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這樣……不太好吧……”昌亦瞥了一眼坐在馬上精神抖擻的葉屠蘇,又掀了蘇淺轎子的簾子做著最後的爭取:“蘇蘇隻是個姑娘,府上那麽多丫鬟,多她一個不多,又何必把她……”


    “府上不養閑人。”蘇淺沒良心地揮了揮折扇:“再說,直覺告訴我,她是個麻煩。哼,你放心,把她丟在鎮子上,馬上就會有人找到她。”


    蘇淺沒說錯,葉屠蘇確實是個麻煩。


    自打聽說自己能跟著蘇淺出府,葉屠蘇就沒閑下來過,又是收拾行李,又是準備盤纏,雖然這兩樣,她一樣都沒有……等到出了府,葉屠蘇自告奮勇要騎馬,待騎了一半,葉屠蘇忽然想起來自己貌似還在被人追殺,拋頭露麵實在不怎麽合適,於是又瀟瀟灑灑地一個翻身下馬,一臉狗腿地蹭進了蘇淺的轎子裏。正在看書的蘇淺蹙了蹙眉,不過想到接下來自己做的事情……有那麽一點點不人道……於是勉為其難地將葉屠蘇留在了轎子裏。誰知沒過多久,一臉幸福望著美人的葉屠蘇忽然覺得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叱吒風雲的葉大教主就這麽在美人麵前華麗麗地暈了轎子。不過這也著實不能怪她,葉屠蘇生來就是勞苦命,坐轎子這樣舒坦的事情,這還真是葉大教主的頭一遭。無奈,葉屠蘇隻能問蘇淺借了一套男裝,戀戀不舍地滾出轎子繼續騎馬,這麽一番來回折騰,三人已經出了皇城。


    天色漸暗,蘇淺撩起簾子,朝外麵的昌亦咳了兩聲。昌亦愣了一愣,立馬高聲吼了起來,深怕後麵的葉屠蘇聽不到似的。


    “啊!公子!天色這麽暗了,我們快些找家客棧投宿吧!”


    吼完昌亦就滿意的點了點頭,做到這份上,專業龍套也不過如此。


    蘇淺白了一眼昌亦,歎道:“也好。你同蘇蘇先去找找哪裏有客棧,我在這裏等你們。”


    趕了一天路,葉屠蘇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如今蘇淺放了話,葉屠蘇自然比誰都積極。倒不是為了自己能早些吃上飯,而是為了能讓大美人早些歇下。昌亦同葉屠蘇策馬跑了一段便兵分兩路,哦,當然,一路向前,一路則是向後。


    昌亦策馬又奔了回來,眼看著蘇淺已經有些不耐煩:“甩掉了?”


    昌亦暗罵蘇淺一句禽/獸,沒好氣地回道:“嗯,甩掉了。”


    蘇淺滿意地點了點,用扇子敲了敲轎門,轎夫立馬會意,扛著轎子,撒了丫子地就往城外跑。


    於是當可憐的葉屠蘇找好了客棧,連洗澡水都安排小二替蘇淺準備好了,回到原地,別說蘇淺的影子了,連個屁都沒有。


    淒淒涼涼的葉屠蘇站在樹下等了一陣,直到月兒當空照,花兒對她笑,也沒等來蘇淺。葉屠蘇不爽地揮手折了一根身後的樹枝,瞧了瞧,又很不文雅地啐了一口:“幹!我說這味道怎麽這麽熟悉,又是紫薇花!”


    葉屠蘇將自己沒找到蘇淺的因由全部歸結為自己找錯了集合的地方。想來天色這麽晚,蘇淺估計已經找了別的客棧住下了,葉屠蘇幹脆回到了客棧,心安理得地享用了原本為蘇淺準備的花瓣浴。等泡完了澡,用完了晚膳,葉屠蘇舒舒服服躺在客棧裏的天字一號房的大床上,一個翻身就進入了夢鄉。夢裏,蘇淺同昌亦可憐兮兮蹲在破廟裏,又冷又餓,滿麵淒涼地望著她。


    當然,這不隻是夢,這誠然是個現實。


    “昌亦!你說訂好的客棧呢!”


    “我怎麽知道那掌櫃的這麽不守信用。”昌亦大拇指一翹,很豪氣地搓了搓鼻頭。客棧?他壓根沒訂!沒良心的人隻有喝西北風的份,住什麽客棧?


    “阿嚏!”蘇淺打了個噴嚏,強壓住心頭怒火:“那你怎麽不去另找一家客棧!”


