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玥幾乎是被刺眼的日光蟄醒的,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腦子裏走馬燈一樣,閃過了太多的人和事。兒時外婆長腳她唱的那首歌謠,一遍一遍的,在耳邊回蕩。


    “葉兒黃,雁兒飛,小姑娘,莫哭泣呦,待到明年花開時,雁兒北歸,雁兒北歸!小姑娘快長大呦,長大記得回家喲,雁兒一起,回家喲!


    阿玥慢慢的,濕了眼眶。


    她是忘了歸家的路的雁兒,是不記得家的方向的小姑娘。


    一雙手,突然伸向阿玥的肩膀,然後,一股很大的力道,透過那雙手,傳到阿玥的四肢百骸,她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慕琰那張,因為貼的太近而顯得猙獰的臉上,慢慢的,露出了驚喜。


    這世上,真的還有一個人,發自內心的,關心著自己。


    阿玥掙紮著,坐了起來,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然後,突然撲進他懷裏,嚎啕大哭,撕心裂肺。他一遍一遍的撫摸著她的頭,一聲一聲的呼喚著:“阿玥,阿玥……。”


    他說:“那些所謂的親情,我們不需要,阿玥,你失掉的,我都會一一償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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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玥說,慕琰,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啊,是個野種。


    慕琰說,阿玥,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呢,是個變態。


    阿玥說,我是認真的。


    慕琰說,我沒有騙你。


    阿玥笑了,各應孩子,安慰別人,也不用這麽往死裏寒磣自己啊。


    慕琰也笑,阿玥啊,你以為的那些真,都不是真,你認為的那些假,也未必是假。


    阿玥歎氣,我是個書呆子,腦子不是太靈光,慕琰,你總是這樣故弄玄虛,我會跟不上你的節奏的。


    慕琰嗬嗬笑,有嗎有嗎?老子明明,明明是個直腸子來著。


    阿玥低著頭,不語。


    慕琰擼擼袖子,拉起她朝外走,阿玥問:“你這是做什麽?”


    “出氣,阿玥,你這躺氣,不能白受。”


    “不用,不用。”阿玥用力掰著慕琰的手,“他們,不是我的父母,照顧我那麽久,也是仁至義盡。”


    慕琰回頭,眸子裏的笑意慢慢冷去,瘮人的寒光一閃而過,嘴角上揚,冷笑一聲:“仁至義盡嗎?阿玥,我今天,就是要帶著你,去教教他們,什麽叫仁至義盡!”


    慕琰很生氣,阿玥早就看出來了,無論是剛剛的玩笑,還是寬慰自己時的調侃,他都在極力的,壓製著什麽,那笑容裏忽隱忽現的怒意,讓她跟著,也心裏一酸。


    她哪裏,就值得這個男孩兒,這樣對待了。


    慕琰幾乎是用踹的,踢開了司徒家的屋門。


    正在屋裏打掃的張媽,嚇了一跳,慌慌張張間問道:“慕家少爺,你這是怎麽了?”


    慕琰冷笑:“讓司徒珣滾下來見我。”


    “小珣,小珣他並不在的。”


    慕琰輕哼一聲,眼睛裏的不屑愈深,瞥了一眼樓上司徒珣的房間,吼道:“司徒珣,老子數到三,再不給老子滾下來老子會做出什麽事我不清楚,但你最清楚!”


    然後,慕琰當真,數起了數。


    而司徒珣的房間,也緩緩的,打開了房門。


    阿玥看見,司徒珣和司徒箏,都在。


    “阿琰。”司徒珣喊他。


    “阿琰,也是你叫的?”慕琰斜睨著他,冷聲回道。


    司徒珣走下樓來,“這是你第幾次,因為阿玥,衝我發脾氣了?”


    慕琰一拳打在司徒珣的鼻梁上,瞬間,鮮血噴薄而出。


    大叫一聲的司徒箏跑下樓來,護在了司徒珣身前:“琰哥哥,你要打,就打我,司徒玥頭上的傷,是我弄得。”


    慕琰冷眼看著司徒箏,笑了:“司徒箏,我希望你能清楚,阿玥住在這裏,並沒有白住。”繼而對司徒珣說:“你答應過我什麽?


    “我並沒忘。”司徒珣說,“可是我出去的時候,阿玥,已經不見了。”


    慕琰一臉嘲弄的看著他,指著司徒珣,點了點頭,然後,大家還沒反應過發生了什麽的時候,猛地拽過司徒珣來,抓著司徒珣的脖頸,又是一拳,打在了司徒珣的臉上。


    阿玥聽見慕琰吼道:“司徒珣,我他媽不信她一個傷成這樣的女孩兒你要是誠心追的話會他媽的追不上!!!”


    “司徒珣,我曾經試著要相信你,但是很可惜,你再一次,浪費了我的耐心。”


    司徒珣拭了拭嘴角的血:“你真的,有試圖相信過我嗎?”


