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藍色的雷諾在山路中前進,目標是新月山莊。朱美坐在後座,看到車內奇妙的景象以及沉悶的氣氛,感覺快要暈車了。鵜飼坐在駕駛座,手握方向盤,旁邊的座位平常應該是朱美或流平坐,現在卻換成砂川警部。


    “哈哈哈……警部你應該是第一次坐我的車吧。”


    “嗯,平常都是讓誌木載著到處跑。對了,你的小跟班呢?上次看到的那個實習偵探戶村流平,他還活著嗎?”


    “嗯,一場突如其來的重病……”鵜飼一個人喃喃道。“我想如果不是因為誌木刑警遇到那種事,你也不可能坐上我的車吧,他的車比較好嗎?”


    鵜飼用下顎示意開在前方的偽裝警車。開車的是穿製服的巡查,後頭載著橘直之和英二兩兄弟,目的地當然同樣是新月山莊。


    “我坐這台車是為了方便跟你說話。你好像有證據說明這次的事件是殺人事件。聽朱美小姐說,你的情報可以把這次的意外事件變成殺人事件,我正想問你這件事,在這裏說不用怕別人聽到。”


    “跟你說也無妨,不過可不能平白無故,我有一個條件。”


    “哦,你倒是說說看。”


    “這次的殺人事件請不要把我排除在外,我對這個案子非常感興趣。我想參與到最後,拜托了。”


    “當然可以。我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要把你排除在外,這件事如果真如你所說,是一個殺人事件,你就跟這件案子脫離不了關係。我待會會進去新月山莊向相關人員問話,你也一同出席吧。”


    “以偵探的身份?還是代替誌木刑警當助手?”


    “不是,是嫌犯——沒差吧?”


    “說的也是。”鵜飼輕輕點頭,眼睛瞄了後座一眼。“那麽,我要專心開車,你先從朱美開始問吧。”


    朱美把自己知道的情報,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偵探事務所接到山田慶子的警告電話,可是,隔天山田慶子並沒有在約定的時間出現。還有,戶村流平沒有病死,等等——


    砂川警部靜靜地聽著朱美的情報,狡黠地說:


    “原來如此,的確,山田慶子的警告和橘雪次郎的死有關係。理由呢,不知道,但是山田慶子似乎可以預見雪次郎即將死亡……”


    “你說預見的意思,是指這是一場預謀的殺人事件,沒錯吧,警部。”


    麵對鵜飼的問題,坐在副座的警部點頭不語。


    就這樣,這台吳越同舟的車子,乘載著沉悶的氣氛,沿著山路進。路的另一邊是陡峭的懸崖,從車窗往下望,一片濃綠的森林。森林一角,有一口特別的池子,長得既像香蕉、又像新月的形狀。夏天的天空,顏色湛藍,倒映在池子上,波光粼粼。


    “新月形狀的池子——該不會是新月池吧。”朱美眺望美景,自言自語。


    水麵浮著一艘船,可能是小孩子在玩劃船、也有可能是有人在釣魚、或者小情侶正在約會。光是眺望這副安和的景象,就會讓人不自覺地產生一股睡意。這裏絲毫無法讓人聯想到殺人事件。


    “真悠閑。”朱美小聲念道。


    “什麽悠閑?”鵜飼歪著頭問。


    “……”砂川警部沉默不語,盯著窗外看。


    二


    砂川警部一到達新月山莊,馬上集合所有的人到遊戲室。


    除了警部以外,集合人數共七人。民宿員工有橘直之和英二兩兄弟,還有直之的太太靜枝。房客有豐橋升和南田智明,還有鵜飼和朱美。


    “房客全員到齊了嗎?”砂川警部來回掃視眾人。


    “不。”靜枝回答。“還有幾位客人外出中,寺崎亮太是常客,大概出去釣魚了。然後還有戶村流平,這位客人說要去新月池散步。然後是馬場鐵男和有阪香織,這一對小情侶,早上吃完早餐後就出門了。”


    “我知道了。其餘四人,我稍後再問話。”


    砂川警部再次以殷勤的態度向大家致謝。表明了自己的身分後,以平淡的口吻敘述發現橘雪次郎的屍體,以及屍體的異狀。


    對員工三人以及朱美而言,這是已經得知的情報,沒有其他特別驚訝的部分。


    “什麽!”豐橋升和南田智明應該是第一次得知這個消息,兩人不約而同地發出小小的驚歎聲。“什、什麽……怎麽會發生這種事……”奇怪的是,鵜飼誇張地用右手搗住嘴巴,好像跟其他一般房客第一次知道這件事情一樣。沒有必要這樣演吧?朱美對鵜飼的表演行為嗤之以鼻,不過她想想還是算了,想演就讓他一個人演好了。


    砂川警部無視鵜飼的存在,繼續往下講。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關於雪次郎先生,我有兩三件事情想請教各位——”


    當然,他不可能隻問兩三個問題就結束。“首先想請教各位,關於昨天晚上雪次郎先生的情況。有哪位見到生前的雪次郎最後一麵?”


