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不得不插一句,這才是為什麽葉大教主能夠憑著真名在外麵大搖大擺而沒有被千刀萬剮的真實原因。


    要說那段關於葉大教主的華麗麗的傳聞,劇本自然是桑止桑大師寫的,目的自然是為了好在人家聽到葉屠蘇並且在見到她本人的時候,第一時間在腦海裏將她與魔頭的聯係主動畫一條紅叉叉。而第二層關於護法名號的障眼法,創意則來自於冷清絕。每次隻要兩位護法出去殺人放火,啊呸,奸/淫/擄掠,啊呸,是處理教中事務的時候,用的名號,一個叫做淩月,一個叫做嶽琴。遂二人真正的名字,江湖裏除了月冥的人,沒有任何人知道。當然,這些深層的東西,葉大教主隻怕這輩子都是想不通的,倒是每次大大方方祭出自己的名諱的時候,若能體會體會到背後冷清絕同桑止的一番苦心,便已教人萬分欣慰了。


    昌亦前前後後解釋了一番,終於做了陳詞:“總之,蘇蘇姑娘絕對不可能是那魔頭,顯然就是同名罷了。我去外麵查探的時候,也查到了好幾個叫做葉屠蘇的姑娘,其中有一個,還是鎮遠鏢局的鏢師。”


    蘇淺不放心的思索了一番,繼而側頭朝窗外望去。


    葉屠蘇剛剛將前院的樹葉掃了,旁邊的紫薇花卻是落個不停,望了望四周確定沒人,葉屠蘇舉起掃把,對著那株賞心悅目的紫薇就是一頓辣手摧花,待確定那花落下了七八成,幾乎隻留下些光禿禿的樹幹後,葉屠蘇這才喜滋滋地將落花一並掃了,開開心心地收拾收拾用午膳去了。


    恰巧看到這一幕的蘇淺,眼角忽然露出了笑意。這貨是女魔頭?隻怕自己最近是草木皆兵慣了才蹦出了這麽瘋狂的念頭。


    隻是蘇淺絲毫沒有注意到,連他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都能坐上武林盟主之位,那麽單純天真的葉屠蘇能坐上魔教教主的位置,著實也沒什麽稀奇。可這確實是有些詭異,一般二般的人想不到這一層,全然是可以理解的。隻是很多年後,蘇淺再想起這件事情時,很是扼腕地掐了一把大腿,什麽時候,他這樣智慧超群的,也成了一般二般的人物了?


    葉屠蘇的事情也算是就此告了一個段落,可另一件事情,卻又教蘇小王爺十分頭疼。


    那日在倚欄院中,他借故離開之後,曾派了昌亦折回雅閣偷聽四大門派掌門的談話。按照昌亦後來稟報的,那幾個掌門談話雖然低調含蓄,可怎麽聽,總覺得災銀克扣同四大門派脫不了幹係。然而隻要一日拿不出證據,蘇淺就一日定不了四大門派的罪,而一日定不了罪,他清閑王爺的名頭,就一日拿不回來。蘇淺算計,隻有早早完成蘇清派給他的任務,他才能早些從腦袋上無端扣下的這頂大屎盆子下遁了。隻是蘇淺似乎忘記了,他那倒黴皇兄的初衷,可不是讓他查個案子這麽簡單。


    好歹算是浪/蕩的生活有了個目標,蘇小王爺一腔熱血全都揮灑到了克扣災銀這樁案子上。既然線索斷了,自然就要主動將它連起來。於是蘇淺真的應承起了他在酒席上說的那番話,“改日請幾位掌門到府上一敘。”


    幾位掌門倒也真是沒什麽架子,蘇淺這裏剛剛送出去請柬,不過隔了兩日,四位便帶著座下的幾個弟子,翩然而至。


    這日葉屠蘇還在盡職盡責地同那株可憐的紫薇鬥爭的時候,蒼穹派掌門熊大勇倒是帶著兩個弟子先來了。熊大勇見到一身丫鬟打扮握著掃帚打掃院子的葉屠蘇就是一愣,轉身見到蘇淺,就是一頓心直口快地數落。


    “雖說盟主你年輕氣盛,這姑娘的出身不怎麽好,可畢竟也是個水靈靈的姑娘家家,即便是在倚欄院,那也是頭牌花魁,理應被當做菩薩一樣供著的,盟主怎麽能玩耍幾日就喜新厭舊,將人家打發為掃地丫鬟?”


    熊大勇這麽一說,葉屠蘇是一愣,蘇淺也是一愣。


    之前葉屠蘇還沒有發現,經別人一說,鼻頭倒反而酸了起來。是啊,怎麽才這麽幾日,她葉屠蘇倒混的這麽蕭索了?葉屠蘇扭頭看了看手裏的掃把,又低頭看了看身上沾滿灰的丫鬟服,轉念又想到那株老跟她作對的紫薇樹,辛酸淚在眼眶裏轉了一轉,差點沒滾出來。


    不過這包淚,倒真不是因為葉屠蘇對於自己悲慘遭遇的抗議,而是剛剛掃地的時候,使得功力足了些,一頓飛沙走石,直教她眼睛裏進了沙子。


    而蘇淺這一愣,則是愣的有兩分委屈。自己也算是危機關頭英雄救美了一把,如今還冒著生命危險,又是替她贖身,又是將她安置在這處好生伺候著,每日不過使喚她掃掃院前片一畝三分地,連她破壞草木這樣的惡行都沒同她計較,怎麽弄到最後,自己反倒落了一個“負心漢”的名頭?


