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幾天,紅蓮端著藥進來的時候,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


    “什麽事那麽高興?”經過幾日的休養,花錦城身上的風寒已經大好,隻是有時還會咳上幾聲。


    “要高興也是娘娘高興呀,剛才清華宮的李公公又送來了一些補品,還有一些止咳的枇杷露,說是皇上特意交代送來的呢。”


    “哦。”花錦城淡淡一笑,這些天沒有再見到鳳閔,隻是差人隔三差五送來些東西。不知為何,花錦城的心裏竟生起一絲淡淡的失望,有時候花錦城也會被自己嚇了一跳,平日裏一個月也見不到一兩次,也沒覺得什麽,這一次生了個病竟變得這麽嬌弱,竟期待著他能來看她,花錦城搖了搖頭,看來自己真的是病得不輕,竟胡思亂想起來了。


    紅蓮吹了吹手中的藥,“娘娘,您還不知道,那個孫舟邦孫大人不知道犯了什麽事情,聽說今日就要斬首示眾了,您可不知道,以前他仗著皇上的寵信做了多少的壞事,而且還很喜好女色,經常輕薄宮中的妃子,宮中的妃子都很怕他,就怕因為他被皇上送走。”


    說到這裏紅蓮一陣唏噓,“還好他現在不在了,不然被他看到娘娘您長得這麽好看,肯定會惹來麻煩的。也不知道他到底犯了什麽罪,這一次皇上居然沒有再縱容他,看來應該是做了什麽不可饒恕的事情……”


    紅蓮一邊說一邊將吹得差不多的藥端到花錦城麵前,繼續道,“聽說這一次監斬的人是晉王爺,說到晉王爺,皇上待晉王爺還真是好呢,這一次春宮宴的時候,皇上還親自為晉王爺指婚,娘娘你在場應該知道吧,好像是成國師的女兒,那國師的女兒我可是見過的呢,在前一年的春宮宴上,長得真的是美若天仙,剛剛聽李公公說昨日就要定下黃道吉日了,在下個月十八就要迎娶了……”


    手中的藥碗忽然一鬆,“砰”地一聲砸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娘娘,你怎麽啦?”紅蓮一驚,趕緊上前幫她擦拭。


    花錦城苦笑著搖搖頭,“沒事,剛才不小心了……”


    紅蓮收拾起碎片,看著花錦城蒼白的臉色,還想要說什麽,卻被花錦城找了個借口打發了出去。


    原來他真的要娶親了,她進宮,他娶妻,不正好嗎?


    日子如故,花開花落,春末夏初,禦花園裏的梨花不知道謝了多少。


    這一日,花錦城如期來到華清宮,剛到宮門口,宮門一開,一襲錦黑色的衣袍落入眼底,黑發黑眼,臉上棱角分明,俊秀非凡,即使坐在輪椅上也絲毫不見他的風華絕代。宗越看著出現在宮門口的花錦城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意外,卻很快隱沒了下去,兩人相顧無言。


    今日十五,再過三天就是他的大喜之日了。


    花錦城心口一揪,強自鎮定,微微施了個禮,便從他的身邊匆匆走過。眼角掠過他的神色,依舊還是那麽的淡然自若,兩人形同陌路一般。


    清華宮中笛聲陣陣,鳳閔斜靠在軟榻上半眯著眼,對於那日春宴上的事隻字不提。


    花錦城停了停,笛聲還嫋嫋地回蕩在清華宮的上空。花錦城知道此時的鳳閔並沒有睡著 ,不知為何,花錦城竟感到不自在了,雖是側身而坐,離那人有十步之遙,隻要不轉頭,根本就看不見榻上的那個人的身影,花錦城卻心神不寧,笛聲時斷時續,有時還失了調。


    “既然你不願吹,那便回去吧。”鳳閔終於出聲了。


    花錦城一愣,看向了暗處。他體中的睡蟲蠱還沒有得到完全的安撫,要是笛聲停了過久,便又會發作的,噬心之痛將會持續到天亮。


    “聽不懂朕的話嗎?”


    “可是……”


    “朕叫你走你便走。”軟榻上的人似乎有了一些怒意。


    花錦城看了看那模糊的身影,猶豫了片刻,終於起身,後退了兩步,“那臣妾告退了。”


    殿外候著的李公公看到花錦城這麽快就出來了,倒有些意外。一直擔憂地朝殿內張望著。


    月色如水,曲徑幽幽,往返於清華宮和錦繡宮的路並不算太遠,所以花錦城就不讓紅蓮來回地跟著,自己也多了些自己的空間。


    路過一座亭台時,花錦城的腳步忽然滯住,再也邁不開一步。


    亭台上,那玄黑色的一抹仿佛就要融入夜色中,若不仔細看,還不知道那裏居然坐著一個人。


    覺察到身後有人注視的目光,那人馬上轉過身來,看到一身素衣婷婷立於小徑上的花錦城,臉上露出了一絲喜色,他原本以為還要多等上幾個時辰呢,沒想到回來得這麽早,臉上又露出擔憂的神色,“怎麽這麽早,你……”