    “啊,應該是我。”朱美舉手。“大概快要半夜十二點的時候吧。我目送雪次郎先生開著輕型車離去。”


    “其他幾位呢?有人在半夜十二點以後看到雪次郎先生,或者和他聯絡的嗎?”


    警部等人舉手,但一個人都沒有。


    “昨天晚上雪次郎先生有沒有什麽異狀?”


    大家對這個問題的反應不大,砂川警部換下一個問題。


    “那我問半夜十二點以前的事好了,請問當時各位正在做什麽?”


    休閑開發公司的中層主管豐橋升,對警部的問題感到不滿。一身整齊西裝打扮的他,擺出一副善於交涉的姿態,向砂川警部問道:“等一下,警部先生。你這麽問,是在調查不在場證明吧。雪次郎先生死亡的原因,是因為釣魚中的意外不是嗎?為什麽我們要配合你做不在場證明?該不會是懷疑我們吧?”


    “說調查不在場證明太言重了,這都是些小事情而已,應該說,這些不過是搜查例行公事中的一個小環節。對了,豐橋先生,我從頭到尾都沒說過雪次郎先生是死於意外,請問你為什麽一口咬定這是一個意外事件?”


    “嗯?!沒、沒為什麽啊,一個老人家半夜去釣魚,隔天早上發現死在河裏。正常誰都會判斷是意外吧,難道不是嗎?”


    “不,大概是意外吧。”警部露出微笑帶過,仿佛希望對方上鉤。“可是,殺人事件的可能性並非完全沒有,所以還是有必要做調查。”


    “如果是這樣,那當然沒話說。可是,警部先生,你調查半夜十二點以前的事幹嘛,大半夜的時候沒有不在場證明應該很正常的吧。什麽,我嗎?我那個時候早就在房間裏麵呼呼大睡了,誰不是這樣。——對吧、各位?”


    豐橋大概以為很多人會讚同自己的發言。但是,現實的情況完全背叛了他的期待。隻有靜枝一個人讚同他的話,其他五個人不但反應,而且還堅定地搖頭。豐橋對大家意外的反應感到狼狽。


    “怎麽會?!騙人?!你們騙人?!為什麽?為什麽那個時候大家都有不在場證明?”


    看在朱美眼裏,她非常同情豐橋升這號人物。這個男的因為不受到新月山莊的人歡迎,昨天沒有被受邀到小木屋。


    “到底,這是怎麽一回事?”


    砂川警部歪著頭,和豐橋同樣不解。這時,直之說明:


    “昨天半夜剛好有足球的現場轉播,日本對巴林。當時我們大家都在小木屋裏麵,圍著電視觀戰。當時在場的有我和英二、南田和寺崎,還


    有鵜飼先生、朱美小姐、戶村先生。也就是說,電視轉播的這段時間,我們七個人都一直在一起。我太太對足球沒有興趣,很早就一個人先去睡覺了。”


    “原來是這樣。那麽,那場比賽什麽時候開始,什麽時候結束?”


    “比賽開始剛好是半夜十二點。前半場四十五分,之後有十五分鍾的中場休息,比賽結束是淩晨一點四十五分左右吧。因為還有傷停時間沒算進去,不是很準確,不過比賽應該在淩晨兩點以前就結束了,電視轉播則一直持續到兩點多一點。”


    “原來如此。那麽,剛才你說的這七個人都有看到最後嗎?換句話說,這七個人從半夜十二點到淩晨兩點以前都彼此互相確認大家的存在,沒錯吧?”


    直之點頭。砂川警部轉向留胡子的大男人,確認同樣的事情。


    “南田先生呢?照直之先生說的,你應該也是在場吧?”


    原木屋建築師一被問到,毫無猶豫地點頭。


    “嗯,如同直之說的沒錯。剛才說的那七個人確實一直在一起。中途沒有人離席。可是警部先生,雪次郎先生的死亡時間推斷已經出爐了嗎?可以請教大約在什麽時候呢?因為,如果死亡時間推斷如果是淩晨三點或四點的話,現在這些問題一點意義也沒有。”


    大半的人都讚同南田說的話,大家的視線全部都集中在砂川警部身上。此時,砂川警部察覺不能回避大家的疑問,總算鬆口:


    “死亡時間推斷在淩晨一點左右,法醫這次相當有自信,所以誤差應該不大。”


    這一刻,大部分的人都鬆了一口氣,南田則喜孜孜地說道:


    “淩晨一點,不正好是足球比賽比到一半的時候嗎?也就是說,昨天在小木屋裏麵看足球轉播的人,所有人都有不在場證明。是吧,警部先生。”


    砂川警部並沒有回答南田的問題,反問道:


    “等一下,淩晨一點前後,這個時間帶應該是中場休息結束,後半場開始的時間吧。中場休息的十五分鍾,大家也都一直待在小木屋裏麵嗎?沒有人去上廁所?”


