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卻傳來輕微的噓聲。


    淡淡的幽香,還有那熟悉的聲音,不正是何雉麽……


    我忍住了手上的動作,餘光也瞧見了何雉,她夾著扶拐,一瘸一拐地小心靠近門。


    她一隻手上前推門,另一隻手中則是握著一根纏著白綾的細長柳條棍子,那分明便是鬼婆子擅用的哭喪棒。


    看這樣子,剛才何雉在我後邊兒,應該也看到門外那東西了。


    屋門被何雉一把推開!她明顯手臂都是繃緊的,隨時準備出手。


    我就在後邊一點兒,卻一眼就看見了,鋪子外頭空空蕩蕩,別說人影子了,連半個鬼影子都瞧不見……


    何雉四下掃視,一隻手撐著扶拐,稍微往外走了走,我也跟了出去。


    這一段街道已經在尾巴,格外窄小,月光清冷,光線並不差,一眼就能看到路麵上也沒人。


    那東西……走了?


    何雉回頭看了我一眼,這會兒她臉上已經沒有了警惕的神情,嘴角竟掛著盈盈笑意,眼睛也彎成了月牙,小聲說道:“李陰陽,你救我,我也是可以保護你的,你看那沒臉皮的東西,瞧見了鬼婆子,它跑得多快?”何雉的聲音很是清脆悅耳。


    可她那番話,卻讓我心頭一驚。


    沒有臉皮的東西?


    這話怎麽聽得那麽耳熟呢?


    我絞盡腦汁去回想,很快,我便想到了紙人許和我說的一件事兒!


    我的警惕絲毫不敢減少,壓低了聲音說道:“何雉,要千萬小心,那東西,沒那麽簡單……他凶得很……”


    何雉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詫,但下一刻她就將哭喪棒別在了腰間,略顯輕鬆說道:“李陰陽,你可能不曉得,鬼婆子是專門打死人的。”


    “隻要不碰上那種太凶的化煞屍,單論身手,使紙紮的紙紮匠,還有苗先生,可都比不上爺爺和我。”


    何雉這番話說得很自信,縱然是杵著拐,一點兒都沒有怯色。


    我皺眉,因為我很清楚,輕敵會有什麽後果,這後果何雉承受不起,我也承受不住。


    那都是要命的東西……


    我沒有再和何雉多說別的,而是保持了十分的警惕,匆匆地朝著鋪門右邊走去。


    這裏果然有一個小巷子,約莫隻有一米寬,裏頭堆著一些雜亂的草席,最下頭是個獨輪車。


    我快速地伸手將獨輪車拉了出來。


    這當口,紙人許已經攙扶著苗光陽出來了。


    此時苗光陽那隻斷了手指的右手被簡單包紮了一下。


    他狀態明顯很差,胸口時不時地嗬嗬一下,又像是要忍不住咳嗽。


    這會兒他臉色不再是剛才的黑紅了,而是白紙一般的毫無血色。


    獨眼之中,已然沒了銳利之色,隻剩下渙散和頹然。


    我趕緊將獨輪車推到紙人許跟前。


    “何雉,你回院子等我們。”我匆匆開口。


    何雉秀眉微皺,她明顯要說話,紙人許沉聲開口:“你就守在鋪子前頭吧,別讓人偷摸進來順走了東西,那個偷雞摸狗的小子,沒幹什麽好事兒,他還得來。”


    紙人許話音落罷的瞬間,何雉的臉色頓時就一變,眼中蘊著怒氣。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腿,聲音微微發冷:“我等他過來,非得先給他腿上拉一道口子,再給他一腳!”何雉這語氣都透著慍怒。


    她說話間,紙人許已經將苗光陽放在了獨輪車上,待苗光陽坐穩了之後,我便推著獨輪車,快速地朝著街外走去。


    但我之前沒推過這車子,走不穩,還是紙人許接手了之後,我們速度才又快了不少。


    月光更為清冷幽暗了,苗光陽的麵色更是如同金紙一般。


    他搖搖晃晃地坐在獨輪車上,像是隨時要摔倒,我去攙扶著他,他才好一些。


    就在這時,苗光陽微弱的說話聲忽然傳入耳中。


    “李陰陽,他偷了我一樣至關重要的物件。”


    苗光陽此時太虛弱,說話都提不上力氣,又嗬嗬地咳嗽起來。


    我心頭咯噔一下,果然,那徐白皮還是得了手!


    我迅速問苗光陽,是什麽物件。


    苗光陽才告訴我,那是一樣鎮物,他當年險些被凶屍害死,雖說被高人救命,但其實也屍氣入體,全憑著身上帶的一枚鎮物銅錢,才能將屍氣抑製。


    白天的時候他沒注意,隻以為徐白皮摸了錢袋,卻沒想到,最重要的一枚銅錢讓徐白皮順走了……


    多說了幾句話,苗光陽麵色更蒼白,獨眼已經半閉著了。


    似是他已經沒有力氣再開口多說。


    紙人許忽然停了下來,他眉頭緊鎖,臉色更是陰晴不定。


    狹長的眼睛裏頭,閃過幾分冷光。


    “許叔……你怎麽停了,得趕緊去醫館……”我慌了神,馬上就催促紙人許。


    紙人許搖了搖頭,說道:“來不及了。”他眼中的冷光,變成了複雜,聲音也略有沙啞。


    “先去醫館,怎麽也得保住命,我馬上去找黃七,想辦法把徐白皮弄出來,把銅錢拿回來!”我急促地說道。


    紙人許還是搖頭,他忽然問我,知不知道為什麽苗光陽會突然被大灰耗子咬了手指頭。


    我怔住,表示自己不知。


    紙人許才說道:“這年頭人吃喝都少,鼠撈不著肉吃,啃的便是屍,他身上屍氣壓不住了,被耗子當成了屍體,這才啃他。”


    “送去,也來不及了,讓苗光陽多說兩句話吧。”紙人許更是微微搖頭,話語中略有輕歎。


    我心頭猛地一沉,紙人許這是說,苗光陽真要死了?!


    我身體微微發抖,一隻手死死地抓著獨輪車,另一隻手卻是無所適從。


    “許叔……我……”


    盡管紙人許這樣說,可我還是接受不了這個結果。


    苗光陽幫忙不少,他已然瞎了一隻眼睛,這收了錢辦不成事兒的報應還不夠?還得把命搭進去?!


    思緒至此,我神色決然地跟紙人許說,一定得救苗光陽。


    苗光陽的身體忽然顫了顫,他又嗬嗬地咳嗽了兩聲,肩頭又抽搐了兩下。


    “苗先生……你放心,我們馬上就能到醫……”我匆匆開口,又懇求地看向紙人許。


    苗光陽卻抬起來了斷指的右手,他半閉著的獨眼,閉下的更多了,隻剩下一條縫。


    “丟財癆病……斷指殘疾……還無錢救命……”


    “我丟的財,是鎮命財,屍氣抑製不住,直接進了心肺,被那灰仙咬斷指頭,倒是死後不全屍,鎮命財沒了,自然救不了命。”


    “紙人許……他說的沒錯……”


    苗光陽的聲音愈發虛弱,我心頭更是一窒。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民間詭聞實錄之陰陽先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羅樵森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羅樵森並收藏民間詭聞實錄之陰陽先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