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周和奴叔來到屯家灣的時候,遠遠就看見那座在屯家灣鶴立雞群顯得特別突出的四合院,青磚昨夜被雨水洗過之後泛著幽幽的青光,無端讓人心中淡然下來,而院中那棵槐花樹高大的樹冠還青幽幽的似乎再與那房頂上的青磚交相輝映,顯得特別優雅沉靜。
而且越發駛進馬車才看見蘇家門口前前後後已經停放三四輛馬車之多,而車夫再看見後麵行駛而來的馬車時,怔愣了一下隨即在心中不斷想著這家人到底是個啥樣兒的來頭,竟然在上大梁這一天引來這麽多鎮上的人。
不過他們卻是緘口不說話的將馬車稍微挪開一點位置好讓晉周奴叔他們的那輛馬車進來,他們隻是一個小小的車夫,萬一要是得罪了馬車裏麵的人,可不僅僅隻是丟了手頭上這份工這麽簡單了。
晉周看了看那些馬車上的標誌心中就有數了,陳家江家都來了,蘇半曦這小妮子看不出來人緣這麽好啊,後天便是中秋節了,晉周心裏有些遲疑不定到底要不要在這個時候將蘇半曦叫走,但是看到那個佝僂著身子縮著脖子的人從蘇家大院中走出來的時候,晉周眯了眯眼睛。
奴叔也顯然看見了那個滿臉猙獰之色帶著戾氣的男人,有些躊躇對下了馬車站定的晉周說道:“那個人好像是曦子的二叔蘇林。”對於蘇家的事晉周可謂算得上是了解的,也自然知道蘇林和蘇家的那些個恩恩怨怨。
對於這個差點將自己侄媳婦兒賣給陳慕意的男人,晉周心中厭惡至極,皺了皺眉朝蘇家大門走去道:“不是好像,是直接就是蘇林,看這樣子估計又在小曦手上吃虧了吧!不過小曦家今兒個還真是熱鬧啊,還沒走到大門口就聽到裏麵傳出來的聲音了!”
這次隻有晉周和奴叔兩個人來,而葉望葉桑以及招進來的那群人都交給了葉望教導著店規,而葉桑明年還要參加鄉試,現在更是時時刻刻都捧著個書在看,葉望原想著讓葉桑跟著晉周他們一起來放鬆一下的,但是葉桑死活不幹就隻好任由他去了。
奴叔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來:“還真別說這座院子真心漂亮,光是這份大氣就足夠讓人心中震撼的。”晉周斜睨了一眼奴叔,沒有說話掀起袍子抬腳走了進去。
蘇半曦正在堂屋中和江清他們說著話,趙氏則是在和朱嬸她們將廚房收拾打掃幹淨,爛菜葉或者無用的垃圾全都扔進了寧晨做出來的那個垃圾桶當中,朱嬸為此還新奇了好一陣子,直到寧晨答應給他們家做一個,朱嬸才不好意思的放下了那個垃圾桶,一旁的張冬梅調侃朱嬸說道:“人可是曦子未來夫婿,你這樣使喚人家可以嘛?小心累著人小晨,曦子那丫頭和你拚命的時候。”
一番話說得廚房中的婦人小媳婦兒們個個開懷大笑,笑聲傳出去讓走到窗邊正準備進去的寧晨滿腦子霧水,將手中的陶瓷粗盤放在熱水當中,就感覺一眾火熱調侃的視線直直落在他的後背,讓他陡然毛骨悚然起來,頭皮也跟著一顫,嘴角的笑都快維持不住了。
最後還是趙氏比較心疼寧晨,開口為他解了圍:“小晨啊,你是不是來拿碗筷去吃飯的,你們今天也跟著忙活了一天了,趕緊去吃飯吧啊,別給餓瘦了。”小曦那孩子可是會心疼的,這句話在注意到寧晨稍微有點臉紅的模樣吞了下去,嗬嗬笑著將幹淨的一套碗筷遞給了他。
寧晨拿過碗筷之後幾乎是火燒後背的躥了出去,又讓朱嬸張冬梅等人一通大笑,也索性她們心中並無惡意,現在反而覺得曦子和寧晨挺配對的,給人的感覺很是舒服,所以隨意和趙氏說了幾句,大多都離不開寧晨和曦子這兩人的婚事,趙氏一直都在說不急不急,見狀她們也自然轉移了話題,不在揪著這件事說了。
倒是張冬梅多了一個心眼走到趙氏身邊幫忙著她清洗碗筷,趁著眾人都在聊得熱火朝天沒人注意到她們這裏的時候才壓低了嗓門問趙氏說道:“蘭兒,你給我說實話,到底是咋回事啊?曦子和小晨兩人就差一個成親儀式就能光明正大在一起了,雖然你們家不在意,但也攔不住有些嘴碎的人在後麵戳著兩個孩子的脊梁骨啊!”