    熊大勇見兩人麵上皆是一黯,以為自己話說的重了些,好歹人家是盟主,雖是晚輩,也輪不到他教訓的份。正想著這場麵該怎麽圓,另外三位掌門卻是恰巧到了。


    葉屠蘇揉了揉眼睛,想著這兒似乎沒她什麽事,十分自覺地正準備扭頭離開,沒想到剛走了兩步,卻被蘇淺叫住了。


    “蘇蘇,你去替幾位沏一壺雨前龍井。你手頭上剩下的活,暫時叫櫻桃替你做了。”


    沏茶?葉屠蘇不明白這戲唱的是哪出,隻知道當她把掃帚遞給櫻桃的時候,櫻桃看她的眼神就好像野貓見了耗子,恨不得將她一口吞下去一般。葉屠蘇見狀,尋思著是不是再同蘇淺商量商量,誰知蘇淺嘴角帶笑看著他,眉眼裏卻完全不見一絲笑意,葉屠蘇暗歎一聲不好,大美人要怒了。


    因為葉屠蘇總結過,每次她被降級的前一天晚上,蘇淺對著她,都是這副表情。


    於是葉屠蘇兩眼一翻,無視櫻桃幽怨的模樣,乖乖去了膳房。正在洗菜的王媽瞥見葉屠蘇,甚是熱情:“怎麽,蘇蘇來找點心吃啊?”


    葉屠蘇翻箱倒櫃找出了裝著雨前龍井的茶罐,揚了揚:“我來沏茶。”


    王媽的笑容明顯一僵,心裏罵道這狐媚子果然不安生,掃了兩天地,又想往上爬了。枉她活了大半輩子,沒想到竟看錯了人。葉屠蘇沒注意到王媽的臉色,隻一股腦往茶壺裏倒了大半罐子的茶葉,又沏上了滾水,蓋上蓋子悶了一會。這會子空檔,葉屠蘇歡歡喜喜蹭到王媽身邊,一臉堆笑地詢問哪兒有點心,卻沒想到王媽連正臉也沒留給她,眼角的魚尾紋堆了堆,“哼”了一聲,算是答複。可憐了倒黴的葉大教主,隻能孤苦伶仃端了茶水送去客房,一路上心裏還尋思著這兒的人為什麽翻臉比翻書還快,隻是還沒想出答案,人已經到了客房門口。


    蘇淺瞧見葉屠蘇,嘴角忽然勾了勾,隻是他心裏的小九九,隻怕也隻有他自己知道。蘇淺朝葉屠蘇招了招手,囑咐她替幾位貴客斟了茶,末了振了振袖子,笑道:“這是前些日子皇上賜的上等龍井茶,各位且嚐嚐味道如何。”


    熊大勇不知此中有詐,恰巧剛剛趕路趕得口渴了些,端起茶杯就是一頓牛飲。誰知那茶水的味道實在是……特別的緊,再加上某人經驗不足,茶葉都沒濾幹淨,就替客人上了茶,此刻熊掌門口中含著一包苦水混著茶渣,一臉痛苦地望了望主座上笑的“溫文爾雅”的蘇淺,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怎麽?熊掌門可是對這茶水有什麽建議?這可是蘇蘇最拿手的,按理說味道該是不錯。”


    熊大勇剛想張口作答,那茶水就順著他的喉嚨一路滑了下去,到了胃裏,便是一陣翻江倒海。熊大勇蹙著眉頭瞪了瞪蘇淺身邊站著的葉屠蘇,百思不得其解,為何自己先前明明替她說了話,這會她卻好似要取他性命一般。雖說隻是一杯茶……誰知道這味道這麽奇怪,是不是因為裏麵下了毒藥?


    熊大勇天生濃眉,又是一臉絡腮胡子,這會對著葉屠蘇又是擠眉又是弄眼,萬般憤慨落在葉屠蘇的眼裏,都成了濃情脈脈。葉屠蘇隻當熊大勇特別喜歡她泡的茶,屁顛屁顛地跑去替他斟滿,沒想到熊大勇絡腮胡子顫了顫,直接朝茅房奔去了。


    另外三人見狀,雖不知其中奧妙,但這眼前的茶水,隻怕是不敢喝了。葉屠蘇端著茶壺回到蘇淺身邊,表情有些沮喪,蘇淺卻挑著眉頭,甚是得意,雖說這龍井茶浪費了著實可惜,可這葉屠蘇自進府以來,今日總算做了一回叫他稱心如意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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