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寅成和餘小倩被送進監獄,對失去的孩子有了交代,高雅以為所有的事情到此劇終。然而,她低估了別人,她把所有人都看得太純正。當蔣芳再次來到家裏的時候,高雅想不笑都難。


    這都是什麽事兒呢?過去看不起自己,一口一個賤人,每次見麵都嫌棄她的人,現在就站在自己麵前。蔣芳一把鼻涕一把淚,見說了半天,高雅沒點反應,她噌地一下跪在地上。


    “小雅,求求你,這次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寅成!”


    高雅退後一步,半點沒給蔣芳麵子,嘭地一聲關了門。


    她實在低估了蔣芳的厚臉皮,眨眼間門被敲得咚咚響。她想忽略這敲門聲,奈何她天生做不了心狠的人。她打開電視,把電視音量調到最大。盡管如此,她依然隱約地聽到敲門聲以及門外的哭訴。


    不得已,她氣呼呼地打開門,“我說你還有完沒完,你著急你兒子,你找公安局去,你來我家吵什麽?”


    “小雅……”似是沒料到高雅突然出來,蔣芳臉上掛著淚珠頓了一秒,然後急忙抱著高雅褲腿,“小雅,求求你救救他。等他出來我一定讓他跟你複婚。”


    “哦?”高雅聲音一轉,“複婚?”這是還拿她當傻子呢?就趙寅成這樣的人,這輩子送給她擦鞋她都不稀罕。


    見高雅答話了,蔣芳滿以為高雅這裏有戲。她急忙答道,“對!對!對!其實寅成心裏有你,要不怎麽能三十萬說給你就給呢?”


    說什麽複婚,說到底還不是想要三十萬塊錢。氣到極致,高雅反而輕鬆道,“你說說,我要怎麽幫?”


    “其實你隻要把這三十萬拿出來當保證金,人家公安說了,隻要交三十萬的保證金就能保釋出來。”


    高雅實在想笑,這人哪來的自信呢?“當初你兒子那麽對我,你說我憑什麽要幫她,你是覺得我真傻是不是?實話告訴你,你兒子我一點都不稀罕,他現在在我心裏就是垃圾,是要被丟棄的東西。”


    蔣芳惺惺一笑,和著哭花的臉,實在讓人倒胃口,高雅覺得自己一秒都不想和這人多呆,“你聽清楚了,我想趙寅成死都來不及,所以我絕對不會幫他。你走吧,你要是想跪你就跪外麵去,別打擾我家進出。好了,我要出門,你自己隨意!”


    主角走了,蔣芳這戲當然唱不下去了。她在門口坐了一會,遇到下班回來的高思承,她的眼裏瞬間流露出期待的光芒。她趕忙起身,迎上去,“嘿嘿!親家,你終於回來了!”


    高思承腳下一頓,被蔣芳這突如其來的親熱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般親熱地叫他親家可是頭一遭。不過高思承心裏本身是不喜歡見到趙家人的,他瞬間擰了臉,“你來做什麽?”


    “我這,這不是來找你們商量寅成和小雅複婚的事嗎?”蔣芳沒學過文化,所以她的骨子裏是封建的,保守的。在她眼裏,她的兒子,她的家比高家好,所以,她是看不起高家的。今天會來這裏,她完全是覺得隻要她提出複婚的條件,高家一定會答應。


    果然,高思承沉默了。他比蔣芳高出一個頭,他斜斜地瞧著她。才幾天時間,這個頤指氣使,高高在上的女人就變得頹敗,變得憔悴蒼白。但他想的不是複婚,而是覺得憤怒,覺得趙家太不把高雅當回事了。趙寅成進監獄他是知道的,蔣芳這個時候提出複婚的事,就太埋汰高雅了。高家雖不富裕,可高雅也是他掌心裏嗬護出來的。趙家把高雅害成現在這個樣子,居然有臉來。哼!高思承心裏一聲冷哼。


