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蓋撞擊地麵,一陣生疼,可我心底也更堅決。


    隻是,我沒有直視蔣一泓,而是低著頭。


    因為我不曉得,和這樣的高人談條件,他會不會答應。


    還是會一怒之下,直接讓我滾出去。


    院子裏頭忽而陷入寂靜,這寂靜,讓人沉悶壓抑。


    不知過了多久,咚咚的敲擊聲,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寂靜、


    我始終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


    我才發現,蔣一泓竟然沒在我跟前了,而是坐在了桌旁,一隻手扶著算盤,另一隻手則是用食指顫巍巍地敲擊桌麵。


    輕微的咚咚聲在屋內不停回響。


    我心頭更不安,也沒有起身,而是挪動膝蓋,就這麽跪著朝著堂屋靠近。


    過門檻,進屋,我衝著蔣一泓磕頭。


    我用力磕了三下的時候,蔣一泓忽然開口道:“夠了。”我身體僵硬,再看蔣一泓。


    蔣一泓也在看我,目光又一次對視。


    我正想開口懇求,蔣一泓卻先開了口。


    “這三磕頭,便是你的拜師禮,我不要你當牛做馬,也不會要你的命,從今日起,李陰陽,你便是地相堪輿第二十六代傳人了。”


    “古語有言,冤冤相報何時了,可你尚且還是常人,難以看透,這仇,便放不下。”蔣一泓又一聲輕歎,道:“放不下的仇,便報了去。我很想幫你,給你鋪平路,可我的時間,不多了。”


    蔣一泓這番話太深奧,我雖聽得一知半解,但也明白他這是收了我這個徒弟,也願意幫我報仇,隻是他時間不多……


    再看他垂老矣,手都控製不住顫抖的模樣,我心頭更是一怔。


    他的時間不多……說的是命嗎?


    我一時間不知道怎麽開口。


    下一刻,蔣一泓便再次開口道:“陰術陽算,鐵口箴言,學會了地相堪輿的陰陽術,你能報仇,無需用我。”我抿著唇,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要學多久?


    蔣一泓祥和地笑了笑,說:“你的資質很好,入門不需要太長時間,你可以告訴我都發生了什麽。”


    臨了,蔣一泓抬手,做了個示意我起身的動作。


    我趕忙站了起來,雙手束在身前,緊握著手掌,低聲將我從勘陽關開始,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和他說了一遍。


    包括苗光陽來了之後,以及紙人許打聽到了那惡毒風水師吳顯長的一切。


    這番話我說得條理清晰,毫無隱瞞。


    說完之後,我略有忐忑地看向蔣一泓。


    蔣一泓似是沉思了片刻,才道:“風水為陰術,那人借陰術,控屍鬼,已然走入末路,天理循環,終有惡報。”


    “你要對付他,至少需要將宅經記住三分之一。”


    話語之間,蔣一泓便抬手,從胸前摸出來了一個小布包。


    他將其打開之後,裏頭躺著兩本書,正麵的一本,工工整整寫著《宅經》兩字。


    蔣一泓將其拿起來之後,遞給了我。


    我注意到下麵那本書封上,則是寫著《骨相》。


    我接過宅經,蔣一泓示意我翻開。


    深吸了一口氣,我將宅經翻開,入目之中的便是一些晦澀難懂的文字,以及各種插圖。


    那些圖,看上去就像是簡單的山體,又有一些畫著宅院屋舍。


    “陰術風水學會後,便是你常見的先生,苗光陽和吳顯長,都是諸如此類。”蔣一泓和我解釋道。


    “我會在你粗通陰術之後,教授你陽算。”說著,蔣一泓便把骨相那本書包了起來,裝回胸口,貼身放好。


    最後他指了指院子右側,讓我進那間屋裏頭去看宅經。


    正當此時,蔣一泓眉頭忽然微微一皺。


    我不明所以,而下一刻,我便聽到了咚咚的敲門聲。


    不安而又急促的喊話聲同時傳進院內:“蔣先生,出大事了!”


    “陰陽,你去開門,來人是苟家的苟懸,苟家與我有舊。”蔣一泓語氣平靜。


    我本來想說是,蔣先生。


    話剛過腦,我便反應過來,低聲道:“是,師尊。”


    蔣一泓本來古井無波的眼中,帶上了幾分笑意。


    我快步走至院門之前,將門拉開。


    站在院外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一頭短發,黃中透黑的皮膚,眼珠泛黃。


    他穿著一身青麻小褂,肩頭纏著青麻繩,腰間掛了卜刀,以及布囊。


    這赫然便是一個撈屍人!


    隻不過他脖子上掛著的並不是蠱玉,而是一個材質相同,約莫手掌長短的雕像。


    除了我爹和二叔,以及路上那個掛蠱玉的人,這才真的算是我見過的第三個撈屍人!


    而這苟懸則是神色愕然地看著我,眼中也都是不解。


    “你是誰?”下一刻,苟懸眼中便是警惕:“蔣先生近日不待客……”


    “進來吧,苟懸,陰陽是我的弟子。”堂屋那邊傳來了蔣一泓的話音。


    刹那間,苟懸眼中都透著茫然。


    我做了個請的動作,苟懸才堪堪回神一些,跟著我進了院。


    一直到了堂屋跟前,這期間苟懸還偷偷瞥了我好幾次。


    “說吧,出什麽大事了,讓你這領事跑來找我。”蔣一泓拿起方形的羅盤,目光卻一直看著中間的圓盤。


    苟懸低著頭,開口道:“前夜起了一條貨船,船上有不少死屍,按照您說的,動貨不動屍,準備等您去點墓安葬,可今兒白天,我手下有個兄弟,撬了一具屍的嘴,摸了裏頭定屍的珠子。人是抓回來了,珠子也塞了回去,本來家主想將這事兒壓下來,可剛才天一黑就鬧出事了……”


    “那被抓回來的弟兄投了河,那具被動過的屍體長了毛,此刻宅裏頭的家仆被撞祟,見人就捅刀子,凶得很。”


    話語至此,苟懸額頭上汗水更多,低聲道:“家主不知道怎麽了,昏迷不醒……恐怕也出了事。”


    “您身體不好,我曉得再找您動手,很麻煩,可我的確是沒更好的辦法……”說著,苟懸便伸手擦額頭上的大汗。


    我在一旁,算是聽明白都發生了什麽。


    我一下子便想到了進唐鎮的時候,路上看見的那個纏著漁網,滿身是血的人。


    苟懸懇求地看著蔣一泓。


    蔣一泓若有所思,隨即他的目光便落至我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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