趙氏低聲笑了一下才回答張冬梅話中的疑問:“能咋回事,就那回事唄,我和小曦爹兩人都商量好了,兩個孩子的婚事由他們兩個自己做主,我們是不會插手管的,現在小曦和小晨心中在想些什麽,我這個做娘的多多少少也能夠猜到一點,其實有沒有成親都是那回事,他們自己心中有數就行了,至於啥時候成親辦喜事,這還得看小曦的意思,如果她一直咬著不鬆口,這事就這麽一直拖著,大朗也舍不得女兒嫁出去,也就對這件事不聞不問了,身正不怕影子歪,嘴碎的話就說去吧!反正我們家還有小曦小晨都不會放在心上的。”
張冬梅被趙氏這番話給噎了一下,仔細看了一下趙氏的神情不像是勉強裝出來的,才鬆了一口氣繼續道:“你們這對父母怕是我們屯家灣最不著急子女婚姻大事的一對了,你家曦子的婚事可以不急,但是你家問子你不能不急吧,眼看再過半個年頭問子就要十八歲了,平常人家男子這個年紀的娃都下地會跑了,你咋還不著急給問子物色姑娘啊。”
趙氏將清洗好的陶瓷粗盤用幹淨的紗布擦拭掉上麵的水漬,整齊堆放在手邊,“急,怎麽不急啊,但是我和大朗也都想通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一切都要看老天爺的意思,如果問子有了心儀的姑娘的話,我肯定會開始張羅著婚事,但若是他還沒有喜歡的姑娘的話,我們做父母的也不應該去逼著他成親,我也明裏暗裏詢問過小問好幾次了,都沒有見他透露過有什麽喜歡的姑娘,我也就不急了,反正小曦的婚事我都不急了,再加上一個小問的都還是一樣的。”
張冬梅嘴角抽搐著什麽話都沒有了,對於趙氏和蘇時這對夫婦簡直是無語到了透頂,但也清楚他們二人的考量,與其在這個時候給自己的孩子強塞一個不喜歡的,還不如放手讓他們去找那個能夠陪伴他們度過一生的人,現在曦子有了寧晨,問子嘛,暫時就沒有啥喜歡的姑娘了。
“你和大朗兩人的心也還真大,不過我也隻是隨口問問,記得如果曦子或者問子要成親辦喜事的話可別請我來喝杯喜酒啊!”張冬梅搖著腦袋臉上恢複了笑意和趙氏說著話,趙氏也回應說著肯定會請她來的,這段對話算是落下了帷幕。
而堂屋這麵,因為來了江清陳海等人,之前的菜不夠,蘇半曦和趙氏又做了一些上來,想著她和寧晨兩人一直從早上忙到現在還沒有吃飯,就差了寧晨去廚房拿碗筷過來一同吃,放下碗筷的時候,蘇半曦拿出了一個古樸卻典雅的荷包將裏麵的銅錢挨個發了一圈,包括小八也得了一枚小小的銅錢,一直攥在手中,任由著秋明怎麽哄他都不肯鬆手。
陳慕意好奇上下拋著蘇半曦遞過來的那枚銅錢問道:“來你家吃頓飯還給錢啊,不過一文錢有點少啊。”少歸少但是陳慕意還是樂滋滋的收了起來,看得旁邊的陳海差點沒捂臉躲起來,他這個兒子就是從小給他慣壞了,加上最近在他身上一直發生了這麽多事讓他心中對他愧疚不曾減少,越發縱得他性子大大咧咧心直口快的。
倒是曾為農家人的邱母明白這個風俗,笑著開口說道:“這可是開門錢,按理來說主人家房屋上大梁這天凡是來客,主人家都會將事先準備好的開門錢發送出去,以圖個吉利,這樣一來不管是來客還是主人家都會互沾喜氣,也代表著關係不錯的意思,小意啊,你可得好好保存好啊!可別大手大腳的給弄丟了。”
陳慕意歪了一下腦袋看著那枚銅錢,最後咧嘴點頭附和邱母的話道:“那是必須的啊,開門錢一聽就很吉利!”