    “親家,你看啊,寅成和小雅那是頭婚,雖然兩人離婚了,但寅成心裏一直有小雅的。二婚哪能和頭婚比呢。隻要你們把那三十萬拿出來,寅成馬上就能保釋出來。到時候,我一定讓寅成和小雅複婚。”蔣芳以為高思承沉默是在想這個提議,於是她繼續說道,“而且,當年是小雅先背叛寅成,壞了名聲不說,後來還進了監獄。你知道,這樣的背景很難嫁個好的婆家,可我們寅成不嫌棄她呀,隻要她倆複婚,以後趙家一定不會虧待她,而且這三十萬也會還給你!”


    高思承將手上的公文包往邊上一扔,抄起門口的掃帚向蔣芳掄去,“你滾!滾得遠遠的!我們家不稀罕你們家。”


    “哎哎哎!”蔣芳四處躲避,“你,你,你別亂來啊,我告訴你,就你家高雅這隻破鞋,也隻有我家寅成肯要,別的誰會看得起她。”


    “滾滾滾!”高思承被這一激,火氣瞬間升高許多,他指著蔣芳罵道,“我就說啊,你居然來找小雅,原來是打小雅這三十萬的注意。我告訴你,門兒都沒有。我絕不會同意這事的,就算我家小雅這輩子嫁不出去,我們也不稀罕你趙家。你家就是火坑,我今天要是答應你的要求,那我才是頭昏。”


    見勢,蔣芳明白今天這事是肯定沒希望了,她罵罵咧咧地向小區外逃去。追到門口,高思承這才停下,扶著老腰嘴裏直喘氣。


    高雅去超市買了東西出來,提著東西遠遠地瞧見高思承站在小區門口歇氣,她趕忙跑過去,“爸,你這是在做什麽?”


    “還不是蔣芳那老不死的,我告訴你,我,我,我,說什麽也不會答應你和他家那壞蛋複婚。”高思承因為過於激動,說話上氣不接下氣,“我告訴你,這輩子,沒人要你,爸爸要,爸爸養你一輩子。我的女兒就要堂堂正正,我的女兒不應該讓別人這樣糟蹋。”


    高雅鼻子一酸,摟著高思承,委屈道,“爸——”


    “好了,傻孩子。一切都過去了,忘記過去,咋們好好重新來過。”


    被高思承的大手掌,有力的臂膀摟著,仿佛被一股無窮的力量包圍,高雅瞬間平靜下來。


    晚上,高雅又失眠了。監獄出來一個月了,還有一個月就是過年。可過去這一個月裏,除了報複的事,她每時每刻都覺得無聊,覺得自己是寒冬臘月的枯草,生活裏的一切都是荒廢的。這兩天更是無所事事,她索性開了燈,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了一陣呆後,她打開電腦。


    隨著電腦開機的聲音響起,一張幹淨帥氣的男人臉躍出屏幕。這是大明星薑頌的平麵照片。


    他有濃黑的眉,眉的前段到眉峰處幾乎一樣粗,尾部很自然的細了一點收起。他的眼睛是細長的,眼睛周圍輪廓很深,雙眼皮,像西方人的深眼窩。近了鏡頭看,他的眼珠很黑,白的很白。被深黑眼窩映襯,這眼就深了。照片裏,薑頌的眼睛直視鏡頭,黑眼珠裏有一點白色的光。


    這就是清澈了。


    眉毛和眼睛剛好在臉三分之一的位置,高挺的鼻梁下麵,是很長的成溝壑的人中。人中下端,是紫紅色的《唇》。《唇》的線條很明顯,中間對著人中的位置,正是《唇》部凹凸的地方。《唇》上有很明顯的豎線褶皺,像極了人渴的時候的樣子,有點白,有點幹,有點光。