    南田表情有點失望地揮揮手,露出一副怎麽可能的樣子。


    “不,當然嘛,中場休息的時候有人去上廁所,因為小木屋裏麵沒有廁所,所以中場休息時,有幾個人離開小木屋。寺崎他就是這樣,我看到他離開小木屋往本館的方向走去。”


    “南田先生你呢?當時在做什麽?”


    “我沒有去上廁所。啊,但也不是一直待在小木屋裏麵,我跑去外麵抽煙。上半場結束後,我馬上走到外麵,大概抽完兩三根煙後,回到小木屋,剛好後半場快開始。我的煙癮很大。”


    “原來如此,那麽,中場休息的十五分鍾,南田先生一直是一個人吧。”


    “是沒錯啦,不過隻有十五分鍾喔。這麽短的時間,一個人又如何……”


    “我再問問其他人吧。直之先生和英二先生,你們的情況呢?”


    橘直之用手指推了推鏡框,冷靜地回答:


    “我中場休息的時間一直待在小木屋裏。比賽開始前我已經上過廁所,而且我也不抽煙。”


    英二站在哥哥旁邊,雙手交叉於胸前,圓滾滾的眼睛望著天花板,努力回溯記憶。


    “我走到外麵去,沒有特別的理由,隻是伸伸懶腰,呼吸新鮮空氣而已。不過,後半場開始前,我就回到小木屋了。”


    砂川警部點點頭表示了解了,接著轉向鵜飼。鵜飼不等警部問問題,自己搶先回答:


    “我和朱美一直待在小木屋裏麵。流平君倒是有出去,大概去上廁所吧,之後再問他本人。”


    “好,了解了。”警部說完後,視線落在手中的記事本上。“簡單地說,鵜飼杜夫、二宮朱美、橘直之三人留在小木屋中,其餘四人——南田智明、寺崎亮太、橘英二,還有戶村流平,這些人都是因為去廁所或抽煙等理由,中途離開小木屋各自行動。——嗯,也就是說,這四個人的不在場證明不夠充分,有十五分鍾的空檔。”


    這時,直之的眼鏡後麵,透射出一道嚴峻的視線,落在警部身上。


    “請等一下。刑警先生。就算有十五分鍾的空檔,他們四個人在剛過淩晨一點,也就是後半場開始時,所有人都回到小木屋了,所以他們不可能犯案,因為叔父被殺害的地點是在龍之瀑布附近。這裏到龍之瀑布十五分鍾之內不可能來回。隻有十五分鍾,光是到現場犯案都很困難了,更別說還要回來。我說的沒錯吧?”


    直之完整的推論讓警部麵有難色。


    “嗯,誠如您所說,確實十五分鍾不太可能。別這麽嚴肅嘛,我本人也不覺得有這種可能,隻是不怕一萬隻怕萬一。——所以說,那晚待在小木屋裏麵的七個人,全員都有不在場證明。那麽,隻剩下靜枝小姐,和……”


    砂川警部再度來回掃視眼前一夥人,最後視線停在一個男人身上。大家的視線也跟著集中到那個男人身上。是豐橋升。


    “喂,大家,怎麽了嗎?”


    豐橋敏感地察覺大家懷疑的眼光,然後像是要辯解似地大聲說話。之前那善於交際的裝腔作勢,現已消失無蹤。


    “別開玩笑了。刑警先生,我跟這件事毫無關係!我隻是在待房間裏麵睡覺而已,我沒有說謊!”


    “哼,誰知道?”和豐橋處不來的英二,在他後麵放了一支冷箭。“警部先生,請你好好盤問他。這個叫豐橋升的男人是休閑開發公司的人,這間公司現在正在計劃開發盆藏山的休閑觀光業,為了達成這個計劃,豐橋企圖收購新月山莊。可是,新月山莊的老板,也就是我叔父堅決不肯賣出,使得他們的計劃受阻。也就是說,對豐橋來說,我叔父是非常一個惹人厭的阻礙。”


    “所以我才殺了他,你想這麽說吧?”豐橋根本不把英二當一回事,冷冷地瞪著他。


    “不可能。你還不懂嗎?英二,你剛剛的態度剛好否定了我的犯罪動機。”


    “什、什麽,你什麽意思?”英二圓滾滾的眼睛開始顫動。


    “我是說沒有動機。我沒有理由殺死雪次郎先生。”


    “理由就是我剛才說的,你認為我叔父是一個阻礙……”


    “好,那我問你。英二,你以為我殺了雪次郎先生,收購新月山莊這件事就會順利進行是嗎?根本沒這回事,恰恰相反。如果雪次郎先生死了,新月山莊就變成你們兩兄弟所有。如此一來,從此以後我就必須改由和你們交涉了。請問,如果你們跟我交涉,會肯輕易答應我:‘好,我賣給你。’會嗎?”


    “這、這個……”英二一時語塞,大聲喊出:“當然不可能賣給你這家夥!”


    “對吧。”豐橋一副正合我意的樣子,頻頻點頭。“讓出新月山莊這件事,英二原本就是站在反對的立場。至於直之,雖然表麵上態度不甚強硬,內心確實是堅決反對的,我有說錯嗎,直之?”