江灼華莫顏也沒有任何嫌棄的意思收了起來,倒是江清覺得挺新穎的,和陳慕意一直把玩著,讓邱母溫笑著搖了搖頭,歉意看向了蘇半曦,蘇半曦自然不會在意這些,摸了摸蹭到她身邊的小七,除了不會開口說話的小八之外,七個孩子都異口同聲整整齊齊的向著蘇半曦說了聲謝謝,讓邱母心中更為疼愛這些孩子。
這路上江清怕她餓著,買了不少糕點放在外麵馬車上,揮手讓江灼華去外麵馬車上將那幾包糕點拿過來打開,分給眼前的孩子,同樣得到了稚嫩語音說出來的謝謝,反倒是秋明很是不好意思的對邱母說道:“真是不好意思了。”
邱母搖頭擺手:“不用,我倒是覺得他們挺可愛的,都是你的孩子嘛?看這樣子就知道你教得很好,比起我家灼華小時候乖多了!”邱母為人溫和大氣,待人處事都是一視同仁,幾個孩子難得不怕生人,和邱母相處得很是快樂,短短一盞茶不到的時間裏麵,邱母就笑了好幾次,讓江清和江灼華互相對視了一眼,隨後江灼華首先移開了視線,眼睫垂下掩住了眸中那少許的複雜。
莫顏倒是一直沉默寡言著,讓蘇半曦中途看了她好幾眼,粉色麵紗遮不住地是她皮膚上猙獰蜿蜒的疤痕,皺了皺眉頭,卻沒有在這個時候說開,莫顏是鎮長之女,哪怕現在和她關係不錯,她的骨子裏麵也還是有著她自己的高傲,在這個時候說開的話隻怕會起了反效果。
“挺熱鬧的啊!”晉周一身儒雅青衫走了進來,周身溫潤的氣息讓人很是舒服,奴叔沒有跟在晉周身後,被孫淮柳老頭拉到一邊喝酒去了,晉周也自然不會在今天小氣,大手一揮讓奴叔放開了去喝。
蘇半曦和寧晨是小輩連忙站起了身來,齊聲叫著晉叔叔,讓屋內的人先是愣了一下,隨後都紛紛發出善意的笑聲,陳慕意更是拍著桌子訴說著心中的不滿堵著嘴說道:“你們兩個這是在炫耀你們之間有默契是吧,真是一點都不開心!”
蘇半曦淡淡望過去,原本還想要說什麽的陳慕意立馬噤了聲乖乖捧著茶杯喝著青澀卻回味甘甜的菊花茶,陳海在心中更加認定這個兒子今天臉都丟光了,但是也同時在心中欣慰著這樣的陳慕意平常時間都是他所看不到的。
說來說去,他還是挺感謝蘇半曦的。
畢竟如果要不是蘇半曦這個女娃子的話,他的這個兒子可就跟著他母親去了,兩次救命之恩這個女娃子什麽要求都沒有提出來過,雖然他也在暗中幫襯著,但始終都總覺得欠下了蘇半曦很多很多。
人命是不能用金錢來衡量的,一個人的生命那是多少錢也買不來的。
望著正和晉周微笑說著話的蘇半曦,陳海心中歎口氣,得了還是等她的那藥膳坊開店了,送點東西過去,禮輕但是架不住情義中,而他也看出來了,蘇半曦並不是那種抓住什麽就不放的人,她張弛有度,做事說話都極為有分寸,讓人打心眼裏討厭不起來。
君子玨和吳叔並沒有多留,收下蘇半曦遞過來的銅錢之後就紛紛起身告辭回去了,今天吳叔又購進一批上等藥材,還等著他回去清點呢,再在屯家灣磨蹭下去的話,可能回去的時候已經夜幕夕沉了。
對於此蘇半曦也沒有多餘的挽留,說了一些客氣話就送人出去了,而這個時候院中來吃飯幫忙的人也差不多都走了,剩下來的那些人都笑著主動將他們吃幹抹淨的陶瓷粗盤碗筷都端進了廚房當中。
廚房是女人的天下,男人們將東西送進來之後就退了出去,除了關係和蘇家比較要好的之外,其餘的人也都再次告辭離開了,蘇時算是忙活了一天突然覺得膝蓋骨有點刺痛連忙坐在了靠近身邊的凳子上輕輕捶著膝蓋骨,不過那股刺痛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便好了。
蘇時站起來走動了兩步見沒有任何的不適也就沒有放在心上,而之後的幾天蘇時也沒有跟蘇半曦說起過,蘇半曦也忙著要做中秋月餅個桂花酒的事也就沒有多在意,等到多年後蘇時喝著小酒吃著花生米隱約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還被蘇半曦狠狠說了一頓,但也好在那是正常現象,對蘇時的雙腿沒有造成進一步的傷害,蘇時那段時間一看見蘇半曦就覺得心虛不已,躲了好長的一段時間,被趙氏知道後硬是被笑了一個月。
等到時辰差不多的時候,江灼華等人也紛紛起身要離開了,莫顏也趁著晉周和江清等人說話空檔時將蘇半曦拉到沒有人的一旁,摘下了自己臉上的麵紗,露出那半邊玉嫩被一條猙獰蜿蜒傷疤覆蓋的臉,眼眶有點紅。
蘇半曦抬起手指輕輕在她傷疤周圍按了按,莫顏臉上都沒有太過明顯的痛楚才放下來,親手將麵紗給她戴上才開口說話:“被折騰得夠狠的啊。這段時間你沒有吃什麽辛辣刺激性食物吧?”