    花錦城收了收神,依舊立在原地,“沒什麽事情,王爺請放心。”


    宗越露出一絲苦笑,他隻是擔心她這麽早就出來,該不會是受了他的什麽為難,而她卻對於他的關懷處處防備。


    花錦城怎麽也想不到,宗越此時還停留在宮中,春末時節,天氣依舊濕冷,他的腿疾每到這個時候便會發作,若是自己來遲幾個時辰,他是不是還要在這裏再等上幾個時辰?


    心中浮起異樣的情緒,卻不敢表現出來,“王爺,時間不早了,您要是再晚些出宮,怕會有所不方便。”


    宗越卻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無奈地搖了搖頭,“小城,你難道就打算站在那裏跟我說話嗎?”


    一聲“小城”,讓花錦城身子一顫,自入宮以來,左一句“梨妃”右一句“娘娘”,兒時的昵稱在進宮後早已不存在了。


    “王爺,這裏是皇宮。”花錦城麵無表情地地提醒著他。


    “長到這麽大了,你這固執的性子還是一點也不改。”宗越搖了搖頭。


    “花錦城一向便是如此,若是惹王爺不高興了,還請王爺恕罪。”花錦城冷冷地回應。


    宗越有些失落地低下了頭,嘴角盡是無奈的笑意,再抬起頭時,笑意全無,定定地看著她,“再過幾日,我……”喉頭一澀,忽然沒有了下文。


    花錦城目光一黯,故作逞強地扯起一個笑,“花錦城知道再過幾日便是王爺的大喜日子了,花錦城在此恭喜王爺了,王爺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情,花錦城這就退下了,請王爺慢走。”


    一個個“花錦城”從她的口中說出,說得既生疏又冷漠,刺痛了晉王的心,晉王沉聲喊道,“慢著。”


    “王爺還有事?”花錦城停住腳步,卻沒有再轉過身。


    “你真的希望我娶她?”聲音忽然變低,帶著些許的期待,緊緊地盯著那個背對著自己的身影。


    花錦城一動不動,希望又怎樣,不希望又能怎樣?


    “皇上賜婚,王爺還想怎樣?”


    “若是我不願呢。”


    不願,那便是拒婚,便是抗旨,王爺,你心裏應該比誰都清楚如此做的後果,花錦城也不希望看到這個後果。


    花錦城死咬著唇,“王爺這又是何苦呢?先不說那成國師的女兒如何端莊美麗,成國師在朝中的威望亦不可小覷將來說不定對王爺大有可用,王爺何樂而不為呢?”


    “這真心如此?”聲音似冰,一字一字砸在心口上。


    “花錦城那日定會在宮中為王爺祝福的。”


    “好,說得很好。”


    晉王忽然大笑出來,而花錦城再也不敢停留一步,生怕再不走,抑製而出的聲音會泄露出自己的半分心緒。


    錦繡宮內,花錦城倚窗而坐,,窗前一輪明月高懸,窗內有人陷入迷亂的思緒中。


    七歲那年,她最後的親人死去,後來被另一個人領養了,不到一年領養她的人也死去,她開始孤身無依,一人流離失所,一個人隨波逐流,不知走了多少的地方。那天,她饑餓難耐,想著上山采點野果報複,卻遇上了同樣也是饑腸轆轆的一頭野狼。兩隻凶狠的眼睛在黑夜裏冒著綠光,陰森而可怕。


    同樣是那一夜,楚國的二皇子宗越跟隨國君出來打獵,迷了路,被困在山中,親眼目睹了她同野狼搏鬥的整個過程,看著她如何用口中的短笛降服那匹野狼,又看著她又如何用各種不認識的小草碾碎給自己敷傷口。


    她眼中的倔強和奇怪的舉動終於引起了還是一個皇子的宗越興趣,他將她拉上馬,帶她回了府。


    府上的金碧輝煌驚呆了她,她不知道救她的這個少年身份居然會這麽的高貴,心中隱隱不安。他閑事會教她讀書,看她練字,在她漸漸放鬆了心中的不安的時候,她第一次知道了自己所處的是什麽地方,那個救自己的人是誰是在一年之後。頓時,她被激怒了,她像是一隻被惹怒了的小貓一樣,對她的救命恩人舉刀相向。


    而他卻隻是靜靜地看著她,“你進府的那一天,我就已經查清楚了你的身世,你是花紀綸的孫女。”


    “那你為什麽還就我?”她近乎咆哮。


    “因為我同你一樣,我也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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