    “你說的沒錯,的確我們兩兄弟的態度是一致的,不打算讓出新月山莊。”


    豐橋升確認完橘氏兄弟的意思後,像是贏得勝利一樣高舉雙手。


    “你看,真不好意思。我如果殺了雪次郎先生,收購的交涉隻會更加寸步難行。而且,你們兄弟倆比雪次郎先生更加難纏。所以說,我殺害雪次郎先生,對我沒有任何好處。倒不如說,殺死他可以得到好處的人,應該是你們兄弟倆吧,因為新月山莊就變成你們的了。”


    “你說什麽,你這個渾蛋


    ,有種再說一次!”英二粗壯的手臂因為憤怒不斷地顫抖。


    “英二,住手。”


    英二打算抓住豐橋的胸口時,直之及時攔住他。隨後,直之用刻意壓抑感情的低音向豐橋抗議。


    “豐橋,剛才的話你也聽到了吧?我跟英二都有不在場證明。請你不要故意找碴。”


    “哼!是你們先找碴的吧?至於不在場證明,你們兄弟倆確實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可是,你的太太靜枝也沒有不在場證明喔。”


    “你說什麽?!”直之眼神中燃起殺氣,穿透眼鏡鏡片。“你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應該不難懂吧。把老人推下河川這種事情,就算是女性也不難辦到吧,我就是這個意思!”


    麵對豐橋大膽的發言,就連直之也無法保持冷靜。表麵上直之看起來相當冷酷,其實他內心裏麵急性子的那部分,一點也不輸給弟弟。


    “喂!不要給你臉你不要臉——”直之揮舞著右手緊握的拳頭。


    “什麽!這句話應該是我要說的吧——”豐橋也同樣握緊左手的拳頭。


    現場的情況幾乎一觸即發。卸下知性外衣的直之,與卸下商業人士麵具的豐橋。現在這兩個人幾乎不可能用理性的方式交談了。


    “你們兩個,冷靜下來。”不知道從哪裏冒出的勸阻聲,卻也無法傳到這兩個人的耳朵裏。這兩個人似乎聽到一聲大鑼似的,猛然地衝向對方,兩人瞬間拉近。雙方緊握的拳頭都已架在耳朵後麵,蓄勢待發。


    “該適可而止了吧,你這家夥——”


    “別小看我,混蛋——”


    兩人連同叫罵聲,將拳頭擊向對方。女生不斷冒出尖叫聲。兩邊同時放出強而有力的拳擊。朱美把眼睛閉起來不敢看,下一個瞬間,“喀啦!”、“啪啦!”筋骨交錯,壯烈而不協和的聲音響徹遊戲室。朱美睜開雙眼——


    “?”朱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鵜飼!”


    鵜飼的臉頰剛好一邊一拳地承受兩人的攻擊。在兩人以拳頭互擊的刹那,鵜飼不注意切入其中,剛好拳頭從兩邊打過來。鵜飼張開身體,一副勸架的架勢雖然令人讚賞,但是犧牲未免太大了。接著,鵜飼雙眼發白,失神,雖然看起來他仍是站著的,但其實是被兩個拳頭架住才沒倒地。果然,當直之和豐橋放下拳頭時,他的身體就像軟體動物一樣,軟趴趴地落在地板上。


    “……”遊戲室裏大夥一陣沉默。


    直之和豐橋失去了發泄怒火的戰場,眼神不斷飄向鵜飼,關心他的情況,同時繼續叫罵。


    “你、你給我記住,你這個奸商!”


    “你、你也是,暴力四眼仔!”


    於是奸商和暴力四眼仔故意無視鵜飼的存在,分別從屋子的兩側離去。兩個人誰也不讓誰,隻差沒說出:這又不是我的錯——


    看到躺在地板上的偵探,砂川警部瞬間眼神透露出同情之意,但隨後馬上又把他當成嫌犯,若無其事地說:


    “嗯,看來這次的事件並不是單純的意外。親眼看到各位的反應後,更加深了我的疑慮。新月山莊的出售、一年前老板的意外身亡等等,這件案子似乎比想像中來得複雜——”


    “……”


    朱美想,或許正如警部所說,可是眼前你有空說這些話,倒不如快去幫助昏倒的鵜飼——還有,那兩個人互毆,不正是傷害罪的現行犯嗎?


    朱美一邊心想,一邊走到倒地不起的鵜飼身旁。


    三


    馬場鐵男和有阪香織坐在新月池上的小木舟上不知所措。


    已經沉入池子裏的屍體居然不見了,而且,連車子也消失了,雖然難以置信,不過這兩人也隻能認栽。麵對這個意料之外的發展,他們逐漸失去一開始的興奮,開始思考之後的計劃。


    “就算我們先回新月山莊,之後呢,該怎麽辦?”