莫顏無言搖搖頭,隨即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滿眼著急拉住了蘇半曦的手急切道:“曦子,我知道你一定會有辦法將我臉上的傷疤祛除掉的是不是?我不想頂著一條傷疤嫁給灼華哥哥,我不想成為最醜的新娘子!”
說著說著莫顏像是要爆發這段時間心中的委屈似的,差點沒有抱著蘇半曦哭出來,但是那雙眼睛通紅得很是厲害讓蘇半曦也忍不住心酸,抬手摸了摸她眼角的濕潤才笑著彎下腰將額頭抵上了她的額頭,眼眸如星看著莫顏。
那雙明媚杏眸中傳導出來的情緒波動讓莫顏眼眸快速閃爍了一下,手指下意識地扣緊了抓住蘇半曦的手,尖銳的疼痛讓蘇半曦蹙了蹙眉頭,像是不經意般地眼角視線往旁邊看了一下,一角淡淡的白色是那麽的醒目,嘴角動了動,但是麵上情緒卻沒有讓莫顏抓到半分,直到莫顏顫抖著嘴唇差點尖叫出聲,但還是好歹壓下了心中的悲傷問道:“曦子,是不是我臉上的傷疤祛除不了了?”
蘇半曦沒有否認但也沒有開口承認,莫顏宛若雷劈一般鬆開抓住蘇半曦的手覆上了自己那道猙獰傷疤,眼裏的光芒淡去了一些,蘇半曦心裏微微歎口氣莫顏對江灼華的執著到底是愛戀多一些,但是依賴多一些,但她也清楚這兩人最終要是走到一起的話,那番話就必須要由江灼華說出口。
可是她也是見識過江灼華的固執的,所以隻能用這件事來逼一逼江灼華了。
每次都想著不想管太多這類的事,但是看著莫顏這般遭受了五雷轟頂的模樣,心中難免動了惻隱之心,聲音故意提高了幾度說道:“莫顏,若是有人不害怕不嫌棄你臉上這道傷疤的話,那麽那個人心中是愛著你的,但若是有人嫌棄害怕的話,就不要再去執著了,搭進去自己的一生,不值得的!你現在就精神有些恍惚,回去之後好好休息一下!”
莫顏也不知道蘇半曦說了什麽,隻是腳步虛浮地上了馬車,任由陳慕意怎麽逗弄著她都不肯說話,實在是心中煩悶就幹脆扭過頭掀開車簾望著那被馬車遠遠拋在後麵的景色,眼眶中的淚水終於砸落下來。
坐在莫顏斜對麵的江灼華看到之後,心裏隱隱一動,寬大繡著青色翠竹的繡擺中的手指動了動,到底還是沒有將一直緊緊捏著的手帕遞給莫顏,而蘇半曦的那番話也宛若雨點砸落在他心頭,久久都不能忘卻。
莫顏臉上的傷疤他是知道也是看過的,確實有些猙獰得嚇人,但也不至於讓人看了就嫌棄的程度,陳慕意看著江灼華臉上變化來變化去,但是視線從出了屯家灣之後就沒有從莫顏身上挪開過,嘴角一揚也就閉上了嘴沒有在羅裏吧嗦的了。
看來要很快喝到灼華和莫顏小丫頭的喜酒了,唔,到時候準備些什麽禮物送去好呢?
