前女友開車出遊。我開著租來的車子,先到沙樹的住處接人,然後直接開上交流道。


    我還是第一次跟沙樹開車出遊。我們交往時我隻是個窮苦的大學生,根本沒錢租車。


    「槍羽,你沒問題吧?需不需要換手?」


    「開什麽玩笑!明知乘客喝酒還讓她開車,我好不容易保住的飯碗又會飛了!」


    「不不不,我今天又沒喝醉。」


    我們兩人一邊聊些有的沒的,一邊朝著羽田機場前進。目標是國際線的航廈。


    上午的機場大廳擠滿了旅客。我沒出過國,機場對我來說是個陌生的地方。相較之下,沙樹則是有時間就會跟朋友一起出國旅行,所以我隻能像個小孩子一樣,跟在熟門熟路的她身後繞來繞去。


    我們所尋覓的人物,就坐在大廳一角的長椅上。


    今天他穿著淡粉色的襯衫和白色丹寧褲,一身休閑裝扮。他一手拿著紙杯裝的咖啡,一手在平板電腦上滑來滑去。他的舉止確實是個商場菁英。也正如其名,就像一把純白的長劍。


    「劍野──!」


    沙樹大叫一聲,揮了揮手。老友抬起頭來,一臉訝異的神情。


    「你們怎麽在這裏?不,應該說,你們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我還想問你呢。居然打算一個人默默離開,真是太不夠意思了。」


    「……抱歉,臨時決定的。」


    劍野摸摸鼻頭,感覺有點難為情。他應該隻會在沙樹麵前露出這種表情吧。


    沙樹往我的後背用力一推。力道大得驚人,我差點撲倒在地。


    「……好久不見。」


    「嗯。」


    感覺有點尷尬,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和劍野都無法直視對方。


    這時身邊就是要有個不會察言觀色的女人來破冰。


    「你們兩個又不是在相親,害羞什麽啦!都已經是三十歲的大男人了,這樣子很惡心耶!」


    「現在還是二十九。」


    「現在才二十九啦。」


    異口同聲地表示抗議之後,我們彼此互望一眼,接著又同時搔搔後腦。


    「聽說你要飛往矽穀,負責那邊的某家企業是吧?」


    「嗯,我想要在新創產業的發源地好好觀摩學習……你怎麽知道?」


    「花菱中央有我認識的人。」


    其實是特地請米奇暗中調查的,濫用職權的事實就這樣被我一筆帶過。劍野隻是說了聲「原來如此」,並未繼續追問下去。


    「我今天是來把這個還給你的。」


    我將特地帶過來的遊戲軟體塞給劍野。劍野露出訝異的神情,接過來仔細打量著外包裝的硬殼,嘴角浮現一抹無奈的苦笑。


    「『怪獸★競走』,真懷念。我還以為弄丟了呢,原來在你那裏。」


    「抱歉,一直借了沒還。」


    沙樹的語氣十分開朗。


    「既然今天物歸原主,就不算是借了沒還。兩位隻是一直忘了這件事而已。如今總算是想了


    起來,所以ok的啦!」


    「也是。」


    劍野微微一笑。春陽一般的溫暖笑容,仿佛意味著彼此之間的隔閡逐漸冰釋。


    雖然要等到隔閡完全融化,應該還要好一段時間。


    不過現在我們至少已經跨出了第一步,先前一連串的戰鬥還是有意義的。我願意如此相信著。


    劍野看了看大廳的時鍾,時間似乎差不多了。於是他握住行李箱的把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沙樹將一個紙袋遞給劍野。