    “謝謝他們讓我們住一晚,把費用結清後馬上離開,隻能這樣了。”


    然後,我們回到烏賊川市,從明天開始,就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恢複正常生活。吃早餐的時候,我們確實是這麽討論的。可是,現在的情況改變了。如果我們就這樣下山,屍體和車子目前都行蹤不明,這個謎團仍然留在盆藏山裏,這樣真的好嗎?鐵男心裏煩惱著,這時香織用力搖頭。


    “不行,這樣不行,行不通的!我們絕對不可以就這樣離開。至少要找出消失的屍體,不然不能安心地回去城裏。我要留在這裏!”


    “我同意,我也要留下來。”鐵男下定決心。“可是,這樣還有一個問題,昨天晚上我們已經拜托過他們讓我們住一晚,不知道還肯不肯讓我們多住一晚——”


    “也隻能硬著頭皮拜托了。”


    “沒錯,如果到時真的不行,我們就找別家——啊?!”


    一顆水滴彈落在鐵男的臉頰上。鐵男抬頭看天,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天空布滿看起來像鉛塊一樣重的烏雲。烏雲落下雨滴,開始在水麵畫出幾道漣漪。


    “哇,下雨了!馬場君,我們快點回去吧。趁還沒傾盆大雨的時候。”


    嘩啦嘩啦,嘩啦嘩啦。傾、盆、大、雨。


    “——現在說這個好像太遲了喔。”香織自嘲似的聳聳肩。“雨超級大的!”


    “可惡!從昨天開始就沒好事發生。”


    鐵男操著船槳,把小木舟劃到岸邊。


    “用跑的回新月山莊吧。”


    大雨中,濕透身子的兩人向前奔跑。兩人在陰暗的森林小路中前進,不久便到達赤鬆川。正當兩人渡橋到一半時,香織大叫,停下腳步。


    “啊,糟了,馬場君!我們把流平君給忘了!”


    對了,戶村流平還睡在大樹根上,雨下的這麽大,他還能繼續睡嗎?可以的話,也太會睡了。


    “別管他了,他應該早就醒來一個人回去了。”


    “說的也是——咦?!”


    “這次又怎麽了!”


    “你看,溪邊有人。”


    香織用手指著赤鬆川下遊,大雨中有人從溪邊朝這邊走過來。那個人肩膀上扛著像是釣魚用的細長袋子。鐵男從橋上仔細一看,那個男的穿著襯衫,身形嬌小,好像在哪裏看過。


    “他是新月山莊的客人,好像是叫寺崎吧,可能是釣到一半遇到這場雨吧,別管他了。”


    鐵男急著趕回去,再度向前跑。香織總覺得寺崎怪怪的,一邊看著他,一邊跟上。渡橋後,兩人又繼續跑了一小段路,這時,忽然有東西從小路旁的草叢中現身。一瞬間鐵男以為又是山豬,身體微微地采取防備的姿勢。不過,從草叢中現身的是抱著細長袋子、皮膚白皙的男人,寺崎。


    鐵男和香織看到寺崎突然現身,嚇了一跳,叫了一聲。而寺崎一開始表情也是一陣驚愕,然後馬上生硬地抬起一隻手。


    “哎呀,嚇到你們了,真不好意思,剛才在溪邊淋到雨。”


    寺崎用手掌抹著臉,露出苦笑,看看四周。“哎呀,真糟糕,這裏不知道是哪裏了,走這條路可以回去民宿嗎?”


    “我們也要回去民宿,快走吧。”


    兩人和寺崎一同跑在通往新月山莊的路上。眾人像是在雨中慢跑般的速度,寺崎肩上的袋子似乎挺重的,不斷搖晃。鐵男一邊跑步,一邊問道:


    “那個袋子裝的是釣竿嗎?”


    “嗯?!”寺崎當下


    冒出困惑的聲音,但隨即開口:“對對,沒錯。我的興趣是釣魚,剛才眼看天色不對,所以釣到一半就停下來,想說先回去民宿,沒想到還是遲了一步——哈哈哈。”


    “這麽淺的溪,釣得到東西嗎?”


    鐵男問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但寺崎卻苦笑道:


    “不不不,從這邊往下走不遠,有一個相當不錯的釣點喔。”


    的確,寺崎是從下遊出現,可是真的如他所說,那裏有可以釣魚的地方嗎?鐵男對寺崎的話充滿疑問,可是現在不是慢慢討論釣魚的時候。寺崎索性藉著這場大雨,主動切斷話題。


    “好了,我們跑快點吧,趁還沒打雷之前,快回到新月山莊。”


    寺崎加快速度向前跑,鐵男和香織稍微落後。雨勢似乎追在這三人的後麵跑似的,越來越強,遠方傳來雷聲。


    幾分鍾後——三人狼狽地回到新月山莊。


    “哎呀,真慘,全身濕透。”寺崎站在新月山莊的玄關,雙手把一頭濕發往後撥,說道:“那麽,兩位小心不要感冒了,我先回房了。”


    寺崎說完後全身淋淋地爬上階梯,往二樓走去。


    寺崎一離開,靜枝剛好出現在玄關大廳。靜枝看到他們兩個,捂著口說道:“哎呀,全身都濕透了吧!等一下,我馬上拿毛巾給你們。”


    兩人看著靜枝跑進去裏麵的背影,香織用手肘頂了一下鐵男的側腹。


    “欸欸,馬場君,照剛才的說。”


    “嗯,知道了”鐵男點頭,小聲回答。


    不久,靜枝拿了毛巾過來。鐵男用毛巾擦了擦臉和身體後,馬上對靜枝說:


    “那個,我們倆個剛才討論了一下,因為我們很喜歡這間民宿,可以的話,讓我們再多住一晚好嗎?——香織,你說呢?”