而且越發駛進馬車才看見蘇家門口前前後後已經停放三四輛馬車之多,而車夫再看見後麵行駛而來的馬車時,怔愣了一下隨即在心中不斷想著這家人到底是個啥樣兒的來頭,竟然在上大梁這一天引來這麽多鎮上的人。
不過他們卻是緘口不說話的將馬車稍微挪開一點位置好讓晉周奴叔他們的那輛馬車進來,他們隻是一個小小的車夫,萬一要是得罪了馬車裏麵的人,可不僅僅隻是丟了手頭上這份工這麽簡單了。
晉周看了看那些馬車上的標誌心中就有數了,陳家江家都來了,蘇半曦這小妮子看不出來人緣這麽好啊,後天便是中秋節了,晉周心裏有些遲疑不定到底要不要在這個時候將蘇半曦叫走,但是看到那個佝僂著身子縮著脖子的人從蘇家大院中走出來的時候,晉周眯了眯眼睛。
奴叔也顯然看見了那個滿臉猙獰之色帶著戾氣的男人,有些躊躇對下了馬車站定的晉周說道:“那個人好像是曦子的二叔蘇林。”對於蘇家的事晉周可謂算得上是了解的,也自然知道蘇林和蘇家的那些個恩恩怨怨。
對於這個差點將自己侄媳婦兒賣給陳慕意的男人,晉周心中厭惡至極,皺了皺眉朝蘇家大門走去道:“不是好像,是直接就是蘇林,看這樣子估計又在小曦手上吃虧了吧!不過小曦家今兒個還真是熱鬧啊,還沒走到大門口就聽到裏麵傳出來的聲音了!”
這次隻有晉周和奴叔兩個人來,而葉望葉桑以及招進來的那群人都交給了葉望教導著店規,而葉桑明年還要參加鄉試,現在更是時時刻刻都捧著個書在看,葉望原想著讓葉桑跟著晉周他們一起來放鬆一下的,但是葉桑死活不幹就隻好任由他去了。
奴叔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來:“還真別說這座院子真心漂亮,光是這份大氣就足夠讓人心中震撼的。”晉周斜睨了一眼奴叔,沒有說話掀起袍子抬腳走了進去。
蘇半曦正在堂屋中和江清他們說著話,趙氏則是在和朱嬸她們將廚房收拾打掃幹淨,爛菜葉或者無用的垃圾全都扔進了寧晨做出來的那個垃圾桶當中,朱嬸為此還新奇了好一陣子,直到寧晨答應給他們家做一個,朱嬸才不好意思的放下了那個垃圾桶,一旁的張冬梅調侃朱嬸說道:“人可是曦子未來夫婿,你這樣使喚人家可以嘛?小心累著人小晨,曦子那丫頭和你拚命的時候。”
一番話說得廚房中的婦人小媳婦兒們個個開懷大笑,笑聲傳出去讓走到窗邊正準備進去的寧晨滿腦子霧水,將手中的陶瓷粗盤放在熱水當中,就感覺一眾火熱調侃的視線直直落在他的後背,讓他陡然毛骨悚然起來,頭皮也跟著一顫,嘴角的笑都快維持不住了。
最後還是趙氏比較心疼寧晨,開口為他解了圍:“小晨啊,你是不是來拿碗筷去吃飯的,你們今天也跟著忙活了一天了,趕緊去吃飯吧啊,別給餓瘦了。”小曦那孩子可是會心疼的,這句話在注意到寧晨稍微有點臉紅的模樣吞了下去,嗬嗬笑著將幹淨的一套碗筷遞給了他。
寧晨拿過碗筷之後幾乎是火燒後背的躥了出去,又讓朱嬸張冬梅等人一通大笑,也索性她們心中並無惡意,現在反而覺得曦子和寧晨挺配對的,給人的感覺很是舒服,所以隨意和趙氏說了幾句,大多都離不開寧晨和曦子這兩人的婚事,趙氏一直都在說不急不急,見狀她們也自然轉移了話題,不在揪著這件事說了。
倒是張冬梅多了一個心眼走到趙氏身邊幫忙著她清洗碗筷,趁著眾人都在聊得熱火朝天沒人注意到她們這裏的時候才壓低了嗓門問趙氏說道:“蘭兒,你給我說實話,到底是咋回事啊?曦子和小晨兩人就差一個成親儀式就能光明正大在一起了,雖然你們家不在意,但也攔不住有些嘴碎的人在後麵戳著兩個孩子的脊梁骨啊!”
