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人許則是低頭,若有所思。


    這當口,草屋的門被推開了,何雉低頭走了出來,她手頭端著個破了一個月牙的土陶碗,其中是微微晃動的粘稠血液。


    何雉小心翼翼地用雙手捧著碗,生怕打翻了。


    我能瞧見她十指都微微有所變形,指間蒼白,麵色更白。


    “爺爺。”何雉慎重地將血碗遞給了何鬼婆。


    何鬼婆將其接過之後,便轉身走至了五鬼木的棺材跟前。


    他忽然抬手,竟生生咬破了自己的食指,將其探入血碗之中一攪,隨後直接用沾滿鮮血的食指在棺材蓋子上畫符!


    火光晃動得更厲害,而此時殘陽的餘暉散盡,天,徹底黑了……


    鬼婆子明顯還沒準備好將旱魃放進棺材內。


    我謹慎地看向旱魃,它此時變得更濕潤,麵龐更蒼白,饒是火光映射,都沒帶來橘色,嘴唇的殷紅仿佛快要滴血。


    隻是它眉心,人中,太陽穴兩側的那幾個釘子,也似乎變得更顯眼,分明正在慢慢往外頂著,似是要脫落一樣。


    此外它雙肩沾著的符紙也是在慢慢地變黑。


    這速度很緩慢,可真要是釘子脫落,符紙徹底變黑了,這旱魃必定就詐屍!


    紙人許看了何鬼婆片刻,目光又看向另一側進來的小路。


    我這時也發現了狼獒,正藏身在旱魃後方的一處灌木林裏頭。


    何雉虛弱地在篝火旁邊坐下,她伸手去拿水囊,不過碰到的時候,手就顫抖了一下,發出一聲痛哼。


    我伸手將水囊拿起來,擰開之後,小心翼翼地遞到了何雉的嘴邊。


    何雉餘光看了我一眼,她眼神中倒沒有之前對我的那些情緒了,變得渙散不少。


    一天勞頓,失血過多,怕是生氣都沒了精氣神。


    我動作很輕地給何雉喂了水,接著又清洗了自己的手掌,再取了幾張幹淨的麻紙,將其用紙張潤濕之後,想幫何雉擦擦手。


    這一次她卻是接過了紙,輕輕擦拭自己手上的汙痕。


    臨最後,何雉小聲地說了句:“李陰陽,別以為這樣就原諒你了。”我則是苦苦笑了笑,又拿了塊肉幹遞給何雉,何雉接過後,小口小口地吃著。


    此時我稍微放心了些,也大口大口地吃麵餅子,就上一口水,幾乎是狼吞虎咽。


    因為何雉在看何鬼婆,所以我目光也落了過去。


    這時何鬼婆已經在棺材的側麵開始畫符。


    我看不懂那些符文,不過卻看出來了此時何雉眼中隱隱的悲傷。


    我心神也略複雜,何雉應該還是在想他們家風水的事情。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我吃罷了東西,鬼婆子還沒有完工。


    這五鬼請魂術,既然是鬼婆子的獨門秘術,必定不會那麽簡單。


    此外有他和紙人許看著,我倒是沒那麽擔心旱魃了。


    給篝火裏頭添了點兒柴火,我便覺得胸腹隱隱作痛,同時也有困意升起。


    “睡會兒吧。”紙人許忽然開口提醒我。


    旁邊的何雉,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睡著了,斜斜地躺在地上。


    我晃了晃腦袋,讓自己勉強清醒,猶疑片刻,我才詢問道:“許叔,剛才你們還說了人點燭,更夫可以讓滿村撞祟,這是什麽意思?”


    祟客,我麵對過很多次。


    夠凶的屍體,撞出來的祟客都凶到沒邊兒。


    破殃凶婦撞祟那婦女,讓紙人許幾乎用盡渾身解數


    我和何雉遇到過,同樣我二叔被撞祟,以及村裏頭那些事兒,更給了我深刻的記憶。


    更夫讓全村撞祟,這事兒小不了。


    “人點燭,鬼吃香,這是老更夫的看家本事,他能把死人做成人燭,燭火燃起來的時候,就是陰魂不甘遊蕩的時候。”


    說著,紙人許抬手,他指了指自己的天靈蓋,微眯著眼睛說道:“撬開腦殼,裏頭灌滿屍油,當然,我隻曉得這些,到底是怎麽做人點燭,就隻有更夫自己清楚了。”


    “總歸,何鬼婆弄死的那五個更夫,弄殘的兩個,隻要是沒敲掉腦袋,一準兒都會被更夫利用。村民撞祟肯定沒有苗家村那個凶,但也不能殺了他們不是?”


    說著說著,紙人許又笑了笑:“以前,殺就殺了,現在聽你的,不能胡亂做缺德事兒,自然是不能隨便殺。”


    明顯,紙人許笑歸笑,他眉心鬱結的卻很緊,很顯然紙人許沒辦法針對這個。


    我聽得不但頭皮發麻,腦殼都隱隱作痛,更是覺得這手段當真毒辣。


    用人來做成蠟燭,腦袋裏澆灌屍油……


    這人點燭,不就是折磨魂魄,不得超生嗎?


    冷不丁的,我就想起來白天最開始看見那幾個杵在路邊的人。


    他們的腦袋,都缺失了一塊兒……


    我頓時變了臉色。


    不過這時,紙人許眼神也鄭重了不少,說道:“不過陰陽,許叔得先告訴你,若是和更夫鬥起來,他真弄了全村人來,不得已之下,許叔不能留手,何鬼婆肯定也不會心慈手軟。斬了被撞祟人的腦袋,自然就沒了用。”


    我身上頓時便是大片冷汗。


    “不行……”我拳頭握緊,指甲都要陷入肉裏了。


    “殺這麽多人,絕對遭報應,不但自己會暴斃,也會絕後!許叔,這萬萬不可,而且那些村民更無辜……”


    隻不過,紙人許卻不接我這個話茬了,他隻是輕歎了口氣,搖了搖頭繼續說道:


    “可能像是許叔和何鬼婆這類人,天生就做不了好人,這事兒沒得商量了,至少得對付了那老東西,不然就是我們死。”紙人許的眼神變得果斷很多,明顯是拒絕商議。


    我眉頭緊鎖,抿著嘴皮,和他對視半晌,他反倒是拿出來了一張紙紮,輕輕地舒展褶皺的紙紮皮。


    我的心頭猛地一沉,隱隱升起一股無力感。


    紙人許也有紙人許的道理,我們不殺那些撞祟的村民,就一定會被幹擾,更夫殺了我們,也未必就會放過全村的人。


    這就是殊死的搏鬥……


    我腦子裏隱隱作痛,內心更是惶然。


    半晌後,我也顧不得別的,摸出來了宅經,快速地開始翻頁!


    我目前學的內容,還沒有能幫上我的地方,可宅經之中風水玄妙。


    我說不上病急亂投醫,也隻能是再抱抱佛。


    我想的是,若是有個風水局,我能改出來,在這風水局中可以護住常人,讓人難以被撞祟呢?!


    【作者有話說】


    這幾天會出現一個關聯角色,以及一個很厲害的人物!更新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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