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羅陰婆養的這隻雞,我可謂是記憶尤深!


    一來是她養的時間已經很長,好像打我有記憶開始,她就將雞一直養著。


    除此之外,我第一次被爹帶著來這裏的時候,這隻雞就從房頂跳下來,在我小腿上啄了一個血洞!


    自那之後,我看見公雞就怕。


    那雞喙子,簡直比得上鐵鉤子!


    尤其是這雞好像生來就和我過不去,之後每一次我來羅陰婆家裏,它都在院子裏頭慢悠悠地走,雞眼睛卻一直盯著我,好像我邁錯一步,它就得讓我掉塊肉!


    和它對視了也就一兩秒鍾,我就趕緊扭頭,慌不擇路地跑出院子。


    一口氣跑出老遠,上了村路之後,我也沒停,幹脆就著那股子勁兒,直接就跑回了我家。


    到了家門口的時候,我才踉蹌地停下來腳步。


    前屋亮著燈,一眼我就瞅見屋裏頭坐了個人,不正是二叔嗎?


    他一邊剝花生,手旁還放了一瓶老白幹,正抬手拿酒瓶,滋了一口酒。


    我氣喘籲籲,往屋裏走,正想喊他。


    二叔恰好抬起頭來,他看見我的時候,眼中也明顯都是驚喜,直接就站了起來。


    他快步走到門邊,一把扶住了我胳膊,上下打量我。


    他直勾勾地盯著我肩膀位置,接著又警惕地看向我後方:“有東西跟著你?”


    “沒……沒有……”我喘了口氣回答。


    二叔明顯鬆了口氣的模樣,他又盯著我身上瞅著。


    他這直勾勾的眼神,反倒是讓我不適應。


    “村長安排了人來找我和鬼婆子,鬼婆子把人打發走了,還把我留著,都天黑了才讓我走,還說了讓我啥都別管,要是你不在家才好,他說你要去辦事兒,還能辦妥。”二叔說這話的時候,明顯有點兒唏噓。


    他伸手摸了摸我胸前衣服,也就碰了一下,便迅速收回來了手。


    “嘶……這黑皮襖紮人手,我聽說是用黑貓皮做的?”二叔明顯酒醒了不少,他飛速地甩了兩下手,就好像被針紮了一樣。二叔這一提醒,我才反應過來,這會兒我身上還穿著那小黑皮襖子呢。


    之前收拾東西,我光顧著把剪刀,秤盤,剩下的貓骨陶裝起來了,這襖子還有灰仙手套倒是忘了摘掉。


    “是黑貓皮做的。”我小聲回答二叔,二叔也沒攔著我,進屋之後,我放下大黑木箱,匆匆地脫掉了貓皮襖和灰仙手套。


    不過我也碰到了襖子表麵,怪異的是,我也沒覺得這紮人。


    “鬼婆子曉得我幹啥了?”我深吸了一口氣,側頭詢問二叔。


    二叔點點頭,他歎了口氣道:“真是神了,不過他那麽一講,我也想得通,要不然當年你老漢也不會抵死了要收著。”


    “你背得起接陰婆的大黑木箱,又帶上撈屍人的蠱玉,你這命不簡單啊,你老漢在下頭,也高興。”說話間,二叔更是唏噓了。


    我低頭抿著嘴,說了句:“我爹還沒在下頭,掛在崖上呢。”


    二叔頓了頓,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頭:“莫要急,我問鬼婆子的時候他講過了,他有眉目了,咱們搞好大黃魚兒,就能把先生請來。”


    二叔這話,讓我猛地抬起頭,眼中頓時活泛,還透著驚喜。


    二叔咧嘴笑了笑,他臉上的蜈蚣疤似乎都和善了不少。


    “二叔先去給你整口熱乎的,那個送錢送金子的“人”我也問清楚了,等會兒和你講,那可不是什麽好東西。”二叔又拍了拍我肩膀,轉身就進了廚房。


    我坐在桌旁,這會兒反倒是沒那麽惶然了,心裏頭的茫然也驅散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堅韌。


    一條大黃魚兒,三五百個大錢兒,這會兒我兜裏頭就有六十塊!


    等明兒我就和二叔趕緊去撈人幹活兒!要不了多久,指定能湊夠。


    差不多等了兩刻鍾,二叔從廚房裏頭端出來一碗熱氣騰騰的麵。


    上頭還飄著幾粒蔥花和花椒,甚至還頂著一塊煎著金黃色的蛋,真的是香氣撲鼻。


    我今天還粒米未進,狼吞虎咽地吃完,連麵湯都沒剩下。


    等我放下筷子之後,渾身也暖呼呼的,舒服得不行。


    二叔才告訴我,他和鬼婆子聊完了,那個先給我送大錢兒,又送大黃魚兒的“人”,可不是簡單的東西,那玩意兒叫討死狗。


    我心裏咯噔一下,認認真真地聽二叔講。


    等他說完了,我才算明白過來。


    討死狗,是一種極為特殊的“人”。這種人生前一般是看死人的守屍人,活著的時候,就喜歡在死人身上摸東西,貪財好物,並且視財如命!