趙氏低聲笑了一下才回答張冬梅話中的疑問:“能咋回事,就那回事唄,我和小曦爹兩人都商量好了,兩個孩子的婚事由他們兩個自己做主,我們是不會插手管的,現在小曦和小晨心中在想些什麽,我這個做娘的多多少少也能夠猜到一點,其實有沒有成親都是那回事,他們自己心中有數就行了,至於啥時候成親辦喜事,這還得看小曦的意思,如果她一直咬著不鬆口,這事就這麽一直拖著,大朗也舍不得女兒嫁出去,也就對這件事不聞不問了,身正不怕影子歪,嘴碎的話就說去吧!反正我們家還有小曦小晨都不會放在心上的。”
張冬梅被趙氏這番話給噎了一下,仔細看了一下趙氏的神情不像是勉強裝出來的,才鬆了一口氣繼續道:“你們這對父母怕是我們屯家灣最不著急子女婚姻大事的一對了,你家曦子的婚事可以不急,但是你家問子你不能不急吧,眼看再過半個年頭問子就要十八歲了,平常人家男子這個年紀的娃都下地會跑了,你咋還不著急給問子物色姑娘啊。”
趙氏將清洗好的陶瓷粗盤用幹淨的紗布擦拭掉上麵的水漬,整齊堆放在手邊,“急,怎麽不急啊,但是我和大朗也都想通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一切都要看老天爺的意思,如果問子有了心儀的姑娘的話,我肯定會開始張羅著婚事,但若是他還沒有喜歡的姑娘的話,我們做父母的也不應該去逼著他成親,我也明裏暗裏詢問過小問好幾次了,都沒有見他透露過有什麽喜歡的姑娘,我也就不急了,反正小曦的婚事我都不急了,再加上一個小問的都還是一樣的。”
張冬梅嘴角抽搐著什麽話都沒有了,對於趙氏和蘇時這對夫婦簡直是無語到了透頂,但也清楚他們二人的考量,與其在這個時候給自己的孩子強塞一個不喜歡的,還不如放手讓他們去找那個能夠陪伴他們度過一生的人,現在曦子有了寧晨,問子嘛,暫時就沒有啥喜歡的姑娘了。
“你和大朗兩人的心也還真大,不過我也隻是隨口問問,記得如果曦子或者問子要成親辦喜事的話可別請我來喝杯喜酒啊!”張冬梅搖著腦袋臉上恢複了笑意和趙氏說著話,趙氏也回應說著肯定會請她來的,這段對話算是落下了帷幕。
而堂屋這麵,因為來了江清陳海等人,之前的菜不夠,蘇半曦和趙氏又做了一些上來,想著她和寧晨兩人一直從早上忙到現在還沒有吃飯,就差了寧晨去廚房拿碗筷過來一同吃,放下碗筷的時候,蘇半曦拿出了一個古樸卻典雅的荷包將裏麵的銅錢挨個發了一圈,包括小八也得了一枚小小的銅錢,一直攥在手中,任由著秋明怎麽哄他都不肯鬆手。
陳慕意好奇上下拋著蘇半曦遞過來的那枚銅錢問道:“來你家吃頓飯還給錢啊,不過一文錢有點少啊。”少歸少但是陳慕意還是樂滋滋的收了起來,看得旁邊的陳海差點沒捂臉躲起來,他這個兒子就是從小給他慣壞了,加上最近在他身上一直發生了這麽多事讓他心中對他愧疚不曾減少,越發縱得他性子大大咧咧心直口快的。
倒是曾為農家人的邱母明白這個風俗,笑著開口說道:“這可是開門錢,按理來說主人家房屋上大梁這天凡是來客,主人家都會將事先準備好的開門錢發送出去,以圖個吉利,這樣一來不管是來客還是主人家都會互沾喜氣,也代表著關係不錯的意思,小意啊,你可得好好保存好啊!可別大手大腳的給弄丟了。”
陳慕意歪了一下腦袋看著那枚銅錢,最後咧嘴點頭附和邱母的話道:“那是必須的啊,開門錢一聽就很吉利!”