    “對呀,我們真的很喜歡這裏。房間漂亮,餐點美味,而且還有漂亮的老板娘,這種民宿太難得了。”


    “對對對!所以,拜托,讓我們再多住一晚吧。”


    “呃,這件事呀。可是——”靜枝很明顯地麵有難色。


    “承蒙您的愛戴,很感謝,可是——不瞞您說,早上到現在發生了很多事情,我們現在還有點手忙腳亂……”


    理由不甚明顯,但是可以確定的是,靜枝不歡迎鐵男他們再多住一晚。不妙,這樣下去,會被趕出去的,鐵男心想。這時沒想到身後忽然傳來救贖的聲音:


    “想再多住一晚!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鐵男倉皇回頭,說話的是一個中年男子,約莫四十幾歲,一身看似西裝的打扮。


    “沒什麽關係啦,老板娘,就照他們的意思,讓它們多住一晚吧,沒必要把他們趕走吧,反正還有空房不是嗎?那就好了,沒問題,請讓他們住下吧。我也替他們拜托你了,老板娘——”,中年男子禮數周到地低下頭來。靜枝的態度開始軟化。鐵男和香織眼見機不可失,也一起低下頭。這時靜枝的表情柔和許多,一副拿你們沒辦法的樣子。


    “我知道了,那就請多住一晚吧。”


    就這樣,鐵男和香織得到允許,可以在新月山莊多住一晚。兩人轉向麵對中年男子道謝:


    “謝謝你的幫忙,這樣我們就放心了。”


    “我叫做有阪香織,他是馬場鐵男君,叔叔你呢?”


    “哎呀,我的名字不值一提——我叫砂川,是一個希望城市安全與和平的普通男人。”


    “——嗯?!”


    “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嗎?”


    “……不。”


    怎麽搞的,這種感覺,這種氣氛,好像不是第一次,可是明明是初次見麵。這就是所謂的似曾相識嗎?鐵男和香織各自歪著頭轉身離去。


    兩人爬上樓梯,爬到一半時又旋過身子,再次向砂川道謝。砂川輕輕揮揮手示意,隨即轉向靜枝問道:


    “對了,老板娘——”


    是,有什麽事嗎?靜枝的聲音。這時,砂川忽然問了一個意外的問題:


    “可以幫我查查之前房客的姓名嗎?一個叫山田慶子的。”


    “!”今天這兩人也,


    “!”從同一個階梯上滾落。


    “哇”“嗚”


    “啊”“啊”


    “啊”“啊”


    “啊”“啊”


    “啊”“啊”


    “啊”“啊”


    “啊”“啊”


    “……”“……”


    四


    沒事吧?砂川和靜枝一臉擔心地靠過來。鐵男和香織一邊示意不用幫忙,一邊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然後像是什麽事都沒發生似的,很快地走上樓梯,回到房間。兩人脫下濕透的衣衫後,隻能穿上民宿附的浴衣了。這兩人糊裏糊塗地闖進這間民宿,身上沒有其他衣物可替換。


    等一切都整頓好之後,兩人都覺得疲憊不堪,各自在床上的一角,咚地坐下來。


    “哎喲,又是山田慶子。這次是從那個叫砂川的口中說出來。”


    “那個叫砂川的到底是誰啊?為什麽他會知道山田慶子的名字呢?”


    “不知道。搞不好他跟鵜飼是同夥的,那兩個人給人的感覺都好像,都想讓人認為自己隻是普通的男人。”


    “不過看起來年紀和個性都差很多——咦?!誰啊?”


    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兩人心頭一驚,拉直背脊,互相對看。鐵男戰戰兢兢地拉開門,往外一瞧,走廊上站著的,是剛才那位中年男子,砂川。砂川很快地看了鐵男身上的浴衣一眼,露出沉穩地笑容,但眼神完全沒有笑意。


    “看來你已經換好衣服了。那麽,不好意思打擾了,可以給我一點時間嗎?我有一些問題想問你們。沒什麽,給我兩三分鍾就好了。”


    “喔、喔——那,請進。”


    鐵男完全被對方牽著鼻子走,帶他進屋子。其實真的要趕他走也不是辦不到,可是這個男的說話時有一股力量,讓人無法拒絕。再說,鐵男對砂川這號人物也感興趣,認為值得一談。


    在靠窗邊的小桌子旁,鐵男、香織和砂川相對而坐。


    “請問,你想問些什麽?不,在這之前,請問這位叔叔,你到底是誰?”