    瓜子臉,兩腮到下頜處如刀刻般,線條剛毅。下頜的皮膚上有點黑色的胡渣。


    這樣的薑頌當然稱得上女人的夢中情人。


    這張照片是薑頌剛出道時的樣子,有成熟男人的陽剛也有大男孩的青春之氣。當時瞧見這張照片,高雅第一眼想到的是江北。當時她毫不猶豫地設置成屏保,幾年過去,這照片仍然讓她怦然心動。不知不覺地臉紅了,高雅覺得臉上發燙。


    她兩手捂著臉側,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頭發枯燥,臉色蠟黃,沒有一點生氣。她拿起梳子梳了一下,還是這個月一直出現的樣子,頭發掉了很多。頭發纏繞在梳子上,捋下來揉成大大的一團,她忽然很心煩,將頭發拿出去扔進垃圾桶。看著垃圾桶裏的頭發,她覺得自己正一點一點老去。


    她登上兩年多沒用的企鵝號,號裏許多頭像不停地閃。頭像是灰色的,都不在線。她一一點開翻看,卻沒有一個想聊的。翻到最後,一隻小鴨子頭像出現在眼前。


    “高雅,幹嘛呢?”


    “高雅,你死哪裏去了,怎麽這麽久不跟我聯係,你的電話也打不通。”


    ……


    仲秋,這是高雅高中時期的好朋友。兩人一直保持聯絡,無話不談。高雅心裏終於覺得安慰許多,被許多人遺忘,可總還有一個人在掛念自己。


    “高雅,我好難過!你快跟我說說話!”這是仲秋的最後一條消息,正好是一個月前,自己出獄那天發的。


    “怎麽了?”很久沒打字,高雅的手有點生疏。消息發送出去後,隨著仲秋的頭像立刻變成灰色,高雅心裏也灰了,仿佛連唯一的寄托都沒有了。“你還好嗎?”生怕仲秋不理她,她又發了一條消息才關閉企鵝號。


    沒有睡意,她瀏覽了一會網頁,直到眼皮脹痛才關了電腦。


    經過昨天那件事,高以為蔣芳就不再來了,沒想到早上剛出門就發現蔣芳坐著花台上。


    見高雅出來,蔣芳立刻走過來。衣服還是昨天那身衣服,這個老太太終於有了落魄的時候。


    蔣芳正等著自己呢。高雅也不訝異,她當沒事一樣從蔣芳身邊走過。


    “哎,等等,小雅!”蔣芳連忙拉著高雅。


    “難道我昨天沒說明白嗎,還是你聽不懂人話?”高雅沒好氣道。如今,對趙家人,她無需客氣。


    “不是,小雅,我有別的話說。”


    蔣芳把聲音放得很低,在過去是絕對不會有這種謙和的態度的。連接兩天高雅被蔣芳這變化弄得很煩躁。蔣芳越是低聲下氣,高雅越覺得自己失敗。


    她歎了歎氣,暗笑自己犯賤,別人對自己恭恭敬敬,自己卻反而想起過去被欺壓的時候。“我不想聽,你走吧。”


    見高雅又要走,蔣芳急了,手上越拉得緊了,“小雅,你別急,我說完就走。就是餘小倩她想見你,她說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說?”


    和著自己就該言聽計從,還是怎麽的?高雅火了,“嗬!我說你們這一家子人,哪裏來的信心?昨天是要三十萬,今天又要我去見餘小倩,我他媽吃飽了撐著,往監獄裏跑?我是日子過得不舒坦是不是,還往那裏跑?”


    見高雅生氣了,蔣芳立刻鬆開高雅的手,再低聲說道,“餘小倩說是關於那個,那個……”蔣芳聲音越來越低,頭也越來越低,她瞟了一眼高雅,才又用更低,更輕的聲音說,“孩子……”


    餘小倩說得沒錯,高雅很想知道兩年前那個男人是誰,想知道那個與自己無緣的孩子是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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