江灼華莫顏也沒有任何嫌棄的意思收了起來,倒是江清覺得挺新穎的,和陳慕意一直把玩著,讓邱母溫笑著搖了搖頭,歉意看向了蘇半曦,蘇半曦自然不會在意這些,摸了摸蹭到她身邊的小七,除了不會開口說話的小八之外,七個孩子都異口同聲整整齊齊的向著蘇半曦說了聲謝謝,讓邱母心中更為疼愛這些孩子。
這路上江清怕她餓著,買了不少糕點放在外麵馬車上,揮手讓江灼華去外麵馬車上將那幾包糕點拿過來打開,分給眼前的孩子,同樣得到了稚嫩語音說出來的謝謝,反倒是秋明很是不好意思的對邱母說道:“真是不好意思了。”
邱母搖頭擺手:“不用,我倒是覺得他們挺可愛的,都是你的孩子嘛?看這樣子就知道你教得很好,比起我家灼華小時候乖多了!”邱母為人溫和大氣,待人處事都是一視同仁,幾個孩子難得不怕生人,和邱母相處得很是快樂,短短一盞茶不到的時間裏麵,邱母就笑了好幾次,讓江清和江灼華互相對視了一眼,隨後江灼華首先移開了視線,眼睫垂下掩住了眸中那少許的複雜。
莫顏倒是一直沉默寡言著,讓蘇半曦中途看了她好幾眼,粉色麵紗遮不住地是她皮膚上猙獰蜿蜒的疤痕,皺了皺眉頭,卻沒有在這個時候說開,莫顏是鎮長之女,哪怕現在和她關係不錯,她的骨子裏麵也還是有著她自己的高傲,在這個時候說開的話隻怕會起了反效果。
“挺熱鬧的啊!”晉周一身儒雅青衫走了進來,周身溫潤的氣息讓人很是舒服,奴叔沒有跟在晉周身後,被孫淮柳老頭拉到一邊喝酒去了,晉周也自然不會在今天小氣,大手一揮讓奴叔放開了去喝。
蘇半曦和寧晨是小輩連忙站起了身來,齊聲叫著晉叔叔,讓屋內的人先是愣了一下,隨後都紛紛發出善意的笑聲,陳慕意更是拍著桌子訴說著心中的不滿堵著嘴說道:“你們兩個這是在炫耀你們之間有默契是吧,真是一點都不開心!”
蘇半曦淡淡望過去,原本還想要說什麽的陳慕意立馬噤了聲乖乖捧著茶杯喝著青澀卻回味甘甜的菊花茶,陳海在心中更加認定這個兒子今天臉都丟光了,但是也同時在心中欣慰著這樣的陳慕意平常時間都是他所看不到的。
說來說去,他還是挺感謝蘇半曦的。
畢竟如果要不是蘇半曦這個女娃子的話,他的這個兒子可就跟著他母親去了,兩次救命之恩這個女娃子什麽要求都沒有提出來過,雖然他也在暗中幫襯著,但始終都總覺得欠下了蘇半曦很多很多。
人命是不能用金錢來衡量的,一個人的生命那是多少錢也買不來的。
望著正和晉周微笑說著話的蘇半曦,陳海心中歎口氣,得了還是等她的那藥膳坊開店了,送點東西過去,禮輕但是架不住情義中,而他也看出來了,蘇半曦並不是那種抓住什麽就不放的人,她張弛有度,做事說話都極為有分寸,讓人打心眼裏討厭不起來。
君子玨和吳叔並沒有多留,收下蘇半曦遞過來的銅錢之後就紛紛起身告辭回去了,今天吳叔又購進一批上等藥材,還等著他回去清點呢,再在屯家灣磨蹭下去的話,可能回去的時候已經夜幕夕沉了。
對於此蘇半曦也沒有多餘的挽留,說了一些客氣話就送人出去了,而這個時候院中來吃飯幫忙的人也差不多都走了,剩下來的那些人都笑著主動將他們吃幹抹淨的陶瓷粗盤碗筷都端進了廚房當中。
廚房是女人的天下,男人們將東西送進來之後就退了出去,除了關係和蘇家比較要好的之外,其餘的人也都再次告辭離開了,蘇時算是忙活了一天突然覺得膝蓋骨有點刺痛連忙坐在了靠近身邊的凳子上輕輕捶著膝蓋骨,不過那股刺痛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便好了。
蘇時站起來走動了兩步見沒有任何的不適也就沒有放在心上,而之後的幾天蘇時也沒有跟蘇半曦說起過,蘇半曦也忙著要做中秋月餅個桂花酒的事也就沒有多在意,等到多年後蘇時喝著小酒吃著花生米隱約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還被蘇半曦狠狠說了一頓,但也好在那是正常現象,對蘇時的雙腿沒有造成進一步的傷害,蘇時那段時間一看見蘇半曦就覺得心虛不已,躲了好長的一段時間,被趙氏知道後硬是被笑了一個月。
等到時辰差不多的時候,江灼華等人也紛紛起身要離開了,莫顏也趁著晉周和江清等人說話空檔時將蘇半曦拉到沒有人的一旁,摘下了自己臉上的麵紗,露出那半邊玉嫩被一條猙獰蜿蜒傷疤覆蓋的臉,眼眶有點紅。
蘇半曦抬起手指輕輕在她傷疤周圍按了按,莫顏臉上都沒有太過明顯的痛楚才放下來,親手將麵紗給她戴上才開口說話:“被折騰得夠狠的啊。這段時間你沒有吃什麽辛辣刺激性食物吧?”