    「裏麵是飯團。飛行途中肚子餓的話,就拿出來吃吧。」


    「班機備有飛機餐……」


    「不行不行,飛機餐哪吃得飽啊?我還加了你最愛的柴魚呢。」


    劍野聳聳肩膀,一副「拿你沒轍」的表情。他謝過之後接下紙袋,並再度看著我。


    「針對你正在籌備的聯合客服中心,花菱中央銀行已經通過了增貸方案。」


    「……真的嗎?我還不知道呢。」


    「畢竟是昨天才通過的,明天負責人應該就會通知高屋敷社長了。」


    我直盯著老友的眼睛。


    「是你在背後協助嗎?」


    「身為一個銀行員,我認為你正在執行的業務值得投資,就這麽簡單。」


    劍野邁開腳步,行李箱的滾輪也開始轉動。


    這已經是我第二次目送劍野離去了。第一次是高三那年的聖誕夜。當時我們起了衝突,我沒能叫住轉身離去的劍野,更不知道該跟受傷的好友說些什麽。


    結果一晃眼就是十一年後的今天。


    於是我鼓起全身的力氣,提高了音量。


    「阿劍!下次回國的時候,我們再來對戰吧!『怪獸★競走』也好,其他遊戲也可以!再來玩遊戲吧!一定喔!」


    劍野沒有回頭,高舉右手作為回應。


    ◆


    四月三日。


    人稱「東京※堪察加」的八王子也迎來了春天,進入群櫻亂舞的季節。我跟花戀第一次約會的多摩中央公園開滿了櫻花,再加上目前正值春假,自是擠滿了賞櫻的遊客。(編注:位於高緯地區的俄羅斯城市。氣候非常寒冷。)


    帶著兩名jk,我再度來到中央公園。一路上擦身而過的賞櫻客無不回過頭來,對兩名可愛的美少女報以注目禮。青春的裙擺在陽光下翩翩起舞,烏黑的秀發在春風的吹拂之下搖曳生姿。青春無限的兩人真是嬌豔欲滴。


    花戀的友情小說在第三次複賽當中遭到淘汰。雖然最後還是沒得獎,這卻是她首度闖進第二次複賽。評審的評語也是「人物設定無話可說,尤其摯友這個角色的描寫更是生動」。這是當之無愧的評價,畢竟故事中的摯友可是以真織以及從我口中聽來的劍野作為參考原型,沒有不生動的道理。


    上周的模擬考,真織考出全校第二十九名的成績。節節敗退的排名首次出現提升,看來劍野的筆記似乎起了作用。真織嘴巴上雖然表示「距離全校第一還很遙遠」,至少臉上的表情已經可以看到希望了。


    兩人都還在追夢的途中。


    真織眯起雙眼仰望繽紛的櫻花,有感而發。


    「我還是第一次出來賞櫻呢。」


    「咦?真的嗎?」


    拿起手機拍攝櫻花的花戀露出疑惑的神情。


    「我不喜歡人擠人的地方,以前從來不會主動出來賞櫻。不過意外地挺不錯的。」


    真織眯起雙眼,望著美麗的櫻花出神。她的側臉比以往柔和。


    「花戀,你也不要隻顧著拍照。難得出來賞櫻,就好好欣賞嘛。」


    「先拍好,這樣子以後我寫到跟櫻花有關的故事,我才知道該怎麽描寫嘛。」


    「那更不能隻顧著拍照。想要寫出好的作品,就必須將眼前的美景烙印在腦海中。」


    真織將花戀的手機搶了過來,花戀一臉委屈地要求真織歸還手機。兩人很快就玩起了捉迷藏,在我的身邊繞來繞去。沒辦法,她們都還隻是孩子。


    少女的表情是多變的,時而哭泣、時而憤怒、時而歡笑。有人認為這就是不成熟的表現,代表她們心性不定。不過對我來說,這些豐富的表情魅力十足。


    身為成熟的大人,我隻是靜靜地欣賞櫻花。將賞櫻客的嘈雜與喧鬧屏除於意識之外,專注於眼前的美景。家鄉的櫻花跟東京是一樣的。我、沙樹及劍野所仰望的櫻花也好,花戀與真織所仰望的櫻花也罷,都一樣美麗。這點讓我感到開心。


    如果有一天,可以跟老朋友一起來賞櫻。


    若這一天真的到來,不知道該有多好。


    不知道該有……


    「槍羽先生,你覺得午餐──」


    這時朝著我走過來的真織突然停頓了一下,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怎麽啦,真織?」


    「……沒事。」


    花戀本來也想走過來,結果被真織拉住。


    「陪我去買飲料吧,花戀。」


    「呃?是、是可以啦……」


    於是真織牽著花戀的手快步離去。真是個善體人意的家夥,總是不著痕跡地替他人設想。她以後一定是個溫柔體貼的女人。


    目送兩人的背影,我不禁喃喃自語:


    「你們一定要珍惜這段友情,永遠做好朋友啊,永遠……」


    我的聲音乘著春風,伴隨著花瓣融入青天。


    來到東京之後,今年剛好是第十一年。


    與jk相遇,也差不多過了一年。


    槍羽銳二即將邁入三十大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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