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樂樂公寓樓外。
淩晨12點的午夜，格外安靜，昏暗的路燈下，路麵上隱約著梧桐樹稀稀落落的光影。
停車坪上趴著一輛黑色的車子，與夜色渾然一體，車內偶然有煙頭的微弱火光，依稀可見。
莫晨楓坐在駕駛座上，默默地抽著煙，車廂裏彌漫著香煙濃鬱的氣味。他手指輕輕一彈，煙頭飛過車窗，落在車外的水泥路麵上，很快熄滅在午夜寒冷的潮氣裏。
他又抽出一支，點燃，猛吸了幾口，吐出一長串煙圈。煙圈嫋嫋上升，氤氳了眼前模糊的樓層。隔著煙圈，他眯著眼睛望向穆小洣的窗戶，長久的凝視……
穆小洣，原來……恨你和忘記你一樣難。
莫晨楓低首，揉了揉眉心，良久，抬頭最後深深地看了眼那扇透著微光的窗戶。升起車窗，踩下油門，車子掉頭離去。
休息了幾天後，穆小洣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住。
王樂樂恰巧下班回來，把辭職信往她手裏一塞，說：“劉組長說，讓你再考慮下。這個廣告案子馬上要完工了，你現在走的話，獎金就泡湯了。”
“我知道，不用考慮了，姐不缺錢！”穆小洣邊收拾東西，邊說。
“穆小洣，那可是白花花的銀子，真金白銀哦。”王樂樂不信穆小洣不動心，平時買東西時的摳門勁兒，這一大筆獎金不放在眼裏，切，除非她眼睛長雞眼了。
她活似未聽見王樂樂的循循善誘，指了指餐桌上姐姐送來的補品，說：“那些東西留給你吃，胖了別抱怨。”
這些日子，幸虧王樂樂幫忙消化掉姐姐拿來的東西，在床上躺了幾天，她一斤肉沒長，王樂樂倒是胖了不少。
王樂樂咧嘴笑笑，手腳麻利地把東西全收拾到冰箱裏去了，“過月子真好啊，好吃好喝地侍候著。”
“你幫我把辭職信直接交給總經理。”穆小洣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
王樂樂撇嘴，皺眉，無奈地領旨。
“你現在身體還很虛弱，自己行不行啊？我送你吧。”王樂樂急忙拿出鑰匙，搶過穆小洣的包。
“不用你送了，鄭墨在外麵。”
王樂樂狀似了然地哦了聲，深深地看向穆小洣，問道：“你們在一起了？”
穆小洣抬眸，想了想，說：“沒有。”
“為什麽不表白？鄭墨生日時，你不是打算向鄭墨示愛的嗎？”
穆小洣深深地吸了口氣，淡淡地說：“現在突然沒有表白的*了……順其自然吧。”
回到家，母親和姐姐正坐在客廳裏，冷著臉相對無言，尚尚趴在泡沫板上玩著積木。
“媽，怎麽了？這是……”穆小洣謹慎地看著姐姐。
穆小婷沒說話，母親先開口了，“小洣，你媽給你姐丟臉了，闖禍了，人老了真是不中用了。”老太太邊說，邊拿眼珠子瞟瞟大女兒。
“媽，我又沒怪您，瞧您說的。”穆小婷本來和王子的家長協商好了，沒想到今天老太太殺到學校去了。在辦公室裏，當著很多老師的麵，把這件事給抖摟出來了，文老師也覺得很沒麵子。
事情一旦傳開，想要收場，王子的家長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穆小洣聽姐姐說過此事，隻是沒料到事情這麽嚴重。看來，想讓尚尚繼續留在那個幼兒園裏上學，難了。
她上前摟住母親的脖子，哄勸道：“就這點小事兒，犯得著生氣嗎？包在我身上了，吃飯吃飯，好幾天沒吃媽做的飯了，可想死我了。”
老太太緊繃的臉上悄然融化，神情柔和了很多，站起來，照著穆小洣的屁股打了下，佯怒道：“我就這幹活的命。”眉開眼笑地進了廚房。
看母親進了廚房，穆小婷對穆小洣說：“你該多休息幾天，這幾天不許吃涼的東西。”
“沒事兒，我身體好著呢。尚尚學校的事，你打算怎麽辦？”
“找其他幼兒園唄，私立的幼兒園好找，就是公立的不好進。”穆小婷長歎了口氣，抬眸看向穆小洣，故意問道：“你這當小姨的，剛才不是說包在你身上了嗎？”
“我哪認識什麽人啊，剛才不是哄咱媽高興嗎？”穆小洣嬉皮笑臉地說。