    等他們臨死的時候,又放不下自己一輩子偷來的財物,硬生生拖著那口氣咽不下去,就成了活屍,要是再化煞,就會成討死狗。


    死狗指的是死人,討就是要東西。


    討死狗有兩層含義,一個是在死人身上討東西,另一個就是死人討物。


    哪兒有價值高的好物件,討死狗就會去討要。一般情況下,它們會想辦法迷惑人,和人沾染上關係,方便之後它們要物件。


    給我送錢,送大黃魚兒,都是這個意思。


    送一次錢,是它覺著這東西可以和我搭上線,下一回就得要我東西。


    按道理來說,即便是那錢被搶了也不重要,因為我收過了,可他第二次又來送了大黃魚兒。


    這其中問題就大了……這代表我身上又有他更想要的東西,而且價值不低,他才送金子!


    滋滋聲響起,二叔又喝了一口酒,他嘟囔了一句:“送一把大錢兒,是想要討你身上的蠱玉,這送大黃魚兒,明擺著是要羅陰婆的大黑木箱,撈屍人的寶貝,沒有接陰婆的金貴?這討死狗有點毛病。”


    我:“……”


    二叔放下酒瓶子,又說了句:“總歸陰陽你記清楚了,鬼婆子說得清白,討死狗不好整,它再來,你就瞅清楚它腳上穿著的鞋。”


    “要是他穿著白布鞋,你就告訴他,活人不要多管閑事兒,偷偷摸摸的,他睡著了連底褲都會給人摸了,還會英年早逝。”


    “要是他穿著黑色的大頭蛤蟆鞋,你就和他講,死人頭點地,應該呆在墳地,而不是到處亂晃,不然棺材板就壓不住了。”


    “鬼婆子說,隻要按照這樣做了,討死狗來上兩次討不到東西,就不會纏著你了。”


    我仔仔細細記下二叔這番話,也鄭重地點點頭。


    二叔將老白幹擰上了瓶蓋,這會兒明顯他也困了,打了個哈欠,擺擺手讓我去睡覺,有啥事兒明天再說。


    我沒立刻進房間,躊躇片刻,就直接告訴二叔,我想我們加快點兒速度,明兒就再去給人撈屍,我爹不是留下來好幾個答應好的事情麽?先辦了,看能不能湊齊一條大黃魚兒。


    停頓了一下,我又繼續說,還有村裏頭那些漢子的死,賠錢的事兒村長還沒告訴我,應該也得不少錢。


    二叔起身,他琢磨了片刻,說了個行字,他思忖思忖,去看怎麽整合適。


    回了房間,臨休息之前又去打了清水洗漱,最後躺在床上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都快累癱了。


    雖然接陰沒怎麽耗費體力,可一整天去記陰生九術,還有麵對死屍,給死屍接陰,精神方麵的消耗,竟然比我撈五六個漢子的屍體還累。


    迷迷糊糊的,我就陷入了睡夢中。


    不過這一覺睡得又不太安穩了。


    半夢半醒的,我竟然又夢到小時候被羅陰婆那隻公雞啄腿,那種鑽心的疼,在夢裏頭都很清晰。


    之後我又反複夢到那天晚上,被羅陰婆拉著走到懸河裏頭,最後她回頭,對我惶急說的那番話,接著她就被拽進了水裏麵……


    刺目的陽光照射眼瞼,我艱難睜開眼睛。


    胸口卻壓著個重物似的,呼吸都很困難,還有種隱痛。


    和我對視的,卻是一雙血紅血紅的眼睛。


    這不正是羅陰婆家裏頭那隻公雞嗎?!


    我當時都直接懵了,被嚇得不輕,猛地一下翻身坐了起來。


    撲騰的聲響之中,壓在我身上那東西,落到了床尾。


    我驚愕地瞪著它,它倒是氣定神閑,撲扇了兩下翅膀,在我床上來回走了幾步,直接撲扇翅膀,又落到了我床頭旁邊的那個大黑木箱上頭,竟然直接蹲坐了下來。


    怪不得我昨晚上一直做夢……這公雞壓著我呢……


    看了它一會兒,它腦袋也對著我左右動了動。


    我沉默了片刻,又對視了片刻,我歎了口氣說道:“羅陰婆走了,你也沒地兒去,就在我家裏頭待著吧,不過這會兒我家裏頭窮,怕是沒多少好東西給你吃,回頭我去鎮上買點兒。”


    那公雞不再理會我,頭埋在翅膀羽毛裏頭,像是在睡覺。


    我起身去廚房,打了一碗米,回頭放進了房間地上。


    這一切做完,前屋也有腳步聲,疑惑的聲音從房門口傳來:“咦?陰陽,你上哪兒搞來這麽一隻肥雞?”


    “不過我們去撈屍,給河神的雞都讓主家準備,這肥雞可值點兒錢,不用帶去,自個兒留著吃就成。”


    我抬頭,不正是二叔杵在房門口嗎,他明顯剛睡醒,還有點兒睡眼惺忪。


    就在這時,我忽然感覺房間裏的氣氛都變得銳利了很多。


    本來睡著了的大公雞,脖子都昂了起來,它咕咕一聲厲叫,直接撲將而起!


    我麵色驟變,心裏頭咯噔一下。


    緊跟著,就是二叔一聲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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