    “這裏是荒郊野外,哪來那麽多客棧?”昌亦兩手一攤,覺得自己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越發長進了:“公子你就在這破廟裏湊合一晚吧,這裏總比外麵好,好歹有四麵牆。”


    蘇淺磨了磨牙,又沒法反駁昌亦的話,隻好打落牙齒往肚裏吞。昌亦是練過武功的人,有真氣護體,倒是蘇淺,文文弱弱,眼看著不是要被風吹跑,就是要被活生生凍成冰塊,昌亦翻了個白眼,假裝沒看見,若是能將蘇淺凍出個好歹來,也算是爭了口氣,替蘇蘇報仇了雪恨。


    可是孔子說過,惡人的生命力是頑強的。孔子也曾說過,惡人也有可能活出精彩。


    所以當凍了一夜的蘇淺第二天生龍活虎的坐在轎子上嗑瓜子的時候,正義的夥伴——昌亦,也隻剩下仰天長嘯,無語凝咽的份了。反倒是那兩個轎夫,凍了一夜,轎子抬得有些不穩,顛的蘇淺屁股疼得緊。


    一行人一路顛簸來到了山路前,蘇淺眯了眯眼睛,鄭重其事地收起了瓜子。


    “昌亦,人都安排好了?”


    “是。”此刻昌亦的神色也明顯嚴肅了起來:“已經按照公子的吩咐準備好了。隻是公子確定要這麽做?若是有個萬一……”


    “呸!烏鴉嘴!”蘇淺把剛剛集下的瓜子殼都朝昌亦甩了過去:“就不會說點好話聽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哼!回去一定要讓皇兄每月再給我加些俸祿!”


    蘇淺一臉壯誌淩雲,卻沒瞧見昌亦的眼底忽然暗了一暗。


    蘇淺到底有些自己的本事,幾人剛進了山穀,沒走幾步,就有十多個蒙麵人舉著白花花的大刀衝了出來。


    “銀子都留下!”


    為首的蒙麵人一掌便擊斃了抬著災銀箱子的壯漢。然而蘇淺卻知道,這幫人表麵上是打劫,興趣卻全然不在銀子上。既然知道今兒會有這出戲,蘇淺自然不會傻到真的在箱子裏裝滿白花花的銀子。除了表麵那一層,下麵的都是貨真價實的石頭。瞧見那夥人將箱子急不可耐地搬走,蘇淺忽然勾了勾嘴角,很是滿意。


    “笑什麽笑?不想活命了?”


    蒙麵人的頭頭拔了劍,作勢要來砍蘇淺的腦袋,昌亦火速迎了上來,同那蒙麵人戰作一團。


    蘇淺本來還打算繼續安安穩穩地坐在轎子裏,可忽然掐指一算,暗歎不妙,憑借一副弱胳膊弱腿,奔出轎子拔腿就跑。幾個蒙麵人見狀立馬追了上去,昌亦想跟上,無奈被那頭頭困住,一時半夥脫不開身。


    按理說這個時候,埋伏好的近衛應該早就出現了才對,所以按照目前的情況看來,蘇淺隻能想到一種合理的解釋:那些近衛已經提前被這幫蒙麵人幹掉了。可是皇帝身邊的近衛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怎麽會這麽簡單就被這群武林草莽殺了個幹淨?


    蘇淺百思不得其解,眼見就要被蒙麵人追上,蘇淺幹脆問候了一聲親娘,停下腳步,閉上了眼睛準備等死。


    想象之中的疼痛並沒有降臨,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天旋地轉。蘇淺微微睜開了眼睛,麵前一張意外的大臉近在咫尺。


    “大美人!叫我一頓好找!”


    見識過葉屠蘇跑路功夫的蘇淺,第一次覺得她的聲音如此親切動聽。


    蘇淺顯然不是一般的男主,他既沒有抓住葉屠蘇的手欲言又止地問一句“你怎麽會在這裏”,也沒有捧起女主的臉,來一個任君觀賞的深情之吻。半空之中,蘇淺隻是反手抓緊了葉屠蘇腰帶,將頭埋進她的肩窩,低沉而嘶啞地吼了一句:“跑!”


    正準備運足掌風揮揮手解決掉身後幾隻“螞蟻”的葉大教主愣了一愣,不過既然美人要求跑,葉屠蘇自然有求必應,抄起蘇淺的纖腰就箭一般地躥了出去,翻身上馬,揮鞭狂奔,一氣嗬成。撕裂的寒風刮得蘇淺臉上生疼,然後從來沒有飆過馬的蘇小王爺的屁股瓣則被顛的比臉還要疼上好幾倍。眼見著身後的人已經被甩得連黑影也看不到,蘇淺急忙湊到葉屠蘇耳邊喊停下。美人在側,吐氣如蘭,這麽好的機會,葉屠蘇怎麽會這麽輕易放過?假裝沒聽見的葉屠蘇隻稍微放慢了些許速度,一個勁地駕著馬往前奔,直到穿過山路進入了前麵的小鎮,葉屠蘇才不情願地停下了馬。


    屁股快要裂開的蘇淺也管不了那麽許多,以一個極度難看的姿勢爬下了馬,嚷嚷著要住客棧。待兩人要了間上方,葉屠蘇忽然扭頭朝蘇淺攤了攤手:“銀子。”


    銀子這樣又醜又髒的俗物,蘇淺自然不會親自待在身上,而昨天晚上享受了一番天字一號房的服務的葉屠蘇,身上僅剩的銀子也是用了個精光。二人大眼瞪小眼的一合計,好麽,活該兩個穿著體麵的窮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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