莫顏無言搖搖頭,隨即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滿眼著急拉住了蘇半曦的手急切道:“曦子,我知道你一定會有辦法將我臉上的傷疤祛除掉的是不是?我不想頂著一條傷疤嫁給灼華哥哥,我不想成為最醜的新娘子!”
說著說著莫顏像是要爆發這段時間心中的委屈似的,差點沒有抱著蘇半曦哭出來,但是那雙眼睛通紅得很是厲害讓蘇半曦也忍不住心酸,抬手摸了摸她眼角的濕潤才笑著彎下腰將額頭抵上了她的額頭,眼眸如星看著莫顏。
那雙明媚杏眸中傳導出來的情緒波動讓莫顏眼眸快速閃爍了一下,手指下意識地扣緊了抓住蘇半曦的手,尖銳的疼痛讓蘇半曦蹙了蹙眉頭,像是不經意般地眼角視線往旁邊看了一下,一角淡淡的白色是那麽的醒目,嘴角動了動,但是麵上情緒卻沒有讓莫顏抓到半分,直到莫顏顫抖著嘴唇差點尖叫出聲,但還是好歹壓下了心中的悲傷問道:“曦子,是不是我臉上的傷疤祛除不了了?”
蘇半曦沒有否認但也沒有開口承認,莫顏宛若雷劈一般鬆開抓住蘇半曦的手覆上了自己那道猙獰傷疤,眼裏的光芒淡去了一些,蘇半曦心裏微微歎口氣莫顏對江灼華的執著到底是愛戀多一些,但是依賴多一些,但她也清楚這兩人最終要是走到一起的話,那番話就必須要由江灼華說出口。
可是她也是見識過江灼華的固執的,所以隻能用這件事來逼一逼江灼華了。
每次都想著不想管太多這類的事,但是看著莫顏這般遭受了五雷轟頂的模樣,心中難免動了惻隱之心,聲音故意提高了幾度說道:“莫顏,若是有人不害怕不嫌棄你臉上這道傷疤的話,那麽那個人心中是愛著你的,但若是有人嫌棄害怕的話,就不要再去執著了,搭進去自己的一生,不值得的!你現在就精神有些恍惚,回去之後好好休息一下!”
莫顏也不知道蘇半曦說了什麽,隻是腳步虛浮地上了馬車,任由陳慕意怎麽逗弄著她都不肯說話,實在是心中煩悶就幹脆扭過頭掀開車簾望著那被馬車遠遠拋在後麵的景色,眼眶中的淚水終於砸落下來。
坐在莫顏斜對麵的江灼華看到之後,心裏隱隱一動,寬大繡著青色翠竹的繡擺中的手指動了動,到底還是沒有將一直緊緊捏著的手帕遞給莫顏,而蘇半曦的那番話也宛若雨點砸落在他心頭,久久都不能忘卻。
莫顏臉上的傷疤他是知道也是看過的,確實有些猙獰得嚇人,但也不至於讓人看了就嫌棄的程度,陳慕意看著江灼華臉上變化來變化去,但是視線從出了屯家灣之後就沒有從莫顏身上挪開過,嘴角一揚也就閉上了嘴沒有在羅裏吧嗦的了。
看來要很快喝到灼華和莫顏小丫頭的喜酒了,唔,到時候準備些什麽禮物送去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