    “你看起來不像新月山莊的員工,但也不像一般的房客。——大叔你到底是誰?反正不會是單純的好心大叔而已吧。”


    “嗯,你們心中會有疑問也是當然的。”


    眼前這名中年男子悠悠地點點頭,把手伸進胸口的口袋,拿出像是對折皮夾的東西,然後伸手向前。什麽東西啊?鐵男和香織露出困惑的表情。接著,這名男子把對折的東西啪地打開。


    “我是烏賊川署的砂川。”


    “……”


    鐵男屏住氣息,來回看著男人的臉和他拿出來的東西。


    中年男子和警徽。中年男子和警徽。中年男子和警徽。中年男子和警徽——終於,鐵男認出中年男子是一名警官。


    “……喔喔……喔喔喔!”


    鐵男的姿勢像是往後跳似的,背脊整個貼靠在椅背上。我感受到了。我感受到那枚警徽吹出一道猛烈的風壓。這不是錯覺。還好坐在椅子上,如果我剛才是站著,一定會一屁股地摔到地上。這陣風太強烈了,好痛苦,我快不能呼吸了。這就是所謂的官威嗎!


    鐵男側目看看香織的狀況,她


    和自己一樣,整個身體攤在椅背上,嘴巴闔不攏。香織的眼神看來誠惶誠恐,像是在對鐵男訴說:


    ——為什麽警察會在這裏?


    ——我哪知道啊!


    鐵男隻能輕輕地點頭。兩人說不出話來,中年男子告訴他們,自己的職稱為警部,隨後臉上又堆出招牌笑容,慢慢地展開問話。


    “哎呀,不用緊張。你們在想為什麽警察會來,是嗎?也難怪你們會嚇一跳。總之,先讓我把事情說明一下。今天早上,有一具屍體被發現了,你們應該知道是誰。”


    “……啊!”


    鐵男忍不住開始發抖。我們知道的人,而且還是屍體,我隻能想到一個人。香織心中有不好的預感,臉上微微抽動,雙唇顫抖說道:


    “屍、屍體被發現,該、該不會是山田……”


    “山、山上!”鐵男高聲叫道,像是要蓋住香織的聲音。這個時候如果在警察麵前,主動從我們口中說出山田慶子的名字,情況絕對不妙。“在山上找到的是吧?盆藏山!”


    鐵男拚命想要蒙混過去,隻見砂川警部麵無表情地回答:“不,不是在盆藏山發現的。”


    “什麽……”鐵男忍不住露出訝異的神情。


    不在盆藏山?沉入新月池的屍體,是在盆藏山以外的地方被發現的。情況越來越詭異了。警部不理會鐵男的混亂,淡淡地說出事實經過:


    “發現屍體的地點是在烏賊川市三俁町,烏賊川的河邊。”


    鐵男和香織聽到這個意外的地名忽然同時大叫:


    “烏賊川市!”


    “這麽遠嗎!”


    砂川警部看到這兩人驚訝的樣子,換他嚇了一跳。


    “用不著這麽驚訝,那裏的確離這邊有點遠,可是這裏離龍之瀑布並不遠,所以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昨天在龍之瀑布有人釣魚釣到一半,墜落到溪流裏,現在正在調查這個事件是意外或是殺人事件。”


    “……調查中?!”這個警部在說什麽啊?!


    鐵男更加不明白了。山田慶子明明是被刀子剌死的,是殺人事件或意外,一目了然——還有,釣魚?!在龍之瀑布釣魚是怎麽一回事?昨天山田慶子大概不會去釣魚吧,她早上就已經死掉了——奇怪?!


    鐵男終於察覺,從剛才到現在,他和警部說的應該不是同一件事情。


    “……那個,警部先生,請問在烏賊川發現的屍體是誰啊?”


    這時,砂川警部搔搔頭後:“喔,真抱歉。”緩緩道出:“橘雪次郎。昨天你們見過一麵,應該認得。”


    “……”


    不是山田慶子,是橘雪次郎。在另一個意義上,聽到這個名字應該也要嚇到才對。鐵男咕嘟吞了一口口水,說道:“橘雪次郎先生是嗎……”


    “是那個老伯伯嗎?他死了,真的嗎?警部先生!”


    “是的,昨天晚上去釣魚後,一去不回。”


    “騙人……真不敢相信……”香織擺住了,用手捂著嘴巴。


    旁邊的鐵男逐漸恢複冷靜。雪次郎的死確實令人吃驚,但對我們來說並不是壞事。“這、這樣啊。那個老伯伯死掉了是嗎?在烏賊川的河邊。原來如此。那麽,警部先生來這間民宿是為了調查這個事件?”