“可以找莫總幫忙，聽說千宏集團去年給幾個小學讚助了圖書館。”穆小婷提醒穆小洣。
穆小洣慌忙擺手，說：“千萬不要，我們再想想其他辦法。實在不行就去私立幼兒園，多花的錢我來出。至於以後，到時再想辦法唄。”
穆小婷撇嘴，說：“越來越搞不懂你，帶尚尚去洗手，準備吃飯。”
晚飯後，穆小洣回到臥室，打開電腦，開始瀏覽招聘信息網。
不能一直這麽懶散地拖下去了，活著就要吃飯，吃飯就要勞動。
可是幾天的應聘下來，穆小洣才算明白姐姐的苦心。但凡一個崗位都要幾百上千號人去搶奪，其中包括畢業的博士生，從異鄉遊回來的鍍了金邊兒的海龜。
幾年沒找工作，穆小洣驀然發現自己out了，有種不入流的落寞感。
那點塞牙縫兒的工資，還那麽多苛刻的規定，她真想把簡曆扔在趾高氣昂的雇主臉上。
走出招聘公司，穆小洣接到王樂樂的電話，公司同事聚餐，劉組長說讓她過去，算是送行。
她猶豫片刻兒，還是答應了。一起共事那麽多年，還是有感情的，再加上這幾天應聘的挫敗感，讓她格外懷念以前的工作和同事。
她按指定的地點，來到一家韓國料理店。
裝修檔次不低啊，肯定不是劉組長掏腰包，他那一分錢摔成三瓣兒花的摳門勁兒，哪舍得來這裏請客。
穆小洣走進包間，幾個同事都已經到了，對她也很熱情，和以前一樣開著讓人皮笑肉不笑的玩笑。
劉組長率先招呼她到他身邊坐，待各安其位，大家也就忙活開了。烤肉，烤菜，涮鍋裏翻騰著各色菜品，整個飯桌上擺的滿滿騰騰，氣氛格外熱鬧。
穆小洣開動之前，湊到王樂樂耳邊小聲問：“這麽豐盛，aa製嗎？”
“劉組長請客，主要是宴請你，我們是陪襯。”
額？沒那麽恐怖吧，難道吃完飯讓她掏錢，這麽不要臉的事，確實像劉組長的風格。
穆小洣警惕地瞥了眼正喝著小酒的劉組長，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錢包。媽的，反正包裏就100多塊錢，愛咋地咋地，敞開胃吃夠本。
酒過三巡，劉組長拍了拍穆小洣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辭職信，我先扣下了，你再好好想想。我馬上要調去總公司了，這麽好的機會，你不會傻到放棄吧？”
穆小洣握著酒杯的手緊了緊，心裏的矛盾糾纏在一起。
劉組長接著說：“每年那麽多大學生，僧多粥少，找工作沒那麽容易。你現在就屬於高不成，低不就，何必為難自己呢。”
劉組長的話說到她心坎裏去了，工資高的挑剔她，待遇太低的，她又瞧不上。都這把年紀了，跟剛畢業的小年輕拿一樣的薪水，實在不甘心。
隻是……
“謝謝你，劉組長，我已經決定了。”穆小洣終究還是拒絕了，明知道人家討厭她，還死皮賴臉地賴在他的地盤上，她做不到。
王家衛的電影裏有句經典台詞，穆小洣非常喜歡，“要想不被人拒絕，最好的方法是先拒絕別人。”
劉組長見穆小洣決心已定，無奈地接受了她的辭職。飯後，劉組長豪爽買單的姿態驚豔全場。
王樂樂情不自禁地拍了拍穆小洣的肩膀，豔羨地說：“你太有麵兒了，竟讓千年的王八甘願放血，不容易啊……”
第二天，穆小洣到公司收拾東西，有些文件要簽字。她來到辦公室，心裏竟是那麽的不舍，雖然曾經那麽地討厭它。
她把養了一年的仙人球送給了王樂樂，還有書台上那個旅遊時淘到的水晶鏡框，被對麵的小妹搶了去。
穆小洣揮手說再見，抱著紙箱走進電梯，裏麵是她全部的家當。
電梯壁上映出她模糊的影子，握拳，加油，穆小洣。
叮，電梯門打開。
她抱著紙箱走出電梯，腳步驀然頓住。
莫晨楓在一眾人的陪同下朝這邊走來，他側首和一個年齡稍長的老者說著話，完全沒有要和她打招呼的意思。
穆小洣也扭頭裝作沒看見他，目光落在紙箱上，心裏卻有無數念頭閃過。
他已走到她身邊，有那麽一瞬，她竟以為他會叫她的名字，哪怕是點點頭，可是都沒有。他冷冷地擦肩而過，仿佛陌生人。
穆小洣站在馬路上，茫然地看著車來車往的街道，頭頂的太陽被烏雲遮住了光線，悶熱的難受。