    慕琰輕笑:“我今天過來是想打你幾拳給阿玥出出氣的。”揮了揮手:“你要是覺得這幾拳還不夠的話,我不在乎多加幾拳。”


    “如果阿玥住在這裏你覺得委屈的話,我可以帶她走。”


    “不可以!”


    阿玥循聲望去,看見了緩緩下樓的顧蘊暉。


    “阿姨,你終於肯下來了。”慕琰道。


    “阿玥是我司徒家的女兒,自然應該住在這裏。”顧蘊暉對慕琰說。


    “阿姨,既然你這樣說了,不如讓阿玥再聽得更明白些。”慕琰拽起阿玥,把她拉到顧蘊暉麵前。


    顧蘊暉看了看慕琰,平靜無波的臉上起了波瀾。


    阿玥看見,一直沉默不語的司徒箏,哭了。


    “阿玥。”顧蘊暉開口,“你是我的女兒,是我和司徒修的親生女兒,中州的老人確實不是我的父母,隻是看在與我父親這許多年的情分上,才養了你這許多年。”


    顧蘊暉說到這兒,看向司徒箏:“小箏那樣對你,媽媽很抱歉,是我們,太嬌縱她了。”


    阿玥覺得事情變化的程度已經讓她理不出頭緒來了,前一秒,她最親近的人隻有中州的外公外婆,這一秒,中州的外公外婆又成了和她沒有血緣關係的人了。她知道這其中早已成了一團亂麻,她糊塗了,想必司徒箏也糊塗了,然而,慕琰他們,卻一定清楚些什麽,隻是不願意,讓她知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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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琰又帶著阿玥離開了,阿玥一路無語,慕琰對她說:“想問什麽就問吧。”


    “我該信誰?”阿玥問。


    “不是我想讓你知道的,都不要信。”慕琰說。


    “所以,我不是外公外婆的親孫女。”


    慕琰沉默片刻,說:“對。”


    阿玥苦笑:“那為什麽,還帶我回去?”


    慕琰頓住了腳步,雙手放到阿玥的肩上,他說:“阿玥,你應該感覺到了吧,有些地方,一旦離開了,就再也回不去了,可是一定要告別,阿玥,記住,離開的時候一定要告別,不管是對外公外婆,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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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次的變故,盡管阿玥在司徒家的處境依舊不尷不尬,但司徒箏明顯收斂許多,盡管不知道暗地裏咬碎了多少銀牙,詛咒了她幾個千百遍,起碼人前,再不敢出言相傷,跋扈的囂張,也少了許多。


    慕琰終於決定去學校,這些日子一直都在跑學籍的事情。


    阿玥照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班裏的處境依舊和家裏一樣,不尷不尬。


    班花歐陽燕燕傷愈回歸,班上無數為八卦死而後已的仁人誌士們,幾乎將燕燕的座位圍了個水泄不通。無非就是那麽幾句話,自卿走後,淩君朝思暮想,茶飯不思,無奈半路殺出程咬金,不對,是狐狸精,此狐不是別人,正是臭名昭著的司徒玥是也。司徒鳩占鵲巢,霸占淩君不說,還霸占了原本屬於燕燕的領舞之位,好在淩君懸崖勒馬,迷途知返,識破司徒詭計,回頭是岸,舍了司徒,望眼欲穿,等著卿歸。


    阿玥在一旁聽得直冒冷汗,好在他們沒再杜撰一個封神榜,一個薑子牙出來,要不然,自己不被薑子牙那威風凜凜的打神鞭給打得魂飛破散才怪。


    而燕燕姑娘,聽得雙目炯炯,眼看就又要梨花帶雨,秋波一輪又一輪,明裏暗裏的,往淩紹東那裏送。


    無奈無奈啊,倒不是神女有心,襄王無夢,隻是這淩紹東是個木頭,每每燕燕的秋波將達之時,淩紹東就很不識相的大吼一聲:“我操,司徒玥你想齁死老子是吧?媽的,這是人吃的東西嗎這麽鹹!”


    燕燕一張臉瞬間綠了,捎帶著周遭一眾同學整齊劃一的白眼,齊刷刷的朝阿玥射來,阿玥心裏一萬隻董小姐奔騰而過,將淩紹東罵了個千萬遍。


    我去你大爺的,這蟹黃糕是你非要吃的,是你涎皮賴臉從慕琰那兒搶的,本姑娘,本小姐,自始至終,由內而外,壓根,完全,本來,就沒有請,也沒有邀你吃,白吃的棗還嫌核兒大是吧,說好聽了叫不知足,說難聽了就是不要臉!


    不過話說回來蟹黃糕不好儲存,中州人的做法確實會往鹹裏做,一般人,也的確受不了那口味,鹹,確實是鹹,不是甜。


    阿玥埋頭假裝遨遊書海,淩紹東吼了兩嗓子沒人搭理便也消停了。


    然後,更不讓人清淨的事情發生了。


    慕琰來了。


    慕琰來上學了。


    慕琰帶著他那一身狂拽酷炫的行頭和一張傾國傾城的臉,另加一種自動隔離目中無人的氣場,被班主任領進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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