    當然。警部點點頭。鐵男暗自放下心中一塊大石。


    看樣子砂川警部並不是為了逮捕鐵男他們而來,而且山田慶子的屍體還沒被發現,雖然目前還不能確定,不過總之,沒我們的事。鐵男感覺到身上的肌肉開始放鬆,之前緊張不自然的表情也緩和許多,開始綻開笑容,一不小心張開嘴巴,搞不好還會發出笑聲。


    “你的反應有些奇怪,有一個人死掉了耶。”


    砂川警部像是在責備鐵男似的說道。鐵男立刻繃緊鬆弛的表情。很可惜,“有一個人死掉了”並非事實,事實是有兩個人死掉。


    “不,當然,雪次郎先生去世,我也覺得相當遺憾。畢竟昨天他還是這麽健壯的一個人。不過,雪次郎先生的死和我們一點關係也沒有吧。我們跟他之間的關係,不過是昨天晚上的一麵之緣而已。”


    “嗯,沒錯。”香織不停地點頭。“我們幾乎沒說什麽話呢!”


    “是嗎?不過,保險起見——”


    砂川警部取出小冊子,然後一邊瀏覽一邊問道:“住在這裏的人全部都回答過這個問題,請問昨天晚上淩晨一點的時候,你們在做什麽?”


    砂川警部突然做起不在場證明的調查。不過,淩晨一點的時候,鐵男還沒等香織洗完澡,早就不省人事了,所以答案很簡單。


    “那個時間我早就睡著了。”


    “我也是,睡得很熟。”


    “是嗎?嗯,那個時間,也難怪啦。”這時,警部馬上換了一個問題:“可以簡述一下你們兩個住在這裏的經過嗎?聽說是迷路是吧。怎麽上山的,開車?”


    “是是、開車——不、不是!”鐵男恍神脫口而出,趕緊改口。“不是開車。開車,怎麽可能嘛——徒步,我們是徒步登山,對吧,香織。”


    “對對對,我們從山腳下開始爬起。”


    “喔,登山啊,那麽目的地是山頂嗎?爬到盆藏山的山頂相當遠喔。”


    “不、不是的,怎麽可能爬到山頂——對吧,香織。”


    “對對對,我們的目的地是新月池——才怪!”


    “才怪?”砂川警部一臉訝異。


    “是新月池才怪,呃,是哪裏啊,馬場君?”


    不要把問題丟給我!鐵男瞪了香織一眼,但馬上回過頭來,咳了一聲。


    “沒有特定的目的地,隻是想說看能走多遠,隨興上山走走而已,結果最後迷路了,才走進這間民宿——哈哈哈,讓你見笑了。”


    “原來如此。”警部露出容易讓對方上鉤的笑容。“該不會,你們在山裏麵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吧?”


    “請不要說這些奇怪的話,什麽叫做見不得人的事?”


    “說到這,最近山上常常發現有人非法丟棄,像是電視、冰箱、洗衣機什麽的……”


    “喔,原來如此,這些東西啊。”


    “還有錄影機、電腦、家具、樂器……”


    “樂、樂器……”鐵男想起丟在溪邊的琴盒,不禁表情僵硬了起來。


    “更過分的,還有人連整台車子都能丟,真是不像話。”


    “車、車子……”鐵男的臉色更加蒼白了。“這、這……真是不像話。”


    “……”香織旁徨地盯著天花板。“……真、真是不能原諒,這種事情。”


    “真是沒辦法,山上又不是垃圾桶。喔,不小心離題了,現在不是聊非法丟棄的時候——嗯?!怎麽了,你們的臉色很難看耶,像死人一樣。”


    “沒、沒什麽。沒什麽。對吧,香織。”


    “對、對。剛才淋雨了,現在身體有點冷。”


    “是嗎,去泡泡溫泉,暖暖身子吧。我沒其他問題了,感謝兩位協助。”


    砂川警部闔上小冊子,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揮手道別,然後打開門,離開房間。就在門關起來的同時,鐵男和香織一起拍拍胸脯鬆了口氣。


    “呼——”


    “呼——”


    兩人像斷了線的傀儡,精疲力盡地倒在地板上。看來警察認為他們沒有其他可疑之處,不用再追


    問下去了。兩人蹲著,表情完全放鬆,這時——


    “啊,對了,最後還有一件事。”


    “哇啊!”掉以輕心的兩人發出驚叫聲,像從地上彈起來似的,站起身子。


    冷靜一瞧,剛被關起來的門又被打開,砂川警部再度露臉。鐵男右手壓著撲通撲通跳著的心髒說:“又、又、又有什麽事了,警部先生。”


    “?”警部比起之前,用更懷疑的眼光看著兩人。“你們為什麽那麽慌張?!”


    “沒、沒有慌張啊,完全沒有,怎麽會慌張呢……對吧,香織。”


    “嗯、嗯。冷靜、冷靜……對了,警部先生,請問還有什麽事?”


    這時,砂川警部才開口:“其實還有一個問題。”他仔仔細細地打量著他們並問道:“有個唐突的問題,請問你們有沒有聽過一位叫山田慶子的女性——”


    “沒聽過!沒聽過!沒聽過!”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兩人否定的氣勢異常,砂川警部多少感覺到怪異,但仍說道:


    “……是喔。沒什麽,不知道就算了,不要放在心上,打擾了。”


    結果,警部沒有再追問下去,這次他真的離開房間了。


    鐵男和香織這次機靈得很,立刻把門上鎖,然後兩人靠在一起再次蹲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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