淩晨12點的午夜，格外安靜，昏暗的路燈下，路麵上隱約著梧桐樹稀稀落落的光影。
停車坪上趴著一輛黑色的車子，與夜色渾然一體，車內偶然有煙頭的微弱火光，依稀可見。
莫晨楓坐在駕駛座上，默默地抽著煙，車廂裏彌漫著香煙濃鬱的氣味。他手指輕輕一彈，煙頭飛過車窗，落在車外的水泥路麵上，很快熄滅在午夜寒冷的潮氣裏。
他又抽出一支，點燃，猛吸了幾口，吐出一長串煙圈。煙圈嫋嫋上升，氤氳了眼前模糊的樓層。隔著煙圈，他眯著眼睛望向穆小洣的窗戶，長久的凝視……
穆小洣，原來……恨你和忘記你一樣難。
莫晨楓低首，揉了揉眉心，良久，抬頭最後深深地看了眼那扇透著微光的窗戶。升起車窗，踩下油門，車子掉頭離去。
休息了幾天後，穆小洣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住。
王樂樂恰巧下班回來，把辭職信往她手裏一塞，說：“劉組長說，讓你再考慮下。這個廣告案子馬上要完工了，你現在走的話，獎金就泡湯了。”
“我知道，不用考慮了，姐不缺錢！”穆小洣邊收拾東西，邊說。
“穆小洣，那可是白花花的銀子，真金白銀哦。”王樂樂不信穆小洣不動心，平時買東西時的摳門勁兒，這一大筆獎金不放在眼裏，切，除非她眼睛長雞眼了。
她活似未聽見王樂樂的循循善誘，指了指餐桌上姐姐送來的補品，說：“那些東西留給你吃，胖了別抱怨。”
這些日子，幸虧王樂樂幫忙消化掉姐姐拿來的東西，在床上躺了幾天，她一斤肉沒長，王樂樂倒是胖了不少。
王樂樂咧嘴笑笑，手腳麻利地把東西全收拾到冰箱裏去了，“過月子真好啊，好吃好喝地侍候著。”
“你幫我把辭職信直接交給總經理。”穆小洣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
王樂樂撇嘴，皺眉，無奈地領旨。
“你現在身體還很虛弱，自己行不行啊？我送你吧。”王樂樂急忙拿出鑰匙，搶過穆小洣的包。
“不用你送了，鄭墨在外麵。”
王樂樂狀似了然地哦了聲，深深地看向穆小洣，問道：“你們在一起了？”
穆小洣抬眸，想了想，說：“沒有。”
“為什麽不表白？鄭墨生日時，你不是打算向鄭墨示愛的嗎？”
穆小洣深深地吸了口氣，淡淡地說：“現在突然沒有表白的*了……順其自然吧。”
回到家，母親和姐姐正坐在客廳裏，冷著臉相對無言，尚尚趴在泡沫板上玩著積木。
“媽，怎麽了？這是……”穆小洣謹慎地看著姐姐。
穆小婷沒說話，母親先開口了，“小洣，你媽給你姐丟臉了，闖禍了，人老了真是不中用了。”老太太邊說，邊拿眼珠子瞟瞟大女兒。
“媽，我又沒怪您，瞧您說的。”穆小婷本來和王子的家長協商好了，沒想到今天老太太殺到學校去了。在辦公室裏，當著很多老師的麵，把這件事給抖摟出來了，文老師也覺得很沒麵子。
事情一旦傳開，想要收場，王子的家長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穆小洣聽姐姐說過此事，隻是沒料到事情這麽嚴重。看來，想讓尚尚繼續留在那個幼兒園裏上學，難了。
她上前摟住母親的脖子，哄勸道：“就這點小事兒，犯得著生氣嗎？包在我身上了，吃飯吃飯，好幾天沒吃媽做的飯了，可想死我了。”
老太太緊繃的臉上悄然融化，神情柔和了很多，站起來，照著穆小洣的屁股打了下，佯怒道：“我就這幹活的命。”眉開眼笑地進了廚房。
看母親進了廚房，穆小婷對穆小洣說：“你該多休息幾天，這幾天不許吃涼的東西。”
“沒事兒，我身體好著呢。尚尚學校的事，你打算怎麽辦？”
“找其他幼兒園唄，私立的幼兒園好找，就是公立的不好進。”穆小婷長歎了口氣，抬眸看向穆小洣，故意問道：“你這當小姨的，剛才不是說包在你身上了嗎？”
“我哪認識什麽人啊，剛才不是哄咱媽高興嗎？”穆小洣嬉皮笑臉地說。
“可以找莫總幫忙，聽說千宏集團去年給幾個小學讚助了圖書館。”穆小婷提醒穆小洣。
穆小洣慌忙擺手，說：“千萬不要，我們再想想其他辦法。實在不行就去私立幼兒園，多花的錢我來出。至於以後，到時再想辦法唄。”
穆小婷撇嘴，說：“越來越搞不懂你，帶尚尚去洗手，準備吃飯。”
晚飯後，穆小洣回到臥室，打開電腦，開始瀏覽招聘信息網。
不能一直這麽懶散地拖下去了，活著就要吃飯，吃飯就要勞動。
可是幾天的應聘下來，穆小洣才算明白姐姐的苦心。但凡一個崗位都要幾百上千號人去搶奪，其中包括畢業的博士生，從異鄉遊回來的鍍了金邊兒的海龜。
幾年沒找工作，穆小洣驀然發現自己out了，有種不入流的落寞感。
那點塞牙縫兒的工資，還那麽多苛刻的規定，她真想把簡曆扔在趾高氣昂的雇主臉上。
走出招聘公司，穆小洣接到王樂樂的電話，公司同事聚餐，劉組長說讓她過去，算是送行。
她猶豫片刻兒，還是答應了。一起共事那麽多年，還是有感情的，再加上這幾天應聘的挫敗感，讓她格外懷念以前的工作和同事。
她按指定的地點，來到一家韓國料理店。
裝修檔次不低啊，肯定不是劉組長掏腰包，他那一分錢摔成三瓣兒花的摳門勁兒，哪舍得來這裏請客。
穆小洣走進包間，幾個同事都已經到了，對她也很熱情，和以前一樣開著讓人皮笑肉不笑的玩笑。
劉組長率先招呼她到他身邊坐，待各安其位，大家也就忙活開了。烤肉，烤菜，涮鍋裏翻騰著各色菜品，整個飯桌上擺的滿滿騰騰，氣氛格外熱鬧。
穆小洣開動之前，湊到王樂樂耳邊小聲問：“這麽豐盛，aa製嗎？”
“劉組長請客，主要是宴請你，我們是陪襯。”
額？沒那麽恐怖吧，難道吃完飯讓她掏錢，這麽不要臉的事，確實像劉組長的風格。
穆小洣警惕地瞥了眼正喝著小酒的劉組長，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錢包。媽的，反正包裏就100多塊錢，愛咋地咋地，敞開胃吃夠本。
酒過三巡，劉組長拍了拍穆小洣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辭職信，我先扣下了，你再好好想想。我馬上要調去總公司了，這麽好的機會，你不會傻到放棄吧？”
穆小洣握著酒杯的手緊了緊，心裏的矛盾糾纏在一起。
劉組長接著說：“每年那麽多大學生，僧多粥少，找工作沒那麽容易。你現在就屬於高不成，低不就，何必為難自己呢。”
劉組長的話說到她心坎裏去了，工資高的挑剔她，待遇太低的，她又瞧不上。都這把年紀了，跟剛畢業的小年輕拿一樣的薪水，實在不甘心。
隻是……
“謝謝你，劉組長，我已經決定了。”穆小洣終究還是拒絕了，明知道人家討厭她，還死皮賴臉地賴在他的地盤上，她做不到。
王家衛的電影裏有句經典台詞，穆小洣非常喜歡，“要想不被人拒絕，最好的方法是先拒絕別人。”
劉組長見穆小洣決心已定，無奈地接受了她的辭職。飯後，劉組長豪爽買單的姿態驚豔全場。
王樂樂情不自禁地拍了拍穆小洣的肩膀，豔羨地說：“你太有麵兒了，竟讓千年的王八甘願放血，不容易啊……”
第二天，穆小洣到公司收拾東西，有些文件要簽字。她來到辦公室，心裏竟是那麽的不舍，雖然曾經那麽地討厭它。
她把養了一年的仙人球送給了王樂樂，還有書台上那個旅遊時淘到的水晶鏡框，被對麵的小妹搶了去。
穆小洣揮手說再見，抱著紙箱走進電梯，裏麵是她全部的家當。
電梯壁上映出她模糊的影子，握拳，加油，穆小洣。
叮，電梯門打開。
她抱著紙箱走出電梯，腳步驀然頓住。
莫晨楓在一眾人的陪同下朝這邊走來，他側首和一個年齡稍長的老者說著話，完全沒有要和她打招呼的意思。
穆小洣也扭頭裝作沒看見他，目光落在紙箱上，心裏卻有無數念頭閃過。
他已走到她身邊，有那麽一瞬，她竟以為他會叫她的名字，哪怕是點點頭，可是都沒有。他冷冷地擦肩而過，仿佛陌生人。
穆小洣站在馬路上，茫然地看著車來車往的街道，頭頂的太陽被烏雲遮住了